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青柳附和道:“好,就依你,阿姐知道你向來有主意。只是有一點,他或許不是不敢上門提親,而是不知你心里也有他呢?若你們兩人已經(jīng)表明了心意,他還不敢來,不敢給你承諾,這樣的人,阿姐也瞧不上??扇羲恢愕男囊?,才不敢冒昧上門,而你又不和他說,豈不是白白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這話聽得青荷停了手,紅著臉猶猶豫豫道:“是這樣子嗎?” 青柳輕笑道:“是不是總要問清楚了才知道,這是關乎你一輩子的事,可不能隨意。你要是不方便,阿姐幫你去問?!?/br> 青荷低頭想了一陣,搖搖頭:“我自己去問他?!?/br> 青柳握了握她的手,道:“帶上青松,別讓人有話可說。姐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既然能讓我的meimei看上,想來人品定是好的,就算家里條件差些,只要你們兩個夫妻齊心,以后日子總會好起來?!?/br> 青荷抿著唇,“現(xiàn)在說這個還早呢,八字都沒一撇?!?/br> 青柳知道她怕羞,只含笑不語。 過了一會兒,青荷又道:“阿姐,前兩天大堂哥來家里,他說知道了大娘的心思,叫你不必為難,他已經(jīng)從酒樓辭了工,打算做點小買賣?!?/br> 青柳忙問:“什么買賣?” 青荷道:“這個我倒沒細問,我聽他話里的意思,應該是小本生意,也沒有鋪面,大約就如貨郎那般什么都賣吧?!?/br> 青柳笑道:“這可是巧了,我們兩個做了娟花正不知該賣給誰,大堂哥就準備做貨郎去了,你說咱們兄妹三個,自家人不就能把這生意做起來了?” 青荷也喜道:“對呀,我怎么就沒想到!” 青柳調(diào)笑道:“只怕你這兩天一顆心都被別人占據(jù)了呢。” 青荷跺了跺腳,“阿姐——” “好好好,阿姐不說了。娟花的事,我出來不便,還得你去和大堂哥細說,” 青荷點點頭。 青柳便把娟花的成本,售價,各自大約能掙多少錢一一說給她聽,讓她先去和李青榆協(xié)商。 傍晚青柳回到家中,薛氏含笑將一封信給她。 青柳遲疑著接過,待看到上頭“吾妻親啟”幾個字,心頭一跳,耳廓已經(jīng)先紅了。 薛氏揶揄道:“滿打滿算也才走了三天,算上這封信回來的路程,那小子怕是前腳剛踏出家門,后腳騎在馬背上就給你寫信了。” ☆、林湛師門 青柳窘迫不已地站著讓薛氏調(diào)笑了一陣, 好不容易才被放回自己院里。 關上房門,她拿著信仔細端詳。 長到這么大,第一次有人給她寫信, 這感覺很新奇。 信封上的字端正有力,看不出林湛平日里沒個正經(jīng), 寫的字卻與他的人一點都不一樣。 青柳帶著幾分期待,小心拆開信封,里頭有好幾張信紙,折在一塊,她展開來, 信里頭竟沒有寫字,而是畫了一幅幅畫。 她又是意外又是松了口氣,原本還擔心自己字認不全,看不懂他的信。沒想到林湛這樣別出心裁。 青柳嘴角不自覺含了笑,心里發(fā)甜, 感念他的體貼。 她將信紙壓平了,才拿起來一張張仔細地看。 第一張畫的是一座巍峨的城門,比她上一次去縣里所見的還要高大許多,城門上寫了平安府幾個大字,城樓上站著手持□□的守城士兵, 城外的百姓正排著隊進城,想來是林湛策馬途徑府城所見。 第二張則是一座廣茂的山林,他單人獨騎在林中奔馳,夕陽西斜, 倦鳥歸林,遠處隱隱約約可見寺廟鐘樓向上曲起的檐角。 第三張是他夜宿一間荒廟的場景,破敗的廟宇,殘缺的泥像,屋頂墻角布滿蜘蛛網(wǎng),屋子中間生了一堆火,林湛正坐在火堆旁烤兔子。 