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鐵頭心里有個猜想，他不能確定，特地帶著禮品，去趙老五家里，卻被鄰居告知，趙老五辭了差事，前兩天帶著家眷南下，往大吳京都方向走了，說是去探親。

    “探親？趙老五祖宗十八代都是邊城人，他去京都探哪門子親？”

    徐鐵頭諷刺一笑，這人沒啥本事，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但是他有個優(yōu)點(diǎn)，包打聽，消息靈通，鼻子比狗都靈敏，定然是發(fā)覺了什么。

    趁著趙老五鄰居不注意，徐鐵頭偷偷摸摸跳進(jìn)了他家里，發(fā)現(xiàn)很多稍微貴重的東西都沒帶，箱子里的衣衫還是滿的，只能說明，那人離開得很是匆忙。

    “就是你想的那樣，要變天了?！?/br>
    顧崢瞇了瞇眼，盯著門口的方向，他們終究還是晚一步，沒辦法回到大越，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同樣是大吳京都，算算日子，顧夫人和青稞也該來了。

    歷城那些人消息更靈通，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會選擇立刻回到大越，所以顧夫人和青稞是安全的，知府忙得焦頭爛額，也沒時間找青稞的麻煩。

    “這幾天我要南下去京都，送兩個熟人，你有什么打算？”

    顧崢問徐鐵頭，如果世道亂了，路上就不太平，如果他能同行，就多些保障，畢竟，他要以自家娘子為先。

    “你知道我，四海為家，邊城眼看不太平，留下來沒準(zhǔn)被抓壯丁，我也跟著去京都，咱們結(jié)伴同行?！?/br>
    徐鐵頭原本也有這個打算，顧崢提出，他立刻響應(yīng)，轉(zhuǎn)頭看向莫大丫，“你也一起去?！?/br>
    “憑什么？”

    莫大丫下意識地還嘴，她看了一眼自家堂妹，聽說莫小荷要跟著顧崢一起南下，終究是不放心，答應(yīng)同行。她覺得自己來照顧莫小荷，肯定比顧崢一個漢子更妥帖。

    第257章 易主

    正月十五剛過，百姓們開始后知后覺，邊城的氣氛與以往不同，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大吳關(guān)閉城門，相當(dāng)于禁止兩國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城中商戶眼看斷了貨，不得已，只得關(guān)門大吉，而還能照常開張的jian商們發(fā)覺自己成了獨(dú)一份的，價格翻了一倍。

    往年過年后，氣溫回暖，沒幾天就能穿上春衫，但是今年氣候異常，三天兩頭，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氣候陰冷陰冷的，誰也不敢脫下襖子，生怕感染風(fēng)寒。

    邊城靠近大越，因此有幾家皮毛鋪?zhàn)?，都是北地商人運(yùn)送過來的，其中以雪狐的毛皮最受歡迎，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們，喜歡在領(lǐng)口和袖口鑲上一層白絨絨的邊兒，作為點(diǎn)綴。

    由于氣候陰寒，反復(fù)無常，張大娘又犯了老毛病，每日里疼得滿頭大汗，坐在床上，動彈不得，腿上貼著膏藥，她總是擔(dān)憂自己成為累贅，想要下地干活，卻被顧崢攔住了。

    莫小荷想著，買一塊保暖皮子，給張大娘縫一對護(hù)膝，她到鎮(zhèn)上走一圈，問了價格后，驚訝不已，普通的灰兔子皮毛，是從前的幾倍，連帶兔rou的價格，水漲船高。

    “早知道，我應(yīng)該多留一些的?！?/br>
    莫小荷很是懊惱，當(dāng)初從北地歸來，婆婆顧夫人給她準(zhǔn)備好幾車的東西，其中就有一車皮子，她尋思著大吳的氣候用不上，就把一多半留在大越京都，她只帶著幾塊回來作為禮物送給親戚。

    來邊城做生意的大越人隨處可見，短短幾日，連接有大越商鋪關(guān)門大吉，原本熱熱鬧鬧的街道，變得清冷，只有三三兩兩來才買的百姓，靜悄悄地。

    府城的幾家糧商，庫房被洗劫一空，知府大人著急上火，聽說那些糧草就好像突然蒸發(fā)一般，派人追查線索，一無所獲，受害糧商們每日在衙門口，哭爹喊娘，弄得人心浮躁。

    幾大糧商的庫存，幾乎占了邊城八成的糧草儲備，如此龐大的數(shù)量，說丟就丟了，百姓們只感覺到風(fēng)聲鶴唳，一再上漲的糧米，早已超出他們的承受能力。

    自家娘子一大早就鬧著上街轉(zhuǎn)轉(zhuǎn)，顧崢想著她這十幾天幾乎沒出過門，好不容易孕吐有所好轉(zhuǎn)，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沿途所看到的一切，讓他陷入沉思。

    “夫君，賣餛飩的大娘也不出來了呢?！?/br>
    早飯只喝了一碗青粥，才走沒多遠(yuǎn)，莫小荷就覺得肚子唱起空城計，她習(xí)慣性地在街角，找那個賣餛飩的大娘，那里卻空無一人。

