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李富先是詫異非常,后又覺得納悶古怪。心道這少奶奶瞧著怎么與往日不太相同?且行事做派,脾氣品行具不太像了?月前老太太病危的時候,這位少奶奶也只會哭的肝腸寸斷,仿似失去了依靠般,好容易去了信少爺趕回來了,趕上給老太太盡了孝,侍奉床前送了終,發(fā)了喪。 老太太還在時這少奶奶全然聽婆婆的,丈夫回來這一個月,也全是以丈夫為依托,毫無主見。李富早看明白了顧家這位少奶奶胸中是半點丘壑也無,與那扶不起的阿斗無異。 但有這樣的主母對他們下面的人來說卻是最好不過的事,李富早這幾年不知從府里撈了多少油水,少奶奶沒用,外院幾乎是他一手抓,基本上那些個下人都是聽他的吩咐做事。何婧明,不客氣地說一句,不過只是擺在明面上好看罷了。 李富原想著,這顧家上面沒人了,看顧淮安也沒把何婧明放在心上,沒帶她離開,依舊把人留在了老宅。李富心思就活絡開了。 顧家可不窮,外頭還有好幾個鋪子,就是何婧明的陪嫁也有兩個店面。這少奶奶這般無用,少爺一走,她可不得仰仗自己這個管家了么,到時候還不是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 李富被自己腦內構畫描繪的藍圖搞得激動的不行,幾乎一宿都沒睡好,只等著何婧明派人來請他,接管外頭那些生意。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何婧明身邊的景秋就過來了,說是少奶奶請他去堂廳一趟。 然而,事實卻與他想象的相差甚遠,不,幾乎可以說是大相徑庭了。 這位少奶奶把所有下人都集齊了,她說了什么?她說讓他們自贖自身!李富簡直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在連載的另一篇文,大家可以去看看~ 文名《穿成了官太太》 傳送門:電腦版 版 ☆、第二章 而李富也不過愣了一瞬間就收回這些思緒,他躬了躬身,試探般回道:“少奶奶是這府上的主子,哪里就不需要幾個跑腿打雜的人用著,您千金之軀,憑他幾個丫鬟小斯,又算的了什么。尚且不說您外頭還一攤子事也需要人處理打點,咱這些人雖都是愚笨的,但也總算是少奶奶用慣了的,大的本事沒有,多少能替您分些憂?!?/br> 這話一捧一點的。 端的是有藝術特色,高明的很。要是這是原身在,指不定就被唬住了,末了被人連皮帶rou,拆了骨頭吃個干凈還尚且感恩對方呢! 何婧明半天沒說話,忽然募地把茶杯往高腳桌上重重一磕。 冷笑道:“我說如何你們便如何,只需聽著就行,且還輪不到你們有意見!話擱這里,一天時間,要走的自拿錢來贖回身契,否則你們的去處我可說不準了?!?/br> 這真不是何婧明惡毒,不過狠話還是說提前說的為好,下面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可從未對原身抱有多大的敬意,他們之前在顧家撈了多少油水,渾水摸魚的,欺騙主人的,這些,何婧明可以不計較,但也再不想做那勞什子的冤大頭。 以為退讓會換來對方的感激涕零?從而感謝你的仁慈善良?不,別人只會在心里加倍嘲笑你的愚蠢而已。 “都先散了吧,下午兩點,要走的,拿錢來景秋這里換走身契?!?/br> 何婧明擺擺手,讓這些人都離開。 李富有些傻眼,他萬萬沒想到何婧明會變得這么強勢,沒想到她真的敢把顧家的人都遣散。 “您這樣做少爺知道嗎?您怎么向他交待?老太太才去了,您就翻臉不認人,這是讓咱們都寒了心!”可能是平時猖狂慣了,突然被何婧明擺了一道,李福受不得氣,想也沒想就出口質問。 言辭間甚至隱隱用孝道來壓迫。由此可見這位李管家對原身的性格摸得很準,知道她最怕什么,軟肋在哪。 何婧明眼睛一瞇,笑了,不輕不重道:“交待?李管家莫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了?不怕告訴你,從今兒個起,家里一切都是我說了算,也莫給臉不要臉,李富,你以為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我不知道?你私下摳了顧家多少銀錢,真當我心眼俱瞎呢,合著我不追究了你倒是蹬鼻子上臉,可見這濫好人做不得!”最后一句,何婧語氣明犀利而快速。 李富的臉色全變了,當真好比調色盤一般,五顏六色,精彩的很。 