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家里是做慣針線活兒的，穿針引線的姿勢比青柳更加熟練，一開始或許有些緊張，做得不大順暢，沒多久靜下心來，一朵花便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她手中。

    玉兒上前接過來，青柳道：“記上二嫂的名字，”又對眾人道：“每個人的成品，都記上名字，等大家做完了，我再從中選出合適的。被挑選出來的人，就能來作坊上工了。玉兒，你給大家講講工錢報酬?！?/br>
    玉兒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脆聲道：“在作坊里做工，每個月至少可以得到六百文工錢，做得多還有額外獎勵，每天做工四個時辰，提供一頓午飯，每旬休息一天，逢年過節(jié)還發(fā)放米面糧油，各位大娘大嫂若有意向，可要抓緊了。”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嗡嗡地炸開了窩。

    要知道一個壯年勞力，一天的工錢也不過三五十文，年輕機(jī)靈的男子在鎮(zhèn)上做伙計，一個月也就五六百文，現(xiàn)在她們一個婦道人家，不過坐著拿拿針繡繡花，就能拿六百文？而且還有許多別的好處哩！

    這么優(yōu)厚的條件，若是別人家開出來的，眾人必然要懷疑，可這是林家人說的，大家想也不想一窩蜂就沖上去拿針線繡花了。

    不管做得好不好，為了每月六百文錢，就算獻(xiàn)丑也要試一試！

    夜里，青柳拿著幾十朵花挑挑揀揀。

    林湛見有一人明明做得不錯，媳婦兒卻把她名字劃去了，奇怪道：“媳婦兒，這多花比剛才那幾朵都好看啊 ，怎么不要？”

    青柳看了眼那花，笑道：“花是不錯，可是春花嫂是出了名的愛貪小便宜，我可不敢招她來做工?！?/br>
    其實(shí)她今日讓大伙兒現(xiàn)場做花，不過是個幌子。

    有些人名聲不好，花做得再漂亮，也不能收，可是人家來了，若要回絕，總不能說實(shí)話，到時候得罪了小人，平白讓人背地里說閑話。

    于是她便想了這個法子，到時候就用花做得不夠好來拒絕一些人，如此，就算她們再說什么，別人也只會認(rèn)為是她們自己技不如人。

    林湛贊道：“媳婦兒，你好聰明?！?/br>
    青柳道：“這算什么，一點(diǎn)小聰明，說出去給人笑話?！?/br>
    青柳挑了十幾個人出來，不過這些人，她仍不是十分放心，打算明日再拿去問問薛氏。村里許多人租了林家的田，每年交田租時的情況，也最能看出一些人的品行如何了。

    今日忙了這事，她便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忙對林湛道：“明天青荷回門，我之前和她說好了，我身子不便，不回去看她了，她到時候或許會帶著妹夫過來拜訪，你要好好招待妹夫?！?/br>
    林湛自然點(diǎn)頭。

    十月十八，是青荷回門的日子，她跟鐵匠兩人上午回娘家，下午便來林家看望她阿姐。

    林湛跟鐵匠兩個連襟在正屋內(nèi)喝酒，青柳則帶著meimei回房說私房話。

    關(guān)上房門，青柳先好好地把青荷打量了一遍。

    青荷今日梳著婦人髻，頭上的珠釵不似出嫁那日隆重，只戴了一支銀簪，一朵珠花，可她年輕有資本，即使是這樣簡單的裝扮，也十分惹人注目。

    青柳看她面上血?dú)馐?，臉色紅潤，提著幾日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問：“怎么樣？這幾天在他家里還習(xí)慣嗎？”

    青荷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挺好的，公公婆婆都很和氣，大哥大嫂也挺好說話的。”

    青柳又問：“那他呢？他對你怎么樣？”

    青荷面上飛起一抹紅霞，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青柳笑道：“跟阿姐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之前說成親后你跟著他去鎮(zhèn)上住，你公婆這兩日有沒有提起？”

    青荷道：“有的，第二天敬茶，公公就把話都說清楚了。”

    鄭家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女兒已經(jīng)出嫁了，家里還剩兩個兒子。鄭老漢怕日后兄弟兩個爭家產(chǎn)不和睦，于是二兒媳過門第二日，一家人就在飯桌山把這事攤開來說。

