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和大舅娘都是本分人，在土里刨食，一年到頭所剩無幾，也剛剛夠家里人嚼用，年年祈禱風(fēng)調(diào)雨順，如果逢災(zāi)年，只能靠餓著肚子，喝那清可見底的米湯過活。

    “最好是不用太cao心，又能發(fā)橫財(cái)?shù)?。?/br>
    在圍裙上擦擦手，莫小荷提醒表哥，主要是她覺得大舅和大舅娘不會忽悠，缺乏做生意的天分，人又實(shí)在，有人賒賬，賣賣可憐，兩口子就束手無策了，李家只有表哥一個精明人。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李河之前被壓榨，面黃肌瘦，只剩下皮包骨，莫小荷歷歷在目，也就是不到一年時間，蛻變后，有如此大的變化，打鐵生意比從前還要好很多，蒸蒸日上。

    “想發(fā)財(cái)，還不想辛苦？”

    李河摸了摸下巴，肯定地道，“肯定有這樣的生意?！?/br>
    “是什么，你想到了？”

    莫小荷盤算，前期定是要投入，有投入才能產(chǎn)出，這銀子就她出好了，要是大舅非要和她明算賬，以后賺錢了，再給她。

    “打家劫舍?！?/br>
    這活兒最不用cao心，因?yàn)樵揷ao心的人是被打劫那家，發(fā)橫財(cái)最快，手到擒來，李河翻了個白眼，問自家表妹，“你不是有什么鬼主意吧？”

    “哪有！”

    莫小荷盤算，最好家里團(tuán)結(jié)一致，做個營生，發(fā)家致富，走上光明大道，她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做個市場調(diào)查，看看鎮(zhèn)上或者縣里，百姓們有什么需求。

    陸陸續(xù)續(xù)端出幾樣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李河早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滿身酒氣，呼呼大睡，而酒量好的馮大春也受不住，走路晃晃悠悠，還想幫忙撿碗筷。

    “不用，這里有我和表姐就行。”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幸災(zāi)樂禍，表哥今夜一定睡成死豬，那頓自家夫君獨(dú)門絕技，烤山雞，他是吃不到了！

    顧崢先把李河送進(jìn)房，又要送馮大春，馮大春表示自己還好，一兩個時辰就能醒酒，他去后院水潭邊坐一會兒。

    桌上杯盤狼藉，顧崢全部放在一個木盆中，從灶間取出草木灰和熱水，混合著洗碗筷，去油膩，莫小荷和李秀吃的少，負(fù)責(zé)收拾兩只山雞和去豬蹄上的毛，晚點(diǎn)烤著吃。

    “你們來了才熱鬧，平時只有我和夫君?！?/br>
    兩個人有獨(dú)特的浪漫情調(diào)，但是四個人熱鬧，大家坐在一處，吃著烤雞，喝著解油膩的梅子綠茶，天南海北地閑聊，輕松愜意，莫小荷沒想到成親后，比之前更自由。

    她又想起被娘李氏看管的日子，如坐牢一般，尤其是不能和自家夫君見面，每天只能在夕陽西下時分，遠(yuǎn)遠(yuǎn)地對視。

    “有人陪著真好?！?/br>
    李秀很是羨慕，有時候看多了村里姑娘，像莫大丫這樣悲慘境遇的不是沒有，她就對未來有恐懼感，怕自己遇人不淑，可靜下心來思考，若能和表妹一樣，被真心疼寵，那是相當(dāng)幸福的。

    她平日被拘在家里，接觸不到什么人，如果能親自考察一個男子的品行，會更放心，她看上了馮大春，即使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李秀有一種預(yù)感，他是個好人。

    一個時辰以后，房間內(nèi)，李河的呼嚕聲震天響，李秀進(jìn)去看了幾次，無奈地堵上耳朵，祈禱自家大哥小點(diǎn)聲，魔音入耳，晚上誰也睡不好了。

    月明星稀，山野間濕漉漉的，莫小荷和李秀蕩著秋千，顧崢和馮大春做苦力，一個烤雞，一個烤豬蹄。

    馮大春有一套，在火架子上放了鐵絲網(wǎng)，抹上一層油，豬蹄被一分為二，用幾種調(diào)料腌漬過，剛烤了一會兒，就發(fā)出滋滋地響聲。

    “大春哥，你從大越來，到這邊不會水土不服嗎？”

