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傅嵐禹修長的手指輕捏著那張信箋,嘴角微微一挑,將信箋夾在了書頁中。他緩緩地打開酒壇的木塞,一股醇厚的酒香瞬地飄散在整個書房。 鄭子雷忽地起身,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贊不絕口地說道:“好酒!我聞這酒香,竟是用葡萄釀的,可這果酒的香氣又比那些花雕女兒紅還好?!?/br> 傅嵐禹微一閉眼,吸了下酒香,睜開眼的時候嘴角帶著笑意。當下取來了一對青玉杯,跟鄭子雷一人一杯對飲品酒。還剩半壇的時候,傅嵐禹眉角一挑,將美酒收了起來,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余下半壇就不分你一杯羹了。” 鄭子雷哈哈一笑,說:“罷了,改天我自去火鳳樓討一壇喝。沒想到這小妮子生意場上的事做得不錯,連這酒都收藏得不錯?!?/br> 傅嵐禹慢慢品著美酒,冷冷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你怎知她背后就沒有人撐著?” 鄭子雷正經(jīng)起來,說:“我跟小桐交情不錯,她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確乎是靠她一雙手起家的。那小妮子做起事來,比我這個男人還拼,不能成事委實說不過去。你還不曉得吧,如今這怡紅樓的幕后老板便是這小妮子了。你說上半年,這怡紅樓眼見就要關門了,怎么又起死回生了,且如今風頭是金陵城里最盛的?就是虧了這小妮子的能耐。不瞞你說,上回她向你借的銀子便是拿去救急怡紅樓了?!?/br> 傅嵐禹略微提了提眼角,見他如此激動,冷笑一聲,云淡風輕地說道:“子雷,你未免太激動了些。” 鄭子雷一笑,無所謂地說道:“這小妮子是我難得佩服的一個女子?!?/br> 061 融冰 寧桐正要往怡紅樓趕去,小玉在后頭叫住了她:“小桐,你等等,今兒早上鄭府的人送來一封信,托我交給你?!?/br> 寧桐停下腳步,從小玉手中接過信封,納悶地呢喃道:“鄭府?是子雷兄嗎?”說著拆開信封,落眼處就是看看落款的是何人?一看,竟是秋水。再看信上的內(nèi)容,竟是讓她一塊兒去參加金陵城里楊老太爺?shù)膲垩纭?/br> 原來這位楊老太爺已是古稀之年了,有個在京城里做官的兒子秉著孝道請辭回鄉(xiāng)給老父做壽。楊家亦是個經(jīng)商之家,所認識的人自然不在少數(shù),因而不但老一輩的也請了同僚相識,就是小一輩的也請了不少的交好。 鄭秋水正好與楊家的某個小姐是閨中好友,人家請了她,又招呼她可要再叫上幾位她的好友一道過去。說是祖父此次大壽辦得越熱鬧是越歡喜的,人自是越多越有面子。因而,秋水這才想讓寧桐到時候一道跟著過去湊湊熱鬧。 寧桐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湊這熱鬧,當下把信收起來便去了怡紅樓。 上回她跟怡紅樓里幾位頭牌姑娘排練了好幾次,等她們把曲子都熟悉起來了之后自是又傳教給了別的姑娘。這一個月里,大家都不辭辛苦排練著,寧桐也時常過去與她們探討了其他歌舞形式,打算到時候以新的排場吸引更多的來客。 這一個月的辛苦總算有了成果,明兒就是以最新的形式開張的日子。寧桐這會兒自然也要過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 翌日,怡紅樓大清早就打出當晚的曲目,許多男客紛紛駐足在榜單下,對于怡紅樓新搞出來的花樣是充滿了十足的好奇心,心下癢癢得恨不能這當兒就是晚上。 因這一個月怡紅樓的姑娘個個不敢放松,直到大伙兒將節(jié)目排練熟練了,大家總算才松了一口氣。