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的眼睛，景年，你必須配合，好嗎？”男人的聲音又低沉了些：“告訴我，你真的都說了嗎？”

    陸離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能抗拒這個人的要求，他木然地抬起頭，呆滯地望著這個人的雙眼，他的眼睛漆黑發(fā)亮，像一顆詭異的寶石。

    “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地方？比如歐洲、中東、東南亞？再比如基地、廠房、艦艇、幽靈航班？”

    “房子……”陸離喃喃：“那是農(nóng)場旁邊的房子，三層的木質(zhì)小樓，很舊了，上樓的時候樓梯還會咯吱咯吱響。家里有老式的留聲機和羊毛氈的沙發(fā)，還有一個很大的書房……臥室的窗子正對著農(nóng)場，推開窗子就是綠油油的草地，還能看見風車和郁金香田?！彼鋈恍α诵Γ骸八f，那會是我們未來的家?！?/br>
    “荷蘭？”男人確認道：“荷蘭哪里？”

    “不知道?！标戨x搖搖頭，他似乎疲倦極了，眼睛眨啊眨的。

    “好了，”男人拍了拍陸離的肩：“景教授，你做的非常好?，F(xiàn)在你該睡一覺了，睡醒之后，你將忘記我們的對話，忘記這個地方，也忘記你遭遇的不好的一切。你會回到從前，你是杰出的生物學家，你是德國華裔，應邀回到祖國，參與雜交體的研究。你在研究中被雜交體細胞侵染，身體被同化，擁有了雜交基因，你貢獻出自己的變異基因，為科學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男人頓了頓：“記住了嗎？”

    陸離點點頭。

    “好，現(xiàn)在復述我的話——你必仰起臉來毫無斑點，你也必堅固，無所懼怕。你必忘記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過去的水一樣。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雖有黑暗，仍像早晨……”

    *

    陸離猛的驚醒，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睡衣。

    他能聽見唐彬平穩(wěn)的呼吸聲，這個人在睡夢中，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肌膚相親的感覺太過于美好，讓陸離一時恍惚，究竟夢和現(xiàn)實，哪個才是真實的……

    如果真的像夢里一樣，他犧牲自己，放走了唐彬，又被人徹底洗腦，忘記了唐彬。那此刻的溫存，和這個寧靜的棲身之所，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世界……

    陸離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個世界，會不會都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殘念，而臆想出來的美好結(jié)局？

    一行眼淚忽然從臉頰滑落，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委屈讓他哭了出來，細小的哽咽漸漸放大，終于吵醒了唐彬，唐彬愣了愣，隨即把陸離緊緊抱在懷里，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大半夜的哭什么？”

    陸離哭得停不下來，他徒勞地抱住唐彬，卻又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抱住，慌亂不已：“別離開我……”陸離抽泣著，從未覺得如此脆弱不堪。

    “我怎么會離開你呢？你在想什么？”唐彬皺著眉，陸離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嬰兒，這讓他心如刀絞，簡直要疼惜死了，他撫摸著陸離的背，安慰地親吻他：“景年，我在這，我抱著你，你不安心，我可以一直抱著，一輩子都可以……但你別哭了，你哭得我心慌……”

    “我做了一個夢，”陸離抽了抽鼻子，眼淚還是不住往下淌，唐彬抹著他的臉，不斷把嘴唇吻在他的睫毛上，似乎真的心疼壞了：“我夢見，我被催眠，我暴露了你，然后忘了你……我害怕這是真的……”陸離在唐彬懷里顫抖，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在冷酷地告訴他，這是真的。

    否則，他不會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清清楚楚記得那一百零七步。也不會在第一次說出那段圣經(jīng)時，莫名地流下眼淚。

    “我害怕，你……”陸離不敢看唐彬：“你只是我的奢望和泡影……”他像個縮頭烏龜，把頭埋在唐彬胸口上，低聲抽泣。

    唐彬輕撫著陸離的頭發(fā)，低聲道：“那只是夢，只是一個噩夢而已?！彼难凵袼查g暗下去，里面翻涌著復雜而濃厚的情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和以前不同了，他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卻依舊極盡溫柔地撫摸著陸離的頭發(fā)，眼淚在他眼眶中打轉(zhuǎn)，但他的聲音卻是平靜而溫柔：“景年，求你了，別再哭了?！彼f著，收斂眼中的悲傷，捧起陸離的臉，讓他望著自己：“你看看我，我還不夠真實嗎？你只是覺得幸福太過輕易，患得患失罷了。”唐彬笑了笑，輕輕吻住陸離冰冷的嘴唇，用自己的溫度把他溫暖，低聲呢喃著：“聽著，景年……我愛你，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直至生命的盡頭?！?/br>
    陸離望著他，他的眼神溫柔如水，他的情話近在耳旁。

