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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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早了,娘子真該睡了,還看的什么書。”花羅在一旁勸道。 “也沒多晚,隨便翻翻?!苯汕鄳械酶f,那書可不就是拿來催眠用的嗎,今晚上這事情,她估計不容易睡著了。 第41章 發(fā)落 翠綺忙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去隔壁屋里,隔壁兩間屋如今布置成了姜采青的小書房,屋里稍顯空了,一張寬大的書案,桌椅軟塌,書柜花架,陸續(xù)添了些小擺設(shè),倒也雅致有序。 翠綺去香樟木書架上隨便拿起一本書,她如今被姜采青叫去學(xué)認(rèn)字,書名三個字里頭大約認(rèn)得一個“山”字,約猜是姜采青偶爾當(dāng)閑書翻翻的《山海經(jīng)》,便拿了來,轉(zhuǎn)身往回走,不由得往院里四周張望了一眼,新月如鉤,天地一片黑蒙蒙,庭院里靜悄悄的,各屋窗上透著暗沉沉的燈光,姨娘們也都還沒睡下呢,就只有周姨娘住的東耳房黑漆漆的,像是已經(jīng)睡下了。 “娘子,給你書。”翠綺把書遞給姜采青,忍不住又問說了一句,“娘子還不睡么?棠姨娘要是不來,娘子往常這時候早該歇下了的。我剛才看見絹姨娘那屋里,都這樣晚了,燈影下似乎還在織布呢,這院里的姨娘,做什么都睡得這樣晚?!?/br> 不知怎的,姜采青一下子就想起“長夜難眠”這么個詞來。 “我這不就要睡了嗎?!苯汕嗥沉艘谎鄞渚_,忽然生出些促狹的心思來,便把那書遞給翠綺道:“不是說要給我分憂嗎,現(xiàn)在就用著你分憂呢,把這書隨便讀兩篇給我聽?!?/br> “娘子,奴婢已經(jīng)很認(rèn)真學(xué)認(rèn)字了,真的?!贝渚_頓時哀怨起來。 “別貧嘴了,娘子叫你學(xué)字,還不知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花羅笑道。 兩個丫鬟收拾一番,關(guān)了通風(fēng)的窗子,看著姜采青斜靠在軟塌上,便又催促她趕緊去床上睡覺。姜采青沒動彈,胡亂翻了幾下書,終究是心里有事,便把書往旁邊一丟,叫兩個丫鬟: “你兩個回自己屋去睡覺吧,走時把魏mama叫來一趟?!?/br> ****************** “娘子叫老奴?” 魏mama隨后就來了,穿戴十分整齊,看來這么晚她竟也還沒睡。姜采青打發(fā)走了兩個丫鬟,獨(dú)自脫掉外衣上了床,正靠在枕上半躺著呢,便招呼魏mama坐過來說話。 “魏mama,你說那時郎中家里,是個什么情形?他兄弟幾個?” “娘子忽然問這個做什么?”魏mama笑著反問道,隨手搬了繡凳在床前坐下,看著姜采青道,“那時家醫(yī)術(shù)世家,幾代人從醫(yī),家族世系自然十分龐大,分家不必說他,宗家如今老太爺還在,生了嫡親兄弟兩個,以前老奴跟娘子說過的,時郎中的伯父一房,都在京城居住。沂州時郎中父親這一房,嫡長子時宗珉,是前頭正室生的,前夫人過世后時家二老爺沒續(xù)娶,扶正了貴妾,生下的嫡次子便是時宗玉,庶子沒有,倒是聽說有個庶女的,才幾歲年紀(jì),老奴卻沒見過?!?/br> 姜采青心中斟酌著,畢竟她不是土著古人,才來了也不久,棠姨娘這事枝枝蔓蔓的,可不單純是后院的事,她還真拿不定主意,實在需要找個人商量一下。