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又氣沖沖地哼了一聲，“一朵路邊的野花，她還當(dāng)成寶要送給我，以為我像她那樣眼皮子淺？我看姑媽也是糊涂了，當(dāng)年執(zhí)意要嫁個(gè)鄉(xiāng)下人，現(xiàn)在又給大表哥娶了這么個(gè)女人！”

    二小姐沉下臉，“住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我……”四小姐癟著嘴，“怕什么，又沒人聽見?！?/br>
    二小姐有些灰心，她這個(gè)meimei，已經(jīng)被她娘寵壞了，光長年紀(jì)，不長心眼，等嫁到婆家去，不知要惹出什么禍。

    不過，她也管不了那么許多了，從小不知?jiǎng)襁^多少回，不見她收斂，如今她自己守著二嫁的身份在娘家，自身都難保，眼看兩個(gè)meimei年內(nèi)就要嫁了，整日在她面前喜氣洋洋地說著嫁妝、未來夫婿，沒見她們體諒過她的苦楚，她又何必cao心那么多？

    青柳雖當(dāng)場(chǎng)拿話激四小姐，事后卻有幾分后悔，她在別人家做客，不該這么意氣用事，若四小姐真鬧起來，讓老太太知道，她雖不覺得自己理虧，但恐怕也會(huì)讓薛氏為難。

    心里記著這事，下午就有幾分心事重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跟薛氏坦白，讓她心里有個(gè)底。

    薛氏見她鄭重其事，以為是多嚴(yán)重的事，沒想到只是這樣，聽后安慰道:“青柳不必內(nèi)疚，安心去休息吧，一切有我呢?！?/br>
    等青柳下去了，薛氏哂笑一聲，搖了搖頭。

    她哥哥的一位太太兩位姨娘里，她唯一不喜歡的就是孫姨娘，小家出生，卻又心高氣傲，仗著年輕貌美，就有了些癡心妄想。也不看看別人家的姨娘過得是什么日子，她能有今日的逍遙自在，全看太太錢氏寬宏和善，她倒還紅著眼睛盯著太太的位置，以為別人不知道呢！

    活脫脫的一只白眼狼，教出來的女兒也不得人喜歡，眼睛長在頭頂上，忘了自己幾分幾兩。

    別說那只是個(gè)姨娘，只是個(gè)庶出的小姐，就算是太太嫡出的瑜哥兒，見了青柳也得是客客氣氣的，她薛蕤的兒媳婦，輪得到她們作踐？

    青柳與薛氏說過，心中就安定許多，得以靜了心在房中練字。

    珠兒給她端了碟牡丹芋頭糕，是廚房新做的。

    青柳看著新奇，沒想道才嘗了一口，腸胃里就突然翻滾起來，她忙跑到屋外，一肚子的飯菜吐了個(gè)干干凈凈。

    珠兒驚呼一聲，忙跟出來，叫道:“少奶奶，您這是這么了？哪里不舒服？！”

    青柳擺了擺手，又開始干嘔。

    薛氏聽到動(dòng)靜，從正屋出來，“怎么了？”

    青柳稍稍緩過來，忙道:“娘，您別過來，地上臟。”

    薛氏不以為意，繞過來讓珠兒去端茶水，又指揮下人過來打掃，扶著青柳進(jìn)屋坐下，“是不是吃壞了東西？還是夜里受涼了？”

    青柳搖搖頭，想了想如實(shí)道:“娘，從那天坐船，我就一直犯惡心，原本以為只是暈船，沒想到下了船還這樣。昨晚飯桌上就犯了一次，我擔(dān)心壞了大家的胃口，便沒有說，今天看來還嚴(yán)重了些。只是我這幾日都和大家一起吃的飯，之后也沒吃別的，又不曾受風(fēng)著涼，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br>
    薛氏越聽眼睛便越亮，忙追問:“你這幾日是不是特別愛吃些酸的辣的？是不是有時(shí)候胃口特別好，有時(shí)候又覺得什么都吃不下？”

    青柳想了想，點(diǎn)頭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娘，你知不知道我生了什么?。俊?/br>
    薛氏噗嗤笑出聲，摸著她的臉蛋道:“傻孩子！你哪里是生病了，這八成是在害喜！你呀，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青柳驚得愣住。

    薛氏喜滋滋往外走，一連迭聲喊了楊嫂子過來，“阿英啊，你快去請(qǐng)個(gè)大夫來！”

    楊嫂子忙問:“太太，是誰生病了？”

    薛氏笑瞇瞇道:“咱們青柳大概有孕了，你去請(qǐng)個(gè)大夫給她瞧瞧?！?/br>
    楊嫂子一驚，喜道:“恭喜太太，恭喜少奶奶，我這就去！”

