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眾人聽來皆是陳家家務(wù)事,都有些尷尬,一時也不好插手,鄰里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皆知道王氏的做派,活該受則個教訓(xùn)??捎忠娡跏萧W發(fā)散亂,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哭泣,好不狼狽,便也覺得有些可憐。 眾人皆知張氏性子,又怕把事情惹大了,畢竟都是住一個院子里的,于是紛紛勸和道:“這個有話好好說嘛,這火也發(fā)了,人也教訓(xùn)了,差不多得了,在這般打下去可非得鬧出人命官司來!” 張氏不以為意:“便是鬧到官府又如何,我這是替天行道,那縣太爺見了只怕也會贊我一個“好”字!” 第5章 倔強 春生素來瞧不上王氏那嘴臉,平日里無事總愛擠兌她娘,偏林氏性子柔和,不樂意與她計較,不料王氏卻以為是怕了她,行事做派愈發(fā)張狂。俗話說的好,閻王易見,小鬼難纏,真是惡心死人。 原本念著同是一家人,又是長輩,春生雖不待見她,卻也不好發(fā)作。不過這日實在是瞧不下去了,不過是一口雞湯,想喝大大方方的喝便是,偏偏要這般偷偷摸摸讓人心里膈應(yīng)的慌,本意是欲借勢整治一番,卻沒想到引得祖母張氏怒火攻心,事情鬧得這等地步,實非她本意。 春生心中有愧,便跟著勸和。 那張氏也不是真的要打死王氏,不過是早早便積壓了許多不滿,趕在今日撞上了槍口,平日里積攢的怨氣一并爆發(fā)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見眾人皆在規(guī)勸,又見那王氏也確實是被震懾了,遂見好就收,只面上仍不動聲色,惡狠狠道:“下回再給我興風(fēng)作浪,看我不休了你讓你滾回娘家去!” 那王氏嫁到陳家二十多年也沒能給陳家生出個兒子,便是犯了七出之一,要是那稍微惡毒一點的婆婆,估計早就把這種兒媳婦休棄送回娘家了,哪還有在這里瞎蹦跶的機會。無子,這原本便是王氏一生最大的隱痛,猛地聽到張氏提起,王氏一時間竟被嚇得收住了哭聲不敢言語。 春生見張氏言語間似有所松動,便見勢奪了她手中的掃帚,張氏松了手卻是一把摟住春生,憐惜道:“只苦了我的寶貝孫女,貪上這么個狼心狗肺的伯娘!” 春生好生安慰一番,給眾人打了個眼色,便扶著張氏進了屋,事情這才告一段落。 進屋前,春生瞧見二房的堂妹陳香兒正怯生生地縮在墻角往院子里張望,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陳香兒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塊兒,陳香兒又很快縮了回去。 整個院子亂做一團,眾人幫忙收拾好了這才漸漸散去。那大房姚氏扶起躺在地上裝死的王氏,見自家的丑事全讓他人瞧見了去,只覺得面上無光。又想到自家二郎如今正在說親,現(xiàn)下家里出了這等沒皮沒臉的事情,只擔(dān)憂怕誤了二郎的終身大事,姚氏素來心思活絡(luò),這么想來一時也有些埋怨起這短見識的潑婦來。 見院里沒人了,那膽小怕事的陳香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摸到院子里與姚氏一同把王氏扶了回去。 卻說林氏在屋里早已聽了個大概,因怕被沖撞了身子,又想到那般陣仗怕是自己出去了便也無濟于事,只得呆在屋子里干著急。見春生回來了,林氏立即上前問道:“你祖母無礙吧?你二伯娘可否傷著?” 春生虛扶著林氏坐在炕上,低聲道:“皆無事!” 林氏聽了這才松了口氣,隨即想到了什么,又板起了臉作嚴肅狀,問道:“說吧,今兒個到底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情便罷了,莫以為我這個當(dāng)娘的也跟著是個老糊涂不成?” 