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王晦在待人接物無形中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心里有一個衡量,不過不少,態(tài)度正好。 臉色淡然地不對自己不知道的事表現(xiàn)出一絲好奇,更別說主動去問了,根本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不得承認(rèn),這一個一個人格魅力極高的人。 從何婧明從見到他,同他說起第一句話起,一切都被他引領(lǐng)著,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一絲不錯。 等把一切都弄完之后,早已經(jīng)天光大亮了。何婧明讓阿城帶著那幾個兄弟先去吃早飯,吃飽了再坐船回江都,向明賢嵐匯報情況。 王晦面上云淡風(fēng)輕的,說了句:“我就不留你吃早飯了,你不回江都的話,就先回去休息吧。” 何婧明莞爾:“好吧,今天麻煩您了,改日……” 對方嘴角挑起一絲笑,打斷她道:“改日我自然會從顧子非身上找補(bǔ)回來,你別cao心了,快回去吧。”他擺擺手示意。 人家說的這么直白了,何婧明也沒有再一味客氣,因為畢竟認(rèn)真說起來,這事也只是顧淮安和他兩人的之間的事。 于是,在阿城帶著一行人離開,告別王晦之后,何婧明就回了顧淮安那套小洋房。 昨夜一宿沒睡,精神就高度緊張,現(xiàn)在陡然放松下來,才覺著一陣疲憊感洶涌襲來,何婧明匆匆洗了個澡,就回自己房間,滾上|床補(bǔ)覺去了,身體一接觸柔軟蓬松的被褥,幾乎是眼皮子立刻塌了下來,黏在一起,繼而沉沉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兩點,大概是被餓醒的,何婧明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清醒過來,發(fā)覺自己胃餓的有些難受,便翻身起床,走進(jìn)洗漱間用冷水揉搓了一把臉,醒神。 換掉睡衣,才走出房間,第二件事是確認(rèn)顧淮安有沒有回來,趿著拖著搜了一圈他的房間和書房。 屋子里俱是靜悄悄的,沒人??磥硎墙嫉氖虑檫€沒結(jié)束。 從二樓下來后,往外走,看見張嫂和小桂抬了張四方小紅木桌子在花園里,廊庭下,圍坐在一旁,用漿糊在糊鞋底,往上蒙一層又一層的紙。 小桌子上放著針線簸箕,剪刀,布條,漿糊等東西。 何婧明倚著門,看了她們一會兒,直到小桂發(fā)現(xiàn)了她,放下東西站了起來。何婧明才用可憐巴巴語氣說道:“張嫂,幫我下碗面條吧,好餓……” 張嫂連忙放下手里的細(xì)工,應(yīng)了聲:“哎!我這就去,太太您等下,一會兒就好。” 何婧明胡亂點頭,心里卻被她口中這聲太太戳了一下,不知道該作何感想,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這兩人還都是叫她何小姐或何姑娘的。 她能猜到,大約是顧淮安后來特意囑咐過吧。 一碗香氣四溢的雞蛋青菜面很快就下好,端了上來。 不得不說張嫂的廚藝確實不錯,手搟面做得勁道香滑,湯汁鮮美,配上幾根綠葉小白菜,一個飽滿的荷包蛋,讓本來就餓了的何婧明更加有食欲。 非常享受地,不緊不慢地,把一碗面都給吃光了。 填飽了肚子,坐下來,何婧明開始回想昨天的事情。 昨夜,她這邊幾乎是一帆風(fēng)順,沒有遇見任何阻力和意外就把那些東西弄到手了,這就說明顧淮安那邊,應(yīng)該是成功地把那些人都給套住了的,拖了他們一夜,后來一定是會被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還會打起來。像明賢嵐之前說的,如果陳水鑫真的對這批寶物覬覦很久,勢在必得的話,那這人應(yīng)該不會輕易罷休才對。