看到這里,青柳微微皺了眉,荒郊野外的,他又是一個人在外,不知道安不安全。 慢慢翻過這一頁,底下還剩最后一張。紙上林湛躺在草堆上,枕著手睡了,這景象只占了信紙的一個角落,旁邊空著的地方又畫了許多東西,青柳瞇著眼睛細看,等看明白,頓時就面紅耳赤。 他、他竟在上頭畫了那種畫! 青柳立刻燙了手一般丟開,面上紅得快要滴血,眼神飄飄忽忽,不敢往桌上看上一眼。 只是剛才看得仔細,那兩個小人抱在一塊,各種各樣的姿勢就像烙在她腦子里一樣,怎么也趕不出去。 她徒勞地甩了甩頭,咬著唇又是氣惱又是無奈。 這時她才明白第四張信紙這樣布局的含義,恐怕那兩個癡纏的小人,就是那人夢里的場景! 青柳羞得全身都熱了起來,這人、這人……真是,趕了一天的路,累成那樣,竟還有精力做那樣的夢,在夢中變著花樣的來,比他在家里都能折騰,他還都給畫下來了,也不怕讓人瞧見! 青柳紅著臉,腦中鬧哄哄地呆坐了一陣,心仍怦怦跳著,她閉著眼摸索著把第四張信紙翻過來倒扣在桌上,這才松了口氣,又拿起前邊三張,打算再看一遍。 夜晚,青柳躺在床上,望著床帳發(fā)呆。 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今晚有沒有落腳的地方,他此時在做什么,睡了么? 是不是……又在做不正經(jīng)的夢? 與此同時,正靠坐在一棵樹下打盹的林湛猛地打了個噴嚏。 他睜開眼,揉揉鼻子,咂咂嘴,有點惋惜,剛夢到媳婦兒,才把人哄到床上,啃了兩口,就被噴嚏吵醒了。 媳婦兒現(xiàn)在做什么呢?給她的信應該收到了吧,媳婦兒肯定很驚喜,嘿嘿…… 這日午后,青柳練完字,坐在院中枇杷樹下納鞋底。 這幾日下了幾場雨,頭頂上的枇杷長得越發(fā)快了,一串串豐碩的果實,把樹枝壓得直往下耷拉。枇杷果皮青里帶著一點黃,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摘來吃了。 許嫂子從外頭進來,手上端了個白瓷碟子,放在青柳身前的石桌上。 青柳一看,“呀,是桑果,哪里來的?” 許嫂子道:“是才從小遙山上的桑田里摘的,太太立刻就讓我給您送來,新鮮著呢?!?/br> 今年雨水多,這桑果一顆顆存滿了汁水,黑得飽滿透亮,看著就惹人喜愛。 青柳小心拈了一顆放進嘴里,直點頭,“很甜,嫂子也嘗嘗。” 許嫂子笑道:“我的份已經(jīng)領到了,這是給您的,您若喜歡,一會兒我再去廚房端一份?!?/br> 青柳道:“這些就夠了。” 許嫂子看到她手里的鞋樣,瞧那大小不像她自己的,便問:“這是給大公子做的鞋?” 青柳不好意思道:“我胡亂做做,合不合腳還不知道呢?!?/br> 許嫂子笑起來,“只要是您做的,不管合不合腳,大公子鐵定穿上就舍不得脫下來了!” 青柳含羞低了頭。 許嫂子回到自己屋里,想起今日周家人找她說的話,在心里搖了搖頭。 當初林家與周家關系親近,大公子還和周家的小姐定了親,本是眾人羨慕的一對金童玉女,可惜后來大公子出事,周家上門退親,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兩家再無交集。 其實老爺太太心善,原本就沒打算讓周家小姐給大公子守節(jié),這親事肯定是要退的。 只是周家太不講情義,當初噩耗傳來,大公子連尸首都無處可尋,太太一直不愿相信,連靈堂都不讓人設,只堅信人還活著。 可偏偏沒幾天,周家就急不可耐地上門說要退親,是認定大公子回不來了,沒多久又說了另一門親事。這頭大公子末七未過,那邊周家小姐已經(jīng)敲鑼打鼓做了別人家的新婦。 