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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鹿門歌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畢竟平煜若真跟鄧家聯(lián)姻,兩強聯(lián)手,他往后想要上位,更添幾分難度。

    誰知平煜半點也不憐香惜玉,走過時,對那帕子視若無睹,一腳踩過,面無表情地揚長而去。

    等他好不容易將錯愕的目光從那方被踩得又臟又皺的帕子上移開,回頭一看,就見那位鄧小姐身子微微顫栗,哪怕隔著幃帽,他仿佛都能見到鄧小姐已經(jīng)臉色蒼白,泫然若泣。

    第13章

    側(cè)院廂房里,傅蘭芽仍想細問林嬤嬤那位麗人之事,可林嬤嬤卻覺得此事太過匪夷所思,疑心自己記岔了,怕再說下去會引得傅蘭芽胡思亂想,怎么也不肯再往下說了。

    傅蘭芽起先還不肯罷休,但見林嬤嬤態(tài)度堅決,又想著十年光陰并不算短,記憶出現(xiàn)差錯不足為奇,故也就作了罷。

    主仆二人剛凈了手面,便有穆家下人前來送晚膳。

    林嬤嬤應(yīng)聲開門,越過家仆的肩膀,不經(jīng)意間瞥見廊下站著兩個黑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認出是李珉和另一位叫陳爾升的錦衣衛(wèi)。

    他二人一左一右立在臺階上,看著像在閑聊,實則將傅蘭芽主仆的廂房給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旁人若想進來,勢必得先繞過他二人。

    林嬤嬤看得心中一定,昨夜小姐那番話果然起了作用,平大人雖然人在外頭喝酒,倒不忘安排旁的錦衣衛(wèi)護她們周全。

    等穆家下人將膳具在桌上布好退下,林嬤嬤便將剛才所見悄聲告訴了傅蘭芽。

    傅蘭芽執(zhí)箸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道地看一眼窗外。

    這座小院坐北朝南,約有十余間廂房,除去被拉去飲酒的平煜和王世釗,其余錦衣衛(wèi)一個不少,全都在此處。依照這些人的身手,這座小院已然算得上銅墻鐵壁。

    再加上穆家在云南盤踞多年,穆王爺素有鐵腕之名,穆王府守備森嚴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這等重重防衛(wèi)下,平煜卻仍不敢掉以輕心,特讓李珉和陳爾升守在廂房門外……

    她心中浮現(xiàn)一絲不安,昨夜在房中時,平煜對跟那位夷人交手的經(jīng)過閉口不談,可照眼下平煜戒備重重的情形看,那怪人似乎有什么地方讓平煜格外忌憚 。

    她努力回想那晚怪人的形貌,沉吟不語,她雖然跟平煜只打了幾回交道,但心知他并非畏手畏腳之人,不知那夷人有什么了得之處,要讓平煜這般慎重。

    林嬤嬤卻不似傅蘭芽那般多思多慮,眼見外頭有錦衣衛(wèi)守衛(wèi),一頓飯竟吃得前所未有的踏實。

    見小姐吃飯時只顧著出神,怕她有損脾胃,忙替她夾菜盛湯,將她的注意力拽回來。

    飯畢沒多久,穆家下人給每間廂房送來熱水,傅蘭芽所在的廂房也沒落下。主仆二人也沾光好好洗了一回身。

    換上寢衣,傅蘭芽瞥瞥窗外,院中已然掌起了燈,門前依稀可聽到李珉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看樣子,在未得平煜準許前,他們不會自行回房歇息。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氣,不管平煜出于什么考慮做此安排,她都不想再親歷一遭那晚的情形。有人在外守護,總比毫無防備來得好。

    她躺到床上,默默將薄薄的衾被拉高到胸前,收買周總管之人,她始終沒有頭緒。有心從平煜嘴里打聽一二,可此人太過精明,根本不可能給她機會旁敲側(cè)擊。

    她想了一番無果,索性換個思路。

    那晚從殺人到平煜搜身,時間算短。他之所能在那么快猜到幕后之人,會不會是當(dāng)晚的情形給了他某種啟示?

