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倒杯水遞過去,“你叫什么?從哪里來?” 榻上的人說:“我姓葉,葉振衣,東土人。這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請問姑娘,這是哪國地界?” 哪國地界,倒不太好作答,她坐下道:“沒有國,只有十六城。你是東土人,聽說過南閻浮提嗎?這里是鎢金剎土,閻浮五方圣土之一,蓮師的道場?!?/br> 這下他好像消化不了了,一個尋常人,如果不是生在剎土諸城,永遠不可能有機會接觸這個世界。 他果然撫額,滿臉的不解。忽然驚覺自己的頭發(fā)不知什么時候沒了,更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無方看著他,他瞇覷兩眼,頰上皮膚水腫,底下有明晃晃的光,再配上錯愕的表情,真是慘不忍睹。她指了指他的腦袋,“頭頂裂了個大口子,不剃掉頭發(fā)不好包扎。我知道你們中土人,講究什么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可是此前性命攸關,我想你的父母應該也不會反對的。” 他聽完了,呆呆頷首,無方讓他多休息,自己從屋里走了出來。 救一個人,實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并未在無方心里留下什么痕跡。負手看檐外的雨,樓臺在雨中杳杳的,雨勢太大,真擔心年久失修的舍利塔會轟然倒下來。所幸瞿如轉(zhuǎn)了一圈回來,說一切都好。無方告訴她人已經(jīng)醒了,她聽了興匆匆跑進去,身上濕透的衣裳都沒來得及變干……便宜那小子,底下風光大概一覽無余了。 果然聽見亂哄哄的驚呼,沒關系,她知道瞿如很喜歡那個硬骨頭的男人。鳥兒大了總要找歸宿的,妖的世界沒有那么多扭捏作態(tài),看上誰就大膽示愛。越過貨比三家刨根問底,要是能一口氣睡了,那這人直接就是你的了。 她慢吞吞走進廚房,房梁上垂下來一只鐵鉤,鉤子上還掛著半籃蔬菜。開地窖掏出上年儲存的臘rou,小心翼翼切下一塊,撈起袖子開始做午飯。 振衣傷勢不輕,不方便上桌,瞿如像伺候產(chǎn)婦似的伺候他。無方坐在桌旁獨自吃飯,一面聽她邀功:“振衣哥哥你知道嗎,是我求師父把你救回來的……”一只上古的鳥兒,好意思管人家叫哥哥,情這東西真是神奇。 吃完了午飯小睡,一覺到傍晚。入夜前起來觀望,還在下雨,一時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她進房看振衣,他合衣歪在床頭,不知道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反正半天沒吭一聲,應該是睡著了。 瞿如破天荒飛針走線,來歷不明的灰褐色布料上,針腳粗壯得像扁擔。 她湊過去,“縫褲子?” 瞿如抖給她看,不光有褲子,還有一件緇衣,“昨天我在地頭,看見阿時衣角的花繡得很好看,我試了一下,沒成功。拆的時候力用得大了點,把布料撕破了,你瞧。” 無方覺得沒什么,他身上的衣裳都爛成一道一道了,不會嫌棄這件的。眼見時間差不多了,轉(zhuǎn)身道:“你留下看護他,我一個人去十丈山?!?/br> 那可不行,瞿如扔下手里的針線追出來,見她已經(jīng)布好陣法,把舍利塔罩住了。 十丈山,無量海,在天極城以西,鎢金剎土的邊緣,如果僅憑雙腿走,得走上很久很久。蓮師當初得知她要行醫(yī),贈她一個金鋼圈,可以連通南閻浮提兩極。邁進圈里,就是一片無垠的草地,青草依依,夜風習習,她打著一把鮮紅的油紙傘,頭頂盤旋著三足鳥,走到一棵老槐樹底下邁出去,十丈山便到了。 斑斕的極光映照下,慢慢順著小路往前,剛到山腳就聽見有人在哭,一看是個黑胖的豬妖。她仰著脖子嚎啕,面前地上躺著個男人,斯文的長相,修長的身量,可惜一點活著的跡象也沒有,大抵已經(jīng)死了。 無方生平最討厭哭號的女人,有問題就想辦法解決,眼淚一點用處都沒有。豬妖的嗓門驚人,又尖又利,錐子似的直戳人腦子,她喝了聲“別哭了”,順利堵住了她的嘴。然后蹲下身,牽袖探傷者氣息……太微弱,弱得游絲一樣。 就算施救,恐怕成效也不會太顯著,但不作為,這人就必死無疑了。她托起他的上半身,開華蓋xue,向左右血海施靈力。