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許沐不敢再外面多呆,一方面怕產(chǎn)生高原反應(yīng),另一方面是因為今天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坐飛機(jī)再加上后來走了這么久的路,想著今晚早點睡,明天再接著出去逛。 —— 大概是因為睡得早,加上確實太過勞累,許沐沒有感覺到什么不適,第二天早上七點左右就醒了。 收拾好東西再次出門,今天安排的行程是去大昭寺。 來之前,許沐就在網(wǎng)上查過,知道大昭寺上午一般都只對信徒開放,一直到中午十一點才會給游客開放。她一看時間還早,就決定先去八廓街轉(zhuǎn)一圈。 八廓街上到處是手拿轉(zhuǎn)經(jīng)筒、或者是磕長頭的朝圣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的虔誠安詳。聽說這是因為藏族人民認(rèn)為:以大昭寺為中心順時針繞行“轉(zhuǎn)經(jīng)”,可以表示為對供奉在大昭寺內(nèi)的釋迦牟尼佛像的朝拜。 在八廓街轉(zhuǎn)了幾個小時,許沐一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往大昭寺趕去。 大昭寺每日對外來游客的開放是有限制名額的,許沐排了好長的隊,才終于買到了票,順利進(jìn)了寺內(nèi)。 在大昭寺的主殿內(nèi)供奉的是釋迦牟尼的十二歲等身像,聽聞這座佛像被藏族人民認(rèn)為是整個拉薩的中心。 所以在大殿中參觀時,許沐不自覺也變得十分肅穆,神情虔誠的拜著佛相。 在主殿之上是大昭寺的金頂,在這里可以俯瞰大昭寺廣場和遠(yuǎn)眺布達(dá)拉宮,還可以看到大昭寺門前跪著的藏民,每個人都在專注而又認(rèn)真的叩拜著,場面震撼人心。 她忍不住舉起相機(jī),卻在手指即將要按下快門鍵時,愣住了。 鏡頭里,叩拜著的藏民們身后不遠(yuǎn)處,正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他側(cè)身而立,逆著光,看不清面容,眼睛看著遠(yuǎn)處,雙手隨意的插在兜里,竟意外的沒有在抽煙。 畫面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他沒動,她也不愿再動。 很奇怪的,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閃進(jìn)她的腦海里,全中國有十三億人民,你和一個完全不相識的人相遇的概率就是十三億分之一。一個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的數(shù)字,可是它卻真實發(fā)生了,而且,不止一次。 她從來不相信世人們所說的命運(yùn),和緣分??墒乾F(xiàn)在,她有種怪異的念頭,你說,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一種叫做“命中注定”的東西呢? 過了會,鏡頭里終于出現(xiàn)了其他人。 江暖興致沖沖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他看,他把東西接過來,臉上像是在笑。 許沐放下相機(jī),手撐在石板上,惡趣味的勾起唇角,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叫他們,這次偶遇會就此無疾而終,還是——會有其他的轉(zhuǎn)機(jī)呢? 江暖適才是去寺內(nèi)拜菩薩了,并且還求了三個香囊,她自己留一個,一個送給了程嘉陽,最后一個給了陸景琛。她知道陸景琛不信任何教,但也許是出于對以前事情的顧及,她真誠的希望他能夠完全放下,所以還是想用這種方式表達(dá)自己的愿望。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程嘉陽在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視線無意中一轉(zhuǎn),就看到了寺頂那站著的人,他不確定的揉了揉眼睛,“那里站著的那個人,怎么這么像許沐啊?” 陸景琛拿著香囊的手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江暖激動的聲音:“哪哪哪?真的是學(xué)姐嗎?” 程嘉陽扒拉開她扯自己衣袖的手,有些無語的指了指寺頂?shù)姆较颍骸澳抢?,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只是覺得身形有點像,而且感覺——她好像一直在看著我們。” 江暖連忙抬頭去看,仔細(xì)辨認(rèn),還真別說,這身形,一舉一動還真的像,但奈何隔得太遠(yuǎn),看不清臉還是不能確定。 正在這時,寺頂站著的那人也抬起手,朝他們揮了揮。 這下是真的確定了。 “我的天,真的是學(xué)姐啊!學(xué)姐竟然也來了拉薩,真是緣分啊!”江暖激動的拿出手機(jī)就要給她撥電話。 陸景琛也順著看了過去。 明明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而且太陽如此刺眼,什么都看不真切,可陸景琛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并且他十分確定,上面的那個人也是一樣感覺到了,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此時的表情。 略帶挑釁和狡黠的眼神,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淡漠,眼睛微微瞇著,也許還會在心里說他什么壞話。 