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來?!毖嗥咄2酱罴?,“你我互射,先中者死?!?/br> 兩人身上都只剩了一分,當(dāng)然是先中者死。 “七妹加油!”燕四少爺揮著手里的馬球桿狂吼。 “神馬手,你來喊開始!”余心樂沖著燕四少爺?shù)馈?/br> ……只聽說過神箭手,神馬手是神馬鬼?! “——開始!”燕四少爺干脆得很,說喊就喊,也不管場中兩人是否準(zhǔn)備好。 ——那就全看誰的反應(yīng)更快了! 卻見這兩人幾乎同時出手,一紫一白兩道疾光相向?qū)_,“?!钡匾宦曈质琼斸樖綌r截,這一次卻不知是誰攔截了誰,燕七穩(wěn)站原地紋絲不動,余心樂腳下一蹬橫向旁移,又是一紫一白兩道光——“?!薄僖淮慰罩袑ψ?!——第三箭射出——“?!薄?/br> 余心樂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三箭!這三箭全都被這姑娘攔截了!這可不是什么瞎貓碰到死耗子!這可不是攔截率十箭中一的水準(zhǔn)!這是胸有成竹能力達(dá)到!這是真真正正的神箭手! 第四箭射出,余心樂有些膽寒了,而就是這一絲絲的膽寒立刻讓對手抓住了機會,白光乍起,卻是兩道齊發(fā),一道半空撞上他的箭,一道如匹練般劃過虛空,下一瞬便覺胸口一記重?fù)簦v騰騰地一連向后退了四五步,低頭看去,正中心口。 全場的觀眾已經(jīng)被這場須臾間便分出了勝負(fù)的對決震懾到瞠目結(jié)舌鴉雀無聲,場上只剩下冬風(fēng)的咆哮與暴雪的狂歡,才剛因為紫陽的晉級而激發(fā)出的喜悅之情仿佛被一盆冰水從天而降撲滅了下去,這場對決就像是錦繡給予紫陽觀眾們的一次示威與還擊——得意什么?紫陽晉級了又如何?要單挑,還不是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那個錦繡炮轉(zhuǎn)身再次向著兩家隊長激戰(zhàn)的方向走去,并且再一次舉起了一只手,還是那記豎中指的手勢,似乎又是送給紫陽的觀眾們的,可她卻看也不看觀眾席,只是高高地穩(wěn)穩(wěn)地舉著手,這記手勢究竟是什么意思?觀眾們猜不出,而由這位錦繡炮這樣子比出來,卻讓人沒來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如暴風(fēng)驟雪般狂卷而來的無可招架的霸道與睥睨。 被雙方炮之間的單挑對決吸引去注意力的全場觀眾,沒有注意到蕭宸是怎樣解決掉紫陽隊兩個相的,錦繡的兩相從樹上下來,跟著蕭宸亦走向武珽和盧鼎對戰(zhàn)的地方,和燕七一起只在旁邊圍觀,誰也沒有出手相幫。 紫陽的觀眾們心頭升出一種難言的情緒,錦繡如今有五人存活,而紫陽只剩下了隊長一人,若單從這場比賽本身來看,紫陽輸了,而且輸?shù)眠€挺慘——畢竟已經(jīng)有三年近百場的比賽紫陽都沒有輸過了,已經(jīng)連續(xù)很多年都沒有輸?shù)眠@樣慘過了……所以,確實……我們現(xiàn)在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武珽與盧鼎的激戰(zhàn)仍然不停,兩個人的身上都只剩下了一分,卻都能將這一分在如此激烈的比斗中一直維護(hù)住,不可不謂是驚心動魄藝高膽大。 兩位隊長,一位已無法再晉級,一位已輸了本場比賽,若換作其他隊伍,此種情況下便不會再做如此無意義的比斗,直接棄掉武器結(jié)束比賽,最后以存活人數(shù)定輸贏??蛇@二位卻似乎偏要分個勝負(fù),偏要戰(zhàn)到最后,風(fēng)雪里刀來劍往不留余力。 全場的觀眾默默地注視著這兩家的隊長,沒有傾向性的助威,沒有不耐煩的起哄,風(fēng)猛雪疾,天寒地凍,沒有一個觀眾提前離場,偌大的一片綜武場地,只有這兩個人在孤獨又艱難地拼殺著,單調(diào)又冰冷的兵器撞擊聲回蕩在場地上空,一聲聲一下下地震人心弦。 