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尖刀罷了，皇帝指著他去哪里，封應(yīng)然就只能去哪里。

    讓他往東，就不敢往西。

    如此傀儡一樣的將才，讓皇帝很滿意，其他人更是安心。

    但是依舊有人吹枕邊風(fēng)，叫皇帝對他的猜忌仍是頗深，時不時換掉士兵，只允許封應(yīng)然身邊留下二十來個親兵。

    這對封應(yīng)然近似苛刻的舉動，他并沒有露出任何不滿的意思來，依舊積極剿匪，身邊始終只有二十來個親兵。

    卻沒想到身邊領(lǐng)兵打仗了數(shù)年的兄弟里，居然還是有別人的釘子。

    封應(yīng)然從起初的不可置信到憤怒，如今心里卻有著一股涼意勇氣。

    這個埋藏極深的釘子究竟是后宮的人，又或是不放心他的兄弟早早就埋下的？

    早知道皇家無父子無兄弟，但是這一次，封應(yīng)然感覺自己像是石頭一樣冷硬的心，再次出現(xiàn)了裂痕和疼痛。

    原來他對兄弟們還有期望，所以才帶著僥幸，最終只能失望了？

    雪春熙被他挑起了雄心壯志，沉聲答道：“殿下說得對，就該活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讓所有人明白，除了所謂的出身，殿下并不比其他兄弟來得差。”

    封應(yīng)然被她認(rèn)真的模樣逗笑了，心口卻是暖融融的。多少年來，雪春熙是第一個毫不猶豫就站在他身邊的人，還是單純得毫無猶豫的全然信任。

    他目光微閃，如果自己選上雪春熙并沒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位七姑娘卻一次又一次給了自己驚訝，這樣善心的女子，很不該卷入到皇家爭斗的漩渦來。

    很可惜，卻被封應(yīng)然拖了下來。

    不過想到雪家的傳統(tǒng)，沒有被皇子挑選走的姑娘就要留在靈犀山，為雪家開枝散葉，孕育下一代。

    說得好聽，只是在后山養(yǎng)了一群身體健壯的男人，在必要時挑上一個送去雪家姑娘的閨房。

    姑娘被蒙住眼睛，男人被下了蠱毒，渾渾噩噩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傀儡一樣，服下湯藥后只聽從家主的命令來行事。

    這些人也不知道雪家從哪里擄過來的，只要令雪家的姑娘懷上身孕，男人的作用就到此為止，絕不允許他繼續(xù)活著，免得以后給雪家?guī)硪湣?/br>
    不過他們行尸走rou般，死了也比活著還好。

    封應(yīng)然一想到雪春熙會被這樣的男人玷污，就感覺極為惋惜，甚至是憤怒。

    如此，倒不如他帶著七姑娘離開靈犀山，在外面轟轟烈烈一場，就算不幸失敗而死，總好過像是被豢養(yǎng)的家禽，不能離開這里半步，又要一次一次生下陌生男人的孩子。

    這是雪家傳統(tǒng)延續(xù)下來的方式，卻被封應(yīng)然頗為詬病。

    生下的孩子若果沒有卜卦才能就要被送走，然而雪家血脈不能流落在外，這些孩子的下場可想而知。

    而且并非因愛而生的孩子，生母對她們頗為冷淡，甚至有些直接扔給奶娘，根本不愿意親自養(yǎng)育，家主當(dāng)然也不希望母女之間感情深厚，動搖她的權(quán)威，這些孩子大多都是送到奶娘手里養(yǎng)大，與生母感情十分疏遠(yuǎn)淡漠。

