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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玄中魅在線閱讀 - 第49節(jié)

第49節(jié)

    裊裊的回音在山間蕩漾,她負手等了等, 不見有什么反應,心安理得地撫撫裙裾,準備返回中土。正要騰云, 蓮師好像剛回過神來似的,空中一個驚詫的聲音頗不可思議地蓋下來, “什么?”

    她嚇了一跳,有些怔愣, “我以為您已經(jīng)知道了?!?/br>
    然而佛法再廣大,也不是事無巨細的。蓮師的嗓音因為人在越量宮中,有空行母們旁觀, 一如既往地莊嚴起來。他說:“世間萬物每天從本座心間湯湯流過,你的事,我并不完全知悉……罷了,它與你緣盡了,留也留不住。”

    無方心里還是很難過的,畢竟那金鋼圈跟了她一千年,養(yǎng)到現(xiàn)在很有感情了。但佛門中講究個緣字,既然蓮師也認可與她無緣,她雖然惦念,亦可以放下了。

    她向神殿方向拱手作揖,忽然一聲破空的尖嘯從頭頂上方傳來。抬頭一看,一團火光直瀉而下,朝她直沖過來。她悚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咚地一聲,剛才站立的地方被那團火光砸出了一個大坑??由蠠焿m繚繞,她湊過去看了眼,里面竟然又是一個金鋼圈,嶄新的,在正午的陽光下發(fā)出迷人的光澤。

    她不知所措,“師父……又賞我一個?”

    山巔的蓮師說是啊,“恰好今天萬佛堂里換窗簾,這圈子多得是,丟了一個再給你一個就是了,拿去用吧?!?/br>
    無方愣在那里,沒想到自己戴了那么久的寶貝,居然只是窗簾上的拉環(huán)。果然佛國廣奧玄妙,每一樣不起眼的東西,到了下界都是至寶。她伸手摸了下,那金鋼圈嗡地一聲共鳴,但觸手有細微的刺痛感,她慌忙把手縮了回來。

    “你近來疏于修行,煞氣回升了,這么下去可不好?!鄙弾煖睾偷纳ひ粢贿f一聲傳來,“心要靜,不能毛躁,萬事萬物從起到滅,不過霎那光景。任何時間能解決的事都不叫事,世間修行者,譬如你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你要是愿意,我給你顆‘華胥一夢’,你睡上千年,醒過來保管什么事都過去了,你信不信?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他正侃侃而談,中途被智慧空行母打斷了,“座上,佛門最忌投機主義?!?/br>
    蓮師不滿,“讓她睡覺就是投機主義?你別給本座扣大帽子?!?/br>
    智慧空行母道:“弟子說的是賭,貪生賭,賭而輸,輸而嗔,三毒全中,佛門大忌?!?/br>
    蓮師果然訥訥地,可見蕓蕓眾生沒有誰可以活得不管不顧,就算到了他那樣的位置,也還是得受人監(jiān)督。

    “我就是順嘴一說,毋須認真。”他敷衍空行母,又親切地誘哄無方,“我有藥,你要嗎?”

    他說得很對,浮世萬千,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如果她真的感覺難以招架,睡上千年,確實什么問題都解決了。可她不能,她不放心讓白準獨自在世間行走。雖然他傻,她也不精明,但兩個人做伴,至少有個商量。

    其實真有這種藥,讓明玄吃了倒很好。她暗自思量,正想開口問他討要一顆,蓮師卻搶先說不給,“吃這藥得自覺自愿,你拿佛門圣藥做壞事,會天打五雷轟的?!?/br>
    她怏怏閉上了嘴,金鋼圈扎得她生疼,她還是咬牙戴在了臂腕上。

    “多謝師父教誨?!彼呛泼扉L空肅手參拜,“弟子心急如焚,先回中土去了。待他日得空,再來吉祥山問候師父。”

    小小的煞女,像一道光,揚袖向東疾馳而去,蓮花座上的蓮師有些悵然,“她說要得空才來,嫁了人的姑娘,心思和以前是不一樣啦。”

    習慣被她高高抬舉的蓮師,因自己在她眼里變得無關緊要,很不能適應這種落差。空行母面無表情地提醒他,“艷無方不過是座上救助的魔魅之一,座上佛法廣大無邊,切不要因她放棄修行就兒女情長。您是有明妃的人,釋迦天女眼里不揉沙,您別忘了上次……”