如果真是這樣,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結(jié)束,顧淮安那邊,還是會有危險。 何婧明越想心里越擔(dān)心,于是便決定還是要回去一趟才行。這樣一想,索性也不耽擱時間了,即刻回房間收拾了些東西,趁著還不算晚,坐車去碼頭,返回江都。 ****** 而江都這邊,顧淮安和明賢嵐兩人領(lǐng)著一隊人順利撤退后,就開始閉門不出。第二天,阿城帶著十來人從海城回來了,向他們匯報情況。 “何小姐已經(jīng)安全抵達(dá)了海城,那批東西都安排好了,路上也沒有出什么差錯。” 顧淮安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明賢嵐道:“阿城,你現(xiàn)在去把所有人都安排妥當(dāng),把辛苦費給他們發(fā)下去。” “是的,少爺?!卑⒊锹犜挼叵氯?zhí)行命令了。 等安靜了下來,顧淮安才說:“這回我們擺了陳水鑫一道,我看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接下來我們更不能掉以輕心?!?/br> 明賢嵐輕嗤了一聲:“這才哪兒到哪兒了,瞧著吧,這事只是一根導(dǎo)火索,馬上該跳腳的都要跳出來,正好,我看江都的風(fēng)向也要變變了,哼!我明家的仇可還沒報呢!” 他陰聲一笑。 “不急,等著吧,且看對方先出什么招數(shù)?!?/br> 剛得知何婧明一路安全抵達(dá)了海城,才放心下,還沒過幾個小時,外頭的丫鬟就大驚小怪地叫出了聲:“小姐又回來啦,姑爺!” 顧淮安隨著這話音,身體不由頓了頓,一皺眉,“你再說一遍?” 明賢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長腿一邁往外走,眼睛四處一掃,果然看見本該待在海城的人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 他臉一垮,問:“你怎么又跑回來了?!?/br> “這不是擔(dān)心你們出事,不來看看我不放心?!边@話是對著后面走出來顧淮安說的。 何婧明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定對方?jīng)]啥毛病沒受傷就安心了,說了聲:“子非,你不會怪我吧?!?/br> 顧淮安嚴(yán)肅搖了搖頭,但還是擰著眉頭,認(rèn)真說道:“不怪你,但是你不聽話……” 明賢嵐只覺得自己兩只眼皮都在抽搐,冒著被打的危險,他一臉冷漠問何婧明:“你以前不是告訴我說你們離婚了?” 何婧明聞言一臉訝然的樣子,“啊是嗎?” 明賢嵐:“…………”啊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當(dāng)初是瞎說著玩的么。 他不死心,非想看她一臉尷尬的樣子,于是提醒道:“你忘性真大,我參加過幾次宴會,那些太太小姐們,好像全部都知道的樣子,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話?!?/br> 何婧明挑了挑眉稍,心道這可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真正的禍頭子站在他身后呢。 視線隨之落在顧淮安身上。 顧淮安臉上沒表情了,大約還有些悶悶的,隨后用很凝重的語氣對明賢嵐說道:“不要聽外面那些那些沒有根據(jù)的謠傳,我和婧明很好,以前,也只是有一點小矛盾,現(xiàn)在,小矛盾也沒有了?!币馑际遣挥脩岩闪?,他們很好。 他們不羞愧明賢嵐覺得自己都要替他們羞愧了,看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行!鼻子里哼唧了兩聲,不樂意留在這里礙眼了,自發(fā)找了個借口走了。 而兩個機(jī)靈的丫頭也早早就跑得沒影了。 