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張軍瞪著方螢站了一會兒,拂袖而去,“你們自習!” 大家稀稀拉拉地坐了下來,繼續(xù)交頭接耳,教室里跟個鍋爐似的沸騰。 范之揚維持紀律:“安靜!安靜!” 蔣西池看著方螢。 她獨自一人站在走廊里,全身戒備,仍是戰(zhàn)爭的姿態(tài)。 他突然想,這樣的“戰(zhàn)爭”,她不知道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少回,才能那樣反應敏捷。 四周有同學在議論: “肯定是方螢干的吧?她跟張軍一貫不對盤……” “說實話,你們不覺得還挺爽的嗎,所有老師里面我最討厭張軍……” “那她自己又不敢承認,讓我們一塊兒罰站……” 方螢慢慢走回座位上,拉開椅子,往桌上一趴。 蔣西池轉(zhuǎn)頭看她一眼,沒說話,從書包里掏出mp3,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很冷,冰坨一樣。 方螢像是被驚嚇了一樣,飛速地抬起頭,一看是蔣西池,才卸下戒備。 蔣西池把mp3塞到她手里,什么也沒說話。 她眼眶是紅的,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片刻,她啞聲說了句謝謝,把耳機往耳朵里一塞,頭埋進雙臂之間。 蔣西池徹底看不進去書,鉛筆捏在手里,半天沒落下一筆。 方才那一刻,方螢出于本能的拼死抵抗,像是形成了一個漩渦,把他也波及其中。 閉了閉眼,一種難以遏制的惡心之感翻上喉頭。 他丟了筆,站起身。 教室外寒風陣陣,他去衛(wèi)生間拿冷水洗了把臉,又回到教室。扯了張紙,刷刷寫了一行字,塞給方螢,自己抄了本書,走出門去。 臨近期末,體育課也停了,偌大的cao場空無一人。 蔣西池在上回那巨大的鐵牌子后面坐了片刻,方螢也過來。 她在已經(jīng)枯黃的草上坐下,分了一只耳機給他。 “而生命對每個人都不公平,也沒道理,只能撲向泥濘,迎向那陣驟雨,由不得你……”(《逆鱗》) 天空高而遠,荒寂又空曠,陣陣回旋的風穿堂而過,略過他們耳畔。 許久許久,才聽見方螢輕輕說了一句:“蔣西池?!?/br> “嗯?!?/br> “你干嘛幫我出頭???” “……嗯?!?/br> “……傻不傻。” 作者有話要說: 仗義執(zhí)言蔣西池。 · 看到這里,大家可能發(fā)現(xiàn)了,這文和我以前的不一樣,男主角視角比較多。之所以這么寫,是因為阿螢的經(jīng)歷,我作為作者,實在不忍心去正面描寫。 你們看,我這么親媽,還怕這篇會虐嗎? 不會虐,他們連別離都不會有。 ☆、第12章 期末 “傻不傻”,后果會如何這些事,蔣西池一概沒想過,他只是單純的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方螢似乎覺得冷,把身上并不厚實的外套裹得緊緊,“阿池——我能叫你阿池嗎?” “嗯?!?/br> 方螢扯了一根草,纏在手指上,絞緊又松開,“你想沒想過,長大以后會去哪兒?” 蔣西池看著她。她被寒風吹得發(fā)紅的臉上,眼睛明亮和清澈。 像寒夜里的孤月。 “……帝都吧。” “我想生活在可以看見水和船的地方。”她看蔣西池手里有書和鉛筆,湊攏過去,把書翻到最后一頁,在上面畫上房子,陽臺,小人,一望無際的海,和散落的白帆…… 她手被凍僵了,但一筆一劃,從未有過的認真。 她把筆塞回他手里,抱膝蹲著,長長地嘆氣:“……真想快點長大啊?!?/br> 蔣西池凝視方螢筆畫簡陋的未來生活的“藍圖”,“……會的?!?/br> mp3里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方螢笑問:“都要期末考試了,你干嘛翹課?” “復習好了,”蔣西池看她,“你呢?” 方螢聳聳肩。 片刻,方螢問:“你寒假準備做什么?” “不知道……”蔣西池頓時覺得有些煩躁,“要回我爸那兒?!?/br> “你爸住在哪兒?” “江東區(qū)?!?/br> “蠻遠的,你為什么不跟他住一塊兒?” 蔣西池沒回答。他們的談話一貫是這樣,彼此都已經(jīng)習慣了。都是對秘密諱莫如深的人,所以也格外尊重對方的諱莫如深。 歌跳到下一首時,蔣西池忽然說:“……他再婚了?!?/br> 方螢愣了一下。 蔣西池聲音平淡,“徐阿姨——就是我爸再婚的對象——懷孕了,五月末生。” 方螢“啊”了一聲。 “外公外婆對我很好,但是……” 終歸和父母有一些差別。 方螢笑了笑,聲音說不上是自嘲還是惆悵,“原來我們都沒人管?!?/br> · 越臨近期末考試越兵荒馬亂,但方螢反倒比平常的時候更閑。各科目都改作自習了,老師在講臺上坐著,等學生來一對一答疑,只偶爾下講臺巡視,維持紀律。 語文課自習到一半,張軍忽然過來,把魏明喊去了辦公室。 魏明一去兩堂課,直到中午放學了才回來。 方螢簡單收拾了東西離開學校了,蔣西池翻出校園卡,正準備去食堂吃飯,魏明徑直走過來,把他一堵,“蔣西池,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卑鄙小人!” 蔣西池掃他一眼。 “別跟我裝無辜!是你跟張軍告的密吧!” 蔣西池莫名其妙。 “知道我要整張軍的,除了方螢、丸子和貞貞,就剩你了,除了你,還能有誰!” 蔣西池懶得跟他扯,“讓開。” 魏明卻偏偏更往旁邊一挪,魁梧的身體將走廊過道堵得嚴嚴實實,“想走,沒門!” 蔣西池印象中,剛開學的魏明,還不是這樣的“一身匪氣”,不過才過了半年…… “有證據(jù)嗎?” 魏明愣了一下。 “是張軍告訴你我告的密?”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丸子她們還會出賣我?難不成方螢還能跟張軍是一伙兒的?!” 蔣西池還是這句話:“讓開。” 魏明山似的杵在那兒。 外面忽傳來張軍的聲音:“魏明!還待這兒干什么!趕緊去請你家長過來!” 魏明地哼一聲,牙縫里擠出一句“咱倆走著瞧”,轉(zhuǎn)身,讓出了道。 待魏明走了,張軍向著蔣西池看了一眼,關切地問:“怎么了?魏明是不是找你麻煩了?” “沒有。” “他要是干擾你學習了,你跟老師說……” “張老師,沒有,”蔣西池打斷他,“我去食堂吃飯了?!?/br> “哦,”張軍有點訕訕,“去吧,去吧。” · 期末考試一結(jié)束,大家立即玩脫了形,聊天的,看課外書的,聽歌的,全都擺到了臺面上,十個范之揚都壓不住。 方螢同桌閔勝男最后一道大題的第二問沒做出來,還在苦思冥想,撓掉了半頭頭發(fā),還是沒一點兒思緒。 片刻,她放下筆,看了看旁邊趴著聽歌的方螢。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十二萬分的勇氣,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方螢的手肘。 “嗯?”方螢摘下耳機。 閔勝男推一推眼鏡,“那個……我最后一道題,做不出來,你能不能拜托,蔣,蔣……” “蔣西池,”方螢一踢前排的椅子,“給人講道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