    上次……蓮師眨了眨眼,哪一次?天女拿骷髏砸得他一臉血那次嗎?不敢想了,當初在揚列xue山洞里遇見她時,明明那么嬌媚可人。后來性情變得越來越潑辣,饒是尊貴如他,提起明妃仍舊發(fā)怵,可見世上怕老婆的男人太多了。蓮師又在浮想聯(lián)翩,不知白準怕不怕無方,那么乖巧聽話的無方,就算成了人/妻,也不會變得如何兇悍吧。果然老婆還是別人家的好啊。

    那廂無方急急趕回飛來樓,問令主回來沒有,問出口時就已經(jīng)感覺到失望,必定是沒回來,如果在,他早就迎出來了。

    眾人搖搖頭,悲傷地望她。本以為她會難過慟哭,倒也沒有,她不過長嘆一口氣,“蓮師說了,他會平安回來的,大家不用著急。等了一天,都乏累了吧?各自回去休息吧?!?/br>
    璃寬一味低著頭,“屬下哪兒都不去,我要等我家主上回來?!币幻嬲f,一面眼淚巴巴的,“屬下跟了他上千年,他從來不會不告而別。這次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要是回不來,我們怎么辦?魘都怎么辦?尤其是照柿,他得靠主上靈力供養(yǎng),時間長了他會死的。”

    大管家神情有些落寞,低低斥了璃寬茶一句,“你哭什么喪,蓮師不是說了嗎,主上會回來的。我是小小的偶人,生死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主上的安危?!?/br>
    他們這樣,角虎和孰湖面面相覷。非一般的革命友誼,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孰湖的思想要比角虎復雜一點,畢竟活了那么久,什么樣的事沒見識過?一度她看兩個男人,即便人家并肩而行,她也能瞬間補腦出萬字的相愛相殺來。

    這蜥蜴和偶人之間,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她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個是熱血的少年,一個是老成的才俊,怎么看都有點故事。她咳嗽了一聲,“那個……靈力這件事,我可以幫上一點忙,畢竟我也有萬年修為……我就是想打探一下,你們倆是什么關系,朋友?還是愛人?”

    璃寬的眼淚掛在臉上,幾乎凍住了。他扭頭看大管家,大管家也直勾勾看著他,眼神一打照面,很快就分開了。大管家為了活躍氣氛,笑道:“我也想呢,可惜他已經(jīng)有小鳥了?!?/br>
    璃寬堅定地點頭,“我對小鳥的感情至死不渝?!?/br>
    孰湖不知道誰是小鳥,但輕微腐的她,一向對這種世俗所不能容的感情抱有慈母般的容忍度,所以求而不得的大管家,在她眼里就格外的可憐可愛。況且他又是白準的杰作,眉眼間隱約還有一點他的風采,因此孰湖覺得如果可以,自己接一下盤也沒什么,反而有種拯救了世界的成就感。

    她沖大管家莞爾,“你喜歡女人嗎?像我這樣的?!?/br>
    孰湖很漂亮,不是小家碧玉那種,她濃眉大眼,英姿勃發(fā),一看就是能扛事的。大管家有點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茫然點頭,“喜歡啊,我喜歡女人?!?/br>
    她微微害羞的模樣,攪著手指說:“不管白準回不回來,我都可以給你提供靈力,保你精魄不散。如果你不反對,我想和你交往一下,你看怎么樣?”

    大管家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對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感到暈眩。他只是個偶人啊,本體不過是一灘泥罷了,最佳的配偶就是令主做的女偶,和那些真正的血rou之軀在一起,難免自卑和有壓力??纯词牒?,她還是令主發(fā)小,算起來輩分也不對,齊大非偶,怎么能亂點鴛鴦呢。

    他尷尬地笑,“多謝姑媽,我不配?!?/br>
    他這么說,頓時讓人感到心疼。孰湖的圣母心愈發(fā)澎湃了,來不及計較那是什么鬼稱呼,固執(zhí)而霸道地宣布:“我不管,讓我來拯救你?!?/br>
    她的話對大管家沒有產(chǎn)生太大觸動,令主走失的當口談這種事,實在不近人情,因此他便沒有再搭理她。事后璃寬茶喋喋責怪他,“沒女人時想女人,有女人時故作矜持,實在不明白你在矯情什么?!?/br>
    他回答得很中肯,“我是泥做成的,說不定哪天會老化。到時候磕碎了、淋化了,別害了人家?!?/br>
    璃寬咦了聲,徹底想歪了,“原來你是這樣的大管家!讀過書的人果然不一樣,要不是我深諳此道,簡直聽不出你的話中話來。你又怕磕斷,又怕泡化,別告訴我,你還不如一根黃瓜?!?/br>
    大管家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想在中土找個壽命幾十年的凡人,能陪她一輩子就夠了?!?/br>
    “等人家鶴發(fā)雞皮的時候,你還唇紅齒白戳在她眼里,叫人家尷尬?偶人是可以生兒育女的,想象一下,老太婆已經(jīng)上了牌位,你還二十來歲的模樣坐在那里接受重孫子的叩拜,你好意思嗎?”