    “如果，這是你臆想出來的……”唐彬忽然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惡，他扯開陸離睡衣的扣子，低頭吻在他的鎖骨上，然后一點一點下移，最終咬住了某個敏感的凸起，他含著那里，低聲道：“看來我的科學家偉大的腦袋里，裝著這么多的浪蕩?。俊?/br>
    “你……”陸離被他勾起欲望，紅著臉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他眼睜睜看著唐彬妄圖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舔舐一遍，羞得渾身泛紅：“夠了！”

    “這是你想的，還是我想的呢？”唐彬故意說著羞赧人的話，他的手碰到要命的地方：“你也會這么想象嗎？”指尖刮了刮，唐彬慢慢低下頭來……

    “唔……”陸離悶哼一聲，身子顫抖起來，方才的怯懦和慌張，很快融化在唐彬的一片炙熱之中……

    這一夜，唐彬使壞一般，用盡各種方式，讓陸離羞窘難堪。陸離被這個人足足纏了一整夜，凌晨的時候，整個人如同壞掉一樣，在他可怕的攻勢下，露出最丟人的模樣……

    “混蛋……”陸離渾身顫抖著，渾身都紅透了，他癱軟在唐彬懷里，這個人還埋在她的身體里，而床上被自己弄臟的一大片水漬讓他羞憤欲死：“唐彬，你這個混蛋，放開我……”他的聲音嘶啞不堪，自己都覺得這變了調(diào)的嗓音太過yin蕩，他抿了抿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唐彬捏著他的下巴，和他吻在一起，即便是這樣欺負過他，他的吻依然溫柔纏綿，讓陸離沉浸。

    陸離知道，他是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安心。想到這，縱然依舊羞恥不已，內(nèi)心還是滿溢著對這個人的愛和感動。

    陸離回應著唐彬的吻，就在這份甜蜜的纏綿中，終是體力透支，徹底暈了過去。

    唐彬抱起陸離，走進浴室，他的臉上并不是情事之后的饜足，而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哀傷。他把陸離泡在溫暖的浴缸里，輕輕幫他清理身體，眼中充滿了憐愛，幾次耐不住吻在陸離微微勾起的嘴唇上。

    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我的愛人，你只要記住這些就可以了。

    第169章

    記憶世界的最后, 是一段非常平靜而又美好的時光。

    陸離和唐彬彼此陪伴著度過了余生, 在生命最后的歲月里, 他們回到了祖國，將自己的身體以及大腦, 全部奉獻給了研究中心。這個時候，雜交體的實驗已經(jīng)半公開化, 陸離看到了活蹦亂跳的一代雜交體, 長得當真和唐彬一模一樣, 而且過了這么多年，還能圍著他們兩個叫爸爸……

    老院士早已經(jīng)過世，這個研究中心如今是顧云在管理，陸離向他道了當年的歉，并表示愿意貢獻自己的大腦和身體的全部基因，為雜交體的研究盡一點綿薄之力……

    這個世界隨著陸離的壽終正寢而徹底結(jié)束，當他又一次回到熟悉的潛意識區(qū)時，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陸離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叫了一聲“小雪？”

    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冰藍色的雪花, 溫和的藍光閃爍著, 似乎在呼喚著他, 陸離朝那團光亮走進去，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被這團光籠罩起來，繼而他感覺到一陣溫暖, 隨之而來的，還有溫柔的呼喚聲。

    他聽見有人在輕聲叫著他的名字：“陸離，你醒了嗎？”

    陸離緩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圍了幾個醫(yī)生模樣的人，喚醒他的是個年輕的女孩，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女孩似曾相識。

    “任務結(jié)束了，你終于可以回到現(xiàn)實了?！迸⑿ζ饋恚骸拔业乃拗??！?/br>
    陸離愣了愣，訝然道：“你是……小雪？”

    “我真實的名字叫雪莉，事實上，我是通過技術手段介入你大腦的人類?！毙⊙┩戨x，解釋道：“這件事說起來有些復雜，我先要向你道歉，因為所謂的任務和穿越都是不存在的?！?/br>
    “你可以慢慢說?！标戨x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靜，他其實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真相，只是很多細節(jié)的地方還有待確認。他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這副身體似乎還是他自己的那一副，而且相當年輕。