春生默不作聲,見林氏好似動氣了,過了會才咬牙道:“最是見不得那作派···” 林氏聽春生這般說著,便把事情猜去了七八分,曉得定是少補了她的摻合,又見她那咬牙切齒的表情,頓時氣樂了,“喲,你還有理呢?小小年紀氣性倒是不小?!?/br> 春生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林氏碰著春生這倔脾氣,便也只得敗下陣來,旁人皆道她生了個好脾性的閨女,性情忠厚老實,文靜可人,蕙質(zhì)蘭心,卻不知最是個脾氣剛烈的,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 林氏嘆了口氣,春生的性子她是了解的,斷不會無緣無故的刁難人,那王氏···哎,想起今日發(fā)生的這一遭,仍忍不住感慨道;“那王氏其實也是個可憐的!” 春生卻不以為然,忍不住還嘴道:“如今這世道誰不可憐?那也沒見哪個像她這般沒皮沒臉的。就拿咱家來說,平日里被她戳脊梁骨的事兒發(fā)生得還少么,旁人家的事情拿著到處亂編排,完全一副小人做派。娘你心善,不與她計較,偏她還當(dāng)咱們家是個軟骨頭,愈發(fā)欺負地厲害。今個兒跑來偷雞摸狗,明個兒跑來無賴耍橫。”春生越說越氣人,看著林氏道:“今個兒連我們家一口雞湯都要惦念著,要是擱以前,我也懶得與她計較,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娘親肚里懷著弟弟,難道往后弟弟生下來也得白白受她的編排么?” 林氏見春生越說越來勁,又覺得好笑,伸出手指點著春生的額頭道:“你啊,真是白在那陵隱寺里呆了這么些年,那廟里不都說要六根清凈嗎?怎地連這點脾性都收不住?!?/br> 說著想起春生剛才說的話,全是替她替家里出頭的,一時也有些感動。又憶起春生剛出生時遭的罪,這才從小便往那廟里送,一時忍不住憐惜,遂又寵愛的把春生一把摟在懷里,嘴里卻還在念叨著:“莫以為你那點兒小心思能夠瞞得住你祖母,不過是寵著你,才這般任由著你胡鬧,你得知道,凡事過猶不及,可不能因著這點小事傷著家中的根本,那便是戳進你祖母的心窩子里了。” 春生被林氏溫柔的摟在懷里,覺得心里一陣柔軟,便乖巧的點頭稱是。 林氏見春生這般乖巧可人,便又覺得欣慰,懷里摟著一個,腹中懷著一個,只覺得生活圓滿,歲月一片靜好。 過了會,靠在林氏懷中的春生忽然說道:“娘,你只管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定不會讓人把你跟弟弟欺負了去。”過了會,便又補充道:“還有爹爹也是。” 林氏聽了好一陣感動,只覺得閨女長大了。 那邊張氏發(fā)完了火后心氣便也散了,原本就不是那惡毒之人,不過是覺得二房實在是一團糟,這王氏是越發(fā)不像樣子了,跟個小輩都能計較上,便想趁機敲打一番罷了。末了,還是把村里的李郎中請來替王氏相看,郎中診斷說是無礙,不過是皮外傷罷了,休養(yǎng)幾日便無事了,張氏遂也放了心。不過那王氏大概是受了驚嚇,或者是覺得羞恥,在屋子里躺了好一段時日。 自打這件事以后,春生覺得家里安靜不少,倒也樂得清閑。 第6章 貴人 這幾日王氏整日閉門不出,沒往外四處蹦跶,院子里一片和睦,春生覺得耳根子清靜,心情愉悅不少。后來王氏見好了,碰著春生,面上權(quán)當(dāng)沒瞧見她,只背過身來忍不住咒罵幾句。春生也不在意,一門心思陪著林氏安胎,只盼著弟弟快些出來。 這一日春生立在臨窗的木桌旁練字,林氏坐在一側(cè)替陳相近納鞋底,間或指導(dǎo)春生一番。 春生練得無趣,便撿豆子般挑著近日村子里發(fā)生的趣事說給林氏聽,替她消悶兒,春生說道:“后來啊,這楊嬸子她兒媳婦回來瞧見家里的雞籠都空了,那幾只家養(yǎng)的老母雞竟全都不見了,這可了不得,還以為家中遭賊了,差點都鬧到村長家里去了。” 原來這春生說的便是前陣子在村子里實打?qū)嵃l(fā)生的事情,村子里婦人閑來無事當(dāng)著趣事四處八卦解悶。聽到后頭,這林氏終于聽出了原委,原來因著這幾只母雞差點引發(fā)了第二回血案。