    大管家不說話了,真要這樣,確實不太好。

    “所以我說,孰湖不嫌棄你就不錯了。你看你倆的名字,照柿、照花,多有緣分,簡直像姐弟一樣,充滿了禁忌的快感?!?/br>
    大管家猶猶豫豫,還是沒有正面答應。畢竟飛來樓一片愁云慘霧,這個時候他倒落實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令主和魘后面前交代不過去。

    仰頭看看,魘后獨自憑欄,蒼白的側臉,看上去滿是哀傷。他端著托盤叫了她一聲,“屬下送兩盤點心上來,魘后多少吃一點好嗎?”

    她垂下眼搖頭,“我吃不下,你替我招待好兩位貴客?!?/br>
    角虎和孰湖現(xiàn)在是不用擔心要去住客棧了,這里地方很大,可以供他們安營扎寨。于是晚間把他們的手下都帶來,人一多,力量就大了,各處把守起來,讓無方想起了魘都。只可惜白準不在,就算再熱鬧,她也覺得是座空城。

    再等一夜,如果他還不回來,她就打算去和明玄拼命了??v然自己修為淺,哪怕能壞他的根基,讓他將來無法飛升也是好的。反正她不是這凡塵中的人,不在乎什么江山乾坤。逼急了魚死網(wǎng)破,她也不是做不出來。

    可白準究竟在哪里呢?她在屋里茫然踱步,一忽兒廊下,一忽兒床上,一忽兒又房頂,不知如何是好。

    夜涼如水,她抱著膝頭坐在屋脊上。長安城中萬家燈火又燃起來了,熱鬧的夜市上人潮涌動,中土的百姓還在為明君臨世歡喜不已,她的大傻子卻不知所蹤了。

    她悶下頭,把臉埋進臂彎里。等待是最讓人五內俱焚的,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毛發(fā)都在燃燒。金鋼圈在她腕上不安地震動,她撫了撫,掌心被它燙得火熱。

    突然有瓦片踩動的聲響傳來,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倉惶抬起眼,面前裹著風雷,踏著真火的龐然大物讓她一驚。待看明白了,一下子跳了起來,“阿準,你回來了?”

    是的,他回來了,但受到空居天的梵息侵蝕,身上傷痕累累。他走近兩步,又望而生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自己著急,發(fā)狠跺腳,豆大的眼淚從那雙大眼睛里滾落下來,劈哩啪啦砸碎了瓦當。

    無方什么都顧不得了,飛撲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護心的琥珀上。他太大,合圍抱不過來,他需低下頭,才好盡可能地靠近她。她百感交集,放聲哽咽:“我真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發(fā)出一串嗚咽,有滿心的話,卻沒有辦法告訴她。

    等她哭夠了,才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捧著那大大的腮幫子問:“你不能變回人形了么?不能說話了么?”

    他委屈地看著她,清澈深邃的一雙麒麟眼,很快又溢滿了淚水。想叫娘子,卻發(fā)出了凄慘綿長的悲鳴,看見她眼里的詫異,愈發(fā)無地自容。

    是他無能,把自己弄成了這樣。他已經(jīng)不知道明玄是何方神圣了,憑他萬年的修為,居然破不開他的咒術,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他試了又試,毫無辦法,不想讓無方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明玄答應只要他取回河圖洛書,就替他解咒。大概以為他不能全身而退吧,帝王無法鏟除麒麟,否則會禍及自身,于是想借神佛之手把他正/法??上褪沁@么酷酷惹人愛,除了最初的梵息讓他受傷外,進入夜摩天后一切都很順利。無垢山上的殊勝天女甚至偷偷摸他……他本以為完成他的任務,就能讓他無話可說,誰知那個小人,沒有立即履行承諾,弄了個什么三日之約,下定決心讓他在無方面前丟臉。

