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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誅鶴在線閱讀 - 第93節(jié)

第93節(jié)

    九凝宮的眾人仿佛這才明白過來,眼前的妖修比東青鶴更難對付,也比幽鴆更為可怖!

    常嘉賜穿著一身冶麗的紅衣,艷陽之下,浮著金色的面容卻看上去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羅剎惡鬼,無數(shù)鮮血浸染卻半點改不了他的模樣,只有那柄赤紅的天羅刀尖不住的向下淌著血……

    不斷有九凝宮的弟子聞訊前來,卻有不斷的人死去,偌大的主殿前幾乎血流成河。在又一片紅光金光過處后,常嘉賜已站到了花見冬的面前。

    他語氣神情半點不改,就好像眼前的這些分毫沒有撼動到他的心一樣,常嘉賜慢慢上前,只是幽幽地問:“花宮主,你為何不出手,你害怕了嗎?”

    花見冬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整張臉已經(jīng)僵硬。

    常嘉賜搖搖頭:“你不用害怕,我說了我已經(jīng)改主意了,我不止要你的命,我還要……你們整個九凝宮,給她陪葬?!?/br>
    這話一出,一旁瑟縮的玥枝長老顫抖著說:“你口口聲聲為了、為了妘姒……你卻不顧她最惦念的九凝宮……把她……把她看重的一切都……都毀了……若是她看見……”

    常嘉賜終于笑了,他轉(zhuǎn)過了頭,讓玥枝長老看清了他的臉,常嘉賜的眼瞳在金與紅之間變化,就像一個吸了靈修氣息,卻入了魔的妖修……

    常嘉賜說:“只可惜她看不見了,毀了九凝宮的不是我,是你們……而且,她顧惜的九凝宮早就隨著你們的庭蕙老祖當年一道去了,如今的九凝宮,不要也罷……”

    話落,常嘉賜手里的天羅刀已經(jīng)劃過了玥枝的胸口,不過這長老并沒有馬上死,而是被常嘉賜扯到了面前,認真地問:“那天,我在她的房里看見了你,是花見冬派你將她拿來的迷藥下至妘姒屋中的,對不對?你迷倒了她身邊的人,又故意放滅瑤進門,讓滅瑤把她抓走,這樣誰都懷疑不到你們頭上去了……”

    玥枝疼得呻吟不已,自然無法回答他。而常嘉賜也不需他的回答,他已經(jīng)知曉一切,洞悉一切,也放下了一切。

    常嘉賜抬起袖口,讓焦焦滑了出來,他對小蛇道:“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了,今天以后,你也應該長大了……”

    說著,她把玥枝丟了回去,只一把抓過想要逃走的花見冬,將她扯到了殿內(nèi)。

    花見冬自然要反抗,可是她在常嘉賜還未雙修前就勉強只能同他打個平手,如今有了金光護體,修為大漲的人更是能將其隨意拿捏。

    常嘉賜鎖了所有窗門,然后放開了花宮主,任由她在那里逃竄無門,自己則走至正中,蹲下身來。

    花見冬只見那妖修似乎在畫什么陣,她向來心高氣傲,此時自然也不會對其求饒,于是更加尖利刺耳的罵聲向常嘉賜襲去,常嘉賜卻仿若未聞。

    半晌,一個巨大的陣法顯在面前,花見冬認不出那是什么東西,她只是不斷呼救。

    常嘉賜卻一抬手就把她扔到了陣里。

    他忽然問花見冬:“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早知今日會有這般下場,你還愿不愿意遇見東青鶴?”

    花見冬披頭散發(fā),早沒了平日的矜貴美麗,她驀地停了掙扎,對上常嘉賜的目光,慢慢紅了眼睛。

    “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她沒有回答,她只是不斷地重復著這兩句話,“都是你……都是你……”

    都是這個人的出現(xiàn),東青鶴才會看不見自己,他明明當初曾對自己這樣好過,一個人孤獨了太久,才會這樣驚喜于忽然出現(xiàn)的疼愛,可就是因為太過疼愛,才又會讓它在失去后,獨留滿心的怨恨……

