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宋暮雪再次進了房間，并且?guī)нM來了一個中年男人。

    “寇叔叔，寇霜在這里，她說不認識我了?！彼文貉┱f。

    寇霜并不認識這個中年男人，忍不住戒備道：“你叫什么？”

    “我寇德欽，你連爸爸都不認識了？”寇德欽一邊說著，一邊坐在床沿，仔細地打量寇霜，“小雪，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

    寇德欽？！《風(fēng)雪贈我》里，寇霜的爸爸就叫寇德欽！這真的是穿書嗎？還是有人在合起火來騙自己？

    寇霜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今天是體測，八百米跑到一半，寇霜突然暈倒在地上。我和一個男同學(xué)把她送來了醫(yī)務(wù)室，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彼文貉┮唤z不茍地回答著。

    寇德欽揚起手在寇霜面前搖了搖，說：“霜霜，你還記得爸爸嗎？”

    寇霜頗為無語，道：“我是失憶了，又不是瞎了……”

    不管怎么樣，裝失憶是所有穿越女的第一步。

    失憶？

    寇德欽回頭詫異地看了宋暮雪一眼，說：“霜霜，你老實跟我講，你是不是騙小雪玩的？這樣有趣嗎？”

    等等……這是個什么反應(yīng)？寇霜望著寇德欽即將發(fā)怒的神色，心想：難道寇霜在原著里真的這么作？常常騙宋暮雪玩？

    “我沒騙，真的……”寇霜下意識說。

    “還說失憶？失憶的人會知道自己失憶了嗎？！你就算跟小雪鬧著玩，也不應(yīng)該想出這么無賴的招數(shù)啊，你不知道，小雪看到我的時候，臉都嚇白了！這么大的人了，要有點分寸！你怎么就這么看不慣小雪呢？！”寇德欽說著站了起來，在病房里走來走去。

    寇霜還想辯駁些什么，但是看寇德欽這樣子，明顯什么都聽不進去，只好住了嘴。

    反正也只是書里的角色，管他情緒做什么。說什么穿書……說不定只是自己在做夢，下一秒鐘就該醒了。

    寇德欽看她無動于衷，越發(fā)生氣，指著寇霜“你你你”了好一陣子，什么都罵不出來。

    還是宋暮雪解圍，上前一步對寇德欽說：“寇叔叔，寇霜一定是太久沒見你了，有點思念，才想出了這么個法子。你別生氣了?！?/br>
    寇德欽看著寇霜，又看了看宋暮雪，最后猛地一嘆氣，說：“你喲！怎么就不能跟人家小雪學(xué)學(xué)，這時候還幫你說話！”

    兩相對比，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愈加明顯。他比著食指，對著寇霜虛點幾下，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似乎對寇霜完全絕望了似的。

    宋暮雪猶豫地看了看寇霜，還是拔腿追上了寇德欽。

    寇霜在原地坐著，感覺到巨大的空虛。

    她猛地向后倒去，卻忘了自己調(diào)整過姿勢，因而撞到了墻上。

    “啊！疼疼疼——”寇霜捂著腦袋叫喚。

    “你的體測沒完成，下周可以補測，記得關(guān)注教務(wù)網(wǎng)站。晚上聯(lián)誼晚會你不會去了吧，我?guī)湍阏埣??！彼文貉┎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在了門口，用冷淡的語調(diào)說著話。

    “還有，如果真的看不慣我，可以不搭理我。但用不著煞費苦心連寇叔叔也騙吧?！?/br>
    第2章 化妝

    是時候好好回憶一下《風(fēng)雪贈我》了。

    這是一部現(xiàn)代都市題材的推理小說，女主角叫宋暮雪，以律師身份登場，隨著劇情發(fā)展，升級為檢察官。十七歲那年，父母因車禍去世，留下宋暮雪獨自面對高考。宋暮雪性格堅韌，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是考上了國大。

    宋暮雪的父母是天下頂頂?shù)暮萌耍_了家私立孤兒院，收養(yǎng)了許多孤兒。男主角鄭風(fēng)林就是其中之一，三歲被收養(yǎng)，雙親線索全無。因著這層關(guān)系，男女主之間也算是青梅竹馬。鄭風(fēng)林成年之后上了警校，成為刑警。與宋暮雪配合著偵破了許多案件。兩人登對又默契，危難之時都能給予彼此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而寇霜呢？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毒女配，又蠢又壞，除了一張漂亮臉蛋外，一無是處。因為暗戀鄭風(fēng)林，她數(shù)次給男女主下絆子制造誤會，但都沒有成功。