一旁的豬妖似乎不能理解哪里殺出了個程咬金,定定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淚滴。 半空中的瞿如發(fā)出一聲尖利的鳴叫,有時候她的名號比無方還響,那些趕來求醫(yī)的妖魅未必認得靈醫(yī)本人,但見到瞿如,大都無條件信任。 所以眼前這個好看的女人就是靈醫(yī)吧?原來靈醫(yī)不是老嫗……豬妖瞪著銅鈴似的眼睛發(fā)呆,漂亮的姑娘人人喜歡,她的美艷出塵,愈發(fā)對比出自己的粗鄙。 豬妖很有些委屈,情郎半死不活,自己又深受打擊,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把撐在一旁的紅傘被風一吹,篤篤滾出去兩步遠,連人家的傘都那么富有詩意。 她耷拉著嘴角問:“艷姑娘,他怎么樣?” 無方想盡辦法,只換來這人長長的呻/吟,睜眼一瞥,倒下去就咽氣了。 豬妖大哭:“死了?他情愿死也不肯和我歡好!” 無方看著她涕淚滂沱,想起上次的麓姬,心里不免有些猶疑。再探病者的元宮,渺渺茫茫,竟然沒有半絲殘魂余魄的痕跡。 ☆、第 5 章 近來是怎么回事,接二連三遇見這樣的病癥,里面總有些緣故吧! 豬妖還在撕心裂肺地哭,看來傷心頗深。她說這人寧死不從,不從才讓人更加牽掛。豬妖和上次來的麓姬不一樣,麓姬生得貌美,轉(zhuǎn)腳就能遇到愛。她呢,生得黑糙,膀大腰圓。能吃得下她這口的,必不是凡人。 痛失所愛,難免感傷,無方靜靜聽她哭了一陣才詢問:“為什么不早點帶他來無量海?病到這種地步,應當已經(jīng)病了很久吧?” 豬妖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不是來得晚,是路上花了太多時間。艷姑娘啊,我的情路坎坷,三個月沒碰他一指頭,現(xiàn)在想想真后悔。他到底得的是什么???我知道他脾氣大,可也不能一不高興就死了吧!他總嫌我丑,上個月我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他還對我笑呢,誰知晚上就糊涂了。我背著他走了十天十夜,十天十夜?。】蓜偟竭@里,他便斷氣了?!?/br> 無方從她混亂的描述里聽出些端倪來,又是相處三個月,又是無魂無魄的行尸走rou。她做靈醫(yī)很久,鬼魅見得不少,照理說多玄異的病癥都不會讓她驚訝。人死為鬼,鬼死為聻,既非鬼又非聻,可以有宗旨有思想地活上三個月,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隨口勸了豬妖兩句,“節(jié)哀順變吧。我剛才替他把脈,發(fā)現(xiàn)有異象,請問姑娘,他在發(fā)病前是否遭過襲擊?” 豬妖漸漸平靜下來,想了又想說沒有,“我一直把在困在我的洞府里,他根本沒有機會出去?!?/br> “可是我發(fā)現(xiàn)他的神魂早就沒了,是不是有人趁你不在,潛入過你的洞府?” 豬妖嗷地一嗓子,“難道有人試圖染指他?艷姑娘你幫我看看,他的處子之身還在嗎。” 無方笑得無力,“男人的處子之身是驗不出來的?!?/br> 豬妖飽受打擊,回手撫摩男人的臉頰,喃喃道:“我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那個人是誰,把你的魂兒都給勾走了,你這一死,是為了報復我囚禁你嗎?” 無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我說的魂魄沒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姑娘可否告訴我,你從哪里來?” 豬妖嗚咽著說:“九陰山,離這里太遠了,我日夜兼程,把鞋底都磨破了?!?/br> 又是九陰,和麓姬的出處一樣。這些年南閻浮提一直很太平,妖魔各行其道,如果九陰山真的出了個會吸人魂魄的妖怪,那么這三界內(nèi)的生靈就都要遭殃了。 她仰頭看,月亮高高掛在天上,星輝璀璨,一如過去百年一樣。人既死,后面的事就不和她相干了,她站起身,拾起道旁的油紙傘,先前天極城大雨如傾,走了這一路,傘都還沒干。她重新將傘搭在肩頭,向石碑漫行而去,豬妖抬眼時她已經(jīng)走遠了,只余一個婀娜的身姿,供她瞻仰。 她匆匆叫了聲艷姑娘,“我這小情兒的尸首會不會尸變?萬一爬起來追我怎么辦?” 妖也怕鬼嗎?