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比如這次繞路,恐怕封應(yīng)然有些擔(dān)心,這才請雪春熙卜卦。 卦象出來,封應(yīng)然二話不說立刻讓人來報信,絲毫沒藏私。 其實(shí)他可以隱瞞不說,直到車隊走到大雪封路的地方,也就不得不回頭了。 不過是多費(fèi)些時辰,還能讓大皇子臉面不好看。 若是大皇子,恐怕就會這樣做了。 可是封應(yīng)然卻讓人提前告知,相比大皇子如今滿腹抱怨,皇帝對這個長子更加失望了。 以前沒把封應(yīng)然放在眼內(nèi),又不常讓他在跟前,所以并不了解。 這回同行,封應(yīng)然又救了皇帝,他就多留意了一番。 如今看著眼前的長子,又想到封應(yīng)然不但收復(fù)了雪家的七姑娘,還胸襟寬敞,大皇子不管如何對他,這個當(dāng)?shù)艿艿亩际且缘聢笤埂?/br> 無論是真的不介意,還是裝出來的,表面功夫一流,就連皇帝都沒能瞧出端倪來。 恐怕剛才這報信被侍衛(wèi)看在眼內(nèi),對三兒又得高看一分。 大皇子見皇帝沉默了下來,頓時有些慌了。 今天從三弟救下皇帝開始,父皇對他的態(tài)度就不如以前來得親厚。 難道真的因?yàn)榫让?,所以父皇對三弟不一樣了?/br> 大皇子不由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不管多危險,他都該親自去救皇帝才是。 看著封應(yīng)然的樣子,根本是毫發(fā)無傷,如果自己去的話,也該是如此,真是白白便宜了這個三弟! 大皇子憤恨的神色幾乎遮掩不住,皇帝見了心下又是一嘆。 這個長子從小在他身邊長大,寵愛有加,宮里人誰都不敢得罪他,費(fèi)盡心思巴結(jié),等皇帝回過神來,長子已經(jīng)變成喜怒都不懂得遮掩的性子。 因?yàn)樗麩o需遮掩,也沒有必要遮掩。 說到底,還是自己把孩子寵壞了。 皇帝微微皺眉,很快神色如常:“朕對七姑娘的卦術(shù)頗感興趣,三兒把七姑娘帶來,聊上一聊?!?/br> 大皇子連忙開口道:“父皇,兒臣也頗為欣賞七姑娘的卦術(shù),不如……” 怎能讓三弟跟父皇單獨(dú)在一起,都說日久生情,皇帝真對封應(yīng)然另眼相看,自己該往哪里站? 皇帝卻搖頭道:“外頭可不能沒有人盯著,三兒在這里給朕解悶子,其他的就要你來負(fù)責(zé)了?!?/br> 大皇子不情不愿地應(yīng)下,又覺得皇帝把封應(yīng)然叫到身邊說是陪著解悶,可不就是給機(jī)會自己大展拳腳,不讓三弟搶了他的風(fēng)頭? 思及此,大皇子重新振作起來,高高興興地到前頭吩咐去了。 雪春熙被叫到皇帝的馬車?yán)?,只不說聊了幾句,皇帝精神不濟(jì),經(jīng)過一番挾持,即便心智堅定,終歸年紀(jì)不小,眉宇間的疲倦怎么都掩飾不住。 封應(yīng)然勸著皇帝去歇息,兩人便烹茶對弈,倒也愜意。 大皇子累死累活指揮車隊,擔(dān)心出什么差錯壞了皇帝對他的印象,誰知道進(jìn)來請安,看到的就是封應(yīng)然舒舒服服品著茗跟雪春熙對弈,心里別提多郁悶了:“三弟在這里倒是輕松。” 他語氣帶著的酸意很難忽視,封應(yīng)然放下茶盞,笑笑道:“能者多勞,父皇信任大哥,大哥多辛勞些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br> 這話叫大皇子心里痛快了一些,他看向雪春熙道:“七姑娘不若算一卦,看看前路是否暢順?” 他可不想走著走著又要繞路,這多費(fèi)時間,還得耽誤行程。 雪春熙瞥了封應(yīng)然一眼,笑道:“有大姐在,大殿下怎么問到民女這里了?” 提起雪元香,大皇子擺擺手道:“大姑娘去照看六姑娘了,總是不在馬車上?!?/br> 言下之意,雪元香不回來,他也不樂意派侍從跑去請人。 