    常嘉賜卻像是聽懂了花見冬的話,他只是點了點頭,一瞬間眼中的仇恨竟然散去了,只留下沉暗與疲憊。

    他將刀架上了花見冬的脖子,看著對方眼中緩緩滑下的淚時,用力摁下了手。

    咕嚕一聲,是頭顱落地的脆響……

    常嘉賜又掏出幾張符和一個空的白瓷瓶,口中念念有詞片刻,一道綠光就從花見冬的眉心處飛至了瓶中。

    常嘉賜蓋上瓶蓋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懷里,然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拉開門,一眼就看到外頭明顯長了兩圈的焦焦,還有一望無際的尸骨,常嘉賜說:“走吧……”

    他當先而行,踏著滿地腥紅緩緩向?qū)m外行去,一路上,平日熱鬧非凡的宮殿內(nèi),只有他一人的腳步回蕩。

    走到宮門口,常嘉賜卻頓住了,就見那門前巍峨的石柱旁負手而立了一道雪白的背影,那人往日高大挺拔的傲雪凌霜穆如清風,此刻卻似乎蒼白縹緲得要同那天地一道化去了。

    像是察覺到來人,東青鶴緩緩轉(zhuǎn)過了頭……

    第一百十二章

    東青鶴在修為凝結(jié)時被常嘉賜所制, 此時雖然行動無礙了, 但面色依然有些清虛,像是被傷了元氣, 他轉(zhuǎn)頭看看常嘉賜, 視線又落到他身邊隨同游走的花蛇上, 不過幾個時辰未見,那烈蛇的身形竟然足足脹大了幾圈, 已從一指來粗變作三四指那么粗了, 雙目血紅,兇性大發(fā)地回望著東青鶴, 儼然已是一只半成年的兇獸了。

    常嘉賜忽然輕笑了一聲, 緩緩走近幾步軟聲問道:“你是來抓我的嗎?”

    東青鶴未言, 目光不見怒意,而是疲憊,疲憊地看著眼前人。

    “還是……想在這兒將我就地正法?”常嘉賜歪了歪頭,“也好……花見冬死前可舍不得你了, 若是讓她知曉他的心上在她走后后立時就為她報了仇, 花宮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br>
    東青鶴還是不說話, 并未因常嘉賜挑釁的言語有所起伏,他只是怔怔的打量著他,一點一滴的表情都不放過,好像這才真正看清對方一樣。

    如此的目光自然讓常嘉賜不甚舒爽,但是他也沒有生氣,他只是笑意更深地嘆了口氣, 幽幽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我?沒關系……現(xiàn)在我都愿意告訴你?!?/br>
    而不等東青鶴開口,他就自己說了起來。

    “其實我和你很早很早以前就相識了,不是從花少宮主開始,而是更早,大概……有幾千年了吧,你信么?”

    常嘉賜眺望遠方,今日的太陽一直躲在云層中,襯得整個天際都霧蒙蒙的,就像他們的心。

    “那時我們都還是凡人,算命的說過,我們兩人有很深的機緣,卻也是孽緣,足足有十輩子之久。我起先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直到真的活過了十輩子了,我卻不得不信了。我在陰司地府的時候,得知了過去的一切,你知道嗎,前九世的我不是被你所殺,就是因你而被殺,受盡苦楚后死相還十分凄慘,沒有一次例外,你就像是我的劫,讓我忌憚,也讓我害怕……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變成妖修?”

    常嘉賜轉(zhuǎn)向東青鶴,微微蹙起了眉。

    “前幾世我都還可以忍,死了大不了重來,我還有掙扎的機會,可到了第八世的時候,你是一個道士,我也是一個道士,只是你是真的,我確卻是假的,于是我這個假道士就被你這個真道士一路不依不饒的追至小屏山上,你要我同你回去認錯,我不愿,然后你就把我逼得活活自山巔摔下,以至我最后竟落入了輪回的畜生道……呵呵,畜生道??!若不是我不甘于此,日以繼夜?jié)撔男逕挘抑蟮娜兆优率沁B人都做不成,只能做只畜生了……而這一切,全出自你手,你說我能那么容易就都忘了嗎?”

    東青鶴沉寂的表情終于顯出了漣漪,他腦中不斷翻騰出那日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常嘉賜世世為惡,因緣際會被自己捉拿誅殺,那小廝和老爺、混子和大俠、琴師和王爺、探子和將領……等等等等,都是真的?!