既然當初像是急著出火坑一般嫁了別人,那就該硬氣到底,不要回轉。 可惜周家如今偏偏又有幾分后悔了。 周家小姐那一嫁嫁得并不如意,與丈夫不和,婆媳不睦,過門三年又無所出,于是和離回了娘里。這幾年一直住在家中。 所以周家聽說大公子回來了,就動了心思,讓家里下人來打探消息,探到了她這里。 許嫂子又搖了搖頭,且不說如今大公子大奶奶如漆似膠,大公子恨不得和大奶奶黏成一個人,就算他們兩人感情冷淡,也沒有周家小姐插足的余地。 林家的祖訓,就不允許休妻再娶,也不許納妾。 此時林湛已經(jīng)到了上清宗,正光著膀子趴在床上,渾身上下都是青紫瘀痕,全是被揍的。 上清宗還和十幾年前一個模樣,只除了多了幾個生面孔,宗門還是那宗門,山頭還是那山頭。 聽說從前他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敚傊撬麄兞旨业淖孀诘谝淮蝸砩锨遄跁r,宗門就是這個樣子了,恐怕幾百年后也還是一樣。 他連著趕了四五天,一路餐風露宿,滿以為會見到師父師兄弟們感動得痛苦流淚的場景,結果剛照面,就被師父痛揍了一頓。 后來他和他們說起這些年的經(jīng)歷,講到回家后白得了一個媳婦兒的事,不由炫耀了幾句,又嘲笑了一番師門一整窩的光棍,結果又被羨慕嫉妒恨的師兄弟們毆了一頓,現(xiàn)在全身散了架,只能老老實實趴著。 他撓了撓頭,趴在床上咬著筆桿,想著如何把被揍的這段畫得英俊一些,寄給媳婦兒看看。 潘黎端著藥進來,道:“師兄,我?guī)湍悴了幇??!?/br> 林湛擺擺手,“一會兒我自己來,對了小梨子,別喊我?guī)熜至耍F(xiàn)在你才是大師兄。” 潘黎苦笑道:“那是因為師兄你和閆師兄不在,不然怎么也輪不到我?!?/br> 林湛道:“你小子就是太慫了,既然都把別人打趴下了,他們叫你一聲大師兄你還不敢應?” 潘黎老實道:“他們叫我敢應,師兄叫我不敢應。” “嘿……還敢歧視我,你等著,等我爬得起來,立馬把你揍趴下。對了,今天怎么沒見黑臉?” 潘黎看了看他的臉,默默把那句你現(xiàn)在才是黑臉的話憋下,道:“閆師兄在京都?!?/br> 林湛歪歪頭,“去哪里做什么?哦——我想起來了,現(xiàn)在輪到他在那里做rou票了?” 潘黎默默點頭。 林湛嘿嘿一笑,“憋死他?!?/br> 潘黎看他得意,忍不住道:“閆師兄在京都娶了公主,現(xiàn)在是駙馬爺了?!?/br> 林湛瞪大了眼,“小梨子你沒騙我?就黑臉那樣,還有公主瞧上他?那公主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潘黎道:“我沒騙你,閆師兄已經(jīng)成親一年了?!?/br> 林湛不可置信地捂著胸口,有點憋屈,又有點心痛,他還以為自己是眾多師兄弟中唯一一個娶上媳婦兒的,嘚瑟了一圈,還被眾人揍了一頓,結果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有人動作比他快,那個人還是天一黑就找不到人的黑臉! 這一頓揍白挨了! 還被死黑臉打了臉! 他心痛,他憋屈,他需要媳婦兒的安慰。 林湛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小梨子你出去吧,我要靜一靜?!?/br> 潘黎見狀,便把藥留給他,又交代了一遍讓他記得抹藥,才帶了門出去。 人一走,林湛立馬又生龍活虎,抓耳撓腮地給他媳婦兒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