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凈蓮死了……

    若是凈蓮死了……

    若是……凈蓮……

    十戒的雙眼赤紅一片，卻是這時，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洞xue突然整個坍塌了，苦非的秘術(shù)被迫中斷，他卻極不甘心，口中猛地一吸，接著一道白光閃過，有什么從賈科的天靈蓋中猛地竄入，苦非的皮囊仿佛一個破舊的麻袋，就那么軟軟摔在了地上，在十戒大吼一聲“不要！”中，賈科同其他毫無神智的佛修一般，被坍塌的石室給壓入下方……

    十戒在一片碎石下落之中大腦空白了一瞬，接著他猛地反應(yīng)了過來——有入侵者！

    一陣龐大的壓迫性的靈壓從天而降，鬼氣翻滾的海洋中仿佛突然通入了雷電，蛟龍般的靈氣從上方竄入，將整片石窟搗得地震一般！

    十戒黑紅色的鬼化瞳在黑暗里閃爍發(fā)亮，他瘋了一般將周圍的碎石用拳頭砸開，期望先翻找出凈蓮。那道通體帶有佛光的靈氣在半路便受到了阻撓，候在外面的妖狐和道修率先受到攻擊卻也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們站在石窟的上方如臨大敵，卻在看到靈壓的來源時，面孔上露出了震驚之色。

    他們本以為造就這般龐大靈壓的是紫云那群厲害的老頭兒，他們早做好了對付他們的準(zhǔn)備，心下并不慌張，然而看到來人時，他們一瞬間忘了反應(yīng)。來的并不是紫云的任何一人，甚至不是個道修，而是思惑。

    “他……他不是佛修么！”狐妖驚道。為何身上沒有佛氣，全然是靈氣？！這和尚……難不成還未曾用佛力？他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強(qiáng)到這般地步！那道修剛剛支起了對付道修的靈陣，卻沒想到要對付的是個佛修。且是個讓他們最為頭疼的佛修。

    思惑寶相莊嚴(yán)，向來慈悲的面孔上此刻卻帶上了幾分不曾有過的肅殺。他半闔著眼，低低地道：“出來罷?！?/br>
    妖狐和道修的神經(jīng)一繃。在場誰都未曾說話，也不曾有人應(yīng)答，思惑的那一聲也不知是叫誰，仿佛石沉大海。

    思惑周身的靈壓越來越強(qiáng)，佛光也從他體內(nèi)漸漸展開，那妖狐在思惑漸漸展開的佛光之下咬著牙化出了原型。一頭足有兩人只高的龐大九尾白狐沉沉落在地上，血?dú)馔龤庀蛩拿嬉缟㈤_來！白狐的九尾為八條天狐的尾巴生生湊起，極為邪異，他的原型一出，四面的鬼氣又洶涌翻騰起來。

    “施主，苦海無邊，三思……”

    那妖狐一聽思惑冰冷得仿佛菩薩像一般的話，咬牙道：“你們這些虛偽的禿驢，說什么眾生平等，卻還不是對妖修、鬼修有成見？”

    “妖修生性兇殘，鬼修修煉之道本為殺生，自然要除?！彼蓟蟮氐?。

    “什么生性兇殘，我剛出生不出三年的弟弟，尚不會飲血，便被你們佛修一掌打成重傷！我以為佛修慈悲，自愿齋戒，日后改邪為善，只為求你們這些個禿驢給我弟弟一顆舍利救回性命，卻被你們這些禿驢追殺到禿戮了全族！什么慈悲，什么平等，全他媽是放屁！”白狐的眼睛都化作了血紅，他的四爪在地上用力抓地，全身如同繃緊的弦。

    思惑不曾辯解，只是發(fā)出了一聲微微的嘆息。佛門當(dāng)中有許多弟子對妖修嫉惡如仇，只因?yàn)檠蘩镎?jīng)不愿走歪門邪道者極少。思惑雖看不慣妖修，卻也不曾輕易殺死什么妖物，同他一道行路的兩名妖修乃至那修妖道的佛珠，他都未曾動手，更沒有什么偏見。這白狐的來歷原先思惑不知，現(xiàn)在卻是知曉了。

    魍魎山上本有一群狐妖無惡不作，曾讓道修和周圍的佛修極為頭疼。他們殺死佛門的弟子，生食道門的道童，將天材地寶斂盡，自然是受到了道門和佛門的圍剿。這白狐成為了他們找到妖狐巢xue的路引。

    思惑道：“施主若是有仇，便報仇吧?！边@句極不像一名佛修說出的話徹底點(diǎn)燃了妖狐的怒火，九尾白狐的巨尾猛地在地上一拍，地面上的碎骨同塵土一道飛起，妖狐像是一枚炮彈般沖向了思惑！

    第210章

    葉未雙一回到紫云便感到了幾分不同。紫云里安靜非常，連鳥雀都不出聲。他從紫云浩瀚的靈氣當(dāng)中嗅到了一絲詭譎，不禁止步在了紫云護(hù)山大陣的邊緣。就在那一刻，葉未雙忽然神色大變, 只見到身后林子里涌起一陣狂風(fēng)驟浪般的鬼氣, 猛地向紫云的護(hù)山大陣撲來！

    葉未雙雙目大睜，身體一震便化作一條頎長的金色巨龍, 沿著紫云的護(hù)山大陣呼嘯著盤旋了一整圈！

    龍吟聲像是一聲警鐘，將里面的所有聲音一并炸起, 只見一道鬼氣自紫云內(nèi)部沖天而起，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影飛快向外疾馳而出，葉未雙隱約覺得此人有點(diǎn)兒眼熟, 再仔細(xì)一想, 那正是當(dāng)時被他帶回來的安清！

