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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天的十個瞬間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蔣西池拿起夾在自己書頁間的她的橡皮,遞過去,“……下午還過來么?”

    “……明天再說吧。”方螢把橡皮塞進文具盒里,“……我還要回去給我媽做飯?!?/br>
    方螢收拾完書包,吳應蓉也從廚房出來了,拉開她書包的拉鏈,把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往里一塞,低聲說:“牛仔褲奶奶一會兒幫你洗,干了讓西池給你帶去。剛剛奶奶交代你的,都記住了?千萬別沾冷水……”

    方螢猛點頭,“記住了?!?/br>
    蔣西池將人送出門。

    正午剛過,透過稀薄的云層,巷子里漏了一線陽光。

    方螢兩手攥著書包的帶子,低頭踢了一下路上的一顆小石子,“……我先回去了。”

    “嗯?!?/br>
    方螢頓一下,轉(zhuǎn)過身。

    蔣西池忽然開口:“方螢?!?/br>
    方螢轉(zhuǎn)過頭來。

    他卻愣著了,不知道該說什么,片刻,搖了搖頭。

    方螢笑了一下,一路踢著那顆石子,走遠了。

    蔣西池一直看著她身影消失在拐彎處。

    有一種直覺——

    有什么好像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已見家長蔣西池。

    ·

    ……小蔣真是個實誠孩子,說寫作業(yè)就寫作業(yè)。

    ☆、第15章 除夕

    蕎花巷年味重,臘月二十八開始,就有鞭炮聲陣陣轟鳴。七八歲的小孩兒穿著簇新的冬衣在挨家挨戶掛滿了紅燈籠的巷子里打鬧,趁人不備,往人腳下扔炮仗,討一頓罵,反而越發(fā)嬉皮笑臉,趕在大人板子招呼上來之前,笑鬧著一哄而散。

    方螢上午來西巷找蔣西池,恰好撞見幾個小孩兒,計劃著把點燃的炮仗扔進花盤里試一試威力。興許是這一陣方螢出來“活動”得少了了,搞得這幫小屁孩都忘了還有她這么一號人存在——一個理著瓜皮頭的男生瞧見她走過來,揚手就往她腳邊扔了一個剛剛點燃引信的炮仗。

    這招用來嚇唬女生屢試不爽。瓜皮頭小鬼正好整以暇準備看戲,卻見方螢眼也沒眨,抬起一腳碾上去,那炮仗還沒炸就偃旗息鼓了。

    瓜皮頭小鬼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臂已被方螢一把扣住,腕子一翻,手里攥著的打火機,連同還只炸了兩個的整盒炮仗,就到了方螢手里。

    “膽子肥,敢嚇唬你方姐。”方螢挑眉,把瓜皮頭小鬼的帽子一抓,丟了枚沒點的炮仗進去。

    小鬼嚇得屁滾尿流,別著頭跳著腳,要把帽子里的東西揀出來,“快!快幫幫我?。 ?!哇!要炸了!”

    方螢哈哈大笑,轉(zhuǎn)頭一看,蔣西池不知什么時候到了門口。

    她把手里東西往旁邊另一個小孩兒手里一扔,兩手插|著衣服口袋,走到蔣西池面前,踮了一下腳,又穩(wěn)穩(wěn)站住,笑一笑說:“阿池?!?/br>
    這幾天,方螢都往蔣西池這兒跑。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她破天荒的,在寒假還剩下一大半的時候,就半寫半抄的,把寒假作業(yè)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幾天下來,吳應蓉對方螢改觀最大。從前只知道她是個混不吝的主兒,接觸下來才發(fā)現(xiàn),她就跟普通小女孩兒沒什么區(qū)別,不但沒區(qū)別,反而更懂事,更知道察言觀色。她幫著擇菜,或是到廚房里打打下手。問她什么,都禮貌地一五一十地說了,但唯獨旁敲側(cè)擊問她家里的事,她總是笑一笑一帶而過。

    方螢進屋,吳應蓉正在往壇子里腌圓白菜——冬天壇子里的酸水,只需一宿,圓白菜就腌制入味,清爽可口。

    “吳奶奶。”

    吳應蓉應一聲,笑瞇瞇問:“作業(yè)還剩多少?”

    “不多了,”方螢看向蔣西池,“對吧?”

    “那干脆今天就抓點兒緊,一口氣寫完了,好好過年?!?/br>
    到傍晚,除了幾篇作文,方螢的語文作業(yè)總算完成了,她伸個懶腰,站起身,趴在桌上去視察一旁蔣西池的進度,“數(shù)學你寫完了嗎?”

    “嗯?!?/br>
    “給我抄一下剩下的?!?/br>
    蔣西池卻伸出手臂把作業(yè)冊一壓,“拿語文來換?!?/br>
    方螢驚訝,“你要抄我的?”她瞅一眼蔣西池,仿佛覺得不不可思議,“你年級第二,抄我的作業(yè)?”

    蔣西池把壓在肘下的數(shù)學作業(yè)一推,直接拿過她的語文作業(yè),換了過來。

    方螢花枝亂顫,笑了半天,才問:“阿池……我是不是把你帶壞了?”

    “我本來就沒你想得那么好。”蔣西池往她面前扔了個空白的本子,“作文也歸你負責了?!?/br>
    “喂!”

    “你打草稿,我謄抄一邊?!?/br>
    “我要去向楊云舉報你!”

    蔣西池看著她,眼里也不由自主地染了點兒笑意,“楊老師會信嗎?”

    ……三好學生抄她的作文,聽起來是不怎么可信。

    方螢瞅著他,“……你是不是在算計我啊?”

    “怎么算計你了?”