    鄭鐵匠十來歲上就被送去學(xué)藝，后來他出師，掙的錢除了一部分孝順爹娘，剩下的都讓他拿去在鎮(zhèn)上買了院子。

    而鄭家大哥一直在家干農(nóng)活，家里幾間磚瓦房也是他跟鄭老漢兩個一點(diǎn)點(diǎn)建起來的。

    所以鄭老漢和他婆娘的意思，以后他們老了，家里的五間瓦房就歸老大，鎮(zhèn)上兩間屋子的小院歸老二。

    雖老二吃虧了些，可這也算是對老大的補(bǔ)償。

    而且家里十幾畝田，日后分家，也是老大占大頭，二老就跟著老大過日子。

    青柳聽后，想了想，道：“這樣其實(shí)也不錯，雖你們分得少，可這些年一直是你大哥大嫂在二老面前伺候，家里的活兒又都是他們在干，理應(yīng)多給他們一些。況且妹夫有打鐵的手藝，以后不用靠田地吃飯。你們現(xiàn)在住的院子是小了一點(diǎn)，可是在鎮(zhèn)上，干什么都方便，而且又只有兩個人住，足夠了。等有了孩子，應(yīng)該也攢夠了錢，到時候再換間大的?！?/br>
    青荷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青柳問：“那你們什么時候搬去鎮(zhèn)上？”

    “明天就搬，他的鋪?zhàn)雨P(guān)門好幾天了，明天該開張了?！?/br>
    青柳便道：“雖然不住在一塊，但現(xiàn)在還沒分家，每過個十天半個月的，你要回去看看你公婆，也別空著手回去，帶些糕點(diǎn)、米油什么的，二老高興，別人看著也好看?！?/br>
    青荷一一點(diǎn)頭，“娘也是這么說的。”

    青柳喝了口茶，心里想著還有什么是要交代meimei的。

    青荷揪著帕子看了看她，咬著唇羞澀道：“阿姐，那種事……做多久才會有孩子？”

    青柳愣了下，耳廓也有些紅，“這個……不好說?！?/br>
    “那、那你是多久懷上的？”

    青柳面紅耳赤地在心里算著，她是五月初發(fā)現(xiàn)懷了身孕，那時大夫就說有一個多月了，往前推一推，差不多是三月十幾懷上的，那會兒離她跟林湛第一次洞房不過才幾天。

    “……大概四五天吧。”

    青荷聽了，似乎松了口氣。

    青柳便道：“怎么問這個？”

    青荷抿著唇，有些難以啟齒。

    青柳忙問：“他欺負(fù)你了？”

    “沒有，”青荷忙搖頭，面上紅得快要滴血，“就是、就是我覺得難受，脹得慌……阿姐，你是怎么忍過來的？”

    青柳也面紅耳赤，小聲道：“忍忍就習(xí)慣了……”

    姐妹兩個紅著臉，一時間好一會兒都沒好意思再說話。

    其實(shí)青柳若再追問一番，就能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只是她自己經(jīng)驗(yàn)也有限，當(dāng)初剛和林湛同房，也覺得難受，所以就覺得所有人一開始都會難受，不知道m(xù)eimei青荷其實(shí)早已被她誤導(dǎo)。

    出嫁那日，青荷曾問過青柳，關(guān)于洞房，她是不是只要坐著就行了，青柳當(dāng)時點(diǎn)了頭。

    那天晚上，鄭鐵匠帶著一身酒氣回屋，便看到嬌滴滴的小媳婦兒坐在床邊等他。

    兩個人紅著臉喝了交杯酒，鄭鐵匠借著酒壯膽，一伸手就把媳婦兒推倒了。

    青荷懵了一下，看他覆上來，忙爬起來，揪著被子磕磕巴巴道：“我、我要坐著……”

    鄭鐵匠腦子早已混成一團(tuán)漿糊，見媳婦兒說要坐著，艱難地想了想，坐著似乎也可以。

    于是青荷的初次就這樣煎熬地過去了。

    之后兩天鄭鐵匠體諒她身上不舒服，都沒再碰她，只是她自己一回想那晚坐在他懷中，被迫用身子吞下那粗長的物件，仿佛整個身體都被貫穿的脹痛，就一陣后怕，所以心里只想早早懷上孩子，免得再受搓揉。