    小說是從宋暮雪海外留學(xué)歸來開始的，根據(jù)寇霜推測，應(yīng)該是二十四五歲。

    可看當(dāng)下情景，“體測”“院系晚會”……難道穿越到書的時間線之前了？

    那就是……《風(fēng)雪贈我》的前傳？

    寇霜仔細回憶，這本書對寇霜的刻畫不多，她只能記起自己是宋暮雪父母摯友的女兒，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任性刁蠻。好在畫一手好畫，靠著藝術(shù)加分也擠進了國大，大學(xué)期間曾經(jīng)在某一線雜志做插畫，畢業(yè)之后進了某著名畫廊工作。

    就這些簡單的信息，還是寇霜特別關(guān)注才會注意到的——因為同名。

    就人生經(jīng)歷來說寇霜也算得上女神一個，行為舉止也落落大方?？善诟星樯系笮U任性，就是要吊在鄭風(fēng)林這根有主名草身上，活生生把自己作成了惡毒女配。

    寇霜本身條件沒有書里的那個“寇霜”好，有時候會因為名字的關(guān)系為對方鳴不平：你做什么非要喜歡鄭風(fēng)林，去愛別的人不是很好嗎？

    片刻之后又很快理解：這畢竟是小說，作者需要女配來襯托女主，寇霜自己也沒有辦法控制。

    但現(xiàn)在，“寇霜”能夠自己決定了。

    寇霜振作起來，決定做這個身份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其實在寇霜心底，并不相信穿書這回事。要么自己活在夢里，要么就是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宋暮雪”和“寇德欽”聯(lián)合起來騙人，正如《楚門的世界》一樣。

    ——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被騙的呢？

    寇霜將疑惑拋諸腦后，對宋暮雪溫和友好地笑了一下，說：“謝謝你送我來醫(yī)院……哦不，醫(yī)務(wù)室。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不清醒，現(xiàn)在腦袋還在疼?！?/br>
    寇霜語氣很平靜，接著就看到宋暮雪瞇起眼睛，像是有些迷惑的樣子。

    寇霜愈加真誠地看著她，道：“還有，我沒有看不慣你。我只是……被什么迷了心竅吧?！?/br>
    被鄭風(fēng)林。

    宋暮雪看著寇霜神色莫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嗯……謝謝。”

    謝什么？寇霜有些吃驚，從寇德欽和宋暮雪的反應(yīng)來看，她能夠知道“寇霜”平常對宋暮雪有多混蛋。一個混蛋的改過自新，被迫害者竟然主動道謝？

    寇霜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宋暮雪又問她：“法律系有很多‘男神’都會參加聯(lián)誼，你要是身體能接受的話，要不要一起去？”

    寇霜覺得宋暮雪說話很有意思，她從沒想過“男神”這個詞會從宋暮雪的口里說出來，這跟她清冷如玉碎般的聲音不太相配。她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好?！?/br>
    ——

    所謂的院系晚會，其實是藝術(shù)系和法律系的聯(lián)誼。大學(xué)生們寂寞難耐，需要途徑認識異性，此種活動層出不窮。

    寇霜剛剛暈倒了，宋暮雪礙于寇德欽的面子，要好好照顧她，不放心她一個人。

    在征求過寇霜的意見之后，她帶著寇霜去了后臺——她是這次晚會的主持人。

    寇霜坐在擁擠狹窄的后臺，看著宋暮雪忙來忙去，突然生出一種感想：宋暮雪真是女神啊，就連跑起來也這么有氣質(zhì)，絲毫不急躁匆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宋暮雪和寇德欽兩個人演戲給自己看也就算了，找這么多群演不容易吧……莫非自己真的穿書了？

    寇霜安安靜靜地坐在后臺角落種蘑菇，畫風(fēng)格格不入，反而像是一幅畫。

    如果這真是小說世界的話，倒也能夠解釋為什么這么多俊男美女。雖說聯(lián)誼晚會上能上臺的人肯定要相對好看一點，但這些人的平均顏值都能夠比肩寇霜在娛樂圈里看到的小鮮rou小花了，真是讓人流口水。

    當(dāng)然了，宋暮雪身為女主角，相貌氣場自然是里面最出挑的一個。

    不過寇霜看不見自己，不知道她在自己世界還算“清秀”“尚可”的一張臉，到了這邊被不知道什么東西的神秘力量稍加修飾，竟然也能出落得沉魚落雁，鶴立雞群。

    藝術(shù)系女神。

    于是自然有人來搭訕。“你好，請問你是宋暮雪的朋友么？”

    寇霜從發(fā)呆中驚醒，大眼睛眨了眨，有些茫然無措的意味。“什么？……啊，是、是的。”