至于說的什么,誰知道呢? 電話接通,江暖便興奮的問:“學(xué)姐學(xué)姐,真的是你嗎?” “嗯,是我。”她微微笑,心道,果真,還是另有轉(zhuǎn)機(jī)的對嗎? “學(xué)姐你竟然也來拉薩了!真的好巧?。∧愎渫炅藛??要不要下來跟我們一起?我們在這里等你?” “好。”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相約不如偶遇。 既然遇上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你說呢? 第十三章 樓上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兒,她從大門走了出來。 仿佛為了映襯這個景色,她穿了一身的白色,金色的陽光下,襯得整個人更加白皙柔軟。 等終于來到他們面前,陸景琛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分開十天,明明不算久,可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她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臉色有點異樣的蒼白,下巴也更加削尖,好像是瘦了。 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然而在恍悟過來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后,這才覺得懊惱,真是見鬼了,他干嘛要去注意這些東西? 在他打量許沐的同時,她也在看他。他的皮膚變得更偏小麥色了,好像正因如此,臉部的線條更顯得硬朗□□,有種英氣的帥。 江暖開心的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說:“真開心,竟然在最后一站的時候還能遇上學(xué)姐你,我們還真是有緣。” 程嘉陽在一旁嗤笑,半開玩笑地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跟在我們后面來的吧?要說這么巧能偶遇上,我反正是不相信的?!?/br> 江暖扭頭瞪他,一腳踢過去,“哥你瞎說什么呢?再開學(xué)姐的玩笑我打死你?!闭f完又回頭看許沐,而后者臉上沒什么變化,仿佛根本沒把程嘉陽的話聽進(jìn)去。 江暖又問了她幾個問題,例如她住在哪個酒店,準(zhǔn)備在這待幾天之類的問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竟然又跟上次在昆明一樣,他們?nèi)胱〉木频暌彩撬诘哪且患摇?/br> 如果對方不是許沐,江暖也都要懷疑是不是見鬼了。 大昭寺已經(jīng)逛完,恰好也快到了吃午飯的點,于是商議之下,幾人打算步行到附近的久負(fù)盛名的光明港瓊甜茶館吃午飯。 江暖正在向旁邊來往的當(dāng)?shù)夭孛駟柭?,許沐站在她身邊,忽然回過頭來,陸景琛一直在看她,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兩人目光對上。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想要佯裝只是不經(jīng)意,誰知對面那人卻彎起唇角,沖他眨了眨眼。 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 —— 因為好不容易又遇上,這天晚上又玩到很晚才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許沐洗完澡,便躺在床上看手機(jī),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鼻子癢癢的,像是要打噴嚏的前兆,而且頭也有點昏昏沉沉的,太陽xue突突的跳,很疼,喉嚨也有點堵,呼吸不上來。 疑心是犯了高原反應(yīng),許沐忙把手機(jī)放在一旁,掙扎著起了床,從行李箱里翻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抗高原反應(yīng)的膠囊吃了幾粒,然后重新躺回床上,蓋好被子,希望睡一覺起來就會好。 但不知是不是晚上在外面逛的時候受涼了,有種要感冒的跡象,喉嚨干涸得厲害,疼得像是要冒煙。 迷迷糊糊像是睡了一覺,等再醒來一看時間,卻才剛過半個小時。 她按著疼得快要爆炸的頭,掀開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拿起床頭的杯子想要倒杯水喝,結(jié)果腳下不知道勾到什么,一個重心不穩(wěn),人直接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杯也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動靜大到隔壁的陸景琛都聽到了。 說來也奇怪,這酒店的房間看似裝潢高檔,實質(zhì)上隔音效果一點都不好,相鄰的房間動作稍微大一點,隔壁就都能聽見。 陸景琛剛脫了外衣準(zhǔn)備睡覺,聽到隔壁傳來玻璃打碎的聲音,直覺有什么事發(fā)生,不多想,人已穿上外套,出了門。 許沐本就人難受得厲害,這一摔更是把人都摔懵了,腦袋昏昏糊糊,想站起身奈何一點力都使不上來,身上guntang,和這冰涼的地板緊緊相貼,冰火兩重天帶來的痛感灼入肌膚,讓她連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陸景琛敲門許久不見人來開,于是下樓叫來工作人員幫忙用房卡把門給打開了。 