徐mama讓大伙兒今兒白天好好養(yǎng)精蓄銳,因而大家都窩在自己的廂房里補眠去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徐mama讓丫鬟趕緊伺候姑娘們起來梳妝打扮,而客人也漸漸絡繹不絕了起來。寧桐今兒也早早來到了怡紅樓,見樓上和樓下都是客人,頗感幾分滿意。又見姑娘們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也漸漸安了心。 節(jié)目快開始之前,傅嵐禹帶著黑羽也來了怡紅樓,倒是想見識見識她們到底有什么新鮮花樣?兩人向來是怡紅樓里的貴客,有間雅房固定是給傅嵐禹留的。他們徑直去了素日用的那間雅房,越靠近雅房,一道悅耳輕靈的嗓音越聽得清晰。 傅嵐禹被這道歌聲吸引住了,忍不住停下腳步多欣賞了片刻。原來,在歌舞曲目開始之前,姑娘們請寧桐最后給她們再哼唱一遍那兩首此前從未耳聞過的歌曲,確認無誤。因而,傅嵐禹正好將寧桐的歌聲都聽在耳中。 歌畢,徐mama催促姑娘們趕緊上場。寧桐自也是要出去幫忙的,打開房門,抬頭就看到傅嵐禹站在她的面前。看他臉上云淡風輕的神情,想著方才自己的歌聲是不是全被他聽了去?當下瑩如白玉的小臉一陣緋紅,尷尬地打招呼道:“傅公子今晚也來了?!?/br> 傅嵐禹點頭,不疾不徐地問道:“剛才,那歌聲是你的?” 寧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可這會兒時間緊湊,她也來不及窘迫,說道:“節(jié)目就要開始了,傅公子請吧。抱歉,我這會兒得要幫忙,怠慢之處還請傅公子多擔待?!?/br> 傅嵐禹點頭,帶著黑羽入了自己的雅房。片刻,只見燈火忽然一暗,全場突然炸開了鍋,緊接著舞臺上的燭火被點亮了。怡紅樓的花魁梅若仙手中抱著一把琵琶坐在舞臺中央,四周被一群舞姬環(huán)繞著。隨著燭火再加一層的亮光,梅若仙輕啟朱唇唱道:“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想你你才會把記起??????” 琵琶伴著美妙的歌聲傳開,舞姬也開始擺動著舞姿。臺下的觀眾漸漸停下了說話聲,把注意力都放在梅若仙身上。這歌聲還是熟悉的歌聲,只是這曲目卻是煥然一新,可甚是好聽。 歌畢,臺下的客人紛紛要求梅若仙再唱一遍,甚至大家紛紛拿出打賞的銀子。梅若仙自是收了銀子,笑著跟大家解釋道:“各位爺,若仙的歌能得你們的贊賞,若仙很是歡喜,自是恨不能給諸位唱道天明。只是,諸位應該今兒也曉得,我們怡紅樓今晚可是以以往大大不同,接下來的節(jié)目會更精彩,諸位想必也想一飽眼福吧?!?/br> 梅若仙見眾人不再有異議,福了個身便退下了舞臺。接下來一群身段窈窕的姑娘們翩然登上舞臺,她們說說唱唱的,演得正是寧桐編排的梁祝。 雅房里,傅嵐禹也一直沒有將目光移開舞臺。他慢慢品著茗茶,淡然地說道:“這歌倒是不錯,不過唱得還是輸給她了?!?/br> 黑羽自然知道傅嵐禹口中的她到底是指誰,當下應道:“是,池姑娘便是沒樂師伴奏,歌聲還是好聽的。” 傅嵐禹輕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黑羽,你說這出舞叫什么?” “好像是說叫梁祝?!?/br> “哦?若是清荷看了這出殉情的歌舞,想必是要哭得梨花帶雨了?!?/br> 黑羽難得一笑,雖然笑容略顯僵硬,但總算也是一個笑。只聽他說道:“公子,別說表小姐了,您看看臺下那些男人,個個也是一副凄悲之態(tài),簡直是可笑。” 傅嵐禹漠然一笑,沒有再說話,余下也是看得漫不經(jīng)心。突然,一陣吵鬧聲傳到雅房來,顯得格外刺耳。傅嵐禹眉頭微微一皺,問道:“何事?” 