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近了，賊也要過年吶，這萬一要有個土匪毛賊，或者來一伙子狗膽的族人鬧事……還真不能叫人放心。

    第19章 鬧騰

    “老奴看這秋棠，不是個安生的?！?/br>
    棠姨娘走后，魏mama沉聲說了一句。棠姨娘原先是裴家的丫鬟，魏mama是裴家得臉的奶娘，直呼她名字也無不可。

    “我也覺著，秋棠這陣子像是有什么事情?！苯汕嗟?，“要說是因為官人故去傷心憂慮，時間一天天過去，也該日漸開解才對，怎么看著反倒越發(fā)的心事重了？”

    “這可難說。這個秋棠心眼子可活泛，原先在裴府，只是個不起眼的二等丫鬟，當年老夫人在府里給侄子挑侍妾，按八字先選了三個，張官人和吳娘子去府里走動時，老夫人便指派她三人去伺候，這秋棠沒兩天就得了他們夫妻兩個的喜歡，竟開口跟老夫人挑了她?！?/br>
    聰明人，懂得抓住機會。盡管姜采青很喜歡紅樓夢里那個鴛鴦，可一個丫鬟想過好日子也無可厚非，試想秋棠就算不給張官人做妾，也無法做自己的主，留在裴家無非是讓主人隨便配給哪個小廝。

    “禮佛進香也不在這一回。”魏mama沉吟道，“這冰天雪地非要去進香，娘子怎么想的？”

    “她要是有什么私情，我倒放心了，索性就放了她出去，就像魏mama你說過的，無非一張身契?！苯汕嗟?，心中卻些疑惑，“說起來不該呀，她整日關在后院，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外人?！?/br>
    “秋棠是裴府的家生子，老夫人賜的，她要真敢弄出什么丑事讓張家蒙羞，老夫人定然饒不了她?！?/br>
    姜采青心說，橫豎男主人都已經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棠姨娘就算想跳槽換防，也隨她去吧。只是別鬧出什么事來才好。

    第二日一早，姜采青特意早起了半個時辰，叫長興帶著三個體壯的護院送棠姨娘去華寧寺，連同轎夫和兩個婆子，加上棠姨娘的貼身丫鬟，一行人出了張家外院大門，沿著殘雪的青石板路出鎮(zhèn)去了。

    姜采青去偏廳安排了幾樁年前的事情，順便交代了一件事：“曹管家，你傳話給趙莊頭，叫他從莊子里挑四個精干的人手，要老實可靠的家生子，撥到宅子里來做護院?！?/br>
    曹管家有些為難的神色道：“青娘子有所不知，莊子里也要人手的，他們在莊子做活已經習慣了。依小的之見，要想添護院的人手，倒不如叫牙婆來新買幾個，或者簽幾個活契的先用著。這些事情，小的都熟悉的?！?/br>
    “哦？”姜采青漫不經心問道，“那依你之見，還是依我之見？”

    “這……當然是該聽您的吩咐?！?/br>
    “那就趕緊去?！苯汕嗟f道，“莊子的農活，隨便換個人也一樣做，這宅子里用的人，要知根知底的家生子才更放心。還是那句話，不叫人放心的奴才，誰也用不起?！?/br>
    兩處田莊里，有身契的家人幾十口子，千余畝的的田地主要靠佃農耕種，又不是現代化農場，哪能就靠這些家奴？再說眼下正值農閑，曹管家這話，分明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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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姨娘這回進香，一去三天才回來，這倒是正常，畢竟幾十里山路也不好走。回來時天已經傍晚了，一行人都很勞累的樣子。棠姨娘進了后院便先來見姜采青，周姨娘聽到動靜也過來了，見棠姨娘疲憊不堪的模樣，臉色也十分不好，就沒多問，只叫她先回屋歇著。

