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顧子安這會兒還真沒察覺到身后人的異常,她瞅著一排排的衣服,第一次犯了難,這兒的似乎都不太適合師傅穿的。 正想著,柜臺小姐頂著即將暴走的冷氣壓,偷著眼瞟了眼少女身后跟著的男人,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在傅恒之一個冷眼飆過來的時候,渾身一激,立馬將目光轉向了挑著衣服的少女,暗示的道:“您是要給您身邊的先生買衣服么?” 她自問天天在店里看了這么多人,還是有點眼力勁的,隱約能猜出這男人為什么會不爽,明明剛剛已經聽這少女的意思是給別人買衣服,她卻偏偏要問上這么一句。 顧子安一愣,下意識側頭,剛想說不是,余光卻突然對上白襯衫下隱隱的凸起,靈光一閃,出口的話突然就變了,“嗯。” 淡淡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亂飆的冷氣壓一頓,然后像是驟然被人掐斷,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后繼無力,頃刻就被四周的空氣吞噬了。 顧子安壓根不知道,在自己這一來一回間,身后的人再次晴轉陰、陰轉晴的快速變化了一次,等她對上傅恒之時,誘人的薄唇上已經彎出了弧度。 “給我買?”深藏的眸子里閃爍著莫名的亮光,傅恒之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子安點點頭,上下掃視了他一眼,戲謔的道:“我怕你到時候會中暑。” 大夏天的,估計也只有他是從頭包裹到腳,袖子上露出的那點地方幾乎都可以不計了,說實話,他不熱,她都替他覺得熱了。 傅恒之倒是無所謂,不僅沒有爭辯,相反還愈發(fā)的高興,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高興。 顧子安專門看向那些既沒有扣子,又確保能露出鎖骨的衣服,瞥了他一眼,拿著手上的衣服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傅恒之倒是挺配合,完全隨她動作,對給自己買的衣服不發(fā)表任何意見,她沉思了一會兒,最后挑選了一件絳紫色的立領短袖。 她眉頭微蹙,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視線在店里一掃,停頓在了一條白色的休閑褲上,她勾了勾唇,果斷的拿起那條白色的休閑褲,這次再一比劃,感覺對了,滿意的點點頭,“去試試?!?/br> 看著他進了試衣間,顧子安這才這沙發(fā)上坐了下來,一旁的柜臺小姐看見了倒是熱情的湊上去,眼中冒著紅心,忍不住夸贊道:“小姐,你男朋友真帥氣?!?/br> 雖然按這個身體來說,顧子安比傅恒之小了不少,但是顧子安氣質使然,周身即便刻意收斂的氣場,也比一般人要強的多,所以人們往往第一眼注意的不是她的長相,而是她那身淡然從容的氣質,若是不細究的話,倒是不容易看出她還只是個高中生。 “你選的那套衣服絕對適合他?!惫衽_小姐還在一個勁地說著,真心希望兩人待會能把衣服買下來,這可是她賣過這么多衣服,說的少有的不違心的話。 顧子安靜靜地著聽見柜臺小姐左一句你男朋友,右一句你男朋友,笑而不語,嘴角揚起得逞的笑,她也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而和別人解釋。 不一會兒,試衣間的門被打開,顧子安倏地瞥過頭去,準確的望向來人胸口上方露出的部位,一道銀色的亮光一閃而過,然后沒入絳紫色的衣領下方,再窺不得分毫。 她愕然,明明剛才比劃的時候,位置剛好,怎么一穿上去就往上移了? 傅恒之見顧子安只看著他不說話,奇怪的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去,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大步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難得帶上了微微的起伏,“合適么?” 顧子安瞬間回神,這才勉強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正打算敷衍過去,這一看,竟有些移不開眼,看慣了他白襯衫西裝褲的搭配,只覺得街上隨處可見的社會精英裝,放在他身上卻能穿出貴族公子的氣質,風華雋秀。 而暗色系的衣服轉到他身上,冷漠氣質立顯,凌厲的眸子,危險懾人,他仿若是天生的黑暗王者,林槍彈雨,手腕鐵血。 如今換上了絳紫色的衣服,淡白的肌膚染上絳紫的色澤,竟有著萎靡而蠱惑的錯覺,立起的衣領更凸顯尊貴的氣息,兩種相反的氣息相互交融,明明沒有了他常系的第一顆扣子,那種禁欲的氣息不減反增,白色的休閑服更是將禁欲的氣息發(fā)揮到頂峰。 隨著聲線的顫動,男性特有的喉結上下滾動,看癡了一眾店員。 “可以么?”傅恒之抿了抿唇,忍不住再次出聲催促。 顧子安輕咳了一聲,揚了揚眉,挑了一個比較委婉的回答,“我覺得,你還是穿回以前的吧。” 傅恒之皺了皺眉,掃了眼鏡子里,糾結于一個準確的答案,“不好么?” “不,挺好?!鳖欁影彩疽獾膾吡艘槐姶袅⒌牡陠T,心里默默的補了一句:我怕你出去會引起sao動。 聞言,傅恒之面上冷硬的線條倏地軟化了下來,淡棕色的眸子里閃爍出細碎的光芒。 顧子安默默地看了眼徹底石化的店員,得,白說了! 她搖了搖頭,男色再迷人,也還是辦正事要緊,她指著鎖骨處露出來的銀色,淡淡道:“你怎么還帶項鏈?” 傅恒之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未曾多解釋,“不是項鏈?!?