她猶豫著說道: “秋棠……怕是和時家的大爺有些首尾?!?/br> “時家大爺?”魏mama驚訝問道,隨即神色一凜,罵道:“這賤婢果然沒安分,卻怎么勾搭上時家大爺了!” “那時家大爺怎的了?” “倒不是他怎的,時家大爺既是嫡長子,醫(yī)術(shù)也好,很受家族看重的,娶妻葉氏也是高門出身,賢惠知禮的,前程自然不差。要說時家大爺本該是個穩(wěn)重的,不想怎的竟跟那賤婢沾染上了。” “那他家中也有妾室?” “正經(jīng)妾室沒聽說有,不過大戶人家的公子,像時家大爺這將近而立的年紀(jì),屋里少不了人伺候,通房丫鬟必定是有的。”魏mama說著話題一轉(zhuǎn),問姜采青:“娘子如何知道的?那賤婢的肚子,可是確鑿了?” 姜采青微嘆點(diǎn)頭,便把秋棠今晚的來意說了。魏mama思慮半晌,也嘆氣道:“六爺上回來說的話,怕是也看出這秋棠不安分。既然關(guān)系到時家大爺,偏還有了身孕,如今時家大爺去了京城,那賤婢畢竟還是張家的妾室,我們作為張家,若去透漏給時家的長輩,卻像是去打時家的臉了。這些子世家大戶,左不過都是一張面子撐著,把那層面子撕掉都不好看??扇舨粏栠^時家便處置了秋棠,到底關(guān)系他家子孫血脈,也不知那時家大爺怎么個意思,弄不好叫他心里結(jié)下仇怨,傷了和氣,為了個賤婢可不值當(dāng)?shù)?。只如今該怎的處置才好??/br> “我看那時宗免……”姜采青搖頭道,“他本來是叫秋棠墮胎的,只如今耽誤的月份大了。” “若這樣,時家大爺?shù)惯€沒糊涂到家,索性就發(fā)落了那賤婢了事,大家都干凈。娘子若是不忍她死,遠(yuǎn)遠(yuǎn)賣掉就是了。總之不能叫這丑事鬧出去。” 賣掉……本能的,姜采青總想給棠姨娘一條活路,她想了想,說道:“這事情自然不能鬧出去,只是我總不忍心她走上死路,容我再好好想想?!?/br> ****************** 姜采青這一晚睡得著實晚了,也不知熬夜太晚還是心中思慮,魏mama走后,她躺在床上又老半天才入睡,第二日便妥妥地睡過了頭,起床梳洗吃了早飯,便已經(jīng)日到中午。 過了晌,布帛鋪的陳掌柜帶著一個小伙計來了,姜采青便在偏廳聽他報了這陣子的賬,鋪子里的營業(yè)基本如常,只是說起收購棉布,如今半月過去,布倒是收了不少,卻占用了鋪子里大部分的現(xiàn)銀,這樣下去,怕是要影響鋪子進(jìn)貨周轉(zhuǎn)了。 好在如今細(xì)棉布銷路不愁,陳掌柜也說了,布帛鋪有好些長期合作的客商,他們能將各地出產(chǎn)的絲綢綾羅運(yùn)來,便也肯將鋪子收購的這些細(xì)棉布運(yùn)往各地,只是擔(dān)心貨款何時能收回來的問題一世吉祥。 現(xiàn)銀的確是個難處。想到現(xiàn)銀,姜采青不由得又哀怨起來,那裴三為了表兄表嫂的喪事,實在是把賬面上的現(xiàn)銀折騰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她秋后收的佃租,如今只怕這家里吃穿用度都局促。 “我們?nèi)缃窬拖雀€(wěn)妥的行商合作,只要求他們及時結(jié)算現(xiàn)銀不賒賬的,哪怕多讓些利潤也行。再就是進(jìn)貨的客商,也不妨跟他們打個商量,既是長期合作有了信任的,貨款能否緩一緩?!苯汕喾粗~本,努力鼓勵陳掌柜,“這棉布的生意肯定能做,只慢慢來,等到生意做大,資金回籠,恐怕一筆棉布的利潤,就頂?shù)纳夏沅佔永锪阗u一個月的收益,就算開始現(xiàn)銀拮據(jù)些,無論怎樣也要撐下去?!?