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許沐握著鉛筆的頓了一下,彎著唇角,盯著面前畫里的人,回答他:he is my lover。 ——他是我的愛人。 愛人?小男孩不懂地皺起眉頭,那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很遠(yuǎn)的地方。 為什么他不來看你呢? 她微笑著說,因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啊。 那你以后會去找他嗎? 會的。 小男孩難過的癟嘴,撲進(jìn)她懷里,抱著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撒嬌,可是jiejie,我舍不得你。 mama說,每一個喜歡笑的女孩子都是小仙女,jiejie,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小仙女了。 許沐把他抱在懷里,溫柔地?fù)崦谋臣?,輕聲哄他。 很快有護(hù)士過來,小男孩要去做化療了。 許沐給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小男孩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很大聲很用力地說,jiejie,等我的病好了,我要做你的騎士,永遠(yuǎn)保護(hù)你。 小男孩走了。 周圍一下靜了下來。 許沐安靜地把這幅畫完成,然后收拾東西?;氐讲》浚旬嫾芊藕?,然后把上面的那幅畫取下來,放進(jìn)一本素描畫本里,前面有厚厚的一沓,全都是同一個人的畫像,不同情緒的,不同動作的。 全都是他。 做好這一切,她換掉鞋,出門,一路來到了醫(yī)院附近的教堂。 院子里有修女在給植物澆水,見了許沐,很熱情親切地跟她打招呼,仿佛這一切早已習(xí)以為常。 偌大的教堂里只坐了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因為不是禮拜,來誦經(jīng)做禱告的人很少。 教父站在兩排椅子的中間,正在低聲念著圣經(jīng)。 許沐坐在中間的位置,雙手放在胸前,閉上眼,表情虔誠,嘴里跟著神父輕輕地念著。 “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br> “光來到世界,世人因自己的行為是惡的,不愛光倒愛黑暗。” “生命在他里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卻不接受光?!?/br>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夸,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fā)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br> “凡事都不可虧欠人,惟有□□,當(dāng)常以為虧欠,因為愛人的,就完全了律法。像那不可□□,不可殺人,不可偷盜,不可貪婪,或有別的誡命,都包在愛人如己這一句話之內(nèi)的。愛是不加害于人的,所以愛就完全了律法?!?/br> 窗外有淡淡的陽光灑進(jìn)來,照在她的身上,泛著金黃色的光芒。 身側(cè)有人影在晃動,有人在她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許沐不受干擾,繼續(xù)著自己的禱告。 她心里有愧,唯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減少自己內(nèi)心深深的罪惡感。 在無數(shù)個獨(dú)自入眠的夜晚,她都會夢見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在小聲地叫她——mama。 她痛苦,自責(zé),甚至悔恨。 因為自己曾經(jīng)的自我放棄,所以才造成了孩子的離開。 禱告進(jìn)入尾聲。 神父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合上圣經(jīng),對著臺下坐著的人輕聲說:孩子們,主會原諒你們的。 許沐停下禱告,靜了片刻,放下手,起身準(zhǔn)備離開。 一轉(zhuǎn)身,對上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眸,立刻就愣住了。 坐在她身后的人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頭發(fā)干凈利落,嘴角噙著她熟悉的痞笑,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她。 他們對視著。 許沐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看見自己驚訝和茫然的表情,看見自己眼眶漸紅。 她哭了。 陸景琛斂了笑,站起身,一把將人撈過來,隔著低矮的椅背,用力把她抱在懷里,嘴唇貼在她耳邊,臉頰上,耳鬢廝磨地親她。 他哽咽著聲音低聲叫她的名字。 他說:許沐,我來了。 ——jiejie,這是誰??? ——他是我愛人。 ——那他怎么不來看你呢? 許沐,我來了。 