/br> 她當然知道那不是項鏈,她想知道的僅僅只是銀色鏈子下的東西是什么? 這樣想著,顧子安突然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指倏地伸向了立起的衣領,在傅恒之呆愣的目光中,狀似替他整理了一翻,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侵入鼻尖,心曠神怡。 她微一晃神,心中下意識的想著,兩人認識一年多,她竟然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身上原來是有種淡淡的薄荷清香,還挺好聞。 傅恒之不躲不避,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替他整理衣領的人兒,白皙的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到頸項的肌膚,細膩絲滑的觸感從頸間傳來,一種舒服的感覺從心間涌出。 他微微瞇了瞇眼,薄唇蕩開一抹耀眼的笑,當白皙的指尖不小心輕碰到耳朵時,渾身倏地僵直,呆呆地眨了眨眼,藏在碎發(fā)后的耳尖飛速的染上一抹詭異的紅。 顧子安若是此時抬頭,定能看見某人呆愣享受的表情,可惜,她現(xiàn)在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觸手可得的銀色鏈子上,心臟不受控制的跳動著,一種強烈的感覺突然迸發(fā),她眼眸微垂,手下的動作驀地一轉,直奔銀鏈而去。 手指一勾,隱藏在銀鏈下方,一只銹跡斑斑的青銅壺突兀地闖入眸中! 顧子安心臟驟然一停,瞳孔猛地一縮,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青銅壺。 是的,青銅壺,一個簡簡單單、拇指般大小的青銅壺,壺身并沒有雕刻花哨的花紋,有的,只是一串串繁瑣的符咒,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上面,并不好看,一共一百三十二道,不多不少! 別人看不懂,她卻能看得懂,這上面的符咒全是來自她們媧族所學,全是……只有靈女才能觸碰到的中高級符咒! 清亮的眸底滿是不可置信,白皙的指尖不自覺地輕微顫抖,堅定地、一點一點地將青銅壺緩慢地翻了過來,壺背面并沒有如前面一樣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繁瑣符咒,那上面,即便是看不懂字符的人,也知道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哪怕是被斑駁的銹跡遮掩,也能看出這兩字呈一上一下的排列趨勢。 平安! 兩個字,顧子安如遭電擊!身形猛地搖晃!腳下幾乎站立不住! 緊貼在胸口的東西突然被取出,傅恒之倏地睜開半瞇的眼,下意識低頭,首先入眼的不是頸間的青銅壺,而是顧子安煞白的臉色,搭在肩膀上的手陡然抓緊,絳紫色的短袖緊緊地被人攥在手中,肩膀處傳來一陣刺痛,是指尖無意識掐進rou中的痛感。 傅恒之眉頭都不皺一下,深藏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異常的人兒,心下一緊,低啞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擔憂,“頭暈了?” 顧子安感覺到一雙手穩(wěn)住了自己晃動的身形,然后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刮過,她似乎聽見了店員的驚呼聲,再然后,自己躺在了柔軟的沙發(fā)上。 高大的身影從眼前閃過,然后漸漸離開,她突然回過神來,一躍而起,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將人扯了下來,冰冷的聲音從口中而出,“你哪來的平安壺?” 傅恒之被一股大力帶地倒退了兩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半彎著腰,望著少女冷若冰霜的臉,“平安壺?” 于那人完全不同的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畔來回徘徊,里面的疑惑不似作假,顧子安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雙不解的眸子,眸中的真誠一覽無余,兩張臉在眼前來回變化,一張妖冶,一張冷峻,然后慢慢重合,清亮的眼眸忽明忽亮,晦暗不明,驀地一顆大白兔奶糖被送到了眼底…… 她整個人一震,畫面驟然被打碎,猛然抬頭,對上的是傅恒之擔憂的面容,緊抿的薄唇,反扣的大掌,無一不在訴說著他的關心。 顧子安定定地看著他胸前晃蕩的平安壺,抬手觸碰了上去,淡然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把它送我,可好?” 沒人知道她剛剛的失態(tài)是因為什么。 傅恒之挑眉看著自己帶了二十年的東西,狐疑的道:“你喜歡?” 顧子安輕笑了笑,笑容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幽幽的道:“喜歡。” 能不喜歡么? 她親手做的東西,前面的一百三十二道符咒,后面的平安二字,全是她一人刻上! 