    見她小跑著就要往外走，薛氏想起來，忙又喊住她輕聲道:“你避著人些，只說是我腸胃有些不適，先別聲張?！?/br>
    楊嫂子知道她的顧慮，連連點(diǎn)頭，快步去了。

    薛氏轉(zhuǎn)過頭來，見青柳還呆呆坐著，心中起了些憐愛，這傻孩子，什么都不懂，還當(dāng)自己生病了不敢說呢！

    她也不去打擾她，喊來廚娘，交代她做些清淡可口的面食送來。又打發(fā)了個(gè)小廝出去把林湛找回來。

    大夫很快就來了，診過后確定青柳腹中已有了個(gè)一個(gè)多月的胎兒。

    薛氏笑呵呵地給大夫包了紅包，又讓楊嫂子去給薛老太太錢氏等人報(bào)喜。

    錦娘喜道:“恭喜嫂子，恭喜娘，又要做奶奶了?！?/br>
    瑞哥兒走上前，好奇地歪著腦袋觀察青柳的肚子，“大娘，這里面有我的弟弟嗎？”

    青柳緩過神來，摸著肚子，不大自然道:“是?！?/br>
    薛氏道:“不論是弟弟還是meimei，都好?！?/br>
    瑞哥兒又問:“弟弟meimei怎么這么?。克麄兪裁磿r(shí)候能出來陪我玩呢？”

    薛氏笑道:“還早呢，瑞哥兒從前也是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大，慢慢地就會(huì)長大了?！?/br>
    瑞哥兒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滿含期待:“大娘，我可不可以摸一摸弟弟meimei？”

    “——不行?！?/br>
    青柳還未說話，院子里突然傳來林湛的聲音，話音還沒落下，他整個(gè)人已經(jīng)撲了進(jìn)來，正好蹲在青柳身邊，大掌率先落在他小腹上，扭頭看著瑞哥兒，得意道:“要摸摸你媳婦兒去?！?/br>
    瑞哥兒頓時(shí)就淚眼汪汪，大伯真壞！明知道鶯兒已經(jīng)跟別人好了，不做他媳婦兒了！嗚嗚嗚……

    青柳原本還覺得羞澀，見林湛這樣，頓時(shí)滿腔羞意都沒了，只剩無奈，嗔了他一眼，將他推開，沖林瑞招招手:“瑞哥兒過來?！?/br>
    瑞哥兒吸吸鼻子，頂著他大伯幽怨的視線，過來在他大娘的小腹上左摸摸右摸摸。

    林湛咬牙忍著，哼，等這臭小子走開，媳婦兒就是他的了，他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怎么親就怎么親，想怎么啃就怎么啃！

    昨晚媳婦兒還答應(yīng)今天由著他來呢，他今天在外面忍了大半天，終于快到晚上了。

    嘿嘿……晚上再好好跟兒子打招呼。

    薛氏見林湛蹲在一旁傻笑，搖搖頭，招招手讓他跟他出去。

    “湛兒，青柳懷孕了，你可不能再鬧她，這樣吧，這幾日你就先去隔壁房間睡吧。”

    “什么？！”林湛驚呆，晴天霹靂！

    ☆、翻跟斗

    林湛對(duì)著他娘好一番胡攪蠻纏, 又發(fā)了一籮筐誓，絕不去鬧他媳婦兒，這才躲過睡隔壁屋這一劫。

    薛氏又回到屋內(nèi), 拉著青柳交代了許多該注意的事，之后才和錦娘一起出去了, 留下夫妻兩個(gè)說話。

    林湛坐在青柳身邊，拉著媳婦兒的手，一會(huì)兒笑出聲，一會(huì)兒又苦著臉。

    青柳無奈地看著他。

    林湛剛剛笑過，又嘆了口氣, 苦惱道:“媳婦兒，娘說這段時(shí)間我都不能碰你了，不然小娃娃會(huì)不高興，你說他都還沒出來，怎么脾氣就這么大了？”

    青柳羞惱道:“你整天就只想那種事么？”

    林湛道:“我還想你?！?/br>
    “不正經(jīng)?！鼻嗔÷暤凸?。

    她以前什么都不懂, 全給這人哄了，現(xiàn)在漸漸知事，才知道自己從前多傻氣。像他這么沒臉沒皮沒個(gè)正經(jīng)的，就不該理他。

    林湛伸手抱過她，摟在懷里, 兩人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手落在他媳婦兒小腹上，輕輕撫摸，嘻笑道:“我要是正經(jīng), 怎么會(huì)有小娃娃？媳婦兒，你說這是個(gè)男娃娃還是女娃娃？”