她緊緊攛住他的衣袖,先是無聲地落淚,到后來,漸漸變成低啞壓抑的哭聲,到最后,是崩潰的嚎啕大哭,一片空白的腦袋終于回了思緒,像是強(qiáng)撐了許久,終于找到依靠,想不管不顧的,放下一切。 她抱著他,喃喃地,不斷重復(fù),陸景琛,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不要那個孩子的。 他不知道,她跟他一樣,有多么希望能夠和他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個屬于他們倆的寶寶。 她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他。 她知道,他深愛著自己,如果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那他一定,會不離不棄,對自己念念不忘。 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會活著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 她怕萬一,萬一真的下不來了。如果他在,那她的死,會給他造成更大的傷害,甚至——從此封閉自己的心。 陸景琛輕拍著她的背脊,溫柔地安撫她:“我知道。我都知道?!?/br> 他吻著她的額頭,一只手慢慢從后背滑到前頭,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下又一下溫柔地?fù)崦?/br> 他說:“對不起,是我來晚了?!?/br> 窗外有風(fēng)吹起,教堂的窗戶沒關(guān)緊,被吹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們就在寒風(fēng)中,不依不饒地?fù)肀е舜?,從對方的身上汲取溫暖,獲得,生的希望。 —— 陸景琛把事務(wù)所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其他幾個人,自己安安心心地待在醫(yī)院,陪她做化療,陪她說話。 陸懷承打來電話,問他,找到許沐那丫頭啦? 他嗯嗯點(diǎn)頭,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可人兒,起身走到外邊,靠墻站著,找到了,我們現(xiàn)在在一塊。 陸懷承問,她還好嗎?你們——什么時候回來? 陸景琛平靜回答,她很好。 等她病好了,我們就回來。 陸懷承應(yīng)著聲,好,好,好。 陸景琛回頭望著里邊的人,忽然嚴(yán)肅了語氣,對著電話叫了聲,爸。 他摸著口袋里那個小盒子,說,我要向她求婚,你說,她會答應(yīng)嗎? 陸懷承怎會不明白他這話真正的意思,取下眼鏡,揉著眉心,很欣慰,又很感慨。 會的。 我還等著她回來,叫我一聲爸呢。 程嘉陽和江暖他們也打來電話問候,江暖在電話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傷心地叫他,景琛哥,你一定要把學(xué)姐平安帶回來。 陸景琛平靜地笑,答應(yīng)著。 一定。到時候你可要記得改口,別叫學(xué)姐,叫嫂子了。 她去化療時,他就站在外邊等。等她出來,看到她虛弱無力的樣子,眼眶一下紅了。 他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親吻她的手背,她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就在她耳邊輕聲叫她的名字,無數(shù)次重復(fù)著那一句話—— 我愛你。 到最后,她動手術(shù)的前一天,陸景琛一上午都沒出現(xiàn)過。 到了中午,同病房的外國小男孩突然從外邊跑進(jìn)來,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 許沐覺著奇怪,問他要帶自己去哪。 小男孩神秘地笑,就是不肯透露一個字。 到了樓下的草坪上,小男孩松開手,一溜煙似的就跑走了。 許沐站在那兒一頭霧水,往四周瞧了瞧,沒見到一個人影。 她嘆了口氣,剛要轉(zhuǎn)身離開,一抬頭,就看到一大串愛心氣球從大樹后邊升上了空中,每一個氣球上面都寫了字,連在一起,就是一句話—— 許沐,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身穿白色西裝的陸景琛從她身后走出來,單膝跪在她面前,手里捏著那個曾經(jīng)被她拒絕的dr戒指,他看著她,像是跨過千山萬水,一字一句地問她:“許沐,你愿意嫁給我嗎?” 周圍漸漸圍起人群,小男孩,還有江晟,很多的護(hù)士,醫(yī)生,還有病人都在看著他們,臉上帶著祝福的微笑。 許沐顫抖著手捂住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敢回答。 她害怕,害怕明天的結(jié)果不如人意。 害怕自己會留給他遺憾。 陸景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假意玩笑地笑著,調(diào)侃道:“許沐,這么多人都看著呢,你可不能讓我沒有臺階下啊?!?/br> 他狀似認(rèn)真地想了下,表情很認(rèn)真:“哦對,你可千萬別跟我說要我把戒指留著,以后送給其他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