    “現(xiàn)在是新元3057年，距離你生活過的年代，已經(jīng)過去了百余個世紀。在這幾千年里，人類經(jīng)歷了幾次重大的浩劫與變遷，文明在不斷地繁榮和覆滅中更迭，發(fā)展到現(xiàn)在，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文明和公元時期的古人類文明非常相似。我們在一次考古行動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保存完好的地下實驗室，在其中的一間倉庫里，用液氮技術冷凍著數(shù)百個人類大腦，你就是其中之一?！毖├蝾D了頓：“會不會信息量太大了，你需要適應一會兒嗎？”

    陸離搖了搖頭，笑道：“我等待這個真相，等待得太久了，你繼續(xù)吧?！?/br>
    “好?！毖├蜞帕艘宦暎^續(xù)道：“畢竟我們的文明高度類似，你們的信息對于我們非常重要，因此，我們開始進行大腦復蘇實驗，但因為冷凍的時間太久，一共三百個人類大腦，成功喚醒的只有三十七個，而且，幾乎全部被喚醒的大腦都出現(xiàn)了記憶丟失的癥狀……”雪莉皺了皺眉：“我們發(fā)現(xiàn)，你的大腦開發(fā)程度非常高，可能是一個非常杰出的科技人才。因此，為了穩(wěn)妥，我們不敢輕易喚醒你，取而代之的，我們實施了一個潛意識入侵計劃。”

    “潛意識入侵？”

    “我們花了十年的時間，設計了一個模擬系統(tǒng)，在這個系統(tǒng)中，我們模擬出不同的世界，每個世界都代表著雜交體和人類發(fā)展的不同階段，我們將你的大腦和這個系統(tǒng)相連，你以腦電波的形式進入這些世界，這里所有的人物，都是用真實的人格檔案編譯的，因此，你并不會察覺異常，而我們則通過觀察你的反應，酌情對你的大腦進行物理刺激，幫助你實現(xiàn)復蘇?！?/br>
    “飼主也是由人格檔案編譯出來的？”陸離皺起眉，如果真如小雪所說，他經(jīng)歷的每個世界都是虛擬的，又該怎么解釋每個世界都會出現(xiàn)的同一個飼主？

    “飼主的建模要更麻煩些，我們對你的大腦進行了掃描，發(fā)現(xiàn)你的潛意識里，殘存著一個男人的影像，也就是我們建模飼主的參照影像。我們認為這個人對你有著重大意義，因此借用這個形象對你進行刺激……”小雪說到這，忽然認真道：“雖然虛擬世界是我們創(chuàng)造的，但他是一個獨立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相當于無數(shù)個人工智能形成的虛擬社會，它給予你的一切反饋，都是真實的，而不是我們設定好的。我們只是想讓你通過體驗，能逐漸形成對現(xiàn)實世界的世界觀，這有助于你復蘇后的恢復?！?/br>
    “我可以看看這個模擬系統(tǒng)嗎？”陸離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從病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發(fā)現(xiàn)自己充滿了力量：“順帶一問，我現(xiàn)在的身體是怎么回事？”

    “我們從你的大腦里提取了基因片段，進行了身體重塑，理論上講，這還是你的身體?！毙⊙┌殃戨x從床上扶起來，剛剛蘇醒的陸離雖然精神不錯，但行動起來還需要慢慢適應，小雪攙扶著他走出病房，然后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一邊穿過走廊：“但重塑你的肌rou、骨骼以及身體器官時，我們發(fā)現(xiàn)人類捐贈的器官和你的基因不匹配，反而是雜交體的基因序列與你相吻合，所以，我們只能使用雜交技術，將你的大腦移植到雜交體的體內(nèi)?！?/br>
    “所以，那些所謂的任務，也是為了讓我適應雜交體的身份？”陸離順著小雪的話問道。

    “是的?！毙⊙c點頭。

    “那么最后一個任務世界……”

    “倉鼠世界，”小雪接話道：“然后你的海馬體開始出現(xiàn)劇烈的反應，并出現(xiàn)了短暫的大腦休眠情況，我們檢測到你的大腦在自我修復?！?/br>
    那就是說，記憶世界，是預先沒有安排，也沒被監(jiān)測到的……

