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妹顧凌霜，讓嫂嫂見笑了，武將家規(guī)矩沒有你們讀書人家多。我雖然生在武將家里，卻從小就喜歡讀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熟讀四書五經(jīng)，以后讀書的時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還要請嫂嫂指教！”

    顏羲和聽了她的這些話，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真是冷血，被虐待的別說是你的弟弟，就是街上一個不認(rèn)識的小孩，也不應(yīng)該這般輕描淡寫吧！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還讀書上的問題向我請教，我懂的還不如你呢！向我請教做人的道理，我倒是能教你一些！

    “如果有時間的話，歡迎小妹來我屋里坐坐。”顏羲和不咸不淡的回答。

    顧念蒼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顧凌霜一眼，低頭對依偎在他腿邊的小男孩說：“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你說該怎么辦！”

    小男孩仰起頭驚恐的看著顧念蒼，又回過頭去恨恨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丫鬟，神色間變幻不定，幾次嘴里的話都要脫口而出，卻又咽了回去。

    顧念蒼等了許久，小男孩也沒有說話。男人揪著小孩的衣領(lǐng)將他提起來，與自己的視線平行，盯著他的眼睛，冷冷的說到：“如果你自己都不想保護自己，那么你以后就會永遠受人欺負！”

    說完這些話后，顧念蒼把他放在椅子上，轉(zhuǎn)身對門外的親衛(wèi)吩咐到：“把人拖出去砍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聽到顧念蒼的話大聲地嚎哭起來，大廳里飄起一股尿sao味，丫鬟被嚇得尿了褲子。

    屋外的兩個黑衣親衛(wèi)大步走進來，就要去拖地上的丫鬟。

    屋里的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是顏羲和卻嚇了一跳，丫鬟的行為確實可惡，可是也不用殺了這么嚇人吧！古代這沒人權(quán)的地方，奴仆的命都是主人一句話的事嗎？

    看著顧念蒼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拖出去砍了”這幾個字，真真是視人命如草芥，難道這才是一個浴血沙場的少年將軍本來的模樣！

    顏羲和突然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很可怕，心底涌上陣陣寒意。

    第17章 第十七章

    顏羲和臉色慘白，身體輕微的抖動著，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她真的沒有辦法看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她咬了咬牙，就要向前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墨菊看到她這個時候還想往前去，趕緊拉住了她的袖子。

    顏羲和回頭看著她，墨菊對顏羲和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摻和這件事情。

    然而顏羲和卻并沒有聽她的，用手將墨菊拉著自己袖子的手劃掉，毅然的向前邁出一步。

    “且慢！”顏羲和高聲喊到。

    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她，顧念蒼也眼神冰冷的望向自己新婚的妻子。

    “夫人有何事？”男人的語氣森然，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顏羲和雖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還是逼著自己揚起頭，與男人目光對視，身體雖然仍在輕微的抖動，但語氣卻異常堅決的說：“將軍，雖說這個丫鬟做的事情確實可惡，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她的下場卻不應(yīng)該由將軍私自決定！”

    男人聽到顏羲和的話，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與她對視的眼神更加銳利，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整個人突然釋放出駭人的氣勢，離得較遠的，在廳堂中伺候的丫鬟們都能感受到這股寒意，都嚇得瑟瑟發(fā)抖，有些甚至站立不穩(wěn)。

    顏羲和面對著男人，鼻尖甚至仿佛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這是一個真正經(jīng)歷過尸山血海，無數(shù)次生死間游走，戰(zhàn)功赫赫的少年將軍。當(dāng)他刻意釋放出這種銳不可當(dāng)，睥睨天下的氣勢時，周圍的人也只能不自覺的害怕、臣服。

    然而作為一個受了28年人人平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卻反而激起了顏羲和骨子里對權(quán)貴的蔑視。她比剛剛站出來說話時顯得更加從容，語氣里甚至帶著一點淡淡的譏諷說到：“難道將軍在軍中之時，也不依軍法從事，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而定嗎？”

