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是什么？

    為什么要殺人？

    李鈞想不通。

    于是他便開始著手調(diào)查周悠然的隨身衣物與儲物袋內(nèi)的東西，看能否在這里尋出什么蛛絲馬跡。

    直到李鈞看到了周悠然儲物袋內(nèi)的藥單、草藥和靖嫣交上來的草藥，他這才恍然大悟，不過下一瞬，便是頭皮發(fā)麻，背后冷汗直冒。

    第56章 質(zhì)問

    鬼醫(yī)谷規(guī)定學(xué)生入山海界歷練的時長是山海界中的兩個月,兩個月之后所有弟子必須全部回到醫(yī)谷，一個團(tuán)隊中少一名弟子,他們這趟歷練就算失敗,整個團(tuán)隊都不能進(jìn)階高一級的醫(yī)術(shù)學(xué)習(xí)；若僅是其中一個弟子少了一味藥材，那么只有這個弟子則不能進(jìn)階。

    因周悠然的不幸離世，所以靖嫣所在的這個隊伍,全員不能進(jìn)階。

    所以這隊學(xué)生依舊保留原來的學(xué)習(xí)階位,也就是重新修習(xí)，直至下一次歷練通過方可進(jìn)階。

    雖然規(guī)定有些苛刻，但大家也都沒什么怨言，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不能改,況且親臨同門慘死的他們，心情確實沉重，對進(jìn)階不進(jìn)階什么的,一時半會也顧及不了。

    從山海界回來后的半月中,除了靖嫣,隊里所有的學(xué)生陸續(xù)都收到了李鈞親寫的告知書,也就是下一階段的學(xué)醫(yī)計劃書。

    醫(yī)谷規(guī)定,只有收到了夫子“告知書”的學(xué)生才有資格進(jìn)入下一階段的學(xué)習(xí)，也相當(dāng)于夫子對這個學(xué)生上階段醫(yī)術(shù)和醫(yī)德的認(rèn)可，不然就要收拾東西回家。

    李鈞唯獨沒給靖嫣發(fā)告知書，為的是讓靖嫣去找他，給她最后一次機會承認(rèn)錯誤。

    李鈞看著靖嫣長大，因著靖臨的關(guān)系，他平時挺照顧靖嫣，在心里面也把靖嫣當(dāng)meimei，如今所有的證據(jù)都證明了殺害周悠揚的兇手就是靖嫣，李鈞心里真挺不是滋味。

    而且他還挺愧疚，靖臨放心的把meimei交給他了，結(jié)果他教出來一個兇手，這可怎么跟小臨子交代啊？

    李鈞心里難過??！

    煎熬的等了三天，靖嫣終于來找他了。

    那時李鈞正在臨時藥房里整理被燒毀的筆記心得，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后他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拿起了那張早已寫好的“告知書”，端坐在藥臺后靜靜的等著靖嫣。

    靖嫣先是輕輕地敲了敲門：“李夫子？在么？”

    李鈞道：“在，進(jìn)來吧?！?/br>
    靖嫣推門而入，先是給了李鈞一個乖巧羞赧的笑，而后道：“夫子，我的告知書，您好像還沒給我?！?/br>
    “就在我手里?！毖援叄钼x卻將手里的告知書平鋪在了藥臺上，而后望著靖嫣，嚴(yán)肅道：“嫣兒，讓我把告知書給你，可以，你要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

    靖嫣一愣，眉頭微蹙，隨后不安的微微點了點頭。

    李鈞直勾勾的盯著靖嫣的雙目，開門見山的質(zhì)問：“周悠然怎么死的？”

    靖嫣被問得猝不及防，神色中立顯慌亂，呆滯少頃后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夫、夫子、您什么意思？”

    李鈞嘆了口氣，滿面悲愴的看著靖嫣：“嫣兒，你為什么要殺她？”