    第二日臘八。臘八的習俗在這會子可不僅是一碗臘八粥，“臘”在古代就是冬祭，宰豬烹羊，逐疫迎春，豬羊都是提早準備好的，雞鴨魚rou，香燭祭酒等等。臘八粥也是頭天晚上就開始煮的，各樣雜糧雜果，花生、桂圓、紅棗、蓮子、杏仁、榛子、白果、板栗；黃米白米高粱米，紅糖白糖葡萄干……但凡是能想到能找到的，頭天晚上下人們就精挑細選，洗剝干凈，到半夜子時一股腦放進大鍋里小火慢煮，一直煮到清晨東方冒出紅霞，噴香的臘八粥總算煮好了，裝進白瓷大碗里，上頭再用各色果脯蜜餞、青絲紅絲一圈圈擺成好看的團花。

    一大早宅子各處就都忙活起來了，前院鋪了紅氈，擺下祭神的香案，姜采青在魏mama手把手的指點下，帶著一大家子人磕頭上香，敬天敬地敬神靈。然后叫四個仆役端著豬頭、羊頭和臘八粥，送去鎮(zhèn)上的張氏祠堂祭祖；再去自家正廳供著的牌位前祭祀一番，大家才到偏廳坐了，就著各樣果脯、糕餅，安心喝她們的臘八粥。綾姨娘風寒沒好透，粥給她送去屋里，棠姨娘倒是一早來了，也喝了半碗。

    原本這臘八粥還要分送親戚朋友的，你送我我送你，互相送著喝?？蓮埣乙矝]有至親近房，吳家一門親戚遠在濮州，裴家那位尊貴的老姑母也在沂州呢，即便周姨娘的娘家也三四十里遠，姜采青索性就把這一環(huán)節(jié)省略了。

    主子們先喝上了，宅子里的下人也紛紛端碗喝粥，一個大鍋里煮出來的，主仆都喝得噴香。按著張家慣例，這粥煮了可不止一鍋，自家人喝過了，幾個家仆就抬著大木桶，到大街上給窮人賒粥去。有錢人家一般都會在臘八賒粥，為的是能給自家積德積福，以前張家因為多年沒孩子，很重視這些事情，而據說張家每年賒的粥，都是鎮(zhèn)上最香最稠的。

    賒粥的家仆剛走，長興領人送祭品到祠堂才回來，族長和幾個族老就跟到大門口了，還是說要見姜采青。姜采青粥喝的滋潤了，心情還不錯，就打發(fā)翠綺到門口見一見。翠綺回來說，族長是來討要每年的祠堂修繕銀子的。姜采青聽了不禁好氣又好笑。

    “好好的祠堂，每年都要一大筆銀子修繕，也沒聽說添了幾塊磚瓦，錢到底哪兒去了？你去問問他們，祠堂是不是我們一家的，要是我們自己家的，就趕緊交給我們，旁人不許管了，要不是呢，該修繕就修繕，該我們攤多少錢就攤多少?！?/br>
    翠綺答應著往外走，姜采青又追了一句：“要有人在再叨叨什么，你就跟他說，生氣我把族學里請夫子的花費也給他裁了?！?/br>
    翠綺來到外院大門口，族長并幾個族老正一臉憋屈地候在外頭，翠綺也不出去，就俏生生站在門里旁，把姜采青的話學了一遍。話音還沒落，那邊九叔公就跳起來了。

    “小賤婦，你跟誰這樣說話？張安臣活著的時候，哪年不給祠堂里撥一筆銀子用？他才死幾天，家產還沒一定落到你們這些賤婦手里呢，就敢虧待族人，一回一回地輕慢長輩，禮教讓狗吃了嗎？”

    “禮教沒讓狗吃，有些人良心怕是叫狗吃了?！贝渚_本就潑辣些，又得了姜采青的話，索性就不讓了。“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你算哪門子禮教？我們官人在世時那般厚待你們，也沒見誰知道好歹，他才去幾天，你們就這樣欺上門來！”

    “反了，反了?！本攀骞珰獾冒l(fā)抖，指著翠綺罵道：“我就說吧，這幾個小賤婦不是好東西，幾個小寡婦家，養(yǎng)了一群的家仆護院，聽說頭兩天又弄來四個，她養(yǎng)這些年輕力壯的男人留著做什么？看把她猖狂的，等這家產交到宗族手里，把這些個小賤婦全賣到窯子里去。”