    面前這個男孩子長得還挺好看，笑起來也很溫柔。他對寇霜說：“我是這次晚會的總導(dǎo)演魯刃甲，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寇霜以為自己影響其他人工作了，連忙站起來說：“抱歉，我影響到你們了嗎？那我馬上出去找座位坐。”

    魯刃甲笑了笑，說：“不是不是，我是想問，我們這邊缺幾個化妝師，如果你要是有空的話，能否幫個小忙？事后請你喝奶茶呀?！?/br>
    魯刃甲的笑容看上去很清爽，加上被小說世界整體加成的顏值……寇霜就有些恍恍惚惚了。大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便脫口而出：“好啊?！?/br>
    魯刃甲便開心地錘了錘掌心，說：“太好了！我就說你這樣漂亮的小jiejie，肯定技術(shù)好又心地善良！完事后奶茶隨意！”

    寇霜被夸了幾句，就有點害羞，于是問：“還有誰沒化妝？有多的化妝工具嗎？”

    “工具有，大部分都沒有化妝。就從宋暮雪開始吧，她馬上就要上場了?！濒斎屑仔θ蓐柟庥譅N爛。

    “……”

    寇霜萬萬沒想到，被委托給自己的竟然會是宋暮雪。她拎著化妝包走到宋暮雪面前，宋暮雪已經(jīng)乖乖巧巧地坐著了。

    宋暮雪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禮服，服帖無比，將她苗條的身段勾勒得玲瓏有致。皮膚雪白，被紅色一襯，更顯得吹彈可破?？芩驹谒文貉┟媲?，就感覺到了很多若有似無的視線，都是沖著宋暮雪來的。

    宋暮雪坐在板凳上，仰著頭看寇霜，眼睛睜的大大的。寇霜走過去的時候，腦袋的陰影就蓋住了對方的臉。

    燈光正好照射著宋暮雪的眼睛，也許她覺得有點難受，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在對方臉上撲騰，像是小扇子似的。

    寇霜說：“轉(zhuǎn)個身吧，我擋住你了，逆光你眼睛也不舒服?！?/br>
    宋暮雪從善如流地轉(zhuǎn)了半圈，寇霜又追著她跑。

    拿隔離出來的時候，宋暮雪說：“還有別的化妝師么？”

    語氣明顯是不信任自己。

    寇霜就笑了笑，說：“放心，肯定把你畫得美美的?！痹瓉淼摹翱芩贝笮〗銜粫瘖y她不清楚，但自己可是此間老手了。

    不細看不知道，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宋暮雪的皮膚是真好，而且又白。剛剛只抹了水和乳坐在這里的就已經(jīng)夠好看了，哪怕自己心懷鬼胎，亂來一起，大概也掩蓋不了對方的花容月貌。

    寇霜仔細地給宋暮雪化妝。

    隔離、眼線、口紅、眼影。

    畫眼線的時候，她提前給宋暮雪預(yù)警：“要畫眼線了，別怕，我手很穩(wěn)。不眨眼不會傷到你，放心?！?/br>
    宋暮雪仰著頭沒動，輕聲說：“也不至于為了鄭風(fēng)林弄傷我的眼睛，我相信你?！?/br>
    寇霜剛剛伸手扒開了宋暮雪的眼瞼，聽到這里頓了頓，舉著眼線筆問：“我以前，對你很壞么？”

    她不讓宋暮雪眨眼，宋暮雪就真的不眨眼。等了半天，眼線筆都沒有落下來，于是宋暮雪眼珠子動了動，轉(zhuǎn)而盯著寇霜的眼睛。

    宋暮雪的眼睛像是自帶一層濾鏡，看上去克制又冰冷，情緒很淡。但寇霜的眼睛水潤得很，所有心思都一覽無余。

    眼神一撞上，氣氛就變得不一樣了?？芩獩]來由地有些慌亂，松開了手后退一步說：“你睜眼睛太久了，有點難受吧?！?/br>
    宋暮雪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說：“也沒有很壞，正常反應(yīng)。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么，但我沒有在鄭風(fēng)林面前說你壞話。”

    對方把話說得這么明白，寇霜反而有些尷尬了，喉嚨干澀地道：“我沒喜歡鄭風(fēng)林……現(xiàn)在不喜歡了。好了繼續(xù)化眼線，眼睛睜大?！?/br>
    寇霜第一次發(fā)現(xiàn)化妝是一件這么曖昧的事情……她的手掌覆蓋在宋暮雪的臉上，指腹能夠感受到的全是柔軟。而宋暮雪全身心地相信自己，哪怕眼線筆對于眼睛來說還算銳利，她仍然一瞬不瞬地睜著眼。

    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沒有。

    要畫得仔細，寇霜湊得很近，鼻息近在咫尺的那種近。

    她的手就放在宋暮雪的臉頰上，但感受不到對方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