    新婚的妻子,看見丈夫變成了獸,該有多迷茫和痛苦啊。令主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嚎哭。但麒麟的嗓門有點大,一哭天上都能聽見,他只好努力憋住,小聲地抽泣,看上去十分惹人心疼。

    果然無方的心都快碎了,她柔聲安慰他,“不要緊,就算變不回人形,我也喜歡你?!?/br>
    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明玄說的那些話都是有用意的。他把白準坑成這樣,不就是想看笑話嗎。他也太瞧不起人了,當初她連白準的臉都沒見過,照樣可以喜歡他,現(xiàn)在即便他是獸,該愛還愛,就是要氣死他。

    ☆、第 75 章

    真的嗎?他就算變不回人也還是喜歡他嗎?那人獸的話, 會不會不太方便?

    令主想得有點復雜, 他扭了扭身子,微微別開臉, 斜著眼睛看她。他的娘子,真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娘子。他上夜摩天見識到九天上的天女,其實長得也就那樣, 還是不及他娘子。娘子唉……他含情脈脈凝望她, 湊過去,在她的胸脯上蹭了一下。小心翼翼不要讓犄角傷到她,所以基本只能用嘴, 拱一拱,拱的位置很刁鉆,拱紅了她的臉。

    可是她卻又哭了,那雙杏核眼里的淚水, 走珠一樣落下來。伸手在他脖頸的鬃鬣上撫了撫,那里漂亮的毛毛都給燒禿嚕了。罡風對于久居梵天的神佛來說沒什么,可對于無人帶領, 誤打誤撞的外人來說,是致命的傷害。她細細為他檢查, 鬃鬣有損,至多美貌打了一點點小小的折扣, 但是越往下檢查,她越心驚。

    手在那涼滑的鱗甲上游移,掌心一片濡濕, 因為他是黑色的,即便流血,也不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她緊緊握住拳,“阿準,你受傷了?!?/br>
    令主挺了挺胸,表示這點小傷不算什么。

    “我們進屋吧,我給你上點藥。睡上一晚,明天就好了?!?/br>
    所幸他還能控制大小,念個訣,身形縮小了一大半,這樣便能順利進屋了。調轉過頭,扭了扭屁股,示意她上來,他要馱她下去。無方遲遲的,并不愿意,“你有傷,回頭加重了怎么好?”

    他堅持,圓圓的眼睛,尖尖的獠牙,無一處不顯得執(zhí)拗。她擰不過他,高高飄起,輕輕落下。他高興了,趾高氣揚地跺了跺蹄子,飛身而起,在空中畫個漂亮的弧度,竄進了樓里。

    她就知道他傷得不輕,從他背上下來,裙子都染紅了。她從來沒有這么慶幸,自己當初學過醫(yī),在心愛的人需要醫(yī)治的當口,可以不用假他人之手,不會讓人看見威風凜凜的黑麒麟,弄得這么狼狽的樣子。

    她讓他上床,他不答應,怕把漂亮的床單弄臟了,寧愿伏在重席上??墒瞧巡莺芸毂簧砩系温涞难炯t,無方只好先給他的傷口施靈力,幫他止血。然后打水來,絞干手帕,替他一片片擦拭鱗甲。

    每擦一片,她心上的裂口便擴張一分,有的甲片都缺失了,底下血rou模糊。他痛,手帕掖過的時候瑟縮一下,也不出聲,只是埋下頭,把臉埋進腿彎里。

    “阿準……”她熱淚兩行,手都顫了,覺得堅持不下去了。

    他回過頭來,安慰式的伸舌舔了她一下。

    她定定神,咬著牙繼續(xù)擦拭,等擦完,盆里的水都染紅了。

    翻箱倒柜,把最好的金創(chuàng)藥找出來,鐵盒里的血蝎看著她的手來回忙碌,一雙芝麻小眼戒備地盯著她。忽然她頓下了,調過頭來看它,它幾乎暈厥,誰知道作為一味神藥,在這種時候壓力有多大!沒錯,它能拔毒,也能補血。令主失血過多,它杵在靈醫(yī)眼里,不是自尋死路嗎?不能……它驚慌失措地倒退,不能這么對聘禮,它可是他們的媒人啊,一言不合就要吃它嗎?她的手伸過來了,血蝎絕望地搖頭,它果然只是只蝎子,他們從來不尊重它的生命。它閉上了眼,想起先它一步去的同伴,算了,那邊應該也不寂寞。