誰也不知道,在她斬斷靈根前,她將自己關在房里,一天一夜,閉門不出,一道道靈力不要命的往尋來的法器上灌注,一串串古老的咒語第一次從日升念到日落,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一刻沒有間斷,唇瓣念起了皮,手腕抬得酸脹,眼眸卻越發(fā)的清亮! 咒符成型,青銅壺落地的瞬間,是她親手刻上了平安二字,為的就是希望在她斬斷靈根后,這個平安壺能護那人平安! 當日的登基大典,她并非未準備禮物,這個隨身攜帶了十年的平安壺,本是打算當天贈送與那人,誰曾想,rou身毀,魂魄封,她本以為平安壺早在她自爆的時候,也一同炸毀,卻未曾想,時隔億年,在這個時代,她竟然還能見到這未來得及送出去的平安壺,更是落在了另一人手中…… 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 傅恒之面上有些糾結,口中第一次說出了拒絕的話,“這個不好看,你要是喜歡,我下次送你一個好看的?!?/br> 顧子安笑了笑,眼底卻微涼,淡漠的道:“不用了?!?/br> 傅恒之皺了皺眉,看著推開自己往外走的人,瘦弱的身影拿東西,付錢,似乎沒什么不對,可他偏偏覺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他大步跟上去,從顧子安手中將東西提過來,她沒有拒絕,上車,也沒有拒絕,一切都正常。 傅恒之試探的問了一句,“還要去哪么?” “回學校?!本碌男∧樕侠淙舯?。 冷漠的話語,在兩人之間隔起了一堵無形的冰墻,傅恒之眉宇間有著焦躁,一路上難得主動找話聊,偏偏副駕駛位上的人,不是輕嗯就是不答,到最后,干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凈了。 獵鷹越野車緩緩地停在校門口,顧子安倏地睜開眼,拿起東西正準備下去,手腕突然被猛地抓住,一回頭,對上了一雙煩躁的眸子。 “你在生氣?!边@話顯然不是問句,還異常篤定。 顧子安微愣,瞬間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我只是有點累?!彼榱顺槭?,沒有抽出,眼神掃向被抓住的手腕,靜靜地望著他。 傅恒之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她,瞧著少女眉宇間確實有著罕見的疲憊之色,他抿了抿唇,慢慢的松開了手,不放心的又補了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br> “好?!鳖欁影策@時候仿佛比任何時候都好說話,卻莫名的讓傅恒之感到不安,偏偏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能任由少女離去。 瘦弱的身影在眸中漸行漸遠,直到拐入一個路口,再也看不見。 獵鷹越野車在校門外停了十來分鐘,路過的人無不投去注目禮,里面的男人恍若未覺,深藏的眸子緊緊盯著掌中的手機。 單調的鈴聲在車內響了三聲,便被接通,少女特有的淡淡的聲音傳了出來。 “怎么了?” 心頭懸起的石頭倏地落地,傅恒之沉聲問道:“到宿舍了么?” “快了,已經在上樓了?!彪S著這話,電話里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早點兒休息。” “好?!?/br> 一通無比尋常的對話,放在兩人之間卻又顯得如此不正常。 掛斷電話,顧子安雙目微斂,最后看了眼手機,然后,關機。 她想,她需要靜一靜,今天毫無準備的見到了平安壺,即便她對那人早沒了感覺,即便她清楚的知道傅恒之不是那人,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理智上的,她現(xiàn)在,正處于不理智的邊緣! 魂淡!你丫的戴什么不好,偏偏要戴她親手做的平安壺!尼瑪!讓你還回來你還不還!雖然那是她原本就打算送人的東西,雖然東西最后沒送出去不算,還把自己害死了,但那好歹也是她帶了十年的東西! 說句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話,放在她那個時期,女子親手做的東西送給男子,說是定情信物也不為過! 現(xiàn)在,她居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東西,跑別人身上去了,心里要有多郁悶就有多郁悶! 她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是奇跡了! 心中默默的吐槽完,顧子安再抬頭,換上了一張含笑的面容,她推開宿舍的門,兩聲刺耳地驚叫猛地穿透耳膜,兩道驚嚇的目光向自己投來。 顧子安挑了挑眉,掃了眼抖得如篩子似的兩人,貌似被嚇的應該是她吧? “你們在干什么?” 雙妍爆了一聲粗口,“臥槽!原來是你,嚇死老娘了!” 顏小菜好險的拍了拍胸口,“子安,拜托你下次進來的時候提前打個招呼,會嚇死人的?!?/br> 顧子安眨了眨眼,她好像什么都沒干吧? 正想著,一張尖瘦的陰沉的臉從外面走來,砰地大力關上了門,袁蔓斜著眼看著回來的人,哼笑了一聲,“把你的貓看好,不知道宿舍里不準養(yǎng)寵物的么!” 話落,一只白貓從顏小菜和雙妍兩人身后竄出,“喵嗚!” 顧子安寵溺的看著蹭著自己腳邊的讙,一路上的躁動不安,全掩埋在了這聲親昵的叫喚中,她輕笑了笑,抱起讙,揉了揉它毛茸茸毛發(fā),好脾氣的對袁蔓道:“抱歉?!?/br> 袁蔓冷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子安,你什么時候帶來的白貓?。俊鳖佇〔藴惲松蟻?,手中還拿了一根吃了一半的火腿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