    顧念蒼聽到顏羲和的話，良久無語，只是靜靜與她對峙著?？粗@個剛剛進門第二天的小新娘，沒有絲毫的畏懼，就這樣勇敢而又固執(zhí)的，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小丫鬟，不惜與氣勢全開的自己對峙，顧念蒼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夫人說的佷有道理。春草，你來告訴夫人，奴仆傷害主子，論律當(dāng)如何處罰?！?/br>
    春草此時早已沒有了剛才洋洋得意的樣子，臉色慘白的走上前，哆哆嗦嗦的說：“論律…論律應(yīng)該仗五十。”

    “什么！”顏羲和聽到她這樣的回答，頓時眼前發(fā)黑。仗五十，那人還能有命在嗎？別說是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鬟，就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也扛不住吧！

    顏羲和驚恐地看向顧念蒼，男人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吩咐到：“那就如夫人所愿，拖下去仗五十！”

    “等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她被仗五十，哪里還會有命在！”顏羲和慌亂地拽住顧念蒼的袖子，還想再要阻止，卻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夫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顧念蒼低頭看著顏羲和，一副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現(xiàn)在又在無理取鬧什么的眼神。

    親衛(wèi)將丫鬟拖出廳堂，不大會功夫，院子里傳來陣陣慘叫聲。顧念蒼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品著茶水。

    顏羲和一片茫然，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切怎么會變成這樣？表面上看似是自己贏了，可是實際上呢？這樣被活活打死，還不如被一刀砍死，至少可以少受些罪！難道顧念蒼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說要將她拖出去砍了的嗎？

    屋外傳來的陣陣慘叫聲，讓屋里的人都如坐針氈。老夫人突然站起身來，聲音激動的說：“隨你們胡鬧吧！我身體不適，要先回去了！”

    聽到她的話，顧念蒼連頭都沒有抬，一只手捧著茶杯，另一只手拿起杯蓋，用杯蓋慢慢的暼著茶水表面的茶沫，涼涼的說：“母親身體不舒服，自然可以回去休息，但是您身邊的丫鬟卻要留下，好好聽一聽，好知道以后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

    “你…”老夫人氣急敗壞的轉(zhuǎn)身向里屋走去。她身后站立的三個丫鬟想要跟著她一起走，卻又有些不敢，遲疑著看向顧念蒼。

    顧念蒼好似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的窘態(tài)，只是在自顧自的喝茶。

    丫鬟們終究沒敢去試一試，違抗男人的命令，會有怎樣的下場，都乖乖的站在原地，沒有人離開。

    屋外的慘叫聲漸漸停息，親衛(wèi)進來稟報：“報將軍，仗三十，人已經(jīng)沒氣了！”

    顧念蒼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好生安葬，將撫恤的銀子送到她家里。”

    “是，將軍?！庇H衛(wèi)答應(yīng)著出去了。

    顧念蒼站起身向門外走去，經(jīng)過顏羲和的身邊時，語氣平靜的說：“走了?！彼叩介T口站了片刻，卻看到顏羲和仍然呆呆的立在原地，只好又返身走回去，拉起她的手無奈道：“我們還要去祠堂！”

    顏羲和被他拉著，機械的向前走著，腦海里思緒翻滾。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自己竟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他。

    墨菊想要跟著一起往外走，卻被顧念蒼冰冷的眼神阻止。她躊躇著不知該怎么辦，繼續(xù)跟上去她又不太敢，剛剛男人的表現(xiàn)嚇到的可不僅僅只是顏羲和。不跟上去，又有些擔(dān)心小姐。

    就在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時候，顧念祖走過來低聲的對她說：“你就不要跟去了，我大哥不會對大嫂怎樣的！況且祠堂你又進不去！”

    墨菊聽到他的話也只好先回去了。

    一路上，顏羲和都是悶悶不樂，沉默著跟在男人身后?？煲叩届籼玫臅r候，顧念蒼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只是用低沉的聲音說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更是對同伴的辜負！”