    靖嫣先是低頭沉默，眉頭緊蹙、朱唇緊抿，整個人陰沉壓抑極了。

    但少頃后她卻猛然抬頭，望向李鈞那雙眼中的慌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堅毅與冷靜，她看著李鈞，一字一句的說道：“她不是我殺的，她是自己掉下去的?！?/br>
    李鈞怔怔的望著靖嫣，默然不語，良久后，他長嘆了一口氣：“驗尸時，我在她的背上發(fā)現(xiàn)了兩塊淤青，竹刀切開后內(nèi)有凝血塊，證明是生前所致。按照淤痕的位置及大小來看，這兩塊淤青應(yīng)該是有人伸手在她后背上猛推了一下導(dǎo)致，并且力道極大，下手毫不留情，而且推她的人，身量和她差不多高?！?/br>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鈞的目光一直在觀察靖嫣，但是靖嫣的神色卻無動于衷，只是靜靜地聽著，滿目漠然，好似聽的是一位陌生人的故事。

    李鈞再次搖頭嘆息，繼續(xù)開口：“她臨死前身邊就只有你?！?/br>
    靖嫣勾唇一笑，冷冷道：“這樣就證明是我推得她？”

    李鈞不置可否，而是問道：“你和她的藥單互換的事情，該如何解釋？”

    靖嫣的神色，依舊冷靜的可怕：“夫子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我開始也不想懷疑你，因為我找不到你殺她的理由，直至我查了周悠然的儲物袋，才找到了你殺人的原由?！崩钼x直勾勾的望著靖嫣的雙眼，緩緩道來，“我在她的儲物袋里看到你的藥單，而你上交的卻是她原來那張藥單上所列的藥材，你交了十樣藥材，而她的儲物袋里，卻只有九樣藥材。”

    李鈞的話已經(jīng)說了很明確了，但靖嫣依舊無動于衷，神色異常冷靜。

    “你的藥材沒找齊，所以搶了她的儲物袋然后痛下殺手，當(dāng)她從樹上掉下去之后，你立即和她互換了藥單與藥材。當(dāng)你完成這一切之后，周悠然已經(jīng)死了，你才安心的把防獸粉全部撒下去，驅(qū)趕了饕餮，周悠然的尸首這才沒被饕餮盡數(shù)吞噬，而你也徹底安全了。”言及至此，李鈞再次深深嘆息，隨后痛心疾首的看著靖嫣，“她臨死前那一聲喊得不是‘救命’，而是‘靖嫣’！但是還未喊完，就被饕餮一口咬斷了脖子，終遭慘死！嫣兒，為了進(jìn)階，你至于殺人么？！她是你的同門師妹！還救了你一命！”

    靖嫣不屑一顧，冷笑：“夫子，口說無憑，你有證據(jù)么？”

    李鈞一怔，隨后無奈搖頭，苦笑：“沒有，被燒了?！?/br>
    靖嫣志得意滿氣定神閑：“那就是誣陷。”

    “那把火是你放的，對吧？”李鈞盯著靖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趁我驗尸的時候放火燒了我的藥房，燒了底案，毀了證據(jù)。我想你殺人毀據(jù)皆是如此的縝密，應(yīng)該也會趁著我去滅火的時候跑去毀尸，這樣才會滴水不漏。但存尸冰窖里面的冰皆來自于極北寒地，得之不易，所以醫(yī)谷安排了重兵把手，而你修為不高，身手不好，故無法闖入冰窖毀尸，所以才會讓我在她的后背上發(fā)現(xiàn)了淤青?！?/br>
    靖嫣沉默不語，隨后她抬頭看著李鈞，輕啟朱唇，語氣平靜的開口：“你還是沒有證據(jù)?！?/br>
    李鈞道：“我是沒有證據(jù)，可你良心上過得去么？你哥若是知道了，他心里不難受么？”

    靖嫣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哈哈大笑，隨后滿目鄙夷的看著李鈞：“李鈞，我叫你一聲夫子是看得起你，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東西了？”

    李鈞霎時呆若木雞，根本想不到靖嫣會說出這樣的話。

    靖嫣十分欣賞李鈞的反應(yīng)，神色愉悅的繼續(xù)說道：“你覺得我哥對你好點，就能隨心所欲了？就能高高在上的對我頤指氣使了？我哥是神君，我是他親meimei，是九重帝姬，我想殺誰就殺誰，想讓誰死就讓誰死，你根本沒資格管我。”