無方很想告訴她,她的小情兒就算尸變,恐怕也沒有興致追她。不過礙于好修養(yǎng),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可以找個地方把人火化了。我對他的死因很好奇,倘或燒完之后有異象,還請姑娘一定來無量海告訴我?!?/br> 她隱入結界,霎時不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豬妖背起尸體,打算尋個風水寶地架柴火,迎面遇見個細長個頭的女人。女人指尖捏著訣,嘴里念念有詞,正驅(qū)使十幾只碩鼠抬人過來。豬妖都看呆了,沒想到老鼠有那么大的力道,腦袋頂上扛著木板,木板上還躺著人,一溜煙過去,把她閃了個大趔趄。 無方接診期間一直很忙,因為半月才開一回門,慕名前來的病者總是絡繹不斷。她擅長治妖,更精通鬼癥,譬如莫名被占用了軀殼,或是身上無端出現(xiàn)異狀,終可以從她這里找出首尾來。 一個狐女踏進她的診室,施施然向她行了一禮。 “我最近總是心慌,提不起精神,三天前生了一場病,清醒過后發(fā)現(xiàn)長了這個?!焙兆谙瘔|上,撩起袖子露出了瑩潔的手腕,“起先以為是不小心刮蹭到的,可是任憑怎么施法,都消除不了。我擔心有邪祟入體,特地來求艷姑娘為我診斷。” 無方只看了一眼便問:“姑娘最近是否有至親過世?” 狐女呆了一下,低頭說:“是我娘親,一個月前坐化了。我那時不在她身邊,現(xiàn)在想來……真是悔恨不已?!?/br> 世上有一種感情,是親人之間的牽絆,沒有私心,跨越生死。無方無父無母,有時候也很羨慕這些被爹娘深深愛著的孩子。 她牽起她的袖褖,掩住了她的手腕,“姑娘不必憂心,這不是病癥,是姑娘的福氣。不論人和妖,活著時都有三魂七魄,歸陰時魂魄齊全,才好踏入輪回。但世間總有牽掛,有些亡者愿意犧牲一魄,保護最割舍不下的人。姑娘腕上的是血線,危難時可以救你一命,待事情過后,這條線自然會消失的。” 狐女很意外,隔著衣袖握住腕子,“艷姑娘的意思是,我娘親的一魄化做了這根線嗎?你先前說魂魄齊全才能轉(zhuǎn)世,如果不全,會怎么樣?” 桌上的油燈閃爍,幽幽的光落在無方的眼角,她調(diào)開了視線,“缺一魄,下輩子會變成傻子?!?/br> 狐女愣住了,臉上的神情逐漸從驚異轉(zhuǎn)化為哀傷,終于哭起來,哽聲問:“姑娘可有辦法,替我把這一魄還給我娘親?我已經(jīng)長大了,有能力自保,不必她做這么大的犧牲。變成個傻子……我娘親活著的時候何等聰明,我不能讓她淪落到這步田地。” 雖然她也很為這對母女感慨,但超出她能力范圍的事,她不能做。 “送出的一魄要歸位,必須下酆都,甚至八寒地獄。那地方不是姑娘能去的,妖鬼殊途,去了就辜負你娘親的一片心意了?!?/br> 狐女最后哭著離開了,無方送她到門口,青石路兩旁搖曳的燈籠把她的身影拖得老長。一旁的瞿如興嘆,“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只有爹娘?!?/br> 無方轉(zhuǎn)身回屋,邊走邊道:“清明將至,你好好準備,上不句山祭拜你爹娘去吧?!?/br> 瞿如知道,每逢這時候她是最寂寞的,有個墳頭可以祭拜,也好過來歷不明。 “師父什么時候回東土看看吧,再去尋訪一下那座城。”她討好地說,“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故地重游,說不定會有新發(fā)現(xiàn)?!?/br> 無方并不這么覺得,漫山遍野的尸體,腐臭直上九霄。雖然她是個煞,但對于這種場面,她一點都不懷念。 她揚手一揮,面前出現(xiàn)波光一片,透過這波光,可以看見結界外的一切。天極城暴雨不休,振衣還在床上躺著。視角轉(zhuǎn)到十丈山下,石碑前來了一頂轎子,轎外站著容貌秀麗的女人,轎簾打起來,里面是個昏昏欲睡的男人。 她拂袖打破了鏡像,覺得事情好像越來越莫測了。 “陰山恐怕要出亂子?!彼久嫉?,“我窺不破里面的玄機,為什么病的都是年輕男人,為什么個個無魂無魄……” 瞿如看向那條深遠的石板路,“又來一個?” 她點頭,“第五例了……如果依然是這個病癥,我可能要往九陰山走一趟了?!?/br> 莫名的病因和癥狀,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挑戰(zhàn)。