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殿人一走光，白若鬼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到底怎么回事？這個古賀子究竟是什么人？”

    云荒門掌門微微嘆了口氣，道：“你不是之前問過我是不是偷盜奈何通幽鏡的人嗎？我現(xiàn)在告訴你，偷盜奈何通幽鏡的，是曾經(jīng)與我形影不離的好友，通幽?！?/br>
    白若鬼怔了怔，“竟是通幽童子。怎么會是他？”印象中的通幽童子，模樣冷酷，不愛笑，總是一副凝望著遠(yuǎn)方出神的模樣。怎么也不會想到，那樣一個人，會作出偷盜之事。

    云荒門掌門悵然道：“我與他本只是太上老君煉成的兩顆丹藥，因偶然得天界靈氣養(yǎng)成，又得太上老君相助，方化了仙身。我們一出生便一直在太上老君身邊做事，從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所以對外面的世界和自由十分向往。我和他曾經(jīng)約定，一起離開太上老君，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游歷一番?？墒?，在約定到來的前一天，發(fā)生了讓我無法完成約定的事?！?/br>
    白若鬼下意識地道：“和奈何通幽鏡有關(guān)？”

    云荒門掌門點(diǎn)頭，“那一日，正是魔尊復(fù)活的第三日。昆侖虛的尊者突然來到天界，將一封信交給我，希望我將這封信轉(zhuǎn)交給斧頭神君，也就是當(dāng)時(shí)的你。”

    白若鬼怔了怔，她很肯定她從沒有收到過墨清明任何信，疑惑，“可你并沒有把那封信轉(zhuǎn)交給我，是不是？”

    云荒門掌門再次點(diǎn)頭，“因那封信被我一不小心掉在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br>
    “什么！”白若鬼大氣，“你，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可還記得那封信上寫了什么？”

    云荒門掌門臉色愧疚道：“我并沒有看那封信，自然也不曉得那封信上寫了什么。不過，當(dāng)時(shí)我跳入了煉丹爐里找那封信。所幸，那封信用的不是普通的紙，墨也不是普通的墨，沒有被煉丹爐里的火損壞。信雖保住了，我卻被困在了煉丹爐里置著的一面鏡子中。后來我才曉得，當(dāng)時(shí)太上老君正在煉制一面可容納一個小世界的鏡子。如此，我被當(dāng)做了煉制鏡子的一味素材，昏昏沉沉中與那面鏡子融為了一體。太上老君從爐子里取出鏡子時(shí)，才曉得這件事，但也已經(jīng)無可奈何。太上老君給鏡子取了我和通幽的名字，并把鏡子高高掛起，當(dāng)做寶貝珍藏起來。通幽因?yàn)槲业氖Ъs，十分生氣，當(dāng)在鏡子里看到我的身影時(shí)，又十分悲傷。他那時(shí)常常問我，是不是打破了鏡子我就可以出來。我在鏡子里出不了聲音，沒法告訴我他，若是打破了鏡子，我也便灰飛煙滅了?！?/br>
    白若鬼道：“可他最后還是打碎了那面鏡子，但你還活著。也就是說，他成功把你和鏡子分開了?！?/br>
    云荒門掌門嘆道：“若真是如此，我便不用這樣一直活著，便可與他一道輪回了。他打碎鏡子后，太上老君及時(shí)趕到，幫我重塑了魂魄。但我也只能算是勉強(qiáng)活著，不能如正常的魂魄那樣可以輪回轉(zhuǎn)世，一世若沒，便就沒了。太上老君把通幽貶下凡間后，我雖得了身體自由，卻再也開心不起來，成日郁郁寡歡。太上老君看出了我的心思，給了我看押云荒門鎖妖塔里的妖王的重任，將我派遣到這里做了掌門。而通幽因?yàn)榕c我緣分未盡，無論幾次轉(zhuǎn)世，都會出現(xiàn)在云荒門，成為云荒門的弟子，只是不再記得我。他的每一世，我都想度化他成仙，這樣便可永世與他相伴?？擅恳淮危荚诳煲上傻臅r(shí)候放棄仙道步入輪回。如此，我看了他一世又一世，卻最終只能一個人默默回憶兩個人的過往?！?/br>
    白若鬼聽著這樣一段故事，十分心傷，想起了清明，急切地問道：“那奈何通幽鏡呢？”

    云荒門掌門道：“不就在你的面前嗎？”

    白若鬼一怔，只見面前的這個人突然周身冒出點(diǎn)點(diǎn)星光，似乎在消散，驚訝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云荒門掌門笑道：“我的元神便是奈何通幽鏡。雖然只能再使用一次，但若能救得昆侖虛的尊者，我此生也不算白活了?！?/br>
    白若鬼惶恐道：“什么意思？什么只能使用一次？什么白活？你……”

    云荒門掌門打斷道：“不用擔(dān)心我，這對我來說是解脫。我這一生我活得太久太久，卻大多時(shí)間都是活在痛苦當(dāng)中。這一回，終于能夠解脫了。我很感謝你能夠聽完我說的那些過往。那些話，放在我的心里已經(jīng)太久太久，從來不敢示人。也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方有勇氣說出，大約是因我們有著類似卻完全不同的遭遇。”