    說是有血緣關(guān)系，實際上根本不比陌生人好多少。

    如此，家主才能輕易統(tǒng)領(lǐng)她們，為自己所用。

    倒是個掌控的好方法，卻十分簡單粗暴。

    不是所有的雪家姑娘都會不喜自己的孩子，那么其中的矛盾積累太久，始終會有爆發(fā)的一天。

    封應(yīng)然在這一點上跟父皇的想法十分相同，雪家逆天的卜卦之能其實是不該繼續(xù)留下的。

    這不僅讓帝王生出了依賴之心，百姓的歸屬也容易被動搖。

    若是哪一天雪家的家主動了不軌之心，那么帝王之位很可能受到威脅。

    但是比起封應(yīng)然，皇帝十分自負(fù)，認(rèn)為他能壓制住雪家，自然沒把這個家族放在眼內(nèi)，更沒有想要把雪家直接毀掉的決心。

    在封應(yīng)然看來，這是莫大的隱患。

    可惜皇帝畢竟是老了，剛愎自用，不過他也是時候從那個無上的位置下來了。

    第二十五章 打臉

    兩人正說著，忽然見蔓霜慌慌張張進(jìn)來，還險些被門檻給絆倒了。

    “慌什么，出事了？”雪春熙知道她素來穩(wěn)重，居然慌成這樣，必然是大事。

    蔓霜連連點頭，悄悄看了封應(yīng)然一眼：“回姑娘，大殿下被人抬上山來了。家主正叫了郎中去診治，姑娘也該盡快過去瞧瞧才是?！?/br>
    雪家人都過去了，若是雪春熙沒在，惹惱了大皇子該如何是好？

    蔓霜倒是有些擔(dān)心三皇子會不痛快，不過她的心是向著自家姑娘的，也不怎么看好這個不受寵的皇子。

    在得罪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必然是不能選擇前者的。

    雪春熙站起身，對封應(yīng)然點頭道：“那我去看看，蔓霜留在這里照顧三殿下，我去去就來?！?/br>
    出了這樣的大事，就算蔓霜不提，她也很該過去看看的。

    不過大皇子的血光之災(zāi)早就減弱了，此事聽著厲害，其實并不兇險。

    雪春熙匆忙趕到院子前，雪幼翠捧著一本書冊坐在院子里，看見她才稍稍抬起頭來，涼涼地開口：“我勸你暫時別進(jìn)去，免得受無妄之災(zāi)。五meimei正大發(fā)雷霆，逮著誰都發(fā)作一通。”

    言下之意，雪春熙這個說出血光之災(zāi)的卜卦結(jié)果的人，雪易煙更是惱恨至極。

    雪春熙沒想到雪幼翠居然在這里專門等著自己，就為了告訴她這件事，不由感激地笑笑：“多謝四jiejie的提醒，不過大殿下傷勢如何，我總要進(jìn)去親眼看看?！?/br>
    “去吧，不聽勸，總要吃大虧的?！毖┯状洳辉賱裾f，合上書冊起身道：“那就一起進(jìn)去吧，大殿下正被郎中診脈，結(jié)果差不多該出來了。”

    雪春熙與她并肩踏進(jìn)院內(nèi)，下人的臉色都繃得緊緊的，護(hù)衛(wèi)一個個身上沾著鮮血，神色并不好看。

    顯然是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他們多多少少都受傷了。但是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大皇子，誰會理會這些士兵有沒受傷？

    “勞煩四jiejie讓芷卉送些普通的傷藥來，”雪春熙小聲說著，雪幼翠挑眉。

    “七meimei就是太好心了，這番好意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不但沒落得好，反而招來麻煩。”

    雪春熙笑著搖頭：“不過是想做就做，若是事事都要斟酌，倒是不痛快了?！?/br>
    “說得好，覺得痛快就做，總比優(yōu)柔寡斷來得好?！毖┯状湟彩莻€爽利的，吩咐芷卉去取了傷藥來，卻又留了心，只告訴士兵是大皇子特地讓人送來的。

    士兵自然感恩戴德，雪春熙感激地對雪幼翠笑笑。

    這個四jiejie平日只躲在院子里看書，看來卻是個有心人。

    “別以為我是幫你，不過是覺得此事能做便做了?！毖┯状鋵ι纤男δ?，冷哼著否認(rèn)。

    “是，我知道四jiejie是個心善的，舉手之勞罷了，卻依舊要感激一二?！眲e人無論出于什么緣故幫了她一個大忙，雪春熙都是感激的。

    雪幼翠面色緩和了幾分，七個姊妹里面，也就雪春熙看著順眼些，其他的不說也罷。

    “你來做什么，害得大殿下這樣還不夠嗎？”雪易煙原本守在榻前，看見雪春熙頓時沉下臉來。

    雪幼翠冷笑道：“我們特地來探望大殿下，五meimei怎么跟吃了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難不成大殿下還沒開口，你就能替殿下做主了？”

    這么大的罪名扣下來，雪易煙憋紅了一張臉，卻是不敢應(yīng)的。

    什么時候雪幼翠跟雪春熙的感情這般深厚，還幫著她說話了？

    “分明是七meimei預(yù)言血光之災(zāi)在前，慫恿大殿下去涉險在后，我怎么就說不得了？”