他一進(jìn)去,就看到床邊的地板上,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幾步跨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許沐?”他壓低聲音叫她,當(dāng)手觸碰上她的肌膚,立刻就被那灼熱的溫度給燙得縮回了手。 “許沐,醒醒?!彼牍蛟诘厣希皇掷@過她纖細(xì)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勺,把人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許沐這才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的幻覺,虛弱的笑了下,半開玩笑地說:“陸景?。靠磥砦艺娴目焖懒?,都出現(xiàn)幻覺了?!?/br> 陸景琛緊擰起眉毛,頗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什么?你發(fā)燒了,我也不是你的幻覺?!?/br> 說完,人已利落的把她打橫抱起,平??粗陀X得很瘦,沒想到抱起來也是一樣,輕的跟塊沒重量的棉花似的。 他彎下腰,動作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大概是照顧到她現(xiàn)在是個病號,說話時聲音也不自覺柔了幾分:“你先躺著,我回房去拿藥?!?/br> 許沐有氣無力的‘嗯’了聲,人難受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cè)的床深陷下來,有人把她抱起來,緊接著,一顆藥丸塞到她嘴邊,她順從的張開嘴接住,然后喝下溫水。這樣反復(fù)幾次,陸景琛終于把她又放了回去。 許沐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大把各色各樣的藥盒,也不知是治什么病的。 他又從浴室里拿出來一塊熱毛巾,敷在許沐的額頭上,這才重新坐下來,問她:“感覺怎么樣?” 許沐看著他輕輕的笑了下,如實回答:“比剛剛要好了,謝謝你。” 也許生病真的容易讓人變得脆弱,柔軟,此時的許沐看起來跟平常假不正經(jīng),又淡漠清冷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燒得通紅的臉,還有那雙盈滿薄霧的眼睛,安靜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不客氣?!彼溃骸澳愫煤眯菹?,安心睡一覺明早起來應(yīng)該就沒什么大問題了?!?/br> 許沐動了動身子,睜著眼盯著他看:“你看上去好像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br> 陸景琛也不隱瞞:“嗯,我以前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br> “在這里?”許沐來了興趣,事實上也是因為很難受,想要通過跟他說說話來轉(zhuǎn)移注意力,“你在這里干什么?” 陸景琛靜默了幾秒,神色變得冷淡,很顯然并不想多說,“沒干什么。” 看上去又是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許沐也不再深究,兩人沒再說話,時間慢慢的流逝。 她看著他,忽然問:“陸景琛,能說說在你心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陸景琛瞥她一眼,“實話還是假話?” 她笑:“都可以。” 陸景琛笑了下,慢條斯理地開口:“假話是,你很好,無可挑剔;實話是,除了在畫畫方面很有才,沒有其他優(yōu)點。” 許沐也笑,像是早已料到不會聽到什么好話,過了會,她突然幽幽地開口:“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聽過你?!?/br> 當(dāng)初程嘉陽問她以前認(rèn)不認(rèn)識陸景琛,被她忽悠過去了,事實上,那個問題的答案是——認(rèn)識。 第一次聽說他,是剛進(jìn)校時,在建筑學(xué)院開學(xué)典禮上,學(xué)院里一位很有名的導(dǎo)師,人稱沈老,提過陸景琛的名字,說他雖然只在學(xué)校讀了一年,卻是學(xué)院里百年難得一遇的設(shè)計天才。再后來她有幸成為沈老手下的學(xué)生,于是便知道了更多關(guān)于他當(dāng)初在校時的風(fēng)云事跡。 許沐看過他剛進(jìn)校時的一些作品,雖然那時他也不過才十六七歲,可比當(dāng)時的許沐確實要好太多。 她那時也很佩服他,但并沒像江暖對她一樣,把他當(dāng)成偶像或是努力的目標(biāo),因為早在高中剛畢業(yè)那會,她就對設(shè)計界一位名為lvin的神秘設(shè)計師有著近乎崇拜的情感,他雖然出名,但從來都不公開自己的個人信息,媒體關(guān)于他的報道也很少,他長什么樣,真名叫什么,多大,都不知道。 在那個暑假,許沐把他參加比賽的作品都找出來看了又看,她一直努力著,希望能有一天達(dá)到和他一樣的水平,最后有機(jī)會和他見上一面,不為任何,僅僅是單純的,想要近距離接觸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 只是很可惜,在她剛出國不久,就有新聞傳出,lvin從此將退出設(shè)計界,不再參加任何比賽,也不再出任何作品。許沐一直不相信,直到后來真的再也沒有見lvin出過任何新作品,也不見關(guān)于他的消息,她才醒悟過來,她的偶像已經(jīng)離開了這條道路,在她還處于努力之時。 陸景琛確實很好,但在她心中,沒人能超越l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