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第二天,兩人從水路坐船離開,經過整整十天的漂泊,才離開大明國,到達了南越國境內的水月城。 紀珩從船上踏上岸的那一刻,系統(tǒng)提示能量剩余百分之七。 乘坐人類的交通工具果然比較節(jié)省能量,如果是完全靠機體能量徒步走到南越,他現(xiàn)在早就被強行關機了。 風且吟緊隨其后下了船,他向前一步跟紀珩并肩走在一起,側頭看他,“身體覺得怎么樣?有沒有好點?” 紀珩面無表情地點頭,“好多了?!?/br> “那就好?!憋L且吟眉宇舒展,露出一個笑容。 紀珩沉默。這十天為了節(jié)省能量,他一直盡量減少運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躺在船艙內的小床上度過的,更不敢耗費能量說太多話,風且吟因此以為他暈船了,這十天一直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真是個誤會。 第27章 此時天空依舊陰云密布,碼頭附近卻人聲喧嘩,行人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而從這一趟船上下來的人有不少,大多作南人打扮,紀珩和風且吟一身大明國的服飾在來往的行人當中自是十分顯眼。 但這兩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一個俊俏昳麗,眉間銳氣勃發(fā);一個俊秀精致,眼底如蘊冰霜。又都是風華正好的年紀,自然引得人連連注目,就連那些慣來排外的南越國人一見之下,也不由生出幾分好感來。 碼頭邊擺攤賣貨的小販不少,其中就有個年紀二十上下、模樣爽利的女子。見到著兩人從船上下來,她眼睛都直了。立刻收了攤子,踩著一雙鞋底幾寸厚的木屐,噠噠噠地走上前去。 南越國民風開放,女子在外拋頭露面也無甚緊要,風且吟見到一個袖子挽起大半,褲腿扎緊,踩著木屐的女子沖兩人走來,便停了下來,為紀珩介紹了一番南越國的風貌。“南越國不比大明國,這里雨水多,天又熱,土地常年濕潤,因而造了這種鞋底又粗又高的木屐,價錢比布鞋便宜許多,雨中行走時很是方便……”說罷看了一眼陰云密布又稀稀拉拉下起雨來的天空,繼續(xù)道:“在這種古怪天氣下,就更適宜了。” 紀珩也看了一眼天空,判定接下來的十天里,依舊不會轉晴,而他的能量,只剩下百分之七了。 這時,那名女子已經走到了兩人跟前,“兩位公子,可是從大明國而來?”這女子模樣周正英氣,聲音卻帶著南越國特有的輕柔宛轉。 風且吟和紀珩都是一身勁裝,精氣神態(tài)又與平常人不同,明顯是身懷武功,在大明國時聽慣了別人稱呼大俠少俠的,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喚自己“公子”,不由有些新奇。 “正是。”紀珩向來沉默寡言,風且吟便代他一并說了:“我同兄長一路南下,前來南越尋親。路上聽說水月城內有仙人招收弟子,便來試試運氣。” “這位……夫人”風且吟看了眼女子用一條灰色布巾挽起的頭發(fā),笑道:“夫人本地人吧?可知道仙人們對弟子有何要求?” 女子險些被風且吟的一笑晃花了眼,她跟著笑道:“夫人不敢當,我夫家姓許,兩位公子喚我一聲許娘子就好。公子問我仙人收徒這事,可真是問對人了。跟你們說句實話,兩位公子來得晚了,水月城的收徒儀式早就結束了。仙人們下一次來收徒,就得等到三年以后了?!?/br> “這也太不巧了?!憋L且吟嘆了一聲,神色卻并無變化,靜候許娘子繼續(xù)說下去。 許娘子笑瞇瞇道:“不過兩位公子也不必憂心,我家小弟前些天僥幸被仙人選中,明日一早仙人就會來接他,兩位公子初來乍到,想必也還未尋到親戚,不妨先在我家住一宿。” 這可真算是雪中送炭了。在她家住一宿,明日可不就有機會見到仙人了? 風且吟眼底異色一閃,面上卻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和警惕來。“我們兄弟二人初來乍到,與夫人無親無故,夫人這般盛情,實在是……” 他話沒說盡,但那話里的意思彼此都明白。 徐娘子聞言滿意一笑,“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實不相瞞,我確實是有事相求。” 風且吟正色道:“夫人有話請講?!?/br> 許娘子嘴角泛開一絲苦笑,低聲道:“想必二位公子應該知道仙人選徒時格外中意武人吧!武功越高強,被選中的機會越大?!?/br> 紀珩和風且吟一同點頭。這一點下山之前董先生跟他們說過,仙門選徒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有靈根。而擁有靈根的人,與生俱來就擁有比其他人更強的資本,靈根同樣有強有弱,就如同同樣一本內功心法,有的人短短幾年就能登堂入室,有的人努力數十年卻只堪堪跨過那道門檻,而有的人,一生都只能在門外徘徊。 修真修的是身,是心,是靈! 