她在剎土行醫(yī)多年,從來沒有病人死在面前,最近接二連三發(fā)生這種事,實在敗壞她的名聲。也許是她多疑,總覺得暗中有人在促成這一切,或許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吧。 轎子里的人進了結界,她早已在門外恭候。不等那女子說什么,伸手先探天元,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個廢棄的軀殼。 瞿如眈眈看著她,見她在錯綜的光影里直起身,艷麗的臉龐上浮現(xiàn)肅殺的氣象,“你們可是從九陰來?” 那女子略一怔,“不是,我們從衡石山來,不過距九陰不遠……靈醫(yī)看,他還有救嗎?” 她并沒有回答她,只是追問病人的出處,“姑娘和他相處的時間有多長,是否正滿三個月?” 這種問題涉及隱私,對方顯然不想回答,模棱兩可支應著,直到無方揚言要謝客,她才如實相告:“確實正滿三個月。他的出處我不便告知靈醫(yī),總之我們是兩情相悅,和那些yin奔的不一樣?!?/br> 看來九陰山附近擄掠男人的女妖不少,無方回身看轎子里的人,“姑娘聽我一言,實不相瞞,這是我最近接治的第五起病例。病癥都一樣,查不出端倪,也不必費心救治,治不活的。如果姑娘想知道病因,就請告知我實情。究竟是染疾,還是其他緣故造成的,我會查個水落石出?!?/br> 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人死得莫名其妙,難道不想追究嗎?誰知這女子一反常態(tài),敷衍著說應當是舊疾,“他早前身子就弱,今天的事倒也不突然。”言罷拱手告辭,草草把轎簾往下一放,指揮轎奴把人抬走了。 瞿如側(cè)目不已,“兩情相悅為什么弄得做賊一樣?死活也不問了,真不是偷人偷來的嗎?” 無方嫌她粗鄙,“說不定人家有苦衷?!?/br> “我倒覺得是妖女們顛鸞倒鳳的時候沒拿捏好分寸,一個個如狼似虎,把人折騰死了?!?/br> 無方翻著白眼進屋,關閉了石碑入口。今夜不打算再接診了,事情太蹊蹺,必須先理清來龍去脈。 “九陰山在剎土西北,不屬于閻浮??上弾煵辉冢駝t可以討他個主意。”她轉(zhuǎn)過頭來問瞿如,“你知道那座山嗎?一向在誰的管轄下?” 瞿如站在燈架上,歪著腦袋說:“閻浮以外的世界,我也沒有去過,不過知道九陰山在梵行剎土。聽說以前有金剛看護,后來金剛涅槃,那片剎土逐漸變成了穢土。陰山荒草遍野,多異獸,血蝎就是產(chǎn)自那里……如果沒料錯,現(xiàn)在是魘都的地界。魘都里有個萬年老妖,心狠手辣,喜食嬰兒。每逢月圓之夜?jié)M城兒啼,剎土妖鬼個個聞風喪膽,師父應該聽說過他?!?/br> ☆、第 6 章 魘都的惡名人盡皆知,烏金剎土距離它太遠,其實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沒機會去。然而三人成虎,傳得多了,那地方就成了第二個活地獄,魘都的令主,必然也是最可怕的魔王。 無方以前對那個神秘的地方不存在任何好惡,從別人嘴里聽說,也不過一笑了之??墒墙鼇淼牟』紝嵲谔殴?,讓她覺得無能為力。如果不去尋根問底,可以預見接下來帶尸尋訪的人會更多。就像瘟疫爆發(fā),那片土地上的活物終會全軍覆沒。她是個好面子的人,醫(yī)者的口碑是她的第二張臉,如果這張臉沒了,那她想脫胎換骨的愿望也就幻滅了。 “為什么全是男人……”她數(shù)著菩提慢慢踱步,“半個月來沒有一位女患者,難道這病傳男不傳女?” 瞿如十分想當然,“如果罪魁禍首是魘都令主,那他一定在下一盤大棋。把方圓百里內(nèi)公的都禍害完,可不就剩女人了嗎。到時候他一枝獨秀,霸占群芳,別說都城令主了,就是菩薩都沒他那么逍遙。” 無方聽過之后,覺得話糙理不糙,事情的真相有千萬種,猜測得雖不靠譜,但誰又能擔保沒有這種可能? “妖怪的世界你我不懂。”瞿如晃著腦袋說,“走獸和飛禽,兩者之間更是有巨大差異?!?/br> 無方失笑,“說不定白準也是飛禽。” 瞿如卻說不可能,“飛禽不喜歡占山為王,也干不出吃孩子的事來?!?/br> 真相要探究,但實行起來卻不那么容易。魘都確切的位置誰也說不上來,無方回天極城后找來閻浮圖志,無奈并沒有相關魘都的任何標注和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