    陸離點了點頭：“我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

    “當然了，畢竟現(xiàn)在距離你生活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千年?！?/br>
    等陸離走進數(shù)據(jù)中心，已經(jīng)從和小雪的閑聊中，了解了一些現(xiàn)實世界的情況。

    在這個科技高度發(fā)達的未來世界，雜交體已經(jīng)進化為和人類相當?shù)囊粋€物種，他們就像是黑白黃以外的第四人種，在這個地球上群居著。與此同時，雜交技術也被廣泛地應用在各個地方，通過這種技術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低等雜交體，與動物的作用相似，被用于軍事、醫(yī)療、救援以及生活的各個方面……

    “我們有很多的人類志愿者，他們的身體存在缺陷或者疾病纏身，但希望能把健康的大腦植入低等雜交體體內(nèi)，代替他們完成某些工作?！毙⊙┌殃戨x帶入數(shù)據(jù)中心，他們穿過人頭攢動的大廳，進入一個類似于倉庫的地方，陸離看到這里整齊碼放著像是艙體一樣的膠囊狀物體，小雪帶他走進其中一個，陸離可以看到艙體上的編號，spc7.0，guidance。

    “現(xiàn)在這個模擬系統(tǒng)也用于志愿者的崗前訓練，他們需要提前體驗自己即將成為的雜交體?！毙⊙┲钢擉w上的字母：“這是引導系列，這一類雜交體用于輔助一些身體不便的人類料理日常生活?！毙⊙е戨x繞過前幾排的膠囊，簡單介紹一遍后，轉(zhuǎn)入最后一排，這里的膠囊體全部貼有機密的標識別：“這一排都是有特殊用途艙體，這個就是你的模擬倉?！毙⊙┱f著，cao作艙體的電腦屏幕，將一枚芯片似的小卡片拆卸下來，遞給陸離：“這是你在這個系統(tǒng)里全部的存檔，既然治療已經(jīng)結(jié)束，這是你的隱私，我們無權留存?！彼α诵Γ骸芭擉w讀檔以后就會被激活，你現(xiàn)在還處于恢復期，是可以隨時回到艙體，進行雜交體體驗。”

    “就像是……玩游戲？”陸離喃喃著，伸手去撫摸艙體，對于所有世界的飼主都來源于他的潛意識這種解釋，他仍然覺得匪夷所思。

    “陸離，我?guī)阍谶@個科研園區(qū)走走吧，順便送你回住的地方，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毙⊙┡牧伺年戨x的肩：“你才剛醒來，不要想太多?！?/br>
    就這樣，陸離正式回歸了現(xiàn)實世界，并在這個地方安頓了下來。這里實際上是一個雜交體的繁育基地，陸離的身體就是在這地方被繁育出來的，他在這里每天都能看到大量的雜交體，模樣也是千奇百怪，但還有比他們更奇怪的，比如那些自己從未見過的植物，以及更加古怪的小動物……陸離覺得自己簡直像是進入了某個地外星系。

    的確，就像是小雪說的，他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適應這個未來世界。

    “看來今天的下午茶不怎么合口味？”陸離坐在中央廣場的草地上，手里捧著一本《新元紀要》，打包好的咖啡和蛋糕被他丟在身邊，碰也沒碰。小雪在他旁邊坐下來，拆開袋子，捏出一只貓咪造型的小面包，咬了一口，然后贊嘆出聲：“嗯~ 還是這家甜品店的面包最好吃了！”

    陸離瞥了她一眼，只見她把咖啡也拿了出來，自顧自喝了一大口，露出超級滿足的表情。陸離挑起眉，抓起紙袋子，輕而易舉地就把它團成一只指甲大的小球，然后攥在手心里，手掌的熱度很快讓紙團融化，陸離攤開掌心，水漬又迅速揮發(fā)，傳來一陣咖啡香。

    “看來你已經(jīng)學會了使用可降解紙袋。”小雪笑了笑：“在新世界的第一晚，睡得還習慣嗎？”

    陸離笑而不語，沒告訴她自己的失眠，把書放到一邊，認真地看著小雪的眼睛：“我想出去走走?！?/br>
    “當然可以?！毙⊙c點頭，大口把面包干掉，然后抓著咖啡杯站起來，對陸離眨眨眼：“我開車帶你去兜兜風?！彼D了頓，露出一絲調(diào)皮的笑意：“你可別被嚇到了！”