    說完這些話后，男人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突然覺得有些懊惱，平時自己做事情，什么時候向別人解釋過！可是看著小妻子呆呆愣愣的樣子，他就是不想讓她誤會自己，從而害怕自己，遠離自己。

    顏羲和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喃喃地重復(fù)著他剛才說過的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更是對同伴的辜負！”她隱約間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有明白。但是，對于顧念蒼她卻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排斥和害怕。

    無論如何自己以后總要同他一起生活下去，總會有完全了解這個男人的一天！

    顏羲和快步的想要追上男人，緊走幾步后，卻看見顧念蒼停在原地，仰頭望向前方。

    顏羲和順著他的視線同樣仰頭望去，卻被眼前這雄偉壯觀的一幕深深震撼！

    顧念蒼的前方是一處巍峨莊嚴(yán)、氣勢不凡的古代建筑。高大的石拱門后，青磚鋪就的廣闊院落里，斗拱飛檐的三進大宅一層高過一層，紅墻碧瓦，松柏環(huán)繞，整體呈現(xiàn)出一只臥獅的造型。門前一個巨大的青石碑聳立，碑上的文字因為久經(jīng)風(fēng)雨已經(jīng)有些許的模糊。

    整個建筑沒有過多的裝飾與打磨，就這樣干凈簡潔的靜靜立在那里，歷史的厚重與滄桑便能撲面而來，讓人肅然起敬！

    顏羲和的腦海里突然躍出一句話：青山不言，丹書長存。

    不炫耀、不表白，只默默做我自己認(rèn)為該做的事情，功過是非都留給后人去評價、去反思。僅僅只是一座建筑，就能充分反映出顧氏一族的思想。

    顏羲和覺得自己好像又多懂了顧念蒼一些。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后進入祠堂，青磚鋪就的道路上落葉紛飛，一派蕭瑟景象。男人矯健的背影依舊挺拔，可是顏羲和卻突然覺得有些傷感，過去那些曾經(jīng)驚才絕艷的顧家將軍們，是否也在青春年少之時，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走過這條路，然后奔赴邊關(guān)，戰(zhàn)死沙場。他們的身體是否能夠回到供奉著他們靈位的地方？他們的靈魂又是否縈繞其間不愿離去！

    顏羲和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將心理的話低喃出聲。

    顧念蒼突然止住腳步，等著顏羲和走到他的身旁，突然伸出大手緊緊的握住了顏羲和的手，用悲壯的聲音輕聲說到：“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聲音里的堅決不容置疑，然而緊握的大手卻暴露了他的情緒。無怨、不悔，卻有愧！愧對家中日夜擔(dān)心、望眼欲穿的妻子和母親！

    看著身邊悲傷沉重的男人，顏羲和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露出最陽光燦爛的笑容，調(diào)皮的說：“原來我嫁的男人居然是一個大英雄！可是娶我的那天你為什么沒有腳踩七色祥云呢？”

    看著顧念蒼愣愣的表情，顏羲和突然意識到，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梗！哎！咱們之間的代溝不是一星半點兒，而是有整整幾百年！

    顧念蒼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小妻子，雖然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些什么，但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他以為顏羲和說的是什么自己沒有看過的書上的典故，還在心中暗暗慚愧。

    顏羲和如果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一定會狂冒冷汗！

    看著顏羲和因為自己無法回應(yīng)而露出沮喪的表情，顧念蒼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顏羲和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嚇到了，發(fā)出了一聲尖叫，然后在他懷里掙扎扭動著，想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嚴(yán)肅些！”男人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的說到。

    顏羲和一下被他驚呆了，到底是誰不嚴(yán)肅??！

    “你走得太慢了，老祖宗們都等膩了。”男人義正言辭的說。

    顏羲和享受著平生，不，是兩世第一個公主抱，心中卻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喜歡我的文章，就收藏我的作者專欄吧！沒事的時候來坐坐，聽我給你講不一樣的故事；不想聽故事的時候也來吧，跟我一起發(fā)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兩人來到正殿門口，顧念蒼放下了顏羲和。

