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天沒讓她得逞，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林湛真的與別的女子站在一起的場面，她就感覺整個胸口都揪了起來，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僅是想一想都這樣難受，若要她如舅母那般賢惠，親自為舅舅納妾，看著別的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又一個孩子，還幫他將家里cao持得井井有條，她怕是永遠無法做到的。

    林湛練完武回來，見媳婦兒既沒練字，也沒做珠花，只是愣愣坐在窗邊發(fā)呆，臉頰泛白，沒什么血色，立刻走過去，擔(dān)憂道:“媳婦兒，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青柳回頭看他，輕輕搖了搖，“沒有，小家伙今天乖得很?！?/br>
    林湛坐在她身邊，從一旁歪著頭看她的臉，“那你是怎么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阿湛，你還記得周寶珠嗎？”

    林湛一愣，“記得啊，咱們之前還在廟里見過，媳婦兒你這么快就忘了？”

    青柳輕聲道:“我沒忘，我說的是從前……你和她從前的事，沒有我的時候，你們兩個是怎么樣的呢？”

    雖然媳婦兒還是輕聲細語，柔柔弱弱的模樣，林湛卻不知怎么的，陡然有了些危機感，脊背發(fā)涼，好像有人在他背后吹冷風(fēng)。

    要知道他能安全長到這么大，靠得就是野獸一般的直覺。

    而他當年跟人決一死戰(zhàn)的時候，都沒這種要完了要完了的感覺！

    他小心翼翼試探道:“媳婦兒，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青柳看他一眼，仍慢條斯理道:“從前就想問你了，只是一直忘了，今天才想起來。怎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嗎？若是如此，你也別為難，我不聽就是了?！?/br>
    林湛張了張嘴，感覺牙有點癢癢，若讓他知道到底是誰在媳婦兒面前嚼了舌根，讓媳婦兒又想起這件事，他一定咬死他！

    只是眼下，看著媳婦兒越發(fā)和顏悅色的臉，他心頭危機感更強了。雖然媳婦兒說得通情達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反倒一點都不敢隱瞞了，總覺得瞞了之后會死得很慘烈！

    他咽了咽口水，掰著指頭一五一十地說了。

    從兩家的交情，到小時候幾次見面，再到長大了定親，之后他就上了戰(zhàn)場。

    說完了他又加了一句:“就這么多了，媳婦兒，我一句都沒隱瞞?！?/br>
    青柳輕輕點頭，忽然話題又一轉(zhuǎn)，道:“我想吃青梅羮了。”

    林湛呆了下，忙道:“我去買，剛才聽見有人在后巷叫賣，我去看看還在不在?！?/br>
    青柳叮囑:“挑青一點的，漬起來才好吃?！?/br>
    林湛連連點頭，出了院子，他抹了把汗，吁出一口氣。

