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機不可失,鄭薇猛虎一般撲向了云容華! 云容華大驚失色,慌忙向外側(cè)避去。 只是此地空間狹窄,她身前身后都是人,又避得到哪里去? 間不容發(fā)之際,鄭薇已舉著匕首殺到。 云容華大驚之下舉手格擋,生死之間倒也暴發(fā)出了驚人的力量,她一手架住鄭薇,一手舉著簪子逼向鄭薇心臟。 只是鄭薇也不是吃素的,她死死鉗住云容華的手,猛地一發(fā)力,將云容華絆倒在地上,自己也壓了上去。 云容華拼死反抗,兩人不知在這方寸之間打了幾個滾,終于,云容華怒喝一聲,鄭薇支撐不住,手腕松了松,她手里的直沖著鄭薇的喉嚨插了下去! 鄭薇猛地一甩頭,簪子險險擦過她的脖子,□□了一個人的背。 那人痛苦地悶哼一聲,軟倒了身子。 云容華必殺一記被鄭薇避過后,她像被剛剛那一幕驚醒一般,使出最后的力氣將云容華從身上扳倒,終于將匕首□□了云容華的胸口。 眼見云容華口噴鮮血,鄭薇拔|出匕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才想起更重要的事。 她也不管對不對,看一個石臺上放的有茶水,便往鄭芍臉上潑了過去。 片刻后,鄭芍起身,卻沒有看鄭薇,而是指著云容華的尸身,顫聲道:“陛下,陛下……” 鄭薇剛剛像斷片似的腦子立刻接上了弦:云容華剛剛那一簪子刺中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帝! 鄭薇臉上身上冷汗涔涔冒出:太大膽了!她實在是太大膽了! 早在云容華說出那些秘事之后,鄭薇便知道,即使此次他們能順利脫身,回去后皇帝也不會放過自己和鄭芍! 她原本沒想太多,只在撲向云容華的那一瞬間身子歪了歪,讓云容華成功地架住了自己。 云容華多年在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早不復早前做罪奴時的身體狀況,鄭薇試了幾次她的身體力量就有數(shù)了。她刻意在打斗時引導她向皇帝的方向翻,果然,云容華為了保命,立刻就亂了陣腳,被鄭薇抓住機會,讓她把那根簪子□□了皇帝的身上。 只是,現(xiàn)在皇帝被云容華尸體壓在下面,情況如何,鄭薇竟有些不敢去看。 她只覺兩只手比灌了鉛還沉,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殺了皇帝的后怕興奮和身體的極度疲憊對抗著,而鄭芍的臉在她眼里一時模糊一時清晰。 這一天,她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你放心,剩下的事都交給我?!?/br> …… “……這個孫掌事還真是個癡情人,姓吳的不過許了她一個繼室之位,她竟能暗中為吳家賣命十幾年,便連云容華出現(xiàn)在皇帝,哦,先帝面前,都是她費心安排好的。若不是她手中握著的秘密,先帝也不會被迫寵著云容華那許久。她也不想想,先帝那般驕傲的人,怎會由著她們擺布?只是灌云容華蕪子湯,已算手下留情了。” 鄭薇怔怔聽著,輕聲道:“不過是求一個有情人,孫掌事,是個苦命人?!?/br> “你啊你啊,”鄭芍恨鐵不成鋼地點著鄭薇的額頭:“你心也太軟了些。別忘了,孫掌事合著吳庶人害了我們多少回。我們剛進宮沒多久,她就設計讓柔嬪掉了孩子,若不是你機靈,拽著我躲過去了,我們姐妹早早就入了輪回?!?/br> 鄭芍一說,鄭薇也想了起來,那一回明面上是李美人聽了江昭儀弟弟唆使才去撞的柔嬪肚子,可江昭儀跟柔嬪本沒有利益沖突,又是個最擅明哲保身的,她干嘛去淌這趟渾水? 