而最基礎的階段,就是吸收天地靈氣。習武之人修得的內力在修士眼中其實是最渾濁不堪的靈氣,但能在凡間那種漏洞百出的功法里修出一身渾厚內力的人,對于那些仙門而言,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凡江湖中成名的年輕高手,絕大多數都擁有相當優(yōu)秀的靈根,許多宗門甚至連測一測靈根都不需要,直接探查過對方的內力高低后就吸納進門內。 因而武林高手都是準仙徒這個說法在仙人臨世的這一個月里深入人心,江湖中凡是會點功夫的,地位都跟著水漲船高。 許娘子雖然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但她早年喪夫卻未曾改嫁,而是獨自一人將伺候公婆、養(yǎng)大親弟,將一個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本事不可謂不高。 為了維持生計,她常年穿梭在人口最稠密的地方擺攤賣貨,接觸過的三教九流之類的人物何其多,因而練就了一雙利眼,是龍是蟲,她看上兩眼,就能猜個七八分,因而風且吟和紀珩一下船,她的眼睛就亮了,老天開眼!等了這么多天,總算是讓她等到了。 “我弟弟并沒有練過武,那日城中仙人選徒,他不過是看看熱鬧漲漲見識,誰知竟入選了!” “這不是好事?”風且吟問。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許娘子這樣說著,面上神色卻不見有多欣喜,“只是我弟弟入選的時候,那桐家的大少爺也被選中了?!?/br> 三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就進了水月城的城門。 然而望見城內的景象,風且吟卻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只見城內屋舍坍塌,地面龜裂,看起來就是另一個地動后的臨川城。不同的是,南越國為了抵御外敵,國內城墻都修得格外宏偉堅固,因而城墻沒倒,城內的建筑卻散了七七八八。 “這……”臨川城可是在靈宗的修士降臨后不過十幾天就恢復原樣了,而這里…… 許娘子見識再廣也只是在南越國內,更何況自地動后修士降臨,兩國之間的貿易往來遠遠沒有過去頻繁,消息也沒有從前流通了。她自然不知道明國臨川城內發(fā)生的事情,見風且吟面露疑惑,不假思索便開始解釋了。 “一個多月前,仙人降臨,帶著我們離開城里,到了野外開闊之處……”想到那日的場景,許娘子依然忍不住心潮澎湃,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仙人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仙人施展仙術。“若不是仙人們提前示警,只怕城里的人那天夜里都要被砸死在屋子里了。” 聽了許娘子的解釋,風且吟的目光在周圍百姓的臉上一一掠過,這才發(fā)現(xiàn)城內雖然滿目瘡痍,但是人們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蕭條寥落,而是朝氣蓬勃地開始重建家園,他們臉上那種因為滿懷希望而綻放出的光彩是臨川城里沒有的。見此情景,風且吟目光一轉就明白了,想來是靈宗的人為了安撫民心,動用了一些手段,臨川城才恢復得那么快。 “你先前說,桐家的少爺也入選了?怎么,他跟你們有過節(jié)?”風且吟不再關注城內,轉而看向許娘子。 許娘子臉色有些難看,嘆了口氣道:“沒錯,我弟弟原平,之前得罪了桐少爺。桐少爺武功極好,選撥那天就被仙人們定為內門弟子,而我弟弟卻只是個外門弟子。我生怕弟弟去了仙門之后受那桐少爺嗟磨,因而這些天一直守在碼頭等候,就是想等到一位武功高手。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最后一天還是讓我等到兩位公子了。” 她朝紀珩和風且吟行了一禮,請求道:“兩位公子放心,桐家雖然勢大,但想來也是影響不了仙門的,以兩位公子的功夫,肯定是能進內門的。到時候兩位公子進了仙門,只消攔住那桐少爺,勿要讓他有機會與我弟獨處。這對兩位公子而言,應當只是舉手之勞?!?/br> 紀珩問:“請問你弟弟幾歲了?!?/br> 許娘子聞言一愣,笑道:“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六了。” 未滿十六歲,完全符合保護法則。紀珩點頭道:“你放心?!?/br> 風且吟看了紀珩一眼,也笑道:“沒錯,夫人只管放心。我這位兄長向來心善,那桐少爺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倘若他敢碰令弟一根毫毛。我同兄長定不會饒了他?!?/br> …… 水月城內百廢待興,百姓們忙忙碌碌地修房子,許娘子的家顯然也在先前那場地動中塌了,紀珩和風且吟過去的時候,就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站在一張?zhí)葑由希瑸橐婚g木屋的屋頂鋪上一層茅草。