    方螢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地一低頭,避開了,撓撓頭,“那個……我差不多得回去做飯了?!?/br>
    “嗯?!笔Y西池站起來收拾桌子。

    “明天除夕,我就不過來了,提前跟你說新年快樂?!?/br>
    她低著頭,一樣一樣地往文具盒里收揀東西。頭發(fā)仿佛在不知不覺間又長了些,快要到肩膀了。

    半刻,蔣西池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盯著她發(fā)呆,回過神,趕緊把書本碼放整齊。

    吳應蓉從廚房出來送她,“小方,是不是家里就你跟你mama兩個人?。俊?/br>
    “嗯,方……我爸回老家了。”

    “是這樣的,”吳應蓉擦了擦手,“我跟你阮爺爺商量過了,說要不明天你跟你mama來咱們家過年?人多,也熱鬧一些?!?/br>
    方螢不知道這話是客氣話,還是真心實意的邀請,本能地轉(zhuǎn)頭去看了看蔣西池。

    蔣西池點了點頭,也說:“過來吧?!?/br>
    方螢想了想,低頭笑說:“吳奶奶,謝謝您的好意,我們還是不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三個人五個人都是過,人多還更有年味?!?/br>
    方螢笑一笑,再次道謝婉拒。

    天快黑了,巷子里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遠遠近近,氤氳著暖光,夜風都被照得溫柔了幾分。

    到門口,方螢就讓蔣西池停步了,然而他一定要把她送過橋。

    “年后你要走親戚嗎?”

    “要去一個遠房舅舅家吃頓飯?!?/br>
    方螢轉(zhuǎn)頭看他,“你爸那邊的親戚呢?”

    蔣西池沉默著,半會兒才語焉不詳?shù)亍班拧绷艘宦?,又問起她的情況。

    “我沒什么親戚可走的,”方螢撇撇嘴,“爺爺奶奶十年前就死了。我不知道我外公是誰,我外婆沒結婚就生了我媽,生完就跑了,據(jù)說是去了北方,找了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結婚了……我媽是被她舅舅——我的舅姥爺養(yǎng)大……我媽沒讀什么書,為了不遭舅姥姥白眼,初中沒畢業(yè)就去打工了……”

    她語氣不帶什么感情,竹筒倒豆子一樣,幾句話就把家里的情況給交代完了。

    蔣西池心里有點兒發(fā)堵。

    “你別可憐我。”方螢卻一下戳破他此刻的想法,“我最煩應付什么親戚朋友了。你不覺得嗎?讓你唱個歌,讓你背個‘床前明月光’,讓你來個才藝展示……”她笑出一聲,“你這么天才,小時沒少被親戚要求背九九乘法表吧?”

    蔣西池跟著笑了笑。

    “大人就是這樣……”方螢走路一項不規(guī)矩,總是要踢點兒什么,一粒石子蹦出去,在石板路上彈了幾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從來不把小孩兒當人,而是當成任由他們擺布的玩具。”

    ·

    除夕,方螢起了個大早。

    清晨開始就鞭炮聲不停,今天天氣也好,河上霧氣沆蕩,散盡之時,一輪薄陽躍上中天。

    中午,陽光斜進屋里。方螢開了半扇門,把爐子提到客廳的正中間,架上鍋,煮上鍋底,把粉絲、rou丸、白菜、豆皮等裝在盤子里,一字排開。

    這樣一頓火鍋,就是團圓飯了。

    下午,丁雨蓮突然興起要給她打件毛衣的念頭。過年店都關門了,也沒處去買毛線。

    方螢翻箱倒柜,找出幾件以前穿過的舊毛衣。三件舊毛衣,拆出六個毛線團。

    新毛衣要起針,丁雨蓮數(shù)了一遍,加了幾針,又數(shù),又加……最后呆望著方螢,朝她伸出手。

    方螢走過去,把手遞進她手里,“媽,怎么了?”

    “囡囡……”丁雨蓮眼眶濕潤,“……怎么一眨眼,你都這么大了?!?/br>
    方螢不說話,無所適從地站著。

    “開年十四歲,都成大姑娘了……”

    “媽,”方螢笑一笑,聲音有點兒啞,“打毛線吧?我也想學,你教我好不好?”

    方螢當然不是打毛衣的這塊料,打幾針漏幾針,最后也懶得動了,就坐在小板凳上,挨著丁雨蓮坐著,看棒針在她手里上上下下,沒一會兒就圍出短短的一截下擺。

    太陽照進來,她腦袋枕著手臂,手臂抱著膝蓋,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

    夜里吃過飯,方螢提議出去走走,丁雨蓮仍是不愿意。

    方螢便不勉強,早早地洗漱,從柜子最里面,拖出一個上鎖的鐵皮盒子,開了鎖,拿出自己攢錢許久買的復讀機和磁帶,爬上床,和丁雨蓮腳挨著腳坐著,放最愛的周杰倫給她聽。

    她跟著哼:“……我牽著你的手走過,種麥芽糖的山坡,香濃的誘惑,你臉頰微熱……”

    河對岸,轟鳴的鞭炮聲都快蓋住了電視里春晚的聲音。阮學文喝了幾盅酒,有幾分醉意,等撤了桌子,坐在木制的沙發(fā)椅上,就著濃茶跟蔣西池講他喜歡的小花小草,小雀小鳥。

    說到興頭上,又不免把他那寶貝的望遠鏡拿出來跟蔣西池炫耀,“這真是一個好東西,一分錢一分貨!我?guī)С鋈ビ^鳥,連鳥身上有幾根羽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眼睛靠過去,瞇起另外一只眼,忽然嚷嚷起來:“西池!西池啊!咋啥都看不清了!這望遠鏡是不是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