何婧明微笑了下,睜大眼睛說:“哎,怎么都走了?!?/br> “過來。”顧淮安朝她招招手,嘆息一聲,“轉(zhuǎn)移話題也沒用,不是說好在海城好好呆著嗎?嗯?” 何婧明主動過去摟了摟他的腰,有些糾結(jié)地吶吶道:“我一個人在家里干嘛,挺不好的吧?過來也許還能幫到你們,就算幫不了能看著也總是好的,我不是個小孩子,自己會注意的。你……是擔(dān)心嗎?” “嗯,擔(dān)心,怕我沒注意的時候,你會受傷?!鳖櫥窗猜曇衾淅淝迩?,但是說出的話卻是溫暖的。 何婧明當(dāng)初受傷那件事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時候他趕去醫(yī)院的時候,她命懸一線,差點救不回來。顧淮安幾乎不敢去回想當(dāng)時那種令人絕望窒息的情景。 何婧明似乎感受到了他周身突然涌出的一種陌生情緒,張了張嘴,說不出聽上去蒼白又無力,讓人別擔(dān)心之類的話了。 那種干巴巴的安慰說出口,感覺沒意思極了。 何婧明便索性閉上了嘴,把臉埋在他胸前拱了拱,手上環(huán)著他的腰。 半晌,才悶聲道:“……好吧,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行不?”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顧淮安又不是真生氣, 他怎么會生這個好的姑娘的氣, 一再嘆息,反而是怪自己居多。 何婧明認(rèn)真誠摯的兩句話下來, 更是徹底沒脾氣了, 只余心疼。心里想著自己應(yīng)當(dāng)做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能讓她依? 能保護(hù)好她。 雖說總有人在暗地里盯著明賢嵐他們, 但那也是暗地, 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甚至于這些事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陳水鑫就是再恨他們, 再想做些什么, 但若是青天白日見了面, 還是得笑臉相對不是。 誰的陰謀詭計敢直喇喇戳開, 暴露在太陽光底下呢。 所以,安全還是有保障的。除非對方狗急跳墻。 但何婧明不了解, 便問:“上次他們還派人搞刺殺,沒成功,就不會再來一次嗎?” “不怕, ”顧淮安冷聲說道:“一來他現(xiàn)在也沒人可用, 秦海生對陳水鑫已經(jīng)非常不信任了。而且這次,我們勢必要把他拉下馬,那個位置他不能再坐了?!?/br> “但是……能成功嗎?” “陳水鑫此人本來就有許多讓人病垢的地方,只要我們拿了他的把柄, 不怕他不下來。這次動靜鬧得這么大,他自以為不露馬腳,把前財政局長弄死了,其實早就有人盯上他了。現(xiàn)在只等著一個時機(jī),陳水鑫必然會落得一個墻倒眾人推的下場。” 何婧明的聽了深以為然,點頭道:“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陳水鑫若再蹦噠幾次,想必就該差不多了吧?!?/br> “你還記得上次,出事的除了你和前財政局長的兒子,還有一個姑娘嗎?”顧淮安說。 何婧明心里默了一下,“知道,聽說本來要殺的人是梅簡芳,但被她拉著那位姑娘擋了一下?!?/br> “嗯,后來梅家為了壓下這件事,背地里用了不少手段,主要的還是讓那位當(dāng)了擋箭牌的姑娘家人咽下這口氣。他們最后雖然不能對梅家做什么,但是卻能對江都某些階層施壓,所以警察局抓了兩個鎮(zhèn)海幫的人,鎮(zhèn)海幫的老大一把手名叫秦海生,是陳水鑫夫人的親弟弟,這條線,我們可以利用下?!?/br> 何婧明有些奇怪道:“既然鎮(zhèn)海幫的秦海生和陳水鑫有姻親關(guān)系,那他又怎么會不幫自己人反來過來幫我們?” 顧淮安捏了捏何婧明的手,耐心跟她解釋,“那是你不清楚這個秦海生的為人。