如今鄭芍在后宮權(quán)柄不同以往,何況又沒有了皇帝的掩護,這些事她只查問了景天洪,便得到了詳細的內(nèi)情。孫掌事做下的事不止這一樁,她用吳璉清昔年留下的人脈和多年在宮中的經(jīng)營,成功讓江昭儀弟弟中計,給李美人帶了話為她所用,就連太子的中毒事件背后都有她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 一想到這些陰謀詭計,鄭薇心中便厭倦透頂,恰在此時,殿外有人稟道:“太后娘娘,您的冠服送到了?!?/br> 鄭芍精神一振,口中卻道:“放著吧,我待會兒去試?!?/br> 殿外那人卻遲疑道:“太后娘娘,陛下登基大典正是三日后,您的禮服拖不得了?!?/br> 鄭芍翻了個白眼,掩袖泣道:“今日正是陛下停靈第七日,哀家待會兒要親自去靈前守靈,你是讓我今日著艷色到陛下靈前嗎?” “太后,奴婢不敢?!?/br> 鄭薇看著鄭芍表演,空闊的殿中此刻只有她們姐妹二人,她抿嘴笑道:“你這演技太浮夸了?!?/br> 皇帝死了有近一個月,鄭薇回想起這些天發(fā)生的事,心中仍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那一日她昏迷后,也不知鄭芍怎么做的,總之,在她醒后,洞中沒有一人向鄭薇問責皇帝之死。鄭薇心里不踏實,只是洞外叛軍搜山越發(fā)頻繁,她也不好脫身,只好等著援軍到來。 景天洪和沈俊領(lǐng)著西北援軍殺到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上午,山洞里斷糧一天多,四處干凈得連耗子都沒有一只。鄭薇餓得手腳發(fā)軟,又被鄭芍打包塞進了鸞駕。隨后,在回京的路上,姐妹二人得知京城失陷,皇后和太子被殺。 由于惠妃所生大皇子過于魯鈍,且惠妃出身低微,鄭芍身后有侯府支持,省去其中各種博弈,京城收回后,她所生的三皇子便成了下一任皇帝。 鄭芍眨眨眼,難得俏皮了一下:“誰讓我現(xiàn)在是太后,再浮夸,他們也得跟著我演。也虧得是你,我的事才這么順利。” 鄭薇“啊”了一聲:“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鄭芍神秘地笑了笑:“成王蜀王那兩個笨蛋,真以為沈國公那個老狐貍會跟他們干,也不想想,假如先太子還活著,這皇位會讓他們來分一杯羹嗎?” 此事鄭薇這幾日也有所耳聞,今上跟這幾個隔了不知幾代的堂兄弟原本就沒幾分情意,否則也不會一坐穩(wěn)皇位便急著削藩,只是不知此事被誰給泄露了出去,才引來今日這場殺身之禍。 成王所部鄭薇也見過,便是在避暑山莊搜山的那些黑衣人,而蜀王趁京城守備空虛,伙同內(nèi)jian打開城門沖進皇宮殺了太子,二王合謀做下了大雍朝世宗年間第一樁,也是唯一樁謀逆大案。 對了,三天前朝臣們才吵著定了先帝周顯的廟號,“世宗”。 鄭薇實在不想再cao心這些烏糟糟的事,想起一事,笑道:“我早聽說你要放我走的,現(xiàn)在又扣著我,莫不是你舍不得我,不愿意放我走了吧?” 鄭芍促狹地笑道:“好不害臊的妮子,你就這般急著要嫁人?” 鄭薇張口結(jié)舌,想開口分辯,臉卻不爭氣地紅了:“誰,誰要嫁人!” 鄭芍抬頭藏起眼中深深的不舍,早開的秋海棠在窗外搖曳生姿,她輕聲道:“再等幾日,薇薇,我親自給你送嫁?!?