/br> 陳掌柜點(diǎn)頭稱是,說他收購這棉布,便已經(jīng)有合作過的行商來問了,如今只要銀子周轉(zhuǎn)過來,掙錢是不愁的。 陳掌柜送來了姨娘們裁制春裝的布匹,姜采青見完了陳掌柜,便叫翠綺去告知了各位姨娘,都聚在后院的小花廳挑選衣料。 其實換季做衣裳也就是個慣例,姨娘們每人挑了兩匹衣料也就夠了。往后開春了,送來的衣料便少有厚實的綾縑、緞子,而多是些薄綾,絹、羅之類的衣料,也有輕薄透明的綃紗,這春日里一般是用來做外罩的。 反倒是姜采青眼下最缺衣裳。原主那貧寒出身,她到這張家來的時候,自然沒帶來幾件衣裳,當(dāng)時是在秋天,又足足穿了一兩個月的孝服,如今她那衣柜里除了冬裝就是冬裝,正經(jīng)的春裝衣裙原先沒有,就算有兩件去年秋天的衣裙,不用往身上比劃也知道小了——這一個秋冬,她的身量明顯長了不一截。 周姨娘自從那日指責(zé)她散妾“欺人太甚”,這幾日都沒來找她近乎,院子里見面該說話卻也答言的。現(xiàn)在帶著丫鬟過來看衣料,臉上照舊是帶著些笑意,見了姜采青便先開口道:“旁人倒也罷了,青娘必定要多多的做上幾件,我們幾個衣裳就算不做新的,也夠穿了,青娘身量長得也快,原先衣裳又少,做少了可不夠穿的?!?/br> 看著周姨娘“重修舊好”的舉動,姜采青便抿嘴一笑,她做衣裳也不用誰的同意,想想她為這份家業(yè)各種打理cao忙,自然沒打算虧待自己,便由著一堆人挑挑揀揀,比比劃劃,最后花羅和翠綺各抱了一堆衣料,兩人還一邊商量著,這匹碧色從花絹做件衫子,那匹杏色的花紋羅做條裙子…… “那匹素羅拿上,給娘子做一件寢衣?!被_指著一匹輕薄的素羅說道,索性把手中的衣料塞給旁邊婆子抱著,自己去拿了那素羅,伸手摸了摸笑道:“這料子滑溜,做寢衣,貼身穿必定舒服。” “娘子若不嫌棄奴婢粗針大線,也別交給家里針線婆子做了,這寢衣就讓奴婢給娘子做吧,讓奴婢盡一點(diǎn)心?!碧囊棠锖鋈徊辶艘痪洹?/br> 棠姨娘今日來了以后,便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著她的丫鬟絨兒挑了兩匹衣料,前后都沒怎么說過話。姜采青回頭看看她,忽然笑道:“秋棠,你不是說這幾日要去進(jìn)香禮佛的嗎,還有功夫給我做針線?” 秋棠一聽這話,怔怔看著姜采青,目光閃動,半晌才說道:“奴婢總要過兩日才走,給娘子做件寢衣,也就一兩個晚上的工夫,不耽誤的?!?/br> “秋棠又要去華寧寺上香么?”周姨娘接口道。 “她每月不是總要去一回的嗎?正月里年關(guān)沒能去,昨日專門跟我說呢?!苯汕嘈Φ?,“秋棠既然上山進(jìn)香,看外頭□□這樣好,不如你們也都跟秋棠一去進(jìn)香吧,順便上山踏踏青、散散心也好??上遗踔鴤€肚子,卻不敢爬山上嶺,這家里都走了我也不放心,就留我在家中看家好了。”她說著,便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周姨娘。 “那怎么行?”周姨娘果然立刻想多了,忙說道,“青娘有孕在身,如何能一個人留在家里?我最不喜歡出門的,我留在家里陪青娘吧?!?/br> “這……”姜采青故意遲疑了一下,“我無非是不放心秋棠一個人上山,她素來身子弱,這一冬天都病病歪歪的?!?/br> “叫問菊陪秋棠一起去吧?!敝芤棠锩Φ?,“我素來不喜歡出門,素綾和絳絹么……她兩個也都走了,誰來服侍你?平日可都是她兩個伺候你日常飲食的。叫我說,素綾和絳絹也不去了吧。” “我不過是想叫你們出去走走散散,周姨娘卻想的比我多?!苯汕囝D了頓,看著其他幾個姨娘,問道:“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