    媽呀，媳婦兒剛才看起來怎么比師父發(fā)怒的時候還恐怖，他腿都快軟了。幸好是在房內(nèi)，沒別人瞧見。

    迎面走來幾個下人對他行禮，他忙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點了點頭。

    咳，其實……媳婦兒還是很乖的。

    ☆、送一個媳婦兒

    幾天后就是賞花會的日子, 地點在薛府后院大花園中。

    青柳雖在此住了一小陣子，但一直只在錦繡苑和薛老太太院子里走動，從未去過大花園。

    她本不打算去湊熱鬧, 只準備讓珠兒去留意一下，若見了王嫣然, 就請她去一趟錦繡苑。只是錦娘對賞花會極有興趣，硬是把她拉了過來。

    花園占地極廣，園中有一汪湖水，圍著小湖建了繞水回廊，今日的花, 就沿著回廊擺了一路。

    而那一位位小姐，正是花般嬌嫩的年紀，簡直比這滿園子的花還要燦爛奪目。

    青柳看得眼花繚亂，心道不知舅媽要如何從中挑出一位合心的兒媳婦？

    這賞花宴，雖說是錢氏安排的, 可明面上，掛的是薛家?guī)孜恍〗愕拿^，眼下她們正在人群中，與眾位姑娘相談甚歡。

    見到青柳與錦娘過來，二小姐遲疑了一下, 仍與人交談，沒有過來。

    四小姐只當做沒看見。

    三小姐與眾人示意過后，迎了出來，輕聲笑道:“兩位嫂嫂可算來了, 快隨我去見見大家?！?/br>
    青柳與錦娘對視一眼，隨她過去，與眾人打了招呼。

    這會兒姑娘們剛認識，都還十分矜持，互相通了姓名，試試探探地談著琴棋書畫珠釵環(huán)佩。

    姑娘們談?wù)摰脑掝}，青柳大都說不上什么話，便只在一旁含笑聽著。

    沒多久眾人三三兩兩散開，錦娘也找到了說話的人，青柳就與錦娘和三小姐說過，走到一旁，專心地看起花來。

    這賞花會上，滿院子的人，滿院子的花，倒真讓她找到不少從未見過的品種，心里又多了許多新的珠花樣式。

    走得累了，她便在園子一角的涼亭里歇腳，一邊吹風(fēng)，一邊往人群中張望，找王嫣然的蹤跡。

    正尋著，身后突然有個聲音道:“jiejie在看什么？”

    青柳忙回頭，穿了一身粉色薄衫站在身后的，不是王嫣然是誰？

    王嫣然笑盈盈走進涼亭，道:“遠遠我就見jiejie一人坐在這里，怎么不去和大家說話？”

    青柳笑了笑，“你們都是小姑娘，說的話我都搭不上嘴哩?！?/br>
    “jiejie這話說的，你能比我們大幾歲？”

    青柳輕笑，“我家里有個meimei，比你們都大了兩三歲，你說我大不大？”

    “哦？”王嫣然眼神微動，“jiejie也有個meimei？她有您這樣的jiejie，必定是個是個十分幸福的姑娘，真讓人羨慕?！?/br>
    青柳想起那日薛氏的話，猜測她是想起自己的jiejie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想了想，斟酌著道:“你的jiejie，肯定也最疼你?！?/br>
    王嫣然淡淡地笑了笑，“是，大姐最疼我，她是個好人，對誰都好，只可惜……好人卻沒有好報?！?/br>
    青柳抿著唇，輕聲安慰:“壞人會有報應(yīng)，只是時候沒到而已，老天都看得見?！?/br>
    王嫣然幽幽道:“我卻不信，老天若真長了眼，怎么會將那些惡人留到現(xiàn)在？”

    青柳便不知該如何勸了，失去至親的痛楚，豈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撫慰的？

    王嫣然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著，聞著與大姐身上相似的暖香，享受這難得片刻的安寧，就如她還活著一般。

    從大姐死后，她的心沒有一刻能夠安定下來，滿心滿眼都是仇恨和憤怒，為此她不惜強顏歡笑，與人虛與委蛇。

    每日見著仇人在自己面前逍遙快活，卻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極度的苦悶，快要將她逼瘋。

    或者她已經(jīng)瘋了。

    她戴著才女的面具，引來眾多男人追逐，為的不過是想找個門路，為她娘和大姐討個公道。

    在發(fā)現(xiàn)這條路并沒有成效之后，她心里已有了別的打算。而那天望江樓的意外，更是使她有了完整的計劃。

    既然老天無法給她一個公道，那她又何必安安分分走在正道上？

    若不能將仇人送進大牢，那便直接送他們下黃泉吧。

    她那日來薛府，確實沒安什么好心。

    在得知救了他的恩人娶的是名村婦以后，她是有所意動的，若能將他奪過來，若能讓他為自己所用，還怕報不了仇么？

    等見了那女子，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她心里卻一陣恍惚，好似見了大姐盈盈走向她。