黑羽將雅房的簾子掀開,剛好能夠看清楚對面的發(fā)生的一幕。但見,寧桐將醉漢的手擋開,將一個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小姑娘護在身后,義正言辭地說道:“這位公子,你若是來我們怡紅樓聽曲的,我們自是歡迎,那請你去位置上做好。若是要鬧事,不好意思,我們就請你出去了?!?/br> 那醉漢腳下不穩(wěn),手中的一壺酒嘭地摔到地上,大聲嚷道:“怎么?你們難道還想做了**立牌坊?老子有的是錢,只要伺候舒服了老子,銀子老子少不了你們。怎么?這個小娘子也想伺候老子?老子會讓你舒服的,走吧?!?/br> 寧桐來了火氣,一巴掌扇在醉漢那丑陋的嘴臉上,拉著身后唯唯諾諾的姑娘就要走。醉漢痛呼一聲,氣得揚手就要回擊過去。幸虧寧桐手腳敏捷,當下就躲過了她的巴掌。 醉漢見被這小妮子躲過去了,頓時覺得顏面大失,且怒火燒得越加旺。自古以來,男人就是天,女人算什么東西?今兒竟敢被這個臭丫頭給打了,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傅嵐禹知道再這么下去,寧桐鐵定是要吃虧的。他呷一口茶,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黑羽,那個人吵得我無法安心欣賞臺下的這場舞,你去處理一下?!?/br> 黑羽聽罷起身走出雅房,沒一會兒便來到對面,他將醉漢揚起的大手狠狠地抓在手里,冷著臉,寒著聲,一字一句說道:“滾!” 醉漢見這毛頭小子不知道突然從哪里冒出來的多管閑事,一拳想打在黑羽的臉上。黑羽輕松一躲,抬腳將醉漢踢倒,但見醉漢踉蹌幾步依然消退不散黑羽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一下子從樓梯上滾下去。 黑羽看也不看一眼醉漢狼狽的模樣,只是提醒寧桐道:“快讓你們這里的小廝把這人帶出去,免得影響了我們公子的雅興?!?/br> 寧桐雖說扇了醉漢一巴掌,但是看他人高馬大地沖過來,知道對于一個失去理智的人來說,她是絕對吃虧的,當下也是嚇得雙腿發(fā)軟。這會兒見黑羽擺平了醉漢,心里是感激不盡,連連點頭,跑去喊人將醉漢架出去。 處理好了這個意外,寧桐受驚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總覺得無論如何得過去道謝一番。心中極力說服了自己,這次進了傅嵐禹的雅房。 她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意,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多謝剛才出手相助。”說了這一句卻不知道如何再開口? 傅嵐禹見她不自在的樣子,打趣道:“方才不是雄赳赳地擋在別人前面,這會兒卻慫了?” 寧桐呵呵一笑,大概這些日子是太勞累了,又經(jīng)過方才的驚嚇,這會兒沒了往日的硬氣,終于露出了小女兒家的模樣,語氣里透露些許的委屈,說道:“剛才就叫做打臉充胖子。我是曉得那個人喝醉了,不說那虎背熊腰的模樣我打不過,就是瘦得跟猴子精似的,喝酒了也是沒理智可言的。只是,你沒看到那小姑娘嚇得膽戰(zhàn)心驚的樣子,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一時沖動就沖上前去了。” 黑羽冷笑一聲,說:“你以為自己比她大多少?還沒她壯實。” 寧桐見冰塊臉竟然也會打趣人,當下也不去計較他的嘲笑,嘻嘻一笑,說道:“喂,你這個冰塊臉也能打趣別人?看來,小水還是有希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