先不提秦家和陳家?guī)资昵暗亩髟?,兩家薄弱的姻親關(guān)系并非牢不可破,只說秦海生這個人,這人之前是鎮(zhèn)海幫的二把手,前兩年他上面的大佬死了,他才順利上位,之后迅速掌控了整個鎮(zhèn)海幫派,收服人心,這幾年又把幫派發(fā)展壯大,這個秦海生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關(guān)鍵是,這人一向唯利益至上,且城府心計頗深。 秦海生之前和陳水鑫有些交易,可是最后卻沒得到一點好處,反而折進(jìn)入十幾個弟兄,所以,他對陳水鑫應(yīng)該也不那么信任了,本來就相互提防懷疑的人,現(xiàn)在又添了一道嫌隙,不怕他們不鬧?!?/br> 何婧明啞然,說:“你的意思是警察局逮捕的兩個人,之所以一直留到現(xiàn)在,也是為了利用起來,挑起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最好是能讓他們反水,互相殘殺?” “嗯,大致上是這樣的。” “不過,你們又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何婧明很疑惑寫點。 顧淮安一愣,咳了咳,然后湊近,貼著她的耳旁,小聲道:“……賢嵐他,在鎮(zhèn)海幫安插了臥底?!?/br> 何婧明懵了一下,有點驚訝,看不出來明賢嵐還會做這種事,還是該夸他深謀遠(yuǎn)慮嗎?這樣看來,明賢嵐應(yīng)該是很早就準(zhǔn)備了很多事了。 兩人一直聊了很久,何婧明不知道的,顧淮安都仔細(xì)說給她聽。 第二天,明賢嵐和兩人打了聲招呼,說他要回老家一趟,后天回來,這邊的事就讓他們盯著點。 何婧明知道他鄉(xiāng)下有個外婆,猜興許是這事,也就沒多問。 明賢嵐走后,顧淮安先帶著何婧明去了一趟總署局,他是這兒的熟人,老局長身邊的親兵都認(rèn)識,態(tài)度也熱情,知道最近事兒多不太平,上面也打了招呼。 顧淮安是直接奔著這個來的,所以一個親衛(wèi)兵就直接領(lǐng)了兩人去了牢室,里邊兒關(guān)著兩個人呢,是先前抓來的鎮(zhèn)海幫秦海生的得力下屬。 親衛(wèi)兵把顧淮安帶進(jìn)來,然后摸了摸鼻子,非常客氣道:“您有什么話盡管說,這人早就給整老實了,鬧不出幺蛾子,我在外頭候著,若有事您直接喊一聲就成?!比缓蠊鋈チ?。 顧淮安說了句謝謝,才正面對著這被兩個被關(guān)押了有半個來月的人,此時都烏眉黑眼的,渾身邋遢,蓬頭垢面,臉上半點氣色都沒有,顯然這段時間沒少吃苦。 不過倒也還硬氣,見誰進(jìn)來都是不坑不響的,也沒求饒,臉上也不見害怕,顧淮安不想多沒話,直接跟他們說道:“我放你們中一個人出去,幫我?guī)€話給你們老大秦海生,說我有事跟他談,談好了,于雙方都有利,鎮(zhèn)海幫只要不觸底線,在江都以后不會有人刻意為難?!?/br> 說完從口袋里抽出一封信交丟在他們眼前,“放心吧,沒誆你們,你們把信帶回去,秦海生看了知道怎么做。放你們一個人回去,也是我給他看的態(tài)度?!?/br> 話說完了,也不管兩人面上多么驚詫,顧淮安挺直身板,淡然地離開了。 也許顧淮安臉太讓人信服,或者是他的語氣太認(rèn)真,這兩人聽到的一瞬間竟不是懷疑,而是疑惑了。 可不一會兒,真的進(jìn)來了兩個警衛(wèi)員,給其中一個人解開了鎖,把地上的信封撿起來塞進(jìn)他的衣兜里,嗤道:“你小子走運,好了,快起來跟上,可以出去了?!?/br> 說完上下斜了這人一眼,也不管他多么吃驚,直接架這人胳膊,把人領(lǐng)出去了,出了牢門,就給提溜扔大街上了。 那人足足愣了好幾分鐘,才猛然回神,然后一股腦,拔腿飛速往鎮(zhèn)海幫方向跑去了。 顧淮安在給人帶的信上寫了時間地點,他喝著閑茶,坐著,等著人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