/br>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總算可以小小松一口氣了,越到結(jié)尾越感覺想寫的好多沒寫出來,但是每個零碎的內(nèi)容單獨寫的話又覺得索然無味,拖啊拖拖啊拖就拖到了今天。不找任何理由,就是我對不起大家,其實我都記不得有多久沒看評論了,不敢看啊,即使我寫完了我也不敢看,我,我還是掩面滾走吧。 對了,之前說有些事在正文里寫了覺得拖沓,不說清楚又覺得缺點什么,應該還會有一到兩篇番外單獨交待,有興趣的親們可以等等再看。 第94章 番外一:狼崽子 一年當中, 沈俊最喜歡的是冬天。就如他被娘親撿到的那一天一樣,今天也是個天高氣爽,冬陽溫煦的好晴天。 他身著紅袍, 騎著駿馬走向皇宮, 去迎他的新娘。 甲申年冬月十六日,宜開市,宜動土, 宜嫁娶 午門外的陽光照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沈俊不經(jīng)?;貞浥f事,卻在今天忍不住想起那些以為早已遺忘,卻清晰得如同發(fā)生在昨日的往事。 他還記得,被娘親揀到時, 他正學著自己前一天剛剛重傷死去的狼娘,手下死死按著半死的兔子,大口吞咽著溫熱的鮮血。 他想, 大約那時候他像頭狼崽子多過于像個人吧。娘親明顯吃驚極了:“你這小孩打哪來的?怎么在吃生食?” 回答她的, 是沈俊跟狼崽子如出一轍的呲牙嘶吼。 對付他這樣牙都沒長齊的小崽子, 娘親手到擒來。 娘親是個身形高大,皮膚黝黑的女子。像她這樣健壯高挑的女人,即使在山里也不常見。 想來為了打獵方便, 她, 爹爹和阿慶一家三口獨居在蒙山半山腰的茅屋里。 每到冬天,山里人的日子都不好過。娘親是個能干肯吃苦的女人,打獵, 下廚,縫補,漿洗,她樣樣干得又快又麻利。 可一家子病的病,弱的弱,只有她一個勞力,如今再多一個沈俊,實在支撐不住。 在沈家吃了一個月的窩頭夾臘rou片后,沈俊跟著娘親身上的rou味再一次進了山。 他是狼的孩子,白色的大山在他面前就跟脫光了的美女一樣,哪里有獸xue,哪里有野兔,在他眼里一覽無余。 “怎么樣?我說這孩子不錯吧,也不知道你整日心思怎么就這么重,一個孩子罷了,也值當你嚇著?!蹦镉H領(lǐng)著沈俊在爹爹床前得意洋洋地炫耀。 爹爹輕聲笑,看一眼沈俊,眼神淡淡:“你既然喜歡,養(yǎng)著他便是。” 娘親眉飛色舞,比打了一頭熊瞎子還高興:“那說定了,不過,他得跟我姓。誰叫你非讓阿慶跟你姓周的,這個孩子一看就是個好獵手,他必須得隨我的姓。原本我爹爹是要你給我做上門女婿,你倒好——對了,姓沈,我給他取個什么名呢?” 素衣散發(fā)的男人撐起病骨支伶的身子,凝視著沈俊的眼睛,一笑:“叫沈俊吧,這孩子性子野,起個俊字收收性,愿他即便他以后不是一介俊彥,也不能真成了狼?!?/br> 沈俊直到很久后才發(fā)現(xiàn),娘親很多時候其實聽不懂爹爹的話。只是,她喜歡聽他說話,聽爹爹說話時,娘親這種眉目間彌漫著的生動,令她這樣眉眼平常的女子也會憑添許多麗色。沈俊其實是不明白的,娘親那么厲害,若不是有這個整日臥床的男人拖累,她不必在冰冷的雪水中設伏,只為給他賺取看病的銀兩,她更不必每年在封山的那幾個月也不得閑,不辭勞苦地用家里僅有的那輛驢車將他推出山尋親,只留他和阿慶兩個半大孩子在家相依為命。 圖什么呢? 在沈俊遇到那個人之前,他不懂得那種能讓娘親心甘情愿吃苦的力量。 蒙山白了綠,綠了白。時光讓沈俊學會了寫字,學會了算數(shù),還讓他學會了做飯,織補。只有阿慶,依然每天樂呵呵的,除了扔石頭,什么也學不會。 沈俊開始憂慮:他幼時在狼群中生活,像阿慶這種傻狼只會憨吃傻玩,最不受狼王待見,是最早一批被攆出狼群的。