    她忍不住細細回想當(dāng)夜院中的景象,可許是連日舟車勞頓的緣故,沒等她找到答案,睡意便如高高的海浪席卷而來。

    她強撐了一會,久等林嬤嬤不來,不耐地翻了個身,到底沒能抵擋住睡意,睡了過去。

    一覺深沉,直到一股刺鼻的焦味直沖鼻端,將她從夢中驚醒。

    “小姐,著火了!”林嬤嬤滿臉驚惶,慌手慌腳推著她的肩膀。

    她愣住,心跳停頓片刻,抬目一看,就見窗外紅光沖天,巨大的嗶啵聲不絕于耳,白厚的濃煙如同浮浪,正不斷地從門窗的縫隙中滾滾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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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釗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不滿地睨一眼已有三分醉意的穆承彬。

    不知是不是府中世子妃正在臥病的緣故,穆承彬跟他們干巴巴地喝了一晚上酒,席間連個唱曲作樂的妞都沒叫,真叫無趣。

    他倒也不一定是要女子作陪,畢竟有傅蘭芽那樣的美人珠玉在前,什么樣的女子能叫他提得起精神?

    只是他白白被晾在旁邊一整個晚上,連個說話解悶的對象都沒有,委實有些不耐。

    想到傅蘭芽,他心中一堵。

    未幾,懊喪地抿了口酒,抬眼一瞧,便見穆承彬在平煜和鄧安宜之間左右逢源,時不時地用話題引著二人搭話。

    他看得再明白不過,穆承彬如此作為,無非是想做和事佬。

    平煜眼下自是不理不睬,可架不住這幫人輪番上陣,如果有朝一日,平煜真被說動,平鄧兩家關(guān)系就此緩和下來,日后平煜有了鄧家這樣的妻族,于他可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念頭轉(zhuǎn)過,他有些坐不住了,鄧家對這樁親事一直未肯放手,除了有皇后在當(dāng)中轉(zhuǎn)圜以外,恐怕也少不了鄧小姐自己鐘意的緣故。

    忽然想起,要是將平煜跟傅蘭芽的事添油加醋傳出去,讓鄧小姐知道平煜跟一個罪臣之女不清不楚,不知可還愿意?

    他有些舉棋不定,這個法子一使出,對平煜的名聲自然會起到重創(chuàng)的作用,說不定還能將平鄧兩家的親事徹底攪黃。

    可是要讓他將傅蘭芽的名字和平煜的聯(lián)系在一起,又怎么都不愿意。

    正暗忖要找個穩(wěn)妥的法子,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嚷聲,“走水啦!走水啦!”

    平煜等人面色一變,倏的站起身來。

    只聽一陣紛雜的腳步聲,穆府下人氣喘吁吁過來報信道:“世子,是西跨院!西跨院走水了!”

    穆承彬臉色一沉,喝道:“先救火,余事再說?!?/br>
    話音未落,平煜早已持刀在手,消失在門外。

    穆承彬和鄧安宜忙也一撩衣袍,緊跟其后,一道往西跨院而去。

    等平煜趕到院門外,早見院子上空火光直沖而起,將原本幽暗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晝,院門口滿是川流不息的穆府下人,火光夾雜著雜亂的腳步聲,濃煙滾滾,混亂不堪。

    人影憧憧中,有人朝他急奔而來,“平大人!”

    平煜收住腳步,皺眉一看,見是李珉,忙喝問:“其他人呢?可還安好?”

    “都在此處,一個未少?!崩铉朊嫔行┌l(fā)白,氣喘吁吁,“連傅小姐主仆都安然無恙逃出來了。”

    平煜聽得傅蘭芽暫且無事,先前的狐疑頓時減輕,目光轉(zhuǎn)向火勢已然見緩的院落上方,眉頭緊蹙,“怎么會突然起火?可有什么可疑之處?”

    李珉怔了一下,搖搖頭,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后有人驚聲大嚷起來:“小姐!快來人吶,我家小姐被擄走了!”

    兩人詫異地轉(zhuǎn)頭一看,便見林嬤嬤對著院落旁邊一條甬道急喊,喊幾聲,又急得拔步直追,聲音因驚恐而撕裂得扭曲斷續(xù)。

    平煜順著林嬤嬤的目光往甬道深處一看,幽暗樹影中,有身影如白鷂般一閃而過。

    平煜看得真切,眸中戾氣陡生,冷笑道:“混賬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真將錦衣衛(wèi)當(dāng)成吃白飯的了?!币粋€起縱,急追那身影而去。

    李珉等人見機極快,忙也拔刀,提氣跟在平煜身后。

    可不知是不是慢了半拍的緣故,等他們追到穆府的院墻之外,只見月光下的街道上空蕩蕭瑟,哪還有平煜和那歹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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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煜一路急追不舍,但那人輕功甚為了得,始終隔他一段距離。