    她此生最恨的，是薄情寡義的男人和不知廉恥的女人，但是為了報仇，她曾想過不惜當一回自己最恨的人。

    只是再怎么樣，她也無法狠下心去傷一個像她大姐那樣的女子。

    她心頭的打算，便只好如云煙散去。

    青柳見她面上漸漸平和下來，輕聲道:“那天我回去與我相公商量過了，你的禮，我們不能收。你既然叫了我一聲jiejie，那我就當你是meimei，姐妹之間，哪有那些身外之物的余地？”

    王嫣然怔愣了會兒，輕嘆著笑道:“jiejie都這樣說了，我若再推，便是傷情分了?！?/br>
    青柳松了口氣，見她笑得落寞，想了想，仍是勸道:“你若心里苦悶，不如說出來，凡事憋在心里，只怕要憋壞了身子。你大姐若還在，必定也如我這般想法。”

    王嫣然點了點頭:“是，我那天一見jiejie，就覺得親近，jiejie與我大姐，倒真有幾分相似。meimei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青柳道:“你說。”

    “那天姐夫出手相救，我見他身手，似乎是江湖人士？”

    青柳點點頭，“他確實會些武藝?！?/br>
    王嫣然忙道:“不知姐夫是否有相熟的江湖俠士？meimei有一樁事想托他們?nèi)マk?！?/br>
    青柳道:“我聽他說師門倒有幾個師弟，不知你要辦什么事？”

    王嫣然微微一頓，嘆道:“jiejie該聽說了，我大姐去年沒了，沒得不清不楚，娘家無人問津，官府也不管這后院的事，我思來想去，只能請江湖上的俠士來查一查這其中的因由。若我大姐真是得病去了，我心里也算有了交代，若她是因什么意外……”

    那她就殺了那一對狗男女。

    青柳見她沒說下去，以為是又想起了傷心事，忙道:“我回去幫你問問?！?/br>
    王嫣然抹了抹眼角，道:“那我先謝過jiejie姐夫了。請jiejie與姐夫說一聲，若能請來俠士，meimei愿意付出任何代價?！?/br>
    青柳輕輕點了點頭。

    夜里林湛回來，青柳與她提了這事。

    “那嫣兒姑娘確實可憐，自小沒了娘，唯一疼她的大姐又死得不明不白，至今連個說法都沒有。她想請個人來查一查究竟，阿湛，你認識的人多，有沒有誰有這樣的本事的？咱們幫幫她吧?！?/br>
    林湛摟著他媳婦兒捏捏摸摸，聞言道:“其實挺簡單，找到她大姐的墳地，開棺驗一驗便知道究竟了?！?/br>
    青柳道:“是，只是別的人要么不想管，要么不敢管，她一個女子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br>
    林湛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你說只要有人來幫她查清楚，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青柳不明所以，“是，她這些年，應(yīng)該也攢了些私房，就是不知道請人來，得花多少銀子，你清楚嗎？”

    “銀子不是問題，”林湛道，“媳婦兒，你說讓她給別人做媳婦兒，她愿不愿意？”

    青柳呆了呆，“……你想做什么？”

    林湛把她抱上來些，憂心忡忡道:“媳婦兒你不知道，我?guī)熼T還有一堆光棍呢?！?/br>
    青柳便無言了，這人，只要見到一名未婚的女子，就想到他師門去了，當初青荷跟周寶珠是這樣，如今這個嫣兒姑娘又是這樣。

    林湛卻一本正經(jīng)道:“真的媳婦兒，你沒去過上清宗，不知道我那些師弟們，一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好本事，當然，比我差點，也不缺銀子，長得也很精神，就缺個媳婦兒！”

    天地良心，若讓上清宗那群人聽見林湛這么夸他們，只怕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大師兄終于說了次人話！

    青柳見他說得認真，也不好太過打擊，只得含糊道:“愿不愿意，也得等他們見了面，自己兩人看看合不合適，咱們不敢強要求人家吧?！?/br>
    林湛道“我那幫師弟肯定沒異議，有個媳婦兒不錯了，輪得到他們挑？”

    他這大師兄為他們的終身大事cao碎了心，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主的姑娘，誰敢挑三揀四，打得他爹娘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