    這給李鈞氣的啊，臉都?xì)獍琢耍珡男〗甜B(yǎng)好，想罵人還不知道從哪開始罵、怎么罵？氣的渾身哆嗦雙唇直抖！

    靖嫣看著李鈞嘆了口氣，嘲諷道：“李鈞，你怎么就這么傻??？你手里沒有證據(jù)，所以你說的話都是猜測，你覺得我哥能信你么？就算是信了，他能讓我償命么？他心里有愧于我，所以他不會，而且不但不會罰我，反而會針對你，針對整個醫(yī)谷，因為我是他的親meimei，而你只不過是他身后的一條狗奴才?！?/br>
    看著李鈞快要被氣死了，靖嫣這才滿意的轉(zhuǎn)身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了回身提醒李鈞一下：“所以我勸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哥，不然對你和對整個醫(yī)谷都不好?！?/br>
    誰知就在靖嫣剛要轉(zhuǎn)身走的時候，李鈞突然開口：“你不是怕你哥知道，而是怕初雁知道?！?/br>
    剎那間靖嫣渾身一僵，像是被人刺中了要害一般驚恐。

    李鈞繼續(xù)說道：“我先前總覺得你不至于為了進(jìn)階殺人，剛才才徹底想明白，你是怕初雁看不起你，因為其人的藥材都找齊了，只有你沒有找齊。以往每次你進(jìn)階，初雁都會夸你，而在你的央求下，他還會帶你出谷玩，這次你卻……”言及至此，李鈞突然一頓，霎時茅塞頓開，猛地一拍藥臺又急又怒的吼道，“還是因為初雁曾夸過她長得漂亮？靖嫣！你也太狠毒了吧？！”

    靖嫣的臉色頓時白了三分，隨后雙目狠狠地剜著李鈞，眼中的兇狠殺意再次顯現(xiàn)，恨不得立即將李鈞碎尸萬段。

    第57章 真相

    她也不想殺她的,可是周悠然那個賤人不該對初雁動心思。

    那是她的雁哥哥，是她自己一個人的。

    那時她與周悠然同躲在樹心上,那棵樹體型高大,樹心寬闊足夠兩人容身。

    一開始那只饕餮不斷地撞擊樹樁，樹干劇烈顫抖，她們都很害怕,緊緊地抱著身側(cè)的樹枝不撒手。

    后來周悠然大著膽子松開了一只手,探入懷中摸出了裝有防獸粉的香囊，而后將防獸粉撒了下去，饕餮這才被暫時趕走了。

    二人當(dāng)即長舒了一口氣，但死里逃生的靖嫣還是很害怕，依舊臉色蒼白,死死地抱著枝干不撒手，內(nèi)心充斥著惶恐的同時又對靖臨生出了更多一重的厭惡與怨恨。

    為什么要將她趕出九重天？為什么要送她來這種地方？他就這么討厭自己么？是讓她來送死的么？

    她恨靖臨！非常恨！

    周悠然見靖嫣情緒很不穩(wěn)定，便立即去安慰她,但饕餮依舊在樹下不遠(yuǎn)處徘徊,她又不敢太大聲,只能低聲細(xì)哄,溫柔安慰了幾句之后靖嫣才逐漸回神,在樹上遠(yuǎn)望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饕餮，隨后對周悠然說道：“謝謝你?！?/br>
    周悠然笑道：“沒事，都是同門，應(yīng)該的。你別害怕，等饕餮走了，他們就會來救我們了。”

    靖嫣點點頭，目光無意間看到了周悠然腰間掛著的儲物袋，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藥材還沒采齊，又礙于面子和生來高傲的性格，她也沒告訴過同門這件事，如今歷練期限將要結(jié)束了，她該怎么辦？

    雁哥哥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看不起她？會不會不高興？肯定不會再帶她出去玩了……

    思及至此，靖嫣心中既害怕又難過，看著周悠然腰間的儲物袋，她竟鬼使神差的開了口：“你能，讓我看看你的儲物袋么？好漂亮啊?！?/br>
    周悠然為了安撫她的情緒，立即點頭，欣然答應(yīng)，隨后將儲物袋解下來遞給了靖嫣。

    靖嫣用手輕輕地?fù)崦饣彳浀木I制袋面，心中盤算萬千，少頃后她抬起頭看著周悠然，道：“你能去看看饕餮現(xiàn)在還在樹下么？我有些害怕？”