    其實早就該知道的,他東青鶴也不會真那么糊涂,不過是打心眼里不愿去信罷了。

    “而你還在是花浮時,附魂到花見冬的身上……”

    “我是故意的,”常嘉賜接口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那段時日我總是做夢,夢見自己一世一世慘死?”

    東青鶴當然記得,多少個時日,他都為此徹夜難眠的守在身邊,怕他夢靨,怕他著涼,怕他害怕,寸步不離……

    “但那其實都不是夢,那些夢中的故事都是真的,只是那些夢讓我記起了過去幾輩子的同你的積怨而已,而這一段孽緣,我總要想法子讓他有個了斷才行,既然親自送上門來,那么好的機會我怎能放棄呢……所以,你也猜到了吧,我們倆會遇見混沌也是我故意將你引去的,我算得好好的,明明應該是你中那毒,為什么倒霉的卻是我?”

    “可是你……最后還是救了我……”

    向來神思敏捷沉穩(wěn)淡然的東青鶴面容刷白著竭力反駁,卻惹來常嘉賜的哈哈大笑。

    “那不過是我一時的糊涂而已,我死得時候可后悔了,因此我在陰司地府才會這般不甘,我憑什么為了你受那么多年的罪?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青鶴門嗎?不是為了什么怕鬼差追殺又修為不穩(wěn)想扮作凡人尋個能隱匿蹤跡的地方,而是我從一開始,就是來要你的命的,東青鶴!因為,你是我最恨的人……你的小廝、常家村那些凡人,都不過是我用來算計你的手段而已……我恨你!”

    “而你又知道我為什么要加入竹死島嗎?那個破島人又少又無甚可貪圖,我為什么要救那廢物教主,還勤勤懇懇幫了他們八年?因為那會是我在殺了你以后的唯一退路,我早知他們同別派有所牽扯,是不是偃門是不是魔修都無所謂,你只要死了,那時人人都以為我是竹死島的人,青鶴門還有其他門派的靈修都會去尋他們報仇,有他們做替死鬼,我便可以順利消失了……”

    說到此,常嘉賜無奈一嘆。

    “多完美的計劃,卻還是被你毀了……東青鶴,你說我怎能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還有……蘼蕪,和那些散修……”東青鶴低聲說,氣息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常嘉賜大方的點頭:“對,也是我……原來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看來青鶴門的人比我想象中要有用那么一些……其實我本不想殺她,奈何她自己作死要送上門,還想找未窮對我的焦焦動手,她是女修,她的修為會同妘姒更契合一些,用來祭陣給妘姒填補修為,再好不過了。雖然最后妘姒沒能救成,但說來其實我還該感謝你,如果不是東門主大方大度的在雙修中賜予我那么多修為,我沒可能如此輕松就拿下那些散修的,還有今時今日的九凝宮,那么多的刀下亡魂,也有您的一分功勞……”

    常嘉賜注意到東青鶴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覆上了腰側(cè)的劍柄,看著自己的視線中則一片空洞摻雜著茫然的陌生,仿佛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是誰。

    常嘉賜則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反而低頭又哼笑了一陣:“哦,你該不會還在信什么魔氣入體改了脾性的鬼念頭吧?我現(xiàn)在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體內(nèi)根本沒有什么魔氣,影響我心智和決斷的從來不是什么梼杌,更不是混沌,這就是我常嘉賜,真真正正的……常嘉賜!”

    常嘉賜話音剛落,“當”的一聲,拂光劍疏忽出鞘,劍身一個翻轉(zhuǎn),劍尖就直接抵上了他的心口。

    常嘉賜一怔,抬頭就對上東青鶴一雙血紅的眼,常嘉賜步伐未退,反而繼續(xù)又走了一步,還向著對方張開了雙臂。

    “你想對我動手嗎?你想殺我?好啊,來吧……”

    拂光劍極利,曾陪伴東門主斬殺無數(shù)妖物的神兵用來對付常嘉賜簡直易如反掌,那劍尖輕松就沒入了要求的胸腔,一路向著心肺而去,艷紅的外衫看不到血色彌漫,而在常嘉賜的臉上也看不到一點痛意或是遲疑。

    不知是他完全不怕死還是不怕東青鶴會殺死他。

    果然,就如那時在對付混沌,常嘉賜用刀刺東青鶴最后一分有了遲疑一樣,不過差了幾寸就能取人性命的拂光劍,卻在緊要關頭堪堪停了下來!

