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聶縉立即搖頭。 昭和嘟起嘴:“真是的,難得來了興致,這般不討人喜歡?!蓖姀倪h處過來的楚離,她道:“你不畫,本宮就幫楚離畫……” 話音未落,聶縉立即站出來,臉上微紅道:“我畫?!?/br> 昭和暗笑,這家伙…… 看他就那么站著,昭和道:“擺個動作,就那么站著可不行!” 聶縉無語,被畫也就罷了,還要擺動作?面對昭和,擺什么樣的動作都讓人尷尬。 楚離立在昭和身后,目光沉沉的望著聶縉,閃爍出幾分妒意。 昭和看他尷尬的樣兒,捂嘴輕笑:“你就靠著那棵柳樹吧,看著這邊就行?!?/br> 聶縉聽了她的話,背靠在柳樹上,雙手沒處放干脆環(huán)胸抱著,一只腿自然的微微弓起,這個姿勢倒是舒服,至少不會手足無措,他看向昭和,此時,大約是楚離看不下去了已經(jīng)到一邊的亭子里去了。 昭和聚精會神的畫著,她下筆極快,筆下迅速的出現(xiàn)了少年如青竹般筆挺的身形,墨眉、挺鼻、寬肩、削腰、長腿……她恍然發(fā)現(xiàn),隨著時光的流逝,他的模樣已經(jīng)比初見時成熟沉穩(wěn)了許多,他初來時是深春,而如今已是滿目金黃的深秋。 昭和無意抬眼,觸及他望過來的深黑雙眸,如海般深沉,似能將人勾進去,莫名的,她心跳失了節(jié)律。這一次,或許是因為應了她的要求,他沒有躲開眼神,直直的看過來,仿佛兩道利箭射進了她的心里。 昭和有點心慌,筆端微微一頓,畫紙上出現(xiàn)了一絲波浪線,她急忙去修正。 深秋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暖黃,透過斑駁的樹枝均勻的灑在他的臉上,少年面如美玉,墨眉如刻,只是眉端少了當初的孤絕,卻多了幾分這個年紀應有的桀驁。 如此俊美的少年入畫自然好看,昭和一副既成,私心里想自己留著,日日欣賞,那也是賞心悅目。 阿吉在一邊偷偷扯聶縉的青衣一角小聲咕噥:“師傅,我瞧出了,你在偷看jiejie!”說罷,狡黠的對他眨眨小眼睛。自打阿吉開始說話以來,話越發(fā)的多了,很有點向小話嘮發(fā)展的趨勢。 聶縉一愣,轉頭看小阿吉,尷尬的垂下眼簾,居然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趕緊伸出指頭豎在唇邊:“噓!” 阿吉立即握著嘴,嘻嘻笑道:“我向著師傅發(fā)誓,我不說!” 聶縉搖頭,真是個機靈鬼。 昭和叫道:“你們在說什么呢?” 阿吉緊緊抿著嘴巴,遠遠的對昭和搖搖頭。 “調(diào)皮?!闭押妥哉Z道,居然跟聶縉有了小秘密了,哼! 昭和對聶縉招手:“過來,畫好了!” 聶縉過來一看,愣了一下,畫中人有些熟悉卻又有些生疏。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看過鏡中的自己了。畫中的少年烏發(fā)青衣孑然而立,如一把初露鋒芒的寶劍。 又見畫的側面兩行秀美的墨字:“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痹娋湎侣淞苏押偷目钣 ?/br> 這是詩經(jīng)里的兩句詩,贊男子俊美的。 聶縉看了耳根子發(fā)燙,只得道:“殿下畫的很好?!?/br> “真的好?”昭和望著他笑的燦若春花,“你若喜歡,那就送給你吧,正好今兒你十七的生辰,就做個生辰的禮物?!?/br> 聶縉恍然呆住,他的生辰?今日正好是十月二十,真的是他的生辰,過了今日,他就十七了。他自己都不記得,公主竟然記得? “你不喜歡?”昭和疑惑的看他。 “自然喜歡。”他喉頭有些哽咽,話音都有些不自然。這天底下記得他生辰的,怕是也只有昭和一個人了。 “喜歡就好?!闭押徒辛饲锶葸^來吩咐,“這畫兒好生的裝裱好,回頭裱好了便送到聶縉屋里去。” 