可是娘親和爹爹不以為意,娘親性子簡單,想不到倒也罷了,爹爹……若不是看爹爹依然疼愛阿慶,沈俊真會以為他是不是換了個人。 沈俊有時也會想,他這一生,大約就是跟娘親一樣,當個好獵手,等到了年齡,在山下選個姑娘聘了,把她帶上山,生幾個孩兒,和和樂樂地過完這輩子,便是完滿。 這樣的日子,比起當狼崽子時的朝不保夕,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到沈家的第五個冬天,也是娘親帶著爹爹出門尋親的第二年。 這一年,娘親是一個人回來的。 一回來,她就病倒了,體壯如牛的女人燒得人事不醒,只是反復說著胡話:“我該攔著你的,我怎么就沒攔著你的……” 她再沒能站起來。 五年前沈氏從山里撿的狼崽子撐起了這個瀕臨破碎的家。 沈氏在病床上熬了兩年,有一天她的精神頭出其地旺盛,她叫過沈俊,給了他一塊玉佩:“把阿慶帶到京城去吧,他的祖父在那,阿慶的祖父,只有這一點骨血了,總得讓他看一眼自己的親孫子,這也是……他爹的遺愿?!鄙蚴系哪抗怆鼥V,決然道:“若是,若是這孩子沒有那個造化,你只需好生護著自己,不用再管他?!?/br> 玉佩很漂亮,沈俊認得,玉佩上的圖案是兩條龍。 龍? 十六歲的沈俊還不知道五爪龍紋意味著什么,在他牽著阿慶的手,懵懂站在帝都的城門前時,預感到此行將會艱難萬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生從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便拐了個大彎。 阿慶,是先帝的親孫子。 先帝也不會知道,他唯一的兒子并沒有死在十多年前的那場陰謀中,他被沈氏所救,卻在最開始的那幾年失去了所有記憶。他只記得有人要殺他,傷勢略好便催著沈氏從村莊躲進了深山。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先太子才沒有被先帝派出的人馬搜到。”之前在宮中,兩人找不到合適時機說話,鄭薇直到今天才解開了所有疑問。 有了先太子前車之鑒,沈俊不敢把信物直接通過官府遞給皇宮,他輾轉(zhuǎn)打聽到沈老國公是先太子親外祖,自太子失蹤后,沈家也日漸沒落。 沈家不會愿意錯過找到太子遺孤的大功,阿慶跟爹爹長得像,加上沈俊的信物,任何見過太子的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毫無關(guān)系。 他的運氣卻不大好,剛跟沈老國公接上頭,還不待他入宮面圣,皇帝突然一病不起,就此撒手西歸。 先帝一直到死都不知道阿慶這個孫子的存在。 至于沈老國公是怎么用阿慶威脅自己,讓自己為他做事,這些就不足道哉。 他在皇宮里遇到了這一生最要緊的人,這是最要緊的事。 沈俊恍然回神,望著燈燭下的紅妝美人,芙蓉玉面柳葉眉,寶石花鈿耀人眼。他揮手滅了燈燭,“今日是你我大好日子,何必說這些話題掃興?!?/br> “唉,我還有個問題,你不怕死嗎?為什么那時候在宮里這么幫我?”鄭薇掙扎著不想讓他得逞。 沈俊輕輕摁住她不老實的手腳,忽然想起那年在他掌下掙扎的兔子,他愉悅地找到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隨即覆了上去。如今紅銷帳暖玉枕香,怎可辜負大好春|色? 為什么?他是狼崽子,狼吃兔子,只問美味與否,從來不問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