除了少年正在蓋的屋頂,旁邊另有三間屋子顯然是新蓋的。 只是從附近留下的痕跡不難看出,這里原先,應當是更加堅固的磚瓦房。 “平仔,快下來,家里來客人了!” 隨著許娘子的一聲呼喚,那個背對著他們的少年轉過頭來,模樣生的眉清目秀,笑起來也顯得乖巧討喜。 “姐!”原平從梯子上爬下來,見到自家大姐帶回來的兩個客人,微微一愣,笑得有些靦腆。 “這位是風公子,這位是紀公子?!痹S娘子拉著他道:“來,平仔,快叫大哥!” 原平連忙道:“風大哥,紀大哥。” 紀珩點頭表示回應。 風且吟頷首笑道:“你就是原平?聽你jiejie說你被仙人選中了。我和兄長來得太晚,趕不上仙人選徒,只好厚著臉皮來借你的光沾沾了?!?/br> 原平聽得似懂非懂,還以為風且吟和紀珩真是來沾光的,連連擺手道:“這個不行,仙人們知道會生氣的。” 不等風且吟和紀珩反應,許娘子立刻敲了一下原平的腦袋,“風公子跟你說笑呢你還當真了?你聽著啊,風公子和紀公子今天在咱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仙人來了,也許就變成你師兄了,你可要對將來的師兄們客氣一點?!?/br> 原平還是一頭霧水,但他向來聽jiejie的話,雖然不明白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 當天夜里,紀珩和風且吟就睡在原平的屋子里。 兩個男人一起躺在原平的床上,床不大,肩膀跟肩膀緊緊挨著,一條薄被蓋住了胸膛卻蓋不住腳。 風且吟有些難受地扭動了一下,嘆道:“這被子實在太短了?!?/br> 紀珩道:“不短。以原平的身高來說正合適。” 風且吟笑:“那只能怪咱倆太高咯?” 紀珩沉默。 靜謐的夜里似乎只有風且吟的呼吸聲。 片刻后,風且吟問:“紀珩,你說你到南越尋親,尋的是……” “阿寶?!奔o珩道:“它是我弟弟?!蓖瑯邮歉赣H制造出來的,不過生產日期比他小一個小時。 “原來你還有弟弟?!憋L且吟有些驚訝道:“那他怎么在劍宗的地方?” 紀珩:“不知道。”阿寶并沒能發(fā)信息給他。 “你一定可以尋到你弟弟的?!憋L且吟由衷道。 紀珩肯定道:“是的?!?/br> 風且吟并無睡意,他忽然道:“你說,李飛才真的不是受靈宗指使才殺了我家人?” 紀珩:“證據不足,無法判定?!?/br> “董先生說無關。但我不相信,如果真的無關,靈宗那些人為何當著全城百姓的面,都非置我于死地不可?為何要造謠說我是妖魔?又為何因為城主一句求情就處置了他?” 這個問題紀珩無法回答。他并沒有權利干涉人類的是非恩怨。只能結合系統(tǒng)的分析說上一句對于人類來說代表安慰和鼓勵的話?!皠e想太多,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變強?!?/br> 聞言風且吟頓了頓,笑道:“對!” 紀珩:“時間不早了,睡吧!”聊天太久十分耗費能量。 風且吟:“好?!?/br> ===== 等到紀珩入睡,風且吟悄悄起身,趁著夜深人靜憑輕功翻過了城墻,在城外的幾棵樹上做了記號。 手指在只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的記號上輕輕拂過,將那一點點隱約顯得刻意的痕跡慢慢抹去。此刻任憑誰來看,都不可能在這課樹上找到半點痕跡,除非是風五。 這十天來,風且吟每經過一處,都要找機會沿路留下記號,若是風五能看見,一定能順著這記號尋到他。 沒有耽擱太久,風且吟像往常一樣,做完記號后立刻返回,毫不拖泥帶水。 回到許家宅子的時候,風且吟正要進屋,忽然聽到隔壁屋子傳來細碎的低語聲。 習武之人五感本就超乎常人,更兼此時夜深人靜,那點被壓抑得極低的聲音傳進耳朵里也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風且吟本來無意聽墻腳,只是不經意聽到一句話時,忍不住停頓了片刻。 微涼的夜風中,許娘子壓得極低的聲音恨恨道:“男子與男子能有什么好下場……早晚得有報應!” 南越民風開放,平民更是不講究,更何況如今城里的狀況也講究不起來,原平便和許娘子睡在一間屋子里,只是到底男女有別,并不在一張床上。 此時,她的弟弟原平,也在那間屋子里。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原平低聲道:“姐,你放心,我不會走歪路的?!?/br> “傻弟弟,阿姐當然信得過你。但是阿姐信不過那個姓桐的!那日在仙人面前他都敢明目張膽地動手腳,等到以后你和他一起進了仙門,他還不得……平仔,你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了,是萬萬不能跟著那姓桐的做那等斷子絕孫的勾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