    走到近前，大殿顯得更加雄偉壯觀，大殿的正上方掛著一塊寫著顧氏忠烈堂的鎏金牌匾。牌匾上的字跡古樸有力，遒勁豪放，盡顯武將世家的風(fēng)采。

    兩人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邁步走進了大殿。第一進的大殿里空間非常大，擺著幾排桌椅，應(yīng)該是族中商議大事的地方。

    穿過第一進大殿，經(jīng)過一條走廊來到了第二進大殿。二進的大殿里掛著各色眾多的牌匾，顏羲和不及細看，只是大概掃了一眼，好像都是族里人獲得的榮譽，甚至還有好幾個表彰貞潔烈婦的牌匾。

    顏羲和只覺得身上冒寒氣，趕緊快走幾步跟在顧念蒼的身旁。

    終于走到了最后第三進的大殿，殿中層層的香案，供奉著無數(shù)的牌位。顏羲和原本以為這里會非常陰森恐怖，畢竟是供奉靈位的地方。然而真的進到這里卻全不是她想像的模樣。

    整個大殿里莊嚴(yán)肅穆，空氣中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檀香味道，淡淡的香燭煙霧中無數(shù)的牌位靜默而立，無言的述說著顧氏一族的榮耀與悲傷。

    顧念蒼拿起香案上的香點燃，遞給顏羲和三支，然后跪在大殿正中的蒲墊上，雙手舉香過頂，鄭重的說到：“顧氏第十七代家主顧念蒼敬叩列祖列宗！”然后深深的叩拜下去。

    顏羲和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走過去跪在蒲墊上，雙手將香高高舉起，鄭重的說：“顧氏第十七代宗婦顏羲和敬叩列祖列宗！”然后也深深的叩拜下去。

    兩人拜完后，將香插在香案的香爐里，顧念蒼把香案上的顧氏族譜翻開，用毛筆將顏羲和的名字鄭重地寫在了上面。

    寫完后，顧念蒼又帶著顏羲和來到最下面的一個牌位前，用手指輕輕的摸著牌位上的名字，良久后才低聲說到：“父親，我?guī)合眿D來看你了！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以后…也絕不會！”

    顏羲和看見牌位正中寫著“顧公遠山之靈位”，與其他牌位上冗長的官職和虛銜相比，顧遠山的牌位簡直簡潔的不像話。

    顏羲和疑惑的看向顧念蒼，然而顧念蒼卻絲毫沒有要給她解釋的意思。

    祠堂是一個家族中最莊嚴(yán)神圣的地方，在中國原來的歷史上直到明朝嘉靖帝前，普通的庶民無論你多么有錢，也是不允許建家族祠堂的。而女人更是不被允許進入祠堂，女人一生中只有一次可以進入，就是在結(jié)婚的時候。

    因此，對于公公的牌位，顏羲和就是有再多的疑問也決不會問出口，以后總有機會能夠知道。

    完成了這些儀式后，兩人走出了祠堂，慢慢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顏羲和的肚子里突然傳出“咕，咕”的聲音，她趕忙用手捂住肚子，窘迫地偷眼向顧念蒼望去。

    顧念蒼是學(xué)武之人，如何能聽不到她發(fā)出的聲音。眼角的余光中小新娘的耳朵又一點點紅起來，顧念蒼的嘴角微微翹起，剛才沉重的心情突然一掃而空。

    “夫人可是餓了？”男人一本正經(jīng)的問。

    顏羲和這才想起，從早上到現(xiàn)在，自己還沒吃過飯呢！又餓又累還要東跑西顛的，難道自己嫁進將軍府是來受罪的嗎！突然之間她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可害羞的，都是顧念蒼不對！還笑話我，哼！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嘴角都翹起來了！

    “哎呀！對哦，我到現(xiàn)在連早飯都沒吃呢！”顏羲和做恍然大悟狀，然后又用非常認(rèn)真的語氣問到：“難道將軍府是不吃早飯的嗎？”

    顧念蒼聽到她的話，差點跌倒，轉(zhuǎn)身看向顏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