一炷香,兩炷香,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人揮動武器的動作都因疲勞而變得異常困難,縱是如此仍然不肯停歇地刺出,砍下,橫劈,斜斬,跳起來,俯下去,倒地翻滾,魚躍騰挪…… 觀眾席上不知哪個角落里有人嘶聲吼了一句:“努力!加勁!”于是便有幾個人跟著附和:“努力!加勁!”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jìn)來,漸漸地匯聚成撼動全場的齊聲呼喝:“努力!加勁!”沒有傾向性,沒有勝負(fù)心,沒有急躁和不耐,只有充滿贊服的鼓勵與喝彩。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狂風(fēng)漸止,疾雪漸息,仿佛如同拉下帷幕般,最后的一陣細(xì)雪飛揚中,武珽的劍劃過盧鼎的胳膊,揚起一溜人造血,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鮮明奪目。 紫陽車,陣亡。 錦繡書院,獲勝。 賽場邊揚起錦繡的大旗,陣亡在各個角落的雙方隊員齊齊向著這邊聚攏。 武珽和盧鼎兩個原地立著對喘,“說真的,剛才要不是我踩著一塊極滑的冰趔趄了一下,你這劍可劃不到我?!北R鼎和武珽道。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蔽洮E笑道。 “好吧好吧,論運氣你贏了?!北R鼎道。 “論實力也是我贏?!蔽洮E笑道。 “哎喲我還不信了,來來來,咱們再戰(zhàn)三百回合,輸了的吃雪一斤敢不敢?”盧鼎道。 “別鬧啊,我還想回家吃飯呢,都餓了?!毖嗥咴谂赃叺?。 “姑娘,我請你!走,你說去哪兒吃?”盧鼎立刻轉(zhuǎn)頭和燕七道。 “隊長你要點兒臉!我們還餓著吶!雪里凍了這么半天就是為了等你趕緊死,容易嗎我們?!”紫陽隊員紛紛湊過來,“隊長說請客了嘿!走走走,春江花月樓雅間兒!” “滾我沒帶銀子?!北R鼎道,“餓了吃雪!” “燕小姐,你的箭法好厲害,教教我怎樣一下射出三支箭怎樣?”丁翡湊到燕七跟前,摘了頭盔沖著她露著白牙笑。 “滾滾滾,丁翡你又不是學(xué)射箭的!閃一邊和隊長吃雪去!燕小姐,你還是教教我吧!”又一個紫陽隊員湊過來。 “教我教我教我!” 燕七眼前瞬間擠滿了基佬紫甲衣。 武珽一伸胳膊把燕七從紫陽堆里拽回來,招呼自己的隊友站隊,雙方在裁判主持下互相致禮,然后解散,各回各的備戰(zhàn)館。 “燕小姐,綜武決賽來現(xiàn)場看我們比??!”紫陽隊員們臨離去時還扭頭沖燕七叫。 “好,預(yù)祝奪冠。”燕七揮手。 回得備戰(zhàn)館,一眾人或默默地脫去甲衣,或坐在椅上閉目歇息,氣氛有些安靜。 武珽立在當(dāng)間笑瞇瞇地看著眾人,道:“我想我們隊大概是唯一一支贏了紫陽隊后還不高興的隊伍了,怎么,這還不能滿足你們嗎?” “……可我們還是被淘汰了啊……”有人嘆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淘汰常有,戰(zhàn)勝紫陽可不常有?!蔽洮E開著玩笑,“至少我們證明了這一場在戰(zhàn)術(shù)上的成功,這是一個飛躍和創(chuàng)新,我因而對我們明年的比賽充滿了信心。這一回我們能夠戰(zhàn)勝紫陽隊,下一回我想我們依然還能夠戰(zhàn)勝紫陽隊。紫陽隊都已經(jīng)是手下敗將,明年的我們,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和畏懼的?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從頭再來的勇氣,我想大家不會是這樣沒種的懦夫吧?” “當(dāng)然不是?!北娙藵u漸還了陽,嘿嘿呵呵地笑起來。 “那就好,明兒下午繼續(xù)強訓(xùn)。”武珽道。 “嗷——天理何在啊!”錦繡眾聞言齊齊暈倒。 “開個玩笑,”武珽笑,“明兒可以歇了,大家各回各的本社,下一次綜武隊的集訓(xùn)在明年綜武賽開賽前重新開始?!?/br> 眾人這才嘻嘻哈哈地起身,收拾了東西魚貫出得備戰(zhàn)館,武珽站在原地未動,笑著目送隊友們離開,燕七最后一個從更衣室出來,和他道:“你還能撐嗎?要不要我背你?” 武珽笑著看向她:“那就辛苦你了。” “……你還真不客氣啊,”燕七走過去往他面前背身一站,“那你注意點啊,骨折的那只腳不要用力。” 一只大手拍在肩上,武珽笑著的聲音從耳后傳來:“干得漂亮,小七?!?/br> “說什么呢,忘了???我是妖怪啊。”燕七道。 第262章 流行 凸(^▽^)凸 月曜日星期一,是七天一次的到上房請安的日子,昨天綜武賽結(jié)束之后,雪停了一陣子又開始下,大大小小,停停下下,折騰了一整晚,終于在今日早起放了晴,從坐夏居出來,通往竹林外的白石甬路已經(jīng)被下人們打掃干凈,兩邊的竹葉上的雪也被清理過,否則昨天那樣大的雪怕是會將竹竿都壓彎。 從竹林中穿出,外頭是一片廣闊的雪世界,也不知是誰那么不畏嚴(yán)寒,半夜里在已結(jié)了冰的湖岸邊堆了個一人高的雪人——至少昨天晚上回來之前這地方還沒有這雪人的,見胖墩墩的身子,圓圓的臉,兩顆黑溜溜的眼珠映著雪,分外干凈清澈,妙的是還用紅絳子勾出一張咧著大大笑容的嘴,陽光燦爛地望著竹林的出口處,仿佛特意等在這里,要給從中走出來的人一個明媚溫暖的笑。 一路往四季居去,到處都是正在掃雪除冰的下人,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燕七姐弟過來,一個個兒十分恭謹(jǐn)?shù)卦缭鐝澫卵?,待兩人走得近了便都敬聲地請安招呼,這在往時可是從未見過的情形兒。 跟在燕七身后的煮雨不由納悶兒地悄聲和烹云道:“這些人是怎么了?往日見著我們要么假裝沒看見要么隨便曲曲膝,瞅她們現(xiàn)在這樣子,恨不能撲過來往姑娘腳底下跪?!?/br> 燕九少爺聽見,唇角勾起個微嘲的笑,昨天跟著長房那伙人去現(xiàn)場看比賽的下人有不少,在燕府這樣的大宅子里,芝麻大點的事都能一夜間傳得人盡皆知,更莫提他姐昨兒個那殺神一般的表現(xiàn)了,人之本性就是這樣的卑劣,欺軟怕硬,慕強凌弱。 “七小姐小心,這里有塊磚子,沾上雪就格外的滑?!?/br> “九爺今兒出門可得穿雙長靴,外面的雪厚著呢!” “喲,煮雨姑娘今天穿得可真漂亮!” “水墨你扶好九爺,這路不好走?!?/br> 在眾人的親切關(guān)懷與注目中,燕七姐弟倆像走了一路的明星紅毯,進(jìn)得四季居院門,來自下人們的類似的熱忱仍然不減,搞得煮雨烹云倆丫頭都有點無所適從了,好在終于進(jìn)了上房,早有老太太的兩個丫頭爭相打起紅緞繡五彩芙蓉花卉紋的棉門簾把燕七姐弟倆讓進(jìn)屋內(nèi),才一進(jìn)門就見燕四少爺跳過來,抬手沖著燕七比了個中指:“七妹,早啊!” 燕七:“……” 燕九少爺:“……” “早啊四哥,以及你這手勢是想?”燕七問。 “這是你昨天的那個手勢啊!我跟你學(xué)的!”燕四少爺把手指比劃到燕七眼前來,“我覺得這手勢太霸氣了!相當(dāng)有力!” “……呃,你覺得這手勢是什么意思?”燕七又問。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啊!”燕四少爺眼睛晶亮,“七妹你太霸氣了!居然能化用這個典故哈哈哈!” “恕我沒吃早飯……這個典故是?”燕七試探地問。 “也是小時候爹給我講過的,”燕四少爺邊說邊比劃,“說佛祖釋迦牟尼誕生時周行七步,腳下現(xiàn)出七朵蓮花,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言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七妹你看,可不就是這個樣子?”說著兩手比著中指,一指天一指地,寶相莊嚴(yán)地看著燕七。 “……”罪過……罪過……“但還是用食指更好一些吧。”燕七趕緊補救。 “中指是直接連著心的,且又是所有手指中最長最直的一根,用中指更好!”燕四少爺據(jù)理力爭。 “呃……好吧……你開心就好?!毖嗥邍L到了自作自受的苦果,脫了外面的毛披風(fēng)坐到窗根兒小炕上喝姜蜜茶甜嘴兒去了。 燕老太太還在梢間屋里梳頭,次間只先來了燕四少爺和燕七姐弟倆,燕九少爺坐在炕邊椅子上,燕四少爺就同燕七一起坐到炕上,一邊對著喝姜蜜茶一邊同燕七閑聊:“我昨晚躺床上怎么也睡不著,老覺得耳朵邊上有風(fēng)聲雪聲還有武器對撞聲,許是他們昨兒燒得炭太熱了,燥得我不行,一閉眼就像是還在場上同人周旋,七妹你是不是也這樣?” “我還好,昨天累著了,一沾枕就睡沉了?!毖嗥叩?。 “七妹,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是綜武社的一員了——你說教頭不會這場比完了就用不上我了,又把我從社里踢出去吧?”燕四少爺擔(dān)心地看著燕七。 “不會啊,你可是他們叔侄倆挖到的寶,哪有把寶貝往外扔的?”燕七道。 “是嗎?哈哈哈哈,我是寶???那好那好,那我就放心了!”燕四少爺露著后槽牙大笑,“他們要是能早點發(fā)現(xiàn)我該多好,這樣咱們倆就可以并肩作戰(zhàn)很多場了!” “不要緊,明年咱們可并肩作戰(zhàn)一整個賽季?!毖嗥叩?。 “好吧,可今年我還沒有打過癮,就打了一場,意猶未盡?。 毖嗨纳贍斠荒樕倥畱汛旱纳袂殂裤街髂甑木C武大賽。 “明年你就能和隊友磨合得更好,發(fā)揮也能更出色的。”燕七道。 “好!從今往后我要更加刻苦練習(xí)騎術(shù)和擊鞠,到明年我們倆來比比看,看誰在場上擊殺的對手多,怎么樣?”燕四少爺熱力十足地道。 “好,輸了的請吃糖炒栗子?!毖嗥叩馈?/br>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趕緊到明年了!”燕四少爺跳到地上,揮手做了個擊鞠的動作。 “做什么?!”燕大太太正帶著燕大少爺燕二姑娘燕三少爺燕五姑娘燕六姑娘并一大群丫頭婆子從外面堂屋跨進(jìn)來,見了這情形不由皺眉,冷聲喝了一句。 “和七妹在說明年的綜武?!毖嗨纳贍斒樟藙?,同燕七和燕九少爺一起行禮后躲什么似的坐回小炕上。 “明年?”燕大太太在正座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來,冷冷盯著燕四少爺,“明年你什么都不要想,我絕不許你再參加那什么綜武賽!” 燕四少爺假裝沒聽見這話,歪著身子只和燕七說道:“如果不是像昨天那樣罕見的天氣,我的發(fā)揮還能更好些,關(guān)鍵是冰面太滑,雖然雪月蹄子上有防滑的馬掌,可終歸還是有些受限,而且我覺得咱們應(yīng)該給隊員也都人人做一副鐵掌備用,專防著這樣的天氣?!?/br> “這個提議好,回頭你同武五說。”燕七道。 “波哥兒!”燕大太太提聲喝著,“你給我過來!我方才所說的話你可曾聽到?!” “娘,我進(jìn)屋去看看祖母可梳好了頭!”燕四少爺起身便躥進(jìn)了梢間去。 燕大太太板著臉不言語,也不去看燕七姐弟倆,燕七姐弟倆就更不理會她了,一個慢條斯理地喝茶,一個慢條斯理地閑坐,燕老太太還沒從梢間出來,燕子恪倒先由外面進(jìn)來了,一眾人紛紛起身行禮,燕大少爺便問:“爹怎么今兒休沐?昨兒不是才休了?” “哦,今兒不上朝,皇上龍體欠安,略感風(fēng)寒?!毖嘧鱼≌f著坐到了臨窗的小炕上,早有丫頭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姜蜜茶來,燕子恪接在手里,掀開蓋子吹了吹,歪頭問燕七:“那手勢是什么意思?” 原來這位也正好奇著呢。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毖嗥叩?。 “真正的意思呢?”結(jié)果這位直接認(rèn)定燕七哄他呢,不依不饒地把耳朵湊過去要細(xì)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