雪春熙無奈,依舊婉拒道:“總歸不合規(guī)矩,民女這就請蔓霜把大姐叫回來,如何?” 第九十二章 心胸 雪春熙再三拒絕,就是不愿意為他算卦,大皇子臉色有些不耐:“七姑娘一再推脫,難道就只有三弟能使喚得了你,我是沒這個資格了?” 這話實(shí)在誅心,雪春熙低下頭,連忙匍匐在地道:“大殿下誤會了,民女只是不想大姐難過……” “行了,你特地過來,就是要為難七姑娘的?”皇帝午睡起來,隱約聽見外頭的對話,終究忍不住出來開口。 雪元香跟在他身邊,不用自己人,反倒要搶封應(yīng)然身邊的雪春熙。 別以為皇帝沒看出來,大皇子就是看著雪春熙順眼,若非封應(yīng)然還在,估計直接就下手硬搶了。 就算再看封應(yīng)然不順眼,連兄弟身邊這么一個姑娘都要搶,大皇子未免沒有當(dāng)兄長的心胸和做派。 要是傳出去,只怕這名聲就要不好聽了。 大皇子被皇帝呵斥,臉色一沉,很快調(diào)整表情,急急道:“父皇,兒臣只是見大姑娘一心照顧六姑娘,恐怕沒有心思為兒臣卜卦。” “身為雪家姑娘,又是跟隨在你身邊的人,她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被实劾浜咭宦暎┘业牡匚辉俪?,也不可能超過皇家人。 即便不是奴仆,也是下屬的位置,雪元香有什么理由拒絕? 雪春熙目光微閃,大皇子這是把過錯推到雪元香身上去了嗎? 她正要開口辯駁,卻見封應(yīng)然對自己微微搖頭,示意雪春熙不要意氣用事。 但是不開口,就任由他們二人侮蔑雪元香嗎? 正遲疑著,又聽皇帝說道:“雪家清楚自己的地位,絕不可能拒絕。朕常年教導(dǎo)要以禮待人,對待下屬要恩威并進(jìn)。只有威,沒有恩,如何能讓人死心塌地為你效忠?” 他頗為恨鐵不成鋼,也顧不上封應(yīng)然和雪春熙還在,冷聲教訓(xùn)了大皇子幾句。 等皇帝回過神來,這才緩和了神色,又嘆道:“不同的人,該是用不同的態(tài)度去對待?!?/br> 一再教導(dǎo),就盼著長子能夠聽進(jìn)去,可惜大皇子不以為然的神色,叫皇帝心下無奈。 疲倦地擺擺手,皇帝把他打發(fā)走了,再不走,自己就得被這個榆木腦袋的長子給氣死了! “行了,回去吧,若是有意外,七姑娘總會提早警示,何必日夜擔(dān)心?” 這是說大皇子不夠沉穩(wěn)了,在封應(yīng)然跟前被皇帝呵斥,大皇子臉上掛不住,很快就退了出去,對這個三弟更是沒什么好印象,甚至有些遷怒。 封應(yīng)然還在一旁安安靜靜的,一直沒開口為自己求情,難不成就看著他的笑話? 大皇子越想越是如此,目光似是淬了毒一樣,在簾子放下的時候隱晦地瞥了封應(yīng)然一眼。 身為武人,封應(yīng)然自然第一時間就捕捉到這個眼神,不動聲色地低頭抿了口茶,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一樣。 皇帝一直留意這個長子,哪里會錯過這個眼神? 他看了眼一旁安靜沉默的三子,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封應(yīng)然的沉穩(wěn)若是落在大皇子身上,這個長子必然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如今大皇子只余下尊貴的身份,皇后嫡子,又是嫡長子,很可惜心胸狹窄,又沒有容人之量。 以后若是成了新君,朝堂上耿直的臣子恐怕是活不了的。 反倒jian佞小人,最是懂得滿嘴諂媚,哄得人高高興興的,怕是才能入了大皇子的眼。 要是這樣,國將不國,到了九泉之下,列祖列宗豈不是要怪罪于他? 皇帝沉吟片刻,封應(yīng)然的血脈實(shí)在太上不了臺面。 二子和四子又如此,他也是心冷。 再有尊貴的血統(tǒng)又如何,弒父弒兄,光憑這一句,他們就失去了成為新君的可能。 