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接著是燕二姑娘和燕六姑娘、燕三少爺與燕八姑娘,也只燕八姑娘答錯了燕三少爺?shù)南敕ǎ徊辶硕渚栈ㄔ陬^上,說來這題并不算難,愛花的人對花的情懷本就大抵相同。 再之后便是燕四少爺和燕五姑娘的答案,兩個人挑的都是桃花簽,見燕五姑娘的答案是: 自己——我喜它嬌甜精巧,艷而不俗,花開繁密,賞心悅目; 四哥——料四哥亦如是作想。 燕四少爺?shù)氖牵?/br> 自己——我并不喜歡桃花,但是因為我喜歡的花已經(jīng)被挑走了,所以只好隨便選了一個。 五妹——桃花這么艷俗,正好配五妹的氣質。 燕五姑娘起身過去捶得燕四少爺滿場跑,氣得叫道:“你才艷俗!桃花怎么俗了?!我怎么俗了?!爹!娘!你們看燕四!” 眾人俱都笑倒,好容易兩人坐回原位,一人頭上插了朵菊,這才往下看燕子恒和燕九少爺?shù)模瑑蓚€人都選了蘭,見燕子恒寫的是: 自己——清遠,閑雅,淡逸。 小九——同我。 燕九少爺則寫: 自己——雅,清,淡。 三叔——同上。 答案是幾組里最相近的,自是不必簪花,最后是燕子恪和燕七的,兩個人都選了竹,燕子恪的答案是: 自己——花易敗而竹常青。 小七——同吾。 燕七的答案是: 自己——花會謝,而竹四季皆翠。 大伯——和我一樣。 兩個答案就像同一句話的書面版與白話版,毫無差異。 第二輪到了燕三太太出題,便笑道:“我的題可要難些了,大家要細細思量了再落筆喲!喏,我的問題是——若你的面前一堆金銀、一堆珠寶和一堆最上等料子的絲綢,這三者的價值相等,你會選擇哪一樣?” 這題也算有些意思,眾人低頭寫下答案,哪組先寫完了哪組便一齊亮題紙,見最先寫完的是燕四少爺和燕五姑娘,燕五姑娘的是: 自己——絲綢,因為人靠衣裝! 四哥——金銀,他根本不懂欣賞珠寶和絲綢! 燕四少爺?shù)氖牵?/br> 自己——金銀,銀子最實在。 五妹——絲綢,不讓她穿好看衣服她會死! ……兩人難得相互答對一次,然而燕四少爺還是沒能逃脫燕五姑娘一頓粉拳。 再看其他人的答案,燕三太太寫的是珠寶,燕大少爺寫的是絲綢,燕二姑娘也是絲綢,燕三少爺是金銀……燕子恒寫的是絲綢,因為絲綢的顏色最多——難道不是因為你認人全靠認顏色分辨嗎?!燕九少爺也是絲綢,因為用途廣泛。 燕子恪和燕七皆寫的是珠寶,“我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毖嗥咴诖鸢负箢^寫了解釋。 “愛其晶亮璀璨?!毖嘧鱼t寫道。 第二輪過后又有幾位頭上簪了菊,接著便往下依次出題作答,隨著眾人的問題越來越劍走偏鋒,漸漸地連燕子恒和燕小九的頭上也簪上了花兒,而燕四少爺和燕五姑娘的頭上已經(jīng)沒法兒看了,紅黃綠紫五顏六色亂七八糟,已經(jīng)沒了地方能再插東西,直氣得燕五姑娘眼圈都快紅了。 燕大太太在旁邊看著不忍,便建議燕五姑娘同燕六姑娘換一換,這么一換其他人也有想圖新鮮的,也跟著換了搭檔,唯燕子恒燕九少爺和燕子恪燕七這兩組維持了原狀。 游戲繼續(xù),眾人的問題愈發(fā)跳脫,比如有問“若家中走水,除人外你只能救出一樣東西,你會救什么?”這類問題的,答案有說銀票的,有說地契的,有說自己的馬的,有說收藏的孤本書冊的,有說最喜歡的舞裙的等等等等,只燕子恪和燕七的答案是“無”,再看后頭寫的原因,竟也是一樣:家人都安全了就行,其它的東西無所謂。 又譬如有問“若能擇一處終老,愿埋骨何處?”的,答案亦是五花八門,有說梅樹下的,有說竹林里的,有說明山秀水間的,有說千年古剎內的,還有說埋在馬廄里的…… 而燕七和燕子恪的答案又刷新了眾人的三觀,燕七說:“最好能燒成灰兒,找個狂風天,站到最高的山頭,手一揚,灑向人間都是情。” ——特么這是要讓全天下人都在風里吃你骨灰嗎?!一言不合就死了報復社會???! 燕子恪更神經(jīng):“用細紗裝了骨灰,縛于鷹足,使鷹高飛,至灰由紗孔瀉盡止?!?