秋容笑著看了聶縉一眼,答道:“奴婢曉得。” 楚離在那邊瞧著昭和已經(jīng)畫完畫了,便過來稟告一些馬場練兵的事情。完了昭和讓他留下來一同陪著阿吉玩。 阿吉正在小河邊釣魚,聶縉一根魚竿,身邊楚離也下了一個釣竿,昭和的畫癮還沒過足,又畫了些花鳥蟲魚。 楚離看了聶縉一眼,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河面上的浮子,冷不丁道:“恭喜你得了長公主殿下的喜歡了?!?/br> 聶縉微微蹙眉,沒有做聲。 “不知殿下打算何時正式升你做一個面首收入后園呢?”他似笑非笑的瞧著他。 聶縉一怔,冷眼瞥他:“你是何意思?” 楚離輕笑,譏諷道:“聶縉,莫非你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你出身奴隸,難不成你以為借著公主的喜歡,你還能做個駙馬爺不成?” 聶縉愕然的盯著他,拳頭漸漸握緊,道:“我從未想過,自然也配不上。” 楚離搖了搖頭:“我看你這樣子,大約不甘心做面首吧?可惜啊,你又坐不上駙馬爺?shù)奈恢?,這不上不下的,可真尷尬呢?!闭f罷搖了搖頭。 面首!好刺耳的兩個字。 聶縉冷然的瞧著楚離,他當他聽不出他的意思么? “楚離,就沖著你非議公主私事這一條,足夠扔出公主府了!”他放下了魚竿,轉身離去。 楚離臉色白了白,咬牙沒做聲。他嫉妒聶縉受寵,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這些話若是被公主聽到,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昭和畫了蝴蝶圖,待她畫好了,回頭時只瞧著楚離陪著阿吉釣魚,聶縉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他人呢?” 春華瞧她這樣,必定在尋聶縉了,回道:“說前府有事,已經(jīng)過去了?!?/br> 昭和疑惑,她人在這兒,他能有什么事? 第26章 金雀裘 “殿下,安陽侯來訪?!贝喝A在她耳畔低聲稟告。 昭和一愣,藺辰?他來做什么? 她皺了皺眉頭,道:“你去招呼著,本宮待會就出去。” 聶縉緩慢的踱步在公主府的林間道上,方才楚離的那番話好似一團東西塞在他的心頭,他用力捶了捶胸口。 耳畔,傳來幾個侍女低聲輕笑的聲音,那幾個侍女正是從前廳過來的。 “好英俊的男子!” “聽說是安陽侯,你可別發(fā)花癡了,那是沖著咱們長公主殿下來的!你瞧見沒,那錦盒子里頭裝的必然是好東西,光那盒子就看著矜貴呢?!?/br> 聶縉眼眸微轉,步履不自覺的就向著前廳走去。 他到了廊柱那兒時,便瞧到春華引著一個身著玉冠錦袍的年輕英俊男子穿過圓月門向著花廳去了,男子的身后還跟著兩個錦衣侍衛(wèi)。 瞧著他云淡風輕氣度高華,聶縉卻隱隱的感覺到,這廝一定是打著長公主的主意。 聶縉冷哼一聲,轉身向著自己房里去了。 藺辰不經(jīng)意回頭,便瞧見一個青衣少年瞥了自己一眼冷冷的走了,他唇角微勾輕輕一笑,如此英俊的少年,難道昭和殿下真的養(yǎng)著面首呢? 進了花廳,廳堂四周擺著許多菊花,各色各樣的都有,既然昭和沒來,他便走一走看一看,賞一賞這公主府的菊花。 他看了一番,搖搖頭,看來這公主是不懂花的人呢。 等人,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已經(jīng)是夠長了,如今他等了三盞茶,看了三回花,那位正主才姍姍來遲,架子可是夠大的。 他轉頭,目光一滯,便落在那女子的身上挪不開了。昭和今日的打扮不同于那日參加宴會時的華麗,不過斜梳雙髻,發(fā)間插著幾朵玉琢的花,晶瑩通透光澤潤滑,又應景的插著一朵粉色的菊花,身上穿一件粉白輕紗錦裙下面是曳地的淺碧色百褶繡銀裙,出塵脫俗空谷幽蘭一般。 