    一封信自云荒門掌門的手中飄出，落在白若鬼的面前?！斑@便是當(dāng)年昆侖虛的尊者要求我轉(zhuǎn)交給你的信。時(shí)隔萬年，我總算是將它送到了。還請你原諒我送遲了。”

    白若鬼俯身拾起信時(shí)，云荒門掌門的身形徹底消失，原地只有一面通體晶瑩如玉呈現(xiàn)七彩光芒的鏡子。

    白若鬼雖然有些不忍，但終還是果斷拿起鏡子，迫不及待地回到山洞。

    墨清明此時(shí)已經(jīng)快成了石頭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察覺到不妙，白若鬼連忙使出法力催動奈何通幽鏡，將墨清明送到了鏡子里的世界。通過鏡面可以看到墨清明落在了一處云霧繚繞的海面上，道道靈氣自四面八方向他的體內(nèi)涌入，助他恢復(fù)人形。

    白若鬼長長松了口氣，嘆寶鏡如此神奇，嘆太上老君如此有才。

    將寶鏡置在一邊后，白若鬼從懷里掏出數(shù)萬年前墨清明寫給她的信，懷著亂七八糟的心情打開。

    第73章 表了個白

    【73】

    紙是附以靈氣的幻紙，墨是施加了法力的境墨，二者結(jié)合，則可創(chuàng)造出寫信人想要表達(dá)的幻境。

    以幻紙境墨為信，讀信者既可看字，亦可看幻境。

    白若鬼因著亂七八糟的心情，來不及看信上的文字，便陷入了信中的幻境。

    她一向控制不來這個。

    隨著心情漸漸平靜，她看到了無數(shù)個畫面閃過。皆是作為斧頭神君時(shí)與墨清明在一起的畫面。

    第一次在蟠桃宴上相遇，她偷偷趴在他的身后觀察著他，模樣有幾分滑稽。

    再次相遇，蟠桃園中大義出手相助。他禮貌地拱手：“多謝神君解圍。”她抬起頭看著他，模樣驚喜。

    之后，她化為凡間女子的模樣，跑到他昆侖殿想偷偷栽種蟠桃種子，結(jié)果被他發(fā)現(xiàn)，模樣驚恐不安后又換一臉狡詐的模樣。

    再之后，她與他一起偷偷跑到蟠桃園種桃核，從此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之后的畫面，便是她天天跑來昆侖虛找他的畫面，或找他下棋，或找他喝酒，或找他論道，或找他一起斬妖除魔……

    在這些畫面里，她總是開心的模樣，歡喜不已的模樣，幸福的模樣。

    最后一個畫面中，她喝醉了酒，摟著他的脖子，迷糊不清地在他耳邊嘀咕：“你看你，每天和那么多人說道，身邊卻連個親近之人都沒有。你縱然對天下所有人好，也無人曉得要對你好。不如，你棄了那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仙道，我也棄了我那閑職，我二人做個凡間野鴛鴦，逍遙快活。只要你不拋棄我，我定永生永世對你好?！?/br>
    畫面終于結(jié)束，一片光華中，數(shù)萬年前的他向她走來，一如當(dāng)初的意氣風(fēng)發(fā)，瀟灑淡然，如風(fēng)如夢。

    他說：“一直很遺憾沒能回答你的心意。如今，魔尊魂魄占據(jù)我昆侖虛，昆侖虛大劫難逃，我難能放下昆侖不管，怕是要與魔尊同歸于盡。不過你放心，我便是死也會留下一魂一魄轉(zhuǎn)世。我已經(jīng)與掌管凡間命運(yùn)的星君打過招呼，他已答應(yīng)若我轉(zhuǎn)世成人，定會為我譜一段與你的情緣。你是否愿意在我轉(zhuǎn)世成人后，來凡間找我？我會一直在凡間等你。到此，我想我已經(jīng)可以回答你的心意了。玲瓏，我想我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

    隨著話音落下，畫面瞬間支離破碎。

    可白若鬼還沉浸在方才的畫面里，無法自拔。

    原來，他早在數(shù)萬年前，她還是斧頭神君的時(shí)候，便喜歡上她，并且與她表白了。

    是她那個時(shí)候太笨，太傻，太粗心，竟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意。還是說，是他隱藏得太好了？

    若是他那個時(shí)候，能有現(xiàn)在半分直白，她也不至于到死都不曉得他的心意。

    記憶瞬間轉(zhuǎn)到第二世。

    白若鬼神情一顫，蒼白著臉踉蹌著后退了一步，倚靠著石壁，發(fā)起呆來。

    第二世里，她作為天界仙子綠玲瓏，比第一世還要純粹地?zé)o可救藥地愛上他?？墒牵傆X得自己走不進(jìn)他的心里，總覺得他的眼睛看她時(shí)像在看著另一個人。她還以為，是自己無能，無法走進(jìn)他的心里，卻不曉得，他看的一直都是她，前世的她，今世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