皇帝沉默了下來,封應(yīng)然也沒開口,雪春熙默默斟了一杯溫茶就要呈上,卻陡然失手摔在了地上。 熱茶撒了一地,茶杯碎得厲害,把她的手背割了一道不淺的血口子。 “父皇,兒臣這就帶七姑娘去上藥?!?/br> “去吧,”皇帝看她手背上滿是鮮血,微微頷首。 封應(yīng)然示意侍從進(jìn)來收拾地上的狼藉,帶著雪春熙回去撒了傷藥,用干凈的白布包扎好。 雪春熙恍恍惚惚的,等手上一暖,抬頭見封應(yīng)然關(guān)切的目光,這才回過神來,笑道:“三殿下放心,只是小事罷了?!?/br> “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封應(yīng)然皺眉,有些擔(dān)心地看向她。 雪春熙不像是這般不小心的人,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事情都有兩面,是好事,也是壞事?!彼[起眼,想到茶杯碎掉后散落的幾處位置,笑瞇瞇地道:“只要對三殿下來說是好事,這就足夠了。” 封應(yīng)然嘆氣,無奈道:“知道七姑娘隨時隨地能夠卜卦,卻不能拿自己來開玩笑。這次受傷了,下回又會如何?總要愛惜些自己才是,莫要再傷著了?!?/br> 知道他在關(guān)心自己,雪春熙赧然道:“是,我記下了?!?/br> 封應(yīng)然沒有細(xì)問,她也沒說。有些事要是說出口,很可能會改了路數(shù),倒不如順其自然。 以冬特地過來,雙眼發(fā)亮地道:“七姑娘,六姑娘醒過來了?!?/br> 雪春熙二話不說便趕去雪丹珍的馬車,上去的時候?qū)ρ┰泓c(diǎn)點(diǎn)頭,這才看向被褥上蒼白瘦削的人,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六jiejie……” 雪丹珍虛弱地笑笑,嘆道:“四殿下的事,我都知道了?!?/br> 她咳嗽了兩聲,雙頰染上一分紅暈,對上雪春熙尷尬的神色,無奈道:“四殿下是咎由自取,七meimei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偶然得知四殿下的所作所為,這才想要對外通風(fēng)報信。可惜被他發(fā)現(xiàn),只來得及讓以冬逃出去?!?/br> 以冬卻被四皇子派人一路追趕,慌不擇路,別說找到雪春熙報信,就是自己也迷路了,險些在雪地里丟了性命,不由內(nèi)疚地低下頭。 雪丹珍看向她,笑道:“為難你了,若非為了我,以冬也不會在大雪天跑出去?!?/br> 以冬連忙擺手,慌忙道:“六姑娘說的什么話,這是奴婢該做的?!?/br> 要是沒能阻止四皇子,那么雪丹珍就要成為罪人了。 幸好她在路上遇上了三皇子的副將顧青,好歹在最后一刻把皇帝救下,沒能讓四皇子得逞,著實(shí)讓以冬松了口氣。 雪丹珍看向雪元香,后者會意,帶著以冬現(xiàn)行離開了。 知道她有話對自己說,雪春熙依舊緊緊握住雪丹珍的手。只感覺六jiejie手心發(fā)涼,骨瘦如柴,心里難受得緊。 “七meimei也看見我這副模樣,只怕是撐不久了?!毖┑ふ溆挚人粤藘陕?,這才虛弱地開口。 “不,等回到宮里,有御醫(yī)在,定能妙手回春,讓六jiejie好起來的?!毖┐何鯎u頭,不想雪丹珍就此放棄。 雪丹珍苦笑地?fù)u頭,說道:“我的身體自己是知道的,在靈犀山上的時候郎中早就斷言,活不過幾年。所以才盼著能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總歸不是糊里糊涂就這么過完一輩子?!?/br> 可惜,山下的世界沒有她預(yù)料中那么好。跟著四皇子,心驚膽戰(zhàn),還險些丟了性命。 她目光苦澀,見雪春熙紅了眼圈,無奈道:“七meimei早該知道的,如今怎的還這般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