昭和淡淡一笑:“怎的安陽侯倒是有空過來?稀客啊?!?/br> 藺辰也一笑:“上次同殿下一見如故,既然在京中怎能不拜訪?今日上門唐突備了薄禮,還請殿下笑納?!?/br> 昭和疑惑,他今天是來送禮的? “殿下何不打開看看本侯這禮物送的合不合殿下的胃口?”藺辰指著桌面的上的錦盒,只見那錦盒上是紅木花鳥圖,異常的精致高雅,又帶著些古韻,看得出這盒子都有些年頭了,怕是古物,連個盒子都如此貴重,那里頭的東西怕是更加貴重了。 昭和倒是也好奇,過去打開了紅木盒子,盒子一開,便流光溢彩光華照眼,伺立在一邊的春華滿眼震驚,驚嘆出聲。 昭和瞧著這東西的確好,似笑非笑,伸手取了那樣東西出來,金翠輝煌、碧彩閃爍,真真是一件寶物,這乃是金雀裘,以金線和孔雀羽編織而成的一件披風。金線不易制、雀羽更難得,要大燕最頂尖的高手花費無數(shù)功夫才能制得出這一件金雀裘。 這樣美麗的東西,沒有女人不喜歡。 昭和看了他一眼,道:“多謝。那本宮就收了?!?/br> 藺辰?jīng)]料到她這么爽快,笑道:“正好今兒起風,看殿下穿的單薄,不若披上試一試,看合不合身?!?/br> 昭和將金雀裘披上,春華正打算過來幫忙,卻見藺辰已經(jīng)過來,伸手拉過她肩頭披風的系帶,低著頭細細的替她打了結。春華看著都臉紅心跳的,自然不好意思過來了。 他靠的這么近,昭和隱隱聞到他身上淡淡香草氣息,他不似別人,有些特立獨行,別的貴人時興熏檀香,他卻喜歡學古人戴佩蘭,因此時常身上散發(fā)出淡淡佩蘭香氣。她怔了一下,有那么一秒,仿佛時空倒流,回到了前世遇到他的那一刻。 他如此卓爾不群,當時寡居的她對他可謂是一見鐘情,尤其喜歡他身上這股淡淡佩蘭香氣,不過如今…… “好了?!闭押秃笸肆艘徊?,拉開同他之間的距離。 “果然好看。”藺辰贊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侯爺送本宮這么好的東西,那本宮也回贈侯爺一樣?!?/br> “哦?”藺辰心里有幾分高興,這來來往往之間,自是情誼增長的好機會。金雀裘如此貴重,長公主的回禮自然分量該是不輕。 只見昭和轉了個身,在花廳一側拿起了一盆菊花,粉白的五爪花瓣開的很是崢嶸,“這盆菊花送給侯爺做個回禮吧?!?/br> 藺辰一愣,看著那菊花。 “侯爺還不接著。”昭和親自遞過來,藺辰?jīng)]奈何,只得伸手接了。 他是個懂花的人,而昭和送給他的正是最普通的五爪白菊花,一件金雀裘換一盆白菊花,這落差…… 藺辰自嘲的笑了笑,看向昭和:“公主真是個妙人兒?!?/br> 昭和暗自磨了磨牙,瞧著他捧著菊花的樣子,竟然都不惱,還真是攢的一手好脾氣啊! 藺辰將那菊花遞給身后的侍衛(wèi)拿了,裝模作樣的吩咐:“這是長公主殿下的禮物,回去好生的種進土里?!?/br> 昭和送客了:“侯爺禮都送了,如今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藺辰搖搖頭:“無事,不過……”他目光掃過昭和花廳里的菊花,“本侯還真是替這些菊花委屈呢?!?/br> “委屈什么?” 他走到一盆墨菊跟前:“此乃是上等品種,卻跟旁邊這盆下等□□擱在一起。另,那盆紫色菊花本是西域來的茉莉紫,是養(yǎng)在溫室之中,擱在這里不幾日該養(yǎng)死了。雖都是菊花,產(chǎn)地不同,品次不同,喜好亦是不同。喜陰的不宜放在陽光里,喜陽的不宜放在角落里,本侯瞧著殿下這菊花擺的……” 昭和氣的咬牙切齒的問:“擺的如何?” “擺的,夠嗆!”他居然笑出了聲。 昭和惱道,“本宮就愛這樣擺,怎樣了?本宮就喜歡他們開的姹紫嫣紅,開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