    直追到城北,那人閃身鉆進了一座野林,借著樹影的遮擋,一路左閃右避,很快便消失不見。

    云南這等野林,最是繁茂,若無本地人指引,極易迷路。

    平煜不得不停步,正要辨認方向,聽得樹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悶哼,面色一沉,單腳踩上一旁的樹干,一躍而起,立到樹梢上,極目往前看去。

    就見不遠處波光粼粼,一條溪流在月光下潺潺奔流。

    剛才那聲音正是從溪邊傳來。

    他辨清方向,從樹梢上躍下,趕到溪流邊,還未來得及看清溪邊情形,便聽到半昏半暗中傳來一陣沉重的喘息聲。

    他心中一凜,順著那聲音疾奔兩步,便見不遠處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但胸膛卻仍劇烈起伏,顯然還未斷氣。

    從身上衣裳看來,儼然是位夷人。

    他目光再一移,便見那人身旁不遠處,跌坐著一人,面色蒼白,喘息不止,卻是傅蘭芽。

    她身上還穿著寢衣,一頭烏發(fā)散落在肩膀上,腳上連鞋也未穿,露出一雙光溜溜的腳丫子,模樣好不狼狽。

    他喉嚨忽然卡了一下,戒備地用刀指著地上那人,緩步朝傅蘭芽走去,低聲道:“你……沒事吧?!?/br>
    話音未落,忽然目光一滯,就見傅蘭芽仍半舉著的右手指間緊緊攥著一枚銀針,想是因緊張,她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走得近了,清楚可見那銀針針尖極銳,上面粘著幾滴污血,正在月光下發(fā)著詭異的光芒。

    第14章

    只一眼,他便認出那銀針正是那晚夷人所用的暗器。

    他面上閃過一絲詫色,看向傅蘭芽,想起她的機變之能,倒也未震驚多久,轉(zhuǎn)眼就恢復(fù)了平靜。

    為防生變,他走到夷人身旁,戒備地蹲下身子查看。

    這夷人身段健壯,手長腳長,顯見得不是那晚的侏儒。

    眼見平煜靠近,那人面色頓時圓睜怒目,喉間不住發(fā)出怪聲,看樣子,若不是動彈不得,多半會暴起出手??上o論他如何掙扎,身子都僵直得渾似一根木頭樁子。

    平煜嗤笑一聲,暗道那銀針毒藥好生了得,沉吟了片刻,也不啰嗦,從懷中掏出一根常年隨身攜帶的繩索,將夷人捆了個結(jié)實,預(yù)備帶回去細審。

    做完這一切,平煜這才起身,走到傅蘭芽身前,蹲下身看她。

    這回離得近,看得仔細,這才發(fā)現(xiàn)她似乎仍未從驚駭中回過神,身子微微抖瑟,眸中淚光點點。

    他啞然,沒料到她會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淡著臉將視線移開。

    默了片刻,見她依然毫無反應(yīng),瞥向她手上的銀針上,冷聲道:“膽子不小,竟敢在錦衣衛(wèi)眼皮子底下藏東西?!?/br>
    說畢,看一眼她周遭,不出所料,她腳腕旁落著一塊絹帕,絹帕上七零八落散落著幾根銀針。想來都是那晚他追那怪人去之后,她背地里藏的。

    他冷哼一聲,起身將那幾根銀針連帶那塊絹帕一并收起,毫不客氣地收到懷里。

    傅蘭芽這才有了反應(yīng),原本僵硬的身子動了動,抬眼看向平煜,烏黑的眸子雖然仍依稀可見水光,卻漸漸開始恢復(fù)平靜。

    “平大人?!彼_口,聲音沙啞,面色勉強維持著鎮(zhèn)定,“這夷人——”

    平煜卻仿佛突然聽到了什么,神色微變,用眼神示意傅蘭芽噤聲。

    只聽樹林中傳來一陣可疑的窸窣聲,回首一望,一道黑影一縱而過。

    他看得真切,目光一冷,握著刀柄緩緩起身,凝神靜聽周遭的動靜。

    風(fēng)聲掠過林間,枝葉發(fā)出簌簌的聲響,但卻掩蓋不住那越來越悚人的怪響。

    那聲音先只局限于林中某處,漸至四面八方,直如潮水般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