    作者有話要說：　　觀音坐蓮吶～

    ☆、臨盆

    又過了十來天, 珠花作坊萬事俱備，選了個吉利的日子開坊了。

    因青柳大著肚子，薛氏便讓自己身邊的一個管事媳婦暫時管著作坊各項(xiàng)事物, 每日回來再和青柳匯報。

    偶爾天氣好，青柳也會帶著玉兒, 提著一食盒糕點(diǎn)過去看看，順道給大伙兒加一頓點(diǎn)心。

    作坊里做工的總共就□□個婦人，都是青柳和薛氏挑了又挑的，人品信得過，手腳也勤快。她們本就老實(shí)本分, 再看林家這樣大方和氣，自然更加用心做工。

    第一批珠花做出來，沒在鎮(zhèn)上出售，而是先送到了縣里的鋪?zhàn)印?/br>
    第一天沒什么動靜，青柳有些失落。

    第二天仍沒回應(yīng), 她開始緊張了，唯恐珠花賣不出去，家里要虧本。

    見她擔(dān)憂得晚飯都沒吃幾口，林湛只得拍著胸口跟她保證，自己有錢, 隨便媳婦兒怎么虧。

    青柳哭笑不得，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心酸。

    好在第三天，鋪?zhàn)诱乒褡尰镉媮砘卦?，說那些珠花已經(jīng)被各家小姐太太們搶光了, 讓作坊這邊趕緊再送一批過去。

    青柳提著的心放下來，晚上拿著賬本將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上翹的嘴角怎么也壓不住。

    她算了好幾遍，才興沖沖對林湛道：“除去各項(xiàng)成本和人工，咱們這三天凈掙八兩銀子呢！”

    才八兩？

    林湛看了看媳婦兒興奮的神色，把嫌棄的話咽了回去。

    青柳察覺出來，問：“你是不是嫌少？”

    林湛忙搖頭，“沒有沒有?！?/br>
    青柳道：“咱們才剛開始呢，一開頭各種花銷自然多一些，等以后做得久了，成本分?jǐn)傞_來，咱們就會掙得越來越多了。你看看，一天二兩多，一個月差不多八十兩，一年就有九百多兩了，我從沒見過這么多銀子呢！”

    她算著算著，心里有些感慨，難怪人家說，有錢人越有錢，窮人越窮。

    有錢人若想掙錢，有足夠的成本在手，大可選擇各種高成本高利潤的行當(dāng)，雖說一開始要大把錢財砸下去，可錢能生錢，這些錢很快就成倍成倍地掙回來了。

    而窮人就算有了什么想法，一沒本錢，二沒人脈，萬事開頭難就給難住了。

    就像她從前，若想掙點(diǎn)錢補(bǔ)貼家里，只能打打絡(luò)子。

    嫁來林家后，卻輕而易舉地從姚師傅那里學(xué)了做絹花的法子，后來又自己琢磨出做珠花的方法，靠著林家的本錢，林家的人脈，這珠花作坊，可以說說辦就辦起來了。

    林湛不知她心中感慨，只聽她說沒見過這么多銀子，便道：“媳婦兒，我那柜子里的東西你沒看見嗎？”

    青柳回神來，問：“什么東西？”

    林湛起身把他柜子下面第二個抽屜整個卸下來，放到青柳面前，道：“這是我的私房錢，媳婦兒，都給你?！?/br>
    青柳探頭看了一眼，整整半個抽屜的各式玉佩、金銀器具、元寶、銀票，雜亂無章隨意擺放。

    林湛順手撥了撥，就將它們撥成一堆小山。

    青柳驚呆，好半晌才道：“你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就一直這么隨便放著？”

    林湛道：“有些是長輩給的，有些是鋪?zhàn)臃旨t，還有些從前在外面跑掙回來的。我也不記得有多少，應(yīng)該都在這里了。媳婦兒，你幫我收著吧?！?/br>
    青柳忙道：“你自己收吧，放在我這里，丟了怎么辦？”她可不敢管著這么多錢財，睡都睡不好了。

    林湛拿起抽屜顛了顛，“那還是放在這里吧。”

    青柳看他把抽屜隨手塞回去，就準(zhǔn)備上床睡覺，忙道：“你至少也上個鎖啊，這么隨便亂丟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