    李秀聽說瀘州是個山清水秀的大城，異常繁華，絲綢，茶葉，酒，刺繡，應(yīng)有盡有，還有各式各樣的香粉，香料，她想大越女子定然也很愛美。

    “在路上有些不適應(yīng)，到了感覺還好?！?/br>
    兩個國度，百姓們習(xí)慣完全不同，因此難免會有很多誤會，大越人熱情好客，村里人相互串門，比較尋常，而大吳人細(xì)膩，在乎隱私，在進(jìn)門之前，必須要打好招呼，私闖民宅是重罪，這也是顧崢和莫小荷躲避官差的原因。

    要說真有不適應(yīng)的地方，馮大春受不了女子臭美，他去柴禾的五十來歲的老大娘涂脂抹粉，把自己弄得香氣撲鼻，害得他不停打噴嚏。

    “還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br>
    馮大春開始那天做生意并不順利，他在山上打好柴禾，沒賣出去，被拒絕的原因是，柴禾大小不一，雜亂無章，看著心情就不舒暢。

    他非常郁悶，柴禾還要長的好看？扔在灶間中而已，只要不是濕柴，好燒就行了，又不是選媳婦，還要看看長相是不是光溜水滑的！

    “然后呢，后來怎么賣出去的？”

    莫小荷捂嘴，見怪不怪，這里人對追求美感，已經(jīng)達(dá)到喪心病狂的地步，而大越人習(xí)慣不修邊幅，村里婦人都很隨意，為了干活方便，穿衣褲，除了新進(jìn)門的媳婦，沒幾個穿裙子的。

    “后來我把柴禾挑選長短兩樣，分別用麻繩綁好一捆，價格抬高兩文，就算做辛苦費(fèi)，很多人家沒有挑三揀四，很痛快了給了銅板?！?/br>
    馮大春無奈地苦笑，他打來的柴禾過多，還沒有全賣出去，有些人家看他的打扮，門都不開，當(dāng)時他回去照鏡子，愣神一個時辰，他的長相，難道很像壞人嗎？

    后來還是房主看不過去，告訴他，上門做生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穿著，不能太臟太破爛，臉上的汗得擦干凈，不得影響別人的觀感，這樣才能做好生意。

    馮大春描述得惟妙惟肖，聽得李秀忍俊不禁，她和表妹交談時間不多，還沒來得及問大越的風(fēng)土人情，莫小荷偶爾接一句，幾個人又飽餐一頓，很是盡興。

    第二日一早，李河終于起身，他出門之后，發(fā)現(xiàn)院子里還有炭火留下的痕跡，地上一堆骨頭，他抓了抓頭，怪自己睡得太香，又把幾個吃獨(dú)食的數(shù)落一頓。

    下山路漫漫，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馮大春和眾人告別，莫小荷夫妻和李家兩兄妹帶著馬車上提前準(zhǔn)好的禮品，回不遠(yuǎn)的李家村。

    天光大亮，馬車在村口，遇見樹蔭下納涼的李家老爺子，也是莫小荷的外公，聽說得知她回來后，外公外婆輪流在村口等候，一等就是一天，日落西山才往回走。

    “外公，我回來了！”

    馬車還沒停穩(wěn)當(dāng)，莫小荷迫不及待地跳下來，印象里，外公不愛說話，是個干瘦的老頭子，每次她來，都會偷偷地給她手里塞銅板，讓她去村口雜貨鋪?zhàn)淤I糖吃。

    “小荷回來了！好，好！”

    沉默寡言的李家老爺子頭一次這么激動，仔細(xì)打量顧崢，頻頻點(diǎn)頭，身體壯實(shí)，一看就是能做活，吃苦耐勞的厚道漢子，人丑些沒關(guān)系，他活了大半輩子，把什么都想開了，長的俊不能填飽肚子。

    “外公，我給你從瀘州帶了好酒，茶葉，還有你最喜歡的山雞和魚?！?/br>
    莫小荷攙扶著外公，異常興奮，半年多沒看到親人，分外想念，她想以后能為家里人做點(diǎn)什么，未必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讓外公外婆笑容多些就好。

    “小荷啊，你帶這些東西趕路，太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