/br> ——鷹跟你有仇嗎?!我們不生產(chǎn)骨灰,我們只是骨灰的搬運工嗎?!腦洞不要太大! 再還有問極家常問題的,譬如最喜什么顏色、酸甜苦辣咸中最喜哪種口味、最喜哪種天氣哪個季節(jié)、最喜什么花兒、最喜什么樹、最喜哪支琴曲、最喜哪種景色,隨著問題越來越多,大家頭上的花兒也越來越多,而令人驚訝的是,燕三少爺迄今為止頭上竟是一朵花兒也未被簪上,這期間他至少已換過三回組員! 燕子恪歪頭看了自己這個三兒子一陣,而比起燕三少爺來,他和燕七才最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兩人非但猜測對方的答案驚人的準確,便是連自己的答案都與對方分外一致!比如都喜歡紫色,比如都喜歡甜食,比如都喜歡秋天,比如都喜歡大海,比如都認為人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能有那么一位值得自己不顧一切的知音。 游戲結束時,場上共有三人頭上未被簪菊,眾人一廂驚嘆著一廂喚來各自的下人幫著從頭上往下摘花,沒人注意到燕大太太略顯難看的臉色和某些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玩了這一陣子,時便已近午,燕家的下人們早已經(jīng)在避風處搭起了簡易小灶,在外頭用飯做不了復雜的吃食,索性帶了片好的rou和菜上來燒鍋子吃,結果也不知哪個手笨的下人失手弄斷了捆蟹的繩兒,十幾只蒲扇大的螃蟹揮著鉗子滿場橫行,直唬得丫頭們連聲驚叫四下躲閃,幾個少爺?shù)乖谂赃叴笮χ礋狒[,好容易一只只抓回來,趕緊忙活著清洗上屜。 既是正經(jīng)兒的重陽日,自少不了迎霜麻辣兔和菊花酒,旁邊灶上便專做麻辣兔,兔rou切了絲用熬得香濃的雞湯煨,入黃酒醬油蔥姜汁胡椒末調味兒,最后再用豆粉收湯。菊花酒則是去歲重陽時采的開得正鮮的菊花并莖葉加了黍米釀成,貯上一整年,這個時候拍開泥封就飲方正正好。 除了菊花酒還有茱萸酒,將茱萸子研了末放進酒里,再加少許鹽,亦或直接就酒服茱萸子,男人服十八粒,女人服九粒,據(jù)說有辟邪增壽之效。 這廂正忙活著重新擺桌鋪席,就有個官員模樣的人帶著幾名家下過來,尋了燕子恪行禮,原是他的刑部下屬,今兒也攜家眷前來登高賞景,瞅見他蛇精上司帶著一家子在這兒,連忙過來拜會,送了四個食盒,皆是重陽花糕,有面粉蒸的夾著棗、栗子和rou的,有米粉夾百果和rou蒸的,有豆末屑米夾著棗豆蒸的,還有米蒸的五色糕,燕子恪也沒客氣就收了,燕大太太連忙讓人備了回禮,同樣是花糕,直接便是九層塔的,上頭還飾了幾頭小鹿,取“食祿糕”的諧音,還專挑了嵌琺瑯的花梨木食盒送了去。 一時鍋子小灶螃蟹等物擺上席來,燕家人便團團圍了,斟了菊花酒,碰過杯,念過祝詞,熱熱鬧鬧地開吃,燕七親手給燕九少爺掰了只螃蟹,一廂擦著手一廂把他的小廝水墨叫過來:“去附近看看崔家人來了沒有,見著了崔家四爺告訴他咱們在這邊兒。” 水墨領命去了,過了大半晌回來復命說沒見著崔家人,直到燕家人這頓露天酒席磨磨蹭蹭地結束,崔家人也沒露面。 飯后是自由活動時間,不管別人,燕四少爺先就過來叫燕七,上午只顧著玩游戲,也沒打成野味,這會子雖然已吃過飯了,但總不能白帶著弓箭來,便要叫著燕七一起去山腰里找鳥射,最好是能瞅見大雁,晚上回去還能讓廚房給加個菜。 同家長燕子恪先生打了招呼,兄妹倆背了弓箭從山頭上往下走,這會子滿山都是游人,便是原來有鳥也早都嚇得藏起來了,倆人一路走一路找,不知不覺竟就到了山下。 山下不知為何正人頭攢動,聚了大群的人在那里交頭接耳,燕四少爺好奇心最重,隨手拉了個路人甲就問大家正聊啥話題呢,路人甲盡職盡責地履行龍?zhí)琢x務,把才剛發(fā)生的大新聞講給燕四少爺聽:“出了大事!參州府衙負責押解上京的死刑重犯讓人劫了囚車!好家伙,那一伙子兇神惡煞!大街上就揮刀砍人啊!