    在靠著墻的地方，有一塊破木頭牌子，地面還有一層油漬，原來那里是個賣油餅的攤位，小販做油餅，他媳婦賣餡餅，皮薄餡大，味道也好，生意一直很紅火，夫君顧崢要買給她，還得早起去排隊。

    “想吃餛飩了？”

    顧崢抿了抿唇，邊城糧食短缺，商戶們都想從周圍城池調(diào)配，發(fā)一筆小財，偏生相鄰的幾個城池，去歲的收成不好，減產(chǎn)兩成，也是供不應(yīng)求，折騰一回，搭上人力物力，中間賺不上多少差價。

    餛飩和油餅都得用精貴的細(xì)白面做才好吃，現(xiàn)在的情況是自家糧食都不夠吃，哪能做生意？那些賣包子饅頭的小攤，同樣銷聲匿跡了。

    “大娘做的雞湯餛飩很地道。”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餛飩的餡料很是考究，雞rou剁得碎碎的，搭配嫩滑的香菇，用老雞湯作為湯底，咬一口，rou香四溢，從前總看見大娘在賣餛飩，她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倒是想念的緊。

    二人邊說邊走，幾間開著的鋪?zhàn)?，伙計們完全沒有以前的精神頭，無精打采，似乎是受到不小的影響，擔(dān)憂以后的日子。街道盡頭有個人力市場，平日里都是來鎮(zhèn)上找活計的漢子，現(xiàn)下卻是空無一人。

    “嗚嗚，咋辦啊，都說年后春種，糧價就下來了，咱們沒在意，過年敞開肚皮吃，可算有了點(diǎn)油水，現(xiàn)在可好了，家里的米缸見底，日子可咋過??！”

    胡同內(nèi)，傳來婦人苦悶的聲音，立刻引發(fā)鄰里的附和，“可不是咋的，家里吃的大米干飯，要是摻上紅薯，能吃兩三個月呢！”

    過了個肥年，同樣把家里掏空，家家戶戶沒剩下多少糧食，他們想不通，又不是災(zāi)年，咋就能把日子過成這樣，要是糧價不回調(diào)，新糧又沒下來，他們就得喝西北風(fēng)了。

    “娘子，咱們回家吧?！?/br>
    顧崢見莫小荷緊鎖雙眉，他抬起手，撫平她眉宇間的褶皺，哄著，“天寒，等回家，我給你做雞湯餛飩?！?/br>
    夫妻二人還不等離開，遠(yuǎn)處傳來馬蹄子的聲響，幾乎是短短的瞬間，一隊人馬呼嘯而至，二人正走在街道中間，還是顧崢反應(yīng)迅速，直接抱起自家娘子，快速閃到兩側(cè)的角落。

    路過的一隊人馬風(fēng)塵仆仆，似乎是遠(yuǎn)道而來，馬背上的人統(tǒng)一穿著大吳士兵服，神色冷凝，看他們騎馬的動作，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絕不是如趙老五那類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邊城守衛(wèi)。

    莫小荷目送那隊人馬遠(yuǎn)去，神色微閃，她用手拍拍胸脯，又握住顧崢的大手，剛剛?cè)舨皇欠蚓磻?yīng)快，以她的速度，說不得就葬身在馬蹄子下，那群人冷酷無情，絕無可能中途停下，還好有驚無險，她面色白了些，卻還算鎮(zhèn)定。

    顧崢眸色越發(fā)幽深，身上有一瞬間氣場全開，有陰冷的肅殺感，莫小荷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捏了捏自家夫君的手，表示自己問題不大。

    如此，夫妻倆只買了幾樣?xùn)|西，回家的路上，途經(jīng)表哥李河的打鐵鋪?zhàn)樱佔(zhàn)娱T口站了幾個陌生面孔，神色戒備，而鋪?zhàn)拥呐曝?，已?jīng)被摘下。

    回到家里，顧崢關(guān)上院門，莫小荷則是松了一口氣，身體放松后，她感覺遍體生寒，換了一身厚實(shí)的襖子，坐在爐子前烤火。多虧家里的木炭準(zhǔn)備的多，這些木炭都是從大越運(yùn)送而來，鋪?zhàn)哟尕泿浊Ы?，不到一個上午就被搶購一空。

    屋內(nèi)，傳來張大娘的咳嗽聲，她打了簾子出門，要到灶間給莫小荷做吃的，還囑咐顧崢，“家里得備著點(diǎn)心，小荷好不容易有點(diǎn)胃口，必然是禁不住餓的。”

    鎮(zhèn)上點(diǎn)心鋪?zhàn)雨P(guān)門大吉，只能在家里做，做出來的幾樣糕餅，涼了后難以下咽，又干又澀，還要猛灌茶水才能吃下去，張大娘搟了面條，準(zhǔn)備下湯面。

    “張大娘，我有吃的，你腿疼，還是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