    九叔公這一叫嚷，旁邊的人忙拽著他勸，可根本關不住他那張惹禍的臭嘴，幾個族老正往后推他呢，長興幾步跨過來，攥緊拳頭撲的一下，一拳打得九叔公歪倒在地上，這老貨爬起來一陣叫喚，連著血沫子吐出兩顆大牙來。

    “欺人太甚，抄家伙！”長興一聲招呼，他手底下的七八個護院整天聽著長興棒打九叔公的光榮事跡，都急著表現呢，呼啦一下就摸著棍圍上去了。

    眼看就鬧大了，族長一看形勢不好，忙往九叔公屁股上狠踢了一腳罵道：“糊涂的老貨，叫你這回別跟來你非跟來，又犯渾了吧？趕緊給我滾。”轉身忙安撫長興幾句，領著人扯著九叔公灰溜溜走了。

    這族長倒是個知道深淺的，眼下跟張家當面硬干，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鬧大了那不是打裴家的臉嗎？他們仗著的無非是本家同姓的長輩身份，可人家要是不拿他當個長輩看，他那一套也就不好使了。

    咬咬牙忍著唄，回去燒香禱告，只盼望著姜采青生下的是個女兒。

    “翠綺這丫頭倒是不錯。她那個潑辣勁兒，將來做個管事娘子什么的肯定行?！苯汕嘁晃逡皇犝f之后，笑微微夸了一句。

    “是青娘你管教的好?！敝芤棠锏馈?/br>
    此時喝完了臘八粥，反正也無事可做，便都坐在偏廳烤火說話，趙二家的又送來收拾腌漬好了的鵪鶉，串在竹枝上，幾人便紛紛動手烤鵪鶉，想起福月喜歡這個，又叫人去把后院玩的福月叫來。

    菊姨娘掩口笑道：“若是要做管事娘子，得先給她配個小女婿才行啊，看看家里哪個小廝合適，就那個長興如何？?！?/br>
    “翠綺還不到十五呢吧？不急，再留兩年。”姜采青對拉郎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把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隨便配了小廝，真的好嗎？

    姜采青轉頭叫人拿了一對絞絲銀鐲子給翠綺，又叫給長興的那一隊護院賞新衣，漲月錢，美其名曰培養(yǎng)忠誠度。

    她盤算著，要想在這古代安穩(wěn)過日子，尤其還守著偌大家產，保護自己是十分緊要的，索性就慢慢把這護院的隊伍發(fā)展壯大起來，少說也弄他個二三十人，最好能找個會功夫的教頭來調.教調.教，養(yǎng)一支忠誠的小規(guī)模私兵，往后不管他毛賊還是族人，全不用擔心了。

    第20章 疑心

    鵪鶉放在火炭上慢慢烤著，邊烤邊撒些碾碎的麻椒，rou香裹著麻椒特有的辛辣味兒直往鼻子里鉆，饞蟲都勾出來了?？煽玖撕靡粫舆€沒吃到嘴里呢，火旺了怕烤糊，小小火烘烤慢，總擔心沒熟透，好在烤的就是個暖和好玩。

    可能是看一時半會烤不上吃的，趙二家的去拿了鐵網子來架在火上，放了些紅薯片、腌rou條、豆腐干在上頭烤，豆腐干是夏日里自家做的，烘熱乎了就能吃，味道還算不錯，姜采青拿筷子吃了兩塊，便聞著那腌rou烤出來的味道怪怪的，說不清是香是臭，她一向不太喜歡腌rou、咸魚之類的東西，就捂著鼻子叫柳mama：“快把這腌rou拿走，聞著惡心?！?/br>
    柳mama趕忙拿了個碟子去夾腌rou條，旁的人也紛紛幫著夾，棠姨娘卻忽然站起身來，捂著胸口緊走兩步，從側門往后頭出去了。眾人這會子心思都在姜采青身上，也沒多注意她。

    “趙二家的也粗心，上回煎那個黃尖子魚，就害的青娘惡心不舒坦，還敢把這腌rou拿來烤，往后咸魚咸rou這些東西，不許再弄了，她懷著身孕的人，你們也不多仔細些?！敝芤棠餁獾昧R道。

    “都怪奴婢，都怪奴婢，求周姨娘饒了這一回，奴婢往后一定記住?！壁w二家的忙躬身告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