聽說還劫持了人質,此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就在前面那條街上!唬得人們全都躲到了這兒來,好幾個跑得慢了讓人砍得渾身是血!” “我天,還有這種事?!”燕四少爺?shù)蓤A了眼睛,“兇徒劫了什么人?” “聽說是哪個官家的,馬車正在街上好好走著呢,卻無意中擋了兇徒的去路,兇徒索性沖進車里直接拽了人出來,挾著上馬便跑,連著旁邊好幾個人也都一并被擄了去——估摸著是怕官府背后放箭,捉了人要當擋箭牌呢!唉,怕那幾個人質是兇多吉少嘍……” “放心,一定會把兇徒抓回來的!”燕四少爺向來樂觀,忽地想到什么,連忙一拍大腿,“哎喲我的雪月!這么多人跑過來可別嚇著它!”拉著燕七就往自個兒拴馬的地方去,好在燕家留著下人在那兒看守車馬,倆人過去時雪月正用午餐呢,大肚皮吃得滾瓜溜兒圓,邊嚼豆餅邊還瞥了一眼過來,瞅見它主子都沒帶搭理,燕四少爺反而松了口氣,過去拍拍雪月屁股正要安撫幾句,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哭:“我的兒——” 這聲音耳熟,兄妹倆循聲看過去,卻見是崔夫人,哭喊著從馬車上往下跳,被旁邊的崔淳一和眾丫頭婆子拼命攔扯住,崔淳一正忙著勸:“已經(jīng)去調兵了!去調兵了!沒事沒事,暄兒和晞兒會安全的,啊,肯定會安全回來的……” “四哥,”燕七轉頭和燕四少爺?shù)溃澳阆茸詡€兒玩會兒,我去去就來?!?/br> “七妹,”燕四少爺一拍雪月的背,“上馬,我和你一起去!” 燕七看著燕四少爺眉眼間年輕人特有的自信與熱忱,將頭一點:“好?!?/br> 第209章 追蹤 我的meimei不是人! 燕四少爺騎了雪月,后頭坐著燕七,兄妹倆問明了那伙歹徒逃去的方向,縱馬奔了出去,因著歹徒橫行過的那條街被官府戒嚴,任何車馬及行人都不得在此街上走動,兩個人只得走小道,大節(jié)里哪兒哪兒都是人,街上不能走,游人就全都擠到附近的小路上來了,許多車輛馬匹都被堵在了當場。 于是燕七便親眼見證了燕四少爺御馬的功夫,前突旁移、縱貫斜穿、輕跳急停、疾轉變向——胯下的馬兒就仿佛與他心意相通,說跑就跑說住就住,穿行于擁堵的狹巷窄道中竟如入無人之境,甚而比常人自家的兩條腿用起來還要靈活自如! 直至縱馬來至一條十字路口,官府戒嚴的丁役們已是不見,路上的行人安安穩(wěn)穩(wěn)諸事不知,燕四少爺勒住馬,偏著頭問燕七:“莫非是咱們走錯路了?” 燕七四下里看看,向北一指:“那邊。” 燕四少爺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好哩!七妹你抱緊我,救人如救火,我要縱馬全力追趕了!”一抖手里韁繩,口中一聲呼叱,胯下雪月響應他似地亦是一聲長嘶,前蹄兒微揚,箭一般地就疾射了出去! 向北拐的街面上行人不算太多卻也不少,燕四少爺此時也顧不得京中街上不得跑馬的規(guī)定,縱著雪月一陣狂風似地由人群縫隙中飚過,未待人們看清,那一團影子就早已掠了過去,只能從被風卷起的發(fā)絲衫角才能得知剛才是有人騎了馬從自個兒身邊擦過。 千米長街,燕四少爺御著雪月一路狂奔下來竟是不曾擦碰到任何一個行人,燕七在他的背后聽了滿耳的風聲,這馬兒雖速度極快兼著各種騰挪跳躍,卻因著燕四少爺超高的控制力而使得坐在馬背上亦覺得如履平地! 京都城內最北部,是一片宗教區(qū),當朝佛道并重,城中寺觀林立,尤其在北邊,大大小小十數(shù)座,香火鼎盛。 大節(jié)下這些寺觀里的游人不比往日多,大家都去登高賞景野宴了,和尚道士們難得落個清凈。燕四少爺帶著燕七縱馬行來,街上行人已是寥寥,不由略微放慢了速度,問向燕七:“七妹你覺得兇徒會藏在這附近嗎?” “我有九成把握。”燕七道。 