卻還是強咬著牙辯駁:“少奶奶可別在哪里聽了些什么就來冤枉我們。” “得了,”何婧明不耐煩辦打住他的話,“我也沒勁沒功夫跟你們追究這些,過去就過去吧,只一句話,我這里留不得你了,聽明白話了,早些走人吧,省得我這兒再要處理一回?!?/br> 何婧明的話明明白白,透著不容置疑,現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少奶奶變了,變得狠厲不近人情了。 離了正院后,一個兩個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得,趕緊拿了錢把賣身契贖回來是正經,沒見少奶奶發(fā)脾氣了嗎,去晚了指不定給你們轉頭賣到哪個腌攢地界去了!”一個婆子鼻孔朝天諷刺道。 “啊?不會吧?少奶奶應該沒這么壞吧?”這個是個小丫鬟,聲音也小小的。 “你才多大,吃過幾年米?什么好壞是你能看出來的?那位要真好心腸怎么不把身契無償放還給大伙?那樣才是大戶人家奶奶的做派哩,哪像咱們家這個,鉆錢眼里去了,忒的小家子氣,狗rou上不了桌,啊呸!”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點頭。 “但是顧家待遇好啊,吃穿不愁,還有四季衣裳,月錢也多,我爹娘還指著我的月錢補貼家用呢,都怪少奶奶,好好的日子偏她鬧出這些事!” 年輕的丫鬟,聽著大家說了幾句,竟然也覺得都是何婧明的錯了。 大伙聲音壓的低低的,一邊抱怨一邊好像有種扭曲的樂趣。 …… 消息傳達出去了,不過一個中午的時間,陸陸續(xù)續(xù)的,所有的下人都拿了錢去景秋那里贖回賣自己的身契。 最后一個來的是李富,何婧明不客氣,收了他一百銀元。 到了下午,所有人都收拾包袱走光了,顧家宅子里就只剩下何婧明和景秋。 “有沒有覺得我不近人情?”何婧明懶懶散散靠在靠椅上,讓不是很強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挑挑眉頭問景秋。 景秋搖了搖頭。她只覺得今天的小姐格外不同。 何婧明笑笑,聊天興致起來了,一點一點說給她聽:“其實那些人,不能全說他們都不行,我要認真調.教調.教幾次,也還能用。但是這用人也有區(qū)別,像剛才那些,他們胃口都被養(yǎng)大了,心思也大了,不太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是花時間去收服、篩選他們,最后也不能全然保證他們再不犯錯,都是用人,我并不是非他們不可,所以何必留著這些有前科的,讓自己整日提心吊膽呢?!?/br> 景秋聽得認真,認同地點頭。 “而且最重要的是,咱們現在確實不需要養(yǎng)那么多閑人了……”何婧明磨搓著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然后道:“景秋,明天出去打聽打聽哪里有房子出售,唔,小一些的?!?/br> 景秋一臉詫異,看向何婧明,問道:“小姐,我們不住這里了嗎?” 何婧明點點頭:“嗯?!?/br> “但是小姐,為什么要搬走?。俊本扒镉行┎唤?。 何婧明很看了看這個姑娘,原來的何婧明可算的上賢惠的人了,性格軟弱,這個丫鬟卻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并且能幫著處理很多事,景秋善良聽話,卻又不像她家小姐那樣太過懦弱。 何婧明對這個小丫頭感官非常好,也樂的把人家培養(yǎng)成伙伴或者幫手。 她沒有瞞著景秋,直接道:“我和顧淮安已經簽了離婚協(xié)議,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婚姻關系了,所以再不想住在這顧宅里,顧淮安把這房子給了我,我打算把這房子轉賣出去,然后再買一間小點的院子。 進進出出也安全些,就這個大屋子,我們兩個都是女子,再放那么多心懷鬼胎的下人在,往壞里想,要是萬一哪個人哪天起點齷齪心思,伙同外人來個里應外合,算計咱們那該怎么辦?丟些財物還是好的,就怕碰上那些歹毒的,保不齊最后小命都無緣無故送了,那才叫冤! 所以你聽我的,明天咱們去找個小點的房子,挑門戶院落結石的,買下來,住進去也安心,到時候再去請兩個老實穩(wěn)妥的下人,也就不怕了……” 何明一口氣說了一長段話,該分析的都說得比較清楚了。 景秋卻被驚呆了:“小姐你你你……你和姑爺離婚了!為什么?。坎粚?,姑爺怎么這么壞,小姐替他侍奉高堂這么多年,又戴了孝,送了兩老的終,姑爺怎么能這么做啊?!