    雪春熙皺眉道：“五jiejie，大殿下要去哪里，不是我能阻攔得了的?！?/br>
    雪幼翠又是一聲嗤笑：“五meimei不這么說，哪能撇清關(guān)系？如今大殿下受傷，她心里七上八落的，怎么也得找個替罪羔羊來頂著。不然皇上若是怪罪下來，她無法跟隨大殿下，可不就要著急了？”

    “你——”被雪幼翠直白地點出了心思，雪易煙撕掉她嘴巴的心都有了。

    “吵鬧什么，沒見殿下還傷著嗎？”家主在隔壁房間跟郎中仔細(xì)商議，大皇子的傷勢該用什么藥，又有什么忌口，讓幾個身邊得力的丫鬟都記清楚了，暫時都調(diào)過來照顧大皇子。

    免得雪易煙年紀(jì)小，毛毛躁躁的沒把大皇子照顧好。

    誰知道一過來，就見三個姊妹站在一起，爭鋒相對，家主頓時不痛快了，立刻開口呵斥：“五丫頭不是說守著殿下的，怎的擅自離開了？也不知道榻上的大殿下醒了沒，你身邊的凡菱去煎藥了，連個貼身伺候的人都沒了？”

    雪易煙只覺得委屈，明明是雪春熙忽然跑過來給她添堵，怎么反倒成了自己的錯？

    “家主，是七meimei來了，大殿下累得很睡著了，我便讓她暫時不進(jìn)去打擾殿下，一時忍不住爭辯了幾句，卻是我的錯了?！?/br>
    雪幼翠也跟著認(rèn)錯：“家主，我和七meimei在院外碰見，一并進(jìn)來探望大殿下。知道殿下正休息，就向五meimei多問了幾句。”

    顯然雪易煙一問三不說，讓她惱了，這才爭執(zhí)了起來。

    “行了，都是自家姊妹，和和氣氣才好?！奔抑鲃e有深意地瞥了雪春熙一眼，大皇子之前的卦術(shù)兇險，后來忽然間就削弱了。

    此次雖然大皇子依舊受了傷，卻是有驚無險，只是皮rou小傷罷了。

    大皇子被抬回來的時候，衣襟沾滿殷紅的鮮血，嚇得家主面無血色。

    即便再相信長老的卦術(shù)，但是一眼看去血淋淋的，著實叫人心下不安。

    幸好郎中問診后發(fā)現(xiàn)并無大礙，這才讓家主悄悄松了口氣。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七丫頭，一手卦術(shù)精妙不說，還能把兇險短時間就化解了。

    難怪當(dāng)年大長老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把雪春熙留了下來，顯然以后對雪家來說有大作用的。

    思及此，家主對雪春熙也和顏悅色了兩分：“等大殿下醒了，七丫頭再進(jìn)去吧?！?/br>
    聞言，雪易煙頓時臉色微變。

    家主的態(tài)度明顯跟以前有所不同，難道開始看重雪春熙了？

    這個七meimei不過憑著一次兒戲般的卜卦，卻入了家主的眼？

    想到她費盡心思，也沒讓家主多看一眼，雪易煙不由心下憤憤不平。

    不過等了片刻，凡菱端著煎好的湯藥進(jìn)來，家主更是示意雪春熙接過：“五丫頭憂心忡忡這么久，也該累了，讓四丫頭和七丫頭進(jìn)去幫著伺候大殿下服藥就好?！?/br>
    “是，家主?！毖┮谉熜睦镆话賯€不樂意，但是家主發(fā)了話，她是不敢忤逆的，只能在家主看不見的角落，狠狠瞪了雪春熙一眼。

    雪春熙是不痛不癢，隨便她瞪上一整天也不在意。

    雪幼翠看到雪易煙吃癟，只覺得痛快至極。這個五meimei以為攀上了大皇子，就能高枕無憂了？

    也不看看大皇子會選擇她，根本是因為雪易煙太蠢，卻又自以為聰明，十分好掌控罷了。

    只是一個聽話的傀儡雖然好用，久而久之卻容易厭惡。

    沒見大皇子對雪易煙冷冷淡淡的，剛才她興沖沖進(jìn)去，卻被殿下呵斥著出了來。

    多少下人的眼睛看見了，不出半天，整個雪府都該知道，雪易煙在大皇子跟前并不受寵的事了。

    偏偏她還不自知，做出些惹人厭的舉動來。

    雪幼翠嘆氣，雪易煙就不想想，皇家人素來狠辣，若是惹得大皇子不高興，暗地里除掉她，皇帝壓根不會放在心上，雪家也絕不會追究。

    雪易煙要是聽話些，還能保住性命，反之則不然了。伴君如伴虎，跟著皇子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