    青柳反問:“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林湛撓撓頭，他私心里是想要個(gè)男孩的，等那小子出來，他就可以順手將他丟給娘，沒人跟他搶媳婦兒，要是來了個(gè)女娃，那么嬌滴滴的，他擔(dān)心下不了手，到時(shí)候媳婦兒就不是他一個(gè)人的了。

    青柳見他不答，又問:“你想要男孩？”

    林湛道:“都好?！?/br>
    要是那么巧真的生了個(gè)女兒，他也只能認(rèn)了，總不能跟個(gè)女娃娃計(jì)較吧？反正他相信，在媳婦兒心里，他肯定能排在最前面，來多少個(gè)孩子都不怕！

    等林老爺和林鴻回來，自然又高興了一通。

    晚上去薛老太太院里，老太太直接讓青柳上前，拉著她的手問了好些話，又讓錢氏再從別的地方撥兩個(gè)廚娘去錦繡苑，確保做出合青柳胃口的飯。

    錢氏笑道:“家里多少年沒有這樣的喜事了？姑奶奶一回來，就帶了喜兆來了！老太太，眼看天漸漸熱了，雙身子的人最受不得熱，我娘家哥哥前兩日剛給我送了兩匹雪緞，摸著又滑又涼，夏天穿再合適不過，不如讓人給外甥媳婦兒做兩身夏衫吧?！?/br>
    薛老太點(diǎn)點(diǎn)頭，“我看可以，不過不能白拿你的，一會(huì)兒你拿了我?guī)旆胯€匙，進(jìn)去看看，有什么料子看得上的，挑兩匹去，當(dāng)我跟你換?！?/br>
    錢氏道:“那我就不和您客氣了，正好有一匹布，我眼紅了許久哩。只是湛兒媳婦兒有孕，我這做舅媽的，也不能沒有表示，恰好我那有一對(duì)石榴籽的金鑲紅寶大鐲子，外甥媳婦兒可別嫌俗氣，權(quán)且戴著玩兒吧。”

    青柳還未說話，薛老太倒又想起什么，道“你這一說，我也記起來庫房里頭還有一尊玉石榴的擺件，一個(gè)百子千孫的玉枕，一副孩兒嬉戲的八寶頭面，你也都一起送去錦繡苑?！?/br>
    青柳忙道:“多謝外祖母、舅媽厚愛?！?/br>
    薛老太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我一看你就是有福相的，日后與湛哥兒好好過日子，給家里添幾個(gè)小娃娃，那就再好不過了?！?/br>
    青柳紅著臉，低頭小聲稱是。

    一旁三位小姐，聽著薛老太太和錢氏的話，面上表情各有不同。

    二小姐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三小姐面上始終帶著笑。

    至于四小姐，早已眼紅得直咬唇。

    正說著話，就聽見門外丫頭喚了聲少爺，門簾子一掀，薛瑜似一陣風(fēng)般跑進(jìn)來。

    也不知他這一日到底出去做了什么，整日不見人影，眼下又一頭一臉的汗。

    薛老太太心疼道:“怎么累成這樣？快去打水來！”又問薛瑜:“吃過沒有？”

    薛瑜抹了把臉，直接在老太太身前的踏板上一坐，興奮道:“奶奶，你快讓人去準(zhǔn)備，明天正午咱們家都去看龍舟！”

    錢氏接過丫鬟遞來的濕布巾，親自給他擦臉:“你想到法子了？”

    薛瑜仰著頭，聲音悶在布巾下，有幾分含糊，“我和望江樓的老板說好了，明天他將第四層借給我?！?/br>
    “哦？”錢氏有些驚訝，據(jù)她所知，望江樓一般是不讓外人登頂?shù)模恢﹁と绾巫尷习逅煽冢?/br>
    薛瑜得意笑道:“孩兒自有辦法?！?/br>
    見他不說，錢氏也不追問，轉(zhuǎn)而吩咐廚房做些薛瑜愛吃的。

    青柳拿了一塊水晶酸棗糕小口小口咬著，輕聲問林湛:“望江樓是什么地方？”

    林湛想了想，道:“全是書呆子酸唧唧的地方?！?/br>
    青柳在腦中想了一陣，想明白大約是個(gè)讀書人起書社，文雅風(fēng)流的場(chǎng)所。

    林湛道:“那里一點(diǎn)意思也沒有，媳婦兒，你要是想看，明天我?guī)闳ソ嫔峡础！?/br>
    青柳搖搖頭，“大家都在呢，我們?cè)趺春锚?dú)自離開？而且我也想去見識(shí)見識(shí)?！?/br>
    林湛撇撇嘴，都是小白臉，有什么好看的，媳婦兒想見識(shí)，不如來見識(shí)見識(sh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