兇徒劫了人質先是由西向東跑了一段路,然而再往東的話就是湖,根本無處藏身,也不易甩脫追兵,往南卻是城中最為繁華的商業(yè)區(qū),人流擁堵更不好脫身,兇徒身上帶著刀劍兇器,又擄了人質,在大庭廣眾之下無法遮掩,還易被追兵輕易發(fā)覺行蹤,別忘了,群眾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雖說大隱隱于市,可帶著兵器人質,身上怕是還沾了被砍的路人的血,這副樣子可是隱不了的,官兵出動,群眾幫忙,分分鐘就能給你揪出來。 所以只能向北,北邊人少,跑上一陣便能避開目擊者的視線,而且重要的是——如果能僥幸逃出北城門,再往北去就是十萬大山!只要進了十萬大山,就是官兵入內也是無能為力! 可城門又豈是能輕易混出去的,如果是個人都能從容進出,那天朝的首都早被敵國染指一萬遍了。因此燕七推測那伙兇徒暫時不會急于出城,至少也要找個地方喬裝一下,再打個幌子想法往外混。 而等他們喬裝妥當后,人質只怕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他們會躲藏在什么地方呢?”燕四少爺放緩馬速仔細觀察四周。 “寺里,”燕七道,“官兵唯一不能擅闖的便是寺廟,尤其是京中的寺廟,除非得了兵部的許可,沒有許可的話也只能先將寺廟圍住。” “有道理!”燕四少爺?shù)溃斑@里的寺觀好幾十座,就是挨個兒進去搜也要好久的功夫,有了這功夫,兇徒早喬裝打扮妥當后跑掉了!——哎,怎么官府的兵還沒有到???!” “沒有那么快,怎么也得先派人去通知兵馬司,再要調兵緝捕,這一套流程下來要花費不少的時間?!?/br> “那我們先找兇徒的藏身處!”燕四少爺果斷道。 “好,重點找小些的寺觀,外頭看上去不惹眼的?!毖嗥叩?。 燕四少爺重新縱馬,跑了一陣子停到一座名為“永和寺”的小寺廟門前,見寺門開著,里頭一個小沙彌正拿著大掃把掃地上的落葉。 “七妹你在馬上等著,我進去問問!”燕四少爺說著就要跳下馬,被燕七拉住。 “不是這座,這座太小,就算悄悄進去也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何況那小沙彌拿著掃把的手沒有絲毫顫抖,必是一無所知的?!?/br> “那我們去別處,”燕四少爺一挾馬腹繼續(xù)往前走,“可這樣一座一座的找也太慢了,等我們找到的時候只怕兇徒早就溜掉了。” “四哥,去那邊?!毖嗥咧钢贿h處一座九層佛塔,登高望遠,俯瞰全局,那里是個絕佳的去處。 兄妹倆到得塔下,燕七讓燕四少爺留在下面看著馬,自己則跑進了塔,一口氣沖上最高層,塔頂上有四五個游人,正憑欄望遠作些酸詩,腳底下發(fā)生了什么看上去卻是一概不知。 燕七往下看,偌大一片廟堂殿舍在眼底一覽無遺,哪座寺的和尚正在念經(jīng),哪座觀的道士正在做法事,哪座庵的小尼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種種幕幕,被這雙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卻也有那么一座寺,院子里半個人影兒都不見,前殿,后殿,僧舍,禪房,滿院里空空蕩蕩,并不尋常。 燕七從塔上下來,給燕四少爺指了方向,兩人須臾間便乘馬到了那座名為圓明寺的寺院門前,見寺門虛掩,由門縫中望進去,院子里仍是空無一人。 燕四少爺在拴馬石上拴好馬,卻聽燕七和他道:“四哥你在外面稍等,我進去看看。” “我是哥哥,你得聽我的,”燕四少爺?shù)?,“我先進去,你在外面等?!?/br> “那我們一起進去?!毖嗥叩馈?/br> “好?!?/br> 這就商量定了,兩人背著弓箭,卻先不拿在手里,上前去推那寺門,“吱呀呀呀”一陣響,才剛邁腿,就見正面殿里急匆匆地跑出個中年和尚來,頭皮在陽光下泛著青光,見是兩個半大孩子,忙喝了一聲:“做什么?!” “上香。”兄妹倆異口同聲地撒謊。 “今日閉寺,不接待香客,請二位施主回吧?!焙蜕信艿浇?,雙手合什向二人行禮。 “你們也要過節(jié)嗎?”燕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