這第一回嘛,便是王氏挨打那次。 這件事情鬧到最后,這才知道終于知道了原委,竟然是那莊子里陳家的榆木疙瘩陳相近,不知聽誰說道這懷孕的婦人得多吃些老母雞,便于生產(chǎn),后來發(fā)覺那楊嬸子家里的母雞最“老”,便想著法子竟把楊嬸子家里的老母雞一只接著一只全都給弄了回來,這楊嬸子兒媳不知情,便差點有了這第二回血案。 春生邊說邊樂,看著林氏打趣道:“娘,你且與我說說看,爹爹為啥要費這般力氣,弄出這般費力不討好的勞什子事情出來???” 這般費力是為了誰?這些老母雞后來可不都進了林氏的肚里么。 林氏被閨女打趣得老臉通紅,險些坐不住了,忙下炕,作勢要去捂住春生那張利索的小嘴:“好啊,連你娘都敢編排,看我今兒個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母女兩個在屋子里逗趣著,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春生打開窗子往外瞧,院子里并無動靜,偏那喧嘩聲還在,像是從莊子外院傳來的。果然過了沒多久,便見管事一家都迎了出去,后來才知曉,原來是府里來人了。 薛管事一家急急地迎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見薛管事的兒媳孫二嬸子匆匆返回院里,高聲招呼道:“人呢,人都死哪去呢?府里的貴人來了,還不趕緊滾出來招待,要是誤了那貴人的大駕,小心賞你們幾頓板子吃!” 那孫二嬸子許是真急了,扯開嗓子高喊,待屋子里的人皆慌慌張張的趕出來,那孫二嬸子只來得及道一聲:“府里來人了,快些則個!”便二話不說領(lǐng)著往外趕,邊走邊好是一番囑咐著。 府里···來人呢?大抵是這消息太突然了,眾人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那孫二嬸子安排什么便是什么了。幸得這薛家原先便在府里管事,是見過世面的,安排這個收拾房間,那個準備茶水糕點,還留有兩個到廚房備著,這孫二嬸子便帶著張氏到前廳里候著,這一番忙碌下來,倒也顯得有條不紊。 這邊薛管事得了小廝報信,前頭剛到門口候著,后頭便見馬車到了,只見兩輛馬車正穩(wěn)穩(wěn)地停在莊子門口,前有報信的小廝,后有跟車的隨從,那滿是通身的氣派,一下子把周遭的人皆給震住了。又見后頭馬車上利索的下來兩個婆子并兩個小丫頭,來到前頭馬車邊上候著,車上一只玉手將簾子挑開,一個美貌丫鬟走出馬車,下面立即有小廝放下馬凳,丫鬟先行下車,由下把馬車里的貴人給扶了出來。 這陣仗村子里哪瞧見過,引得鄰居們紛紛圍觀,便是村口的孩童們也一路跟著馬車老遠跑來瞧新鮮。且不說附近的村民議論紛紛,便是莊子里的人也是震撼萬分。 尤其是那王家的與陳家的,幾時見過這等世面,雖說是這大戶人家的家生奴才準沒錯,可架不住無人教導(dǎo),便是原先有那規(guī)矩,也早被消磨得一干二凈咯。 還是薛管事鎮(zhèn)得住場面,忙把貴人迎進了內(nèi)院,有專門的婆子安排幾個小廝把幾個裝著衣裳首飾的大箱子往備好的廂房里搬,那沉甸甸,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膸状笙渥樱腥艘娏酥挥X得著瞠目結(jié)舌。眾人見那隨行的婆子丫頭一口一個“奶奶”,見這貴人如此尊貴,便覺著定是府里哪房夫人。 可府里前頭幾位老爺早早便已娶妻生子了,府里每回都派了賞錢的,與府中稍有些情分的便也沒聽說過府里幾時辦了喜事啊。且觀這位夫人如此年輕貌美,這般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五六歲芳齡,這么算下來,那府里適齡的主子便只剩下那沈家五爺沈毅堂并沈大老爺之子沈之敬兩位了,這兩位爺雖年紀相當(dāng),卻是叔侄關(guān)系,隔著輩分呢,只暫且不知到底是哪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