    繁育基地遠離鬧市，他們行駛在主干道上，兩側(cè)幾乎沒有幾輛車，即便如此，陸離還是對于懸浮在車道上如同開飛機一樣的開車法無法適應，他把頭轉(zhuǎn)向窗外，選擇看著公路旁綿延的海岸線發(fā)呆。

    這里的天空依然是湛藍的，海則是比天更藍，沙灘是奶白色的，沒有椰子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長著天藍色寬闊葉片的樹，葉片巨大而舒展，像是一面面翻飛在空中的旗幟。

    陸離望著這些奇妙的景色，開始想念蒼玄。

    車子駛向海灘邊停了下來，陸離隱隱看見海邊站著一個人，面向著大海，不知在做什么。這時候，小雪說：“那是我的老板，他想見見你。”

    陸離一愣，奇怪地看向小雪。

    “我雖然是一名醫(yī)生，但我也是一個‘臥底’?！毙⊙┕室庹{(diào)皮地眨眨眼，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替我保密哦！”

    陸離皺起眉：“我不會有危險吧？”

    小雪笑了，幫他打開門鎖。

    陸離走下車，踩在沙灘上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沙子其實不是白色的，在奶白的沙粒間，閃爍著神秘的藍色熒光，他挑起眉，踩著沙子朝那個男人走去。海風吹鼓了他的襯衣，也吹亂了他的頭發(fā)，耳邊是潮水漲落的聲音和海鷗的啾鳴，這個城市的白晝很短，剛剛下午，太陽就已經(jīng)變成巨大的火球，在海岸線的盡頭，渲染出壯美的霞光，天空被映出一片迷離的煙粉和藍紫，像是混合了藍莓醬的香草冰激凌。

    就在這一片夢幻的背景中，男人轉(zhuǎn)過身，靜靜凝望著陸離。他背對著落日，臉上是一團黯淡的陰影，但他緩緩地張開雙手，對陸離敞開了懷抱。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陸離狂奔了起來。

    這一刻，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停止奔跑，他的腳掌踩在沙地上，一步一步地陷進去，他想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即便是這幾秒鐘的等待，都讓他迫不及待！

    他想念那個男人懷抱的溫度，想念那個人的味道，想念他的嘴唇和自己的碰到一起的柔軟，他想念這個人，他悸動的心跳，劇烈的喘息，額頭的汗水，甚至眼角的淚珠都是來自這份想念的叫囂！

    陸離猛地撲入蒼玄的懷抱，后者也在這一瞬間，緊緊地擁住了他。

    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問，陸離想說的第一句話，并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非常非常肯定。

    “我回來了！”陸離仰起頭，望著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繼而閉上眼，接受了這個人朝圣一般的親吻。

    “我等你很久了?！鄙n玄低語著，溫柔地吻著他，大海的潮汐聲伴著他動聽的情話：“陸離，我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誰不是呢……”陸離依偎在他懷里，兩個人在霞光中膩歪了好一會兒，好像不僅這片海灘，甚至整個城市也再容不下其他人。他拉著蒼玄的手，與他十指交扣，指根曖昧地摩挲著，他望著蒼玄修長漂亮的手指，語氣里充滿了信任和依賴：“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大腦比你的早發(fā)現(xiàn)了四十年。”蒼玄摟著陸離，兩個人沿著漫長的海岸線朝前踱著步子：“因為在我們的大腦被冰凍之后，組織盜走了我的大腦，作為絕密物品，封存了起來……”

    “時代變遷，政權更替，我的組織曾一度把控著至高無上的權利，也遭遇了被推翻的命運，演變到現(xiàn)在，組織依然存在，卻不再是恐怖勢力，而是一個巨大的情報網(wǎng)。”蒼玄搖搖頭，似乎有些感慨：“我是被組織在這個城市的分支勢力發(fā)現(xiàn)，并喚醒的，但是，幾千年的休眠，讓我忘記了一切。他們對我的全部期待，最后只能寄托在我大腦攜帶的完整雜交體基因序列上，但那對現(xiàn)在的文明來說，也只是很古老的一串基因代碼罷了?！?/br>
    “所以，他們重塑了你，卻只讓你管理這個分支？”

    “拿到這個分支的管控權，也費了些周折，但那不重要。”蒼玄笑笑，在他沒有記憶的那五年里，為了爭取地位，的確耗費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力，不過這些事，陸離沒有必要知道：“然后，我遇到了……”蒼玄挑起眉，似乎對這個小插曲也充滿了匪夷所思的情緒：“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你，這就像是上帝和我開的一個玩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