    周悠然點頭，隨后立即起身前去查看。

    “你救了我，我哥肯定會感激你的，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說，我一定讓我哥滿足你?！本告桃贿吀硨χ闹苡迫淮钤挘贿呾o而快的打開她的儲物袋，想要趁她不妨將二人的東西調(diào)換。

    誰知周悠然的回答卻令靖嫣十分意外，也是從那一刻，她對周悠然起了殺心。

    “真的？”周悠然勾唇溫婉一笑，笑中帶著些許的赧然與羞澀，“那讓你哥告訴神衛(wèi)大人，下次夸姑娘漂亮的時候，要當(dāng)著姑娘的面夸更好?！?/br>
    靖嫣回身一僵，滿目震驚詫異的看向身前的周悠然，而后她借著穿云過樹的微微月光看到，周悠然的耳廓微紅，即使看不到正臉，靖嫣也知道她的神態(tài)之上盡是小女兒的嬌羞。

    然后她想到了來山海界歷練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初雁的時候，那時她剛下學(xué)，和周悠然一同從教室里走出來，初雁就在院子門口等她，當(dāng)她走到初雁的身邊的時候，周悠然回身對她笑了一下，算是告別。

    現(xiàn)在她才想起來，周悠然回身的時候，目光有一瞬是故意停留在初雁身上的，而她的笑，也是故意對著初雁的。

    剎那間，靖嫣心頭瞬間斥滿了被欺騙的憤怒與對周悠然的惡心和敵意。

    隨后她又想到當(dāng)日周悠然走了之后，李鈞也來了，初雁跟李鈞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哎那姑娘是誰啊，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李鈞抬頭看了一眼，道：“周悠然，我學(xué)生?！毖援吚钼x壞笑著對初雁說，“怎么啦？看上人家姑娘了？要不我給靖臨說說，讓他幫你提親？神君面子大！”

    初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聽完李鈞的話之后臉?biāo)查g白了三分，伸手狠掐著李鈞的后脖子惡狠狠地威脅道：“老子就隨便問問你他.媽咋能想這么多??！你敢跟她說這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迫于初雁的yin.威，李鈞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初雁還是不放過他，非逼著他發(fā)毒誓才行。

    因初雁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靖嫣并未多想，但神衛(wèi)夸周悠然漂亮這事還是在醫(yī)谷里傳開了，隨后靖嫣心里便對周悠然有些抵觸，逐漸就疏遠(yuǎn)了她。

    所以方才靖嫣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救她的人竟然會是她最討厭的周悠然。

    思及至此，靖嫣突然明白了，周悠然如今救她，也是別有目的的。

    是想利用她故意接近初雁，想讓她把初雁讓給她。

    下一瞬，便是殺意橫生。

    肆意的殺氣在瞬間根深蒂固與心頭，并蓬勃生長充斥心間，隨后靖嫣默默地從樹心站了起來，悄無聲息的走到了正在一心一意的觀察饕餮具體位置的周悠然身后。

    沒有絲毫猶豫的，她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拼盡全力的朝著周悠然推了一把，一下子就將她推下了樹心。

    周悠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死在剛剛被自己救下來的靖嫣手里。

    她救的不是靖嫣，而是死亡。

    李鈞猜的不錯，周悠然臨死之際確實喊的是她的名字，因為她不甘心、不相信。

    但她沒那個命將“靖嫣”喊完，一個“靖”字，饕餮便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咬斷了她的命。

    行兇之后，靖嫣并不慌亂，而是鎮(zhèn)定迅速的將自己與周悠然的儲物袋里的藥單和采藥對調(diào)，快速整理好一切后，靖臨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發(fā)出了一身驚恐慘叫：“她掉下去了！怎么辦？她掉下去了……”

    將自己的嫌疑撇清了之后，靖嫣立即探頭朝下望了一眼，確認(rèn)周悠然死透了之后便將自己手中的防獸粉撒了下去，驅(qū)趕了饕餮，隨后故作驚恐無助的模樣死死地抱著樹干不撒手，成功的騙過了醫(yī)谷的所有同門。

    回到醫(yī)谷之后，靖嫣的行動也正如李鈞推斷的那般，先是趁李鈞驗尸之際一把火燒了李鈞的藥房毀了底案，而后又趁滅火時趕去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