    不過它命大,最后一刻她好像改主意了,拐個彎取了一堆紗布,把鐵盒重新蓋上了。盒子里的血蝎高興得轉圈圈,等今天的事過去,它打算打申請,明晚開始上屋頂吸收月亮精華,以便早日修成人形。

    因為令主不能說話,屋里非常安靜,偶爾聽見靈醫(yī)輕輕的抽泣。忽然哭聲變大了,血蝎掙扎著爬上去,扒著蓋子邊緣的縫隙往外看,令主的肩胛上破了一個好大的口子啊,傷口很深,如果它落進去,大概都能淹死。

    她哭成這樣,令主憂傷地看著她,恨自己不能化形,沒法抱緊她。他很想告訴她,封印剛解開時,自己的法力一度非常弱,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慢慢恢復了。害她擔心,很對不起,等過了這兩天,就算明玄不為他解咒,他自己也能沖破,到時候就沒有人傷害得了他了。

    她苦悶,絮絮念叨:“這么重的傷,這么多,我該怎么辦……”撐著席墊氣哽不已,“你怎么傷成這樣了,那個天殺的明玄!”

    令主看她氣得煞氣飆升,很擔心她被反噬。什么也不管了,后腿一叉,表示重要部位好好的,別的傷都是小意思。

    無方一抬眼,就看到黑麒麟這副豪放的模樣,一時連哭都忘了,呆呆怔了半晌,忽然嗤地一聲又笑了。

    這個混賬,一身千瘡百孔,腦子里還裝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罡風從四面八方涌來,他能把那里保護好,也真是奇跡??赡芩械男逓榧衅饋?,能夠抵御侵蝕的地方不多,最后沒選臉,居然選了那里,足見他對這件事有多看重。

    不過這姿勢委實不雅,她靦腆地撥了撥,想合攏他的腿,紅著臉數(shù)落他,“都傷成這樣了,還賊心不死。你四仰八叉的,我怎么給你背上上藥?”

    實在不可描述,他上次變幻真身,她沒有想去看一看那里,現(xiàn)在這樣暴露在她面前,乍看嚇人一跳。他搖頭晃腦,她有點羞澀,慌忙移開視線,看見他蒙蒙看著她,癡呆的樣子,鼻子底下水光四起。

    她瞪了他一眼,“你又在想什么?”

    那里升起了炙紅的旗幟,越升越高,與人無異。

    紅云一直漫過了領口的皮膚,她不再看他賣弄,轉身取紗布來,結結實實把他受傷的地方都包扎了起來。

    黑麒麟變得黑白相間,身上纏裹得太多,惹他很不自在。但那地方卻精神,直撅撅的,不因身受重傷而頹靡。她無奈地看著他,“白準,你不在,我想你想得厲害;你在了,這么不要臉,我又想狠狠揍你,你說怎么半?”

    他聽后嗚咽一聲,扭頭舔舔紗布上隱約的血痕,表示他受著傷,她不能這么慘無人道,虐待動物。

    她爬過去,摟住他的大腦袋,就算他現(xiàn)在是獸,只要在身邊,她也莫名心安。

    “我去見了蓮師,照他話里的意思,明玄并不是簡單的意生身。你以后同他共事,千萬要小心,恐怕羅剎王和他都是一伙的。”她枕在他肩頭,麒麟的鬃鬣看著飛揚跋扈,其實很柔軟,軟得像水一樣。她舒服地蹭了下,兀自喃喃,“他怎么自甘墮落成那樣,命里注定當皇帝,那就去當好了,都助他威加四海了,還要怎么樣?我看他野心勃勃,昨夜說什么歸位……奪光持上師的位么?”

    誰知道呢,令主心里也很迷茫。一個意生身,當然不可能有那么深的法力。當初他在梵行剎土來去自由,又能逃過所有眼睛隱藏起來,對那片土地應當很熟吧!他沒有和他正面交手,但對他的手段似曾相識,腦子里蹦出一個猜想,那名字幾乎脫口而出,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不可能,他心亂如麻,不可能是他……令主晃晃腦袋,把那個念頭甩了出去。閉上眼睛長長嘆息,在外流浪了一天一夜,現(xiàn)在格外珍惜和娘子在一起的時間。他用麒麟吻,輕觸了觸她的臉頰,幽香陣陣,賽過天界的花香。

    她抬起手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在他鼻梁上親了一下,“昨夜有人冒充你回來,我同他打起來了。還好有你兒時的朋友在,釣星和照花幫了大忙,否則現(xiàn)在我和璃寬、照柿他們,怕都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