    東青鶴住了手。

    常嘉賜沒動,東青鶴也沒動。

    一臂的距離讓常嘉賜清晰的看到了東青鶴臉上的變化,東門主的額頭爆出隱忍的青筋,眼眶是紅的,瞳仁卻是金的,唇色則白得像紙,但那嘴角卻淅淅瀝瀝地淌下了再也盛不住的鮮血……

    常嘉賜的笑容一僵,干澀的嘴唇張了張,似要說些什么,眼前的東青鶴卻忽然一聲長嘯,常嘉賜再低頭時,那把插入他胸口的長劍竟然隨之裂成了碎片!

    東青鶴親手絞斷了他的拂光!

    “——?。 ?/br>
    東青鶴悲戚的吼聲穿過云霄,回蕩在一方天際,久久不散。驀地,他大退了兩步又忍不住重重咳了起來,他用袖口捂住口鼻,卻還是有大片的鮮紅噴濺而出,是本就不甚強健的內(nèi)府受到極強的震蕩所致。

    可是就算再強,東青鶴又何時這般脆弱過……

    常嘉賜看著痛苦不已的男子,踉蹌地捂住胸口的血洞,勉力穩(wěn)住了體內(nèi)跟著翻涌的氣息。他原本還想露出一個嘲笑對方的表情,可勾起的嘴角最終卻比哭還要難看。

    “還是下不了手嗎?果然是心慈手軟的東門主呢……”常嘉賜咬牙道,“既然這樣,我便替你做下決定吧,東青鶴……你我相遇本來就是一場大大的錯誤,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事已至此,不過是一切回到原本該有的位子而已……從今以后,你我恩斷義絕?!?/br>
    說著,常嘉賜最后再看了一眼眼前如遭重擊般的男子,招來焦焦登上浮云,留下最后一句話,他一點一點從九凝宮上方飄然離去。

    “希望下次再見面,你可以不要再這樣婦人之仁了……”

    良久之后,東青鶴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身邊再也沒了那熟悉的氣息后,他受不住的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了下去!

    第一百十三章

    青儀端著藥自門外走來, 問守在門邊的青越:“門主醒了嗎?”

    青越搖搖頭。

    青儀嘆了口氣:“我剛問了金長老, 他已經(jīng)在尋旁的丹藥了,要這碗喝下去還沒有多大的起色便再換個法子治。”

    “這是我之前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青越拿出一件前襟染紅的內(nèi)衫, “門主還是在咳血, 不讓我們知曉,才不過幾天啊, 人都快瘦脫相了, 我覺著這內(nèi)傷是一層,更多的該是心傷……”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什么嗎?”青儀豎起眉毛, “但現(xiàn)在能如何呢, 難道還指望門主和其他人一般去把常嘉賜抓回來親手手刃?”

    “要真能抓住殺了也好, 給門主報仇!”向來不善言辭的青越竟脫口道,顯然也是氣極了。

    這話被青儀聽去卻直接給了他腦袋一下:“瞎說什么,在這兒伺候了這么久你怎么還那么笨呢,你要真想門主好, 還敢這么說?我告訴你, 常嘉賜真死了, 門主這病才好不了了!你最好祈求他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幕貋?,是好是壞怎么也該由門主自己來發(fā)落?!?/br>
    青越被打得有點懵,思忖了下,又無奈又難過的問:“那要怎么辦才好?其他長老可是找到人了?”

    青儀搖了搖頭。

    青越納悶:“青鶴門已派出大半的人手,還有祿山閣、止契山、游天教……等等等那么多的門派都在搜尋那常嘉賜,竟然始終無果, 你說他會去哪里,難不成還會遁地入海不成?”

    “不管是遁地還是入海,老天都保佑他別被那些下作的門派尋到,不然……他滅了別人,門主要傷心,他不小心被那些人所擒……怕就是今日沈苑休的下場?!?/br>
    青儀這么一說青越也皺起了眉。

    “他還能撐多久呢……”

    兩人正說著,山下已傳來些sao動之聲,青儀連忙俯首看去,發(fā)現(xiàn)一行人自山道上遠遠而來,似乎還簇擁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