彼f著說著眼淚都流出來了,只覺得顧淮安狠心,自家小姐命苦。 “誒誒……”何婧明按著太陽xue好笑,“傻丫頭你哭什么,離婚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別哭了啊,哭的你家小姐心都疼了,快擦擦眼淚。”說著還遞了個帕子過去。 “看看你,我說了這么一大通,感情你就聽進去前面幾句啊?!焙捂好鲪炐Γ滩蛔∪嗔藥紫戮扒锏念^發(fā)。 景秋總算收回了眼淚,這會兒聽見小姐說,聲音哽了幾下,才道:“沒……小姐說的我都記著呢,明天就去找?!?/br> “嗯,好景秋,記得房子要找在治安比較好的地界,錢貴些沒關系,重要的是安全。” “知道了小姐。”景秋把何婧明囑咐的謝謝,細心地記住。 抬眼看了看天色,早就沒了太陽,天邊掛著一圈淺黃色的光暈,四周安靜無聲,有些蕭瑟的滋味。 “自古逢秋悲寂寥啊……”何婧明不著調地感慨了一句。 她小幅度晃著腦袋,手指一下下敲著椅子的扶手,調侃自語:“不對不對……不應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好像比較合適?” 景秋沒理解到她家小姐自娛自樂的點,看天色不早了,連忙把何婧明拉起來,嘴里說著:“小姐回屋子里去坐吧,再晚了就要下露水了,別傷了身體,先進去,今天廚娘都走了,我得去做飯了……” 何婧明一愣,莞爾:“我忘了,廚房也沒人了,看來明兒還得請個廚娘回來?!?/br> …… 第二天一早,景秋先做了些簡易的早飯,和何婧明一起吃了,才準備出門。 原身何婧明從嫁到顧家起,出門的時候掰著指頭都能數的過來,所以何婧明也就沒有多少關于這方面的記憶、印象。 景秋稍微好一點,至少認路什么的沒有問題。 何婧明跟著景秋踏出了這個院子。 這就是,從現在起,她何婧明,真真正正是這個時代的一份子了。 也會漸漸融入其中。 截然不同,風格迥異的街道和建筑、人文風情等等,充斥填滿著整個環(huán)境。 民國,初年。 ☆、第三章 何婧明不打算在買房這件事上耗費太多時間。 江都的中心地段挺繁華的,汽車馬車人力車齊活了,瞧著倒挺有意思。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街道交錯分布,路邊有不少賣小吃的攤子,何婧明在一家賣花生麻糖的攤位上看了看,讓老板稱了兩斤,隨意跟老板娘聊了幾句,問了些事。 把兩包油紙包好的糖塊塞給景秋,一邊說她:“你去房屋中介看,若看到覺著合適的就先交定金,我這邊要去趟人力市場,家里還缺幾個人使喚。咱兩分頭行事,也不耽誤功夫。” 景秋還是有點不放心何婧明,猶豫了下,道:“要不然我還是先和小姐一起去吧,等會兒再去看房屋?” 何婧明擺手拒絕:“不用,你快去,我自己沒問題的?!?/br> 景秋只能同意。 何婧明即便是不熟悉這里,但她又不是白癡,問路或者打聽點無關緊要的消息不是什么難事。 不大一會兒,她就找到了這個時代的人力市場,據說不少富貴人家,家里或是缺了些干活打雜的人手的,都可以來這里挑選。 江都這地界是個難得的好地方,經濟繁榮發(fā)達,因為這里臨海,屬沿海地區(qū),更有一個碼頭,還是清朝的時候,江都就早早對外開放了貿易通商口岸,是貨物進出口的中轉站。 經濟貿易活躍,人流量大,人口多,勞動力也多,江都早幾年前就發(fā)展起來了,只說國內,還有許多地區(qū)依舊非常落后,缺衣少食的旮旯角更是不少,這樣一比,江都可真算是富貴地區(qū)了。 人力市場比較亂,非常嘈雜。 像何婧明這樣一個小姐樣兒的人,身邊連個丫鬟都沒帶的,還真比較少見。 多少人注意到了就要忍不住往她身上瞟兩眼。 何婧明這殼子長得很漂亮,一頭烏黑墨發(fā)惹眼,鵝蛋臉型,眉如黛,一雙水泠泠的桃花眼,泛著光,不笑的時候冷清,抬眉展笑的時候勾人魅惑。 同人不同相,相由心生這句話確實有點道理。以前的何婧明能把這份美展現六分,現在的何婧明能把這份美展現出十分。 她們兩人的氣質太截然不同了,一個人溫柔似水帶著點怯懦,一個理智冷靜,性格強勢。 但是這身體的長相原本就是偏向冷艷,是那種奪目張揚的、具有侵略性攻擊性的美,所以結合著現在的何婧明的性格,就更適合了。 何婧明目光一點點掃過,發(fā)現每個位置攤位點前都掛了塊木牌子,上面寫的是老板店內情況的信息。 她挑了個順眼的,往那家攤位點走去。 站在里頭忙活的是個青年人,一看年紀就不大,何婧明猜想這人應該不是老板,大約是幫工之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