    安清身后另有一道黑影緊追不放，赫然是手掌漆黑巨鐮的莫離。莫離全身的氣質(zhì)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周身都被森森鬼氣盤繞, 身軀高大了足有一倍，手中的巨大鐮刀也擴(kuò)大了一倍。他看到半空中的葉未雙時，行動一滯，就那片刻之間，臉色猙獰的安清張口發(fā)出一聲嚎叫，一團(tuán)黑氣從他喉嚨之中吐出，在半空形成了一個碩大的鬼頭！

    葉未雙沒想到安清竟然能做到將鬼物吞在體內(nèi)避過紫云護(hù)山大陣的搜索，此舉對其身體與意志造成的傷害極大，鬼氣在其體內(nèi)停留勢必會讓他的執(zhí)念越來越深，欲求越來越大——

    安清吐出那團(tuán)鬼物之后渾身的陽氣仿佛都被吸盡，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半空中的葉未雙，面孔上露出了猙獰詭異的笑容，他的眼白漸漸發(fā)黑，虹膜變作了血色，鬼物的一絲殘存的鬼氣從他口中蔓延出來，使他仿佛是個放風(fēng)箏的人一般。葉未雙幾乎是立刻意識到對方想要做什么——他想牽制住紫云的人，好讓在九域封禁里的苦非另有動作！

    見到葉未雙的原型，莫離心中惱怒更盛一層，若是他先前動手及時，斷不會讓葉未雙看到紫云被這么個跳梁小丑攪得一團(tuán)亂的模樣。莫離隨即對猶豫不定葉未雙喝道：“你去九域封禁，這里交給我！”

    說罷足有兩人之高的莫離舉起手中黑鐮，速度快得驚人，一刀碩大的圓弧從半空劃出，迎風(fēng)見漲，追上了前方還在狂奔的安清！安清仿佛預(yù)感到不好，頭猛地向下一縮，身體往前連滾了兩圈，他與鬼物之間的聯(lián)系被莫離的那一柄巨大鐮刀瞬間斬斷！

    葉未雙見此情形，也不再猶豫，金龍長尾一擺，龍吟一聲，猛地疾馳而去。

    ——

    白狐的身軀像是死去一般躺在地上，綿軟無力。他看著那高大的和尚，嘴里吐出了一口血來。思惑始終未曾動用過什么佛力攻擊白狐，然而白狐卻被他的佛氣反擊得狼狽不堪。他屠戮了魍魎山上下的生靈，身上的怨氣和邪氣絕非普通可以被隨意超度的小妖小鬼可比，然而他一接近思惑，身上的鬼氣便仿佛水遇到了火焰一般不斷蒸騰而起、瞬間消失！

    這些鬼氣與怨氣本就是他的實(shí)力之本，思惑的佛氣將他的鬼氣與怨氣一并消融超度一空，白狐的力量也不復(fù)存在。

    思惑低低一嘆，悲憫地看著被壓制在地的白狐道：“施主身上的怨氣已化，應(yīng)當(dāng)放下仇怨，回頭是岸了?！?/br>
    白狐大睜的兩只眼睛里淌出血來，他盯著思惑道：“不原諒……永不……”

    思惑道：“施主屠戮魍魎山之時，可曾想過另有其他族人也因施主而死？也因施主此舉變成孤身一人？”

    白狐只是冷笑著看著思惑，“你們造的孽……這因果也合該是你們的……”他低聲冷笑，目光卻輕輕掃了一眼那道修悄悄離開的方向。道修單打獨(dú)斗的本事不強(qiáng)，但他另有本事……

    思惑沒有說話，他只是托出一掌，掌心里竟然是一座小小的佛塔。白狐瞇起眼睛似要分辨他想做什么，接著雙眼猛地瞪大，盯著那塔道：“自在塔！”

    若是小和尚還清醒，必然會立刻驚呼一聲，這正是他師父無衣要他尋回的東西！這自在塔并不尋常，能令人勘破因果，通曉古今。思惑將此塔祭出，另一手立掌宣了一聲佛號，便低喝道：“入！”

    四野荒蕪一瞬間寂靜，白狐在那一瞬間露出了震驚卻又迷惘的神情，思惑身后漸漸化出了一尊佛像，竟是無上尊佛——

    那佛像越來越大，越來越高，他手中的自在塔也越來越高大，且向那白狐黑沉沉地壓來。白狐在四周寂野里看到了當(dāng)年的景象。他的族人如何殺死了無數(shù)佛修，如何分食他們的rou骨，如何侵吞他們的修為……然后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抱著弟弟的自己。將那年幼的妖狐打成重傷的不是佛修，卻是本就愛自相殘殺算計的同族。他求上佛門，那寺廟的老方丈猶豫了半夜，將寺廟里的唯一一粒鎮(zhèn)寺大法師的舍利取了出來，孰料早已算計好的同族將舍利連夜盜走，咬死了那老方丈……隨后白狐心中的那段血淋淋的記憶便一直伴隨著他直到如今——那段仿佛用刀刻上去的充滿了虛假和誤解的記憶。

    思惑的佛經(jīng)像是從九天之外飄來，蔓延在自在塔上空，也蔓延在白狐的因果里，白狐咬緊了牙，重重喘息，將身軀再度撐起。他發(fā)狂般四爪刨地，血紅的雙眼狠狠瞪著思惑，喉口中怒吼：“你想用幻境來迷惑我……我不信！”

    他已經(jīng)殺了成千上萬的佛修，看遍了也看厭了佛修們的偽善和心慈手軟，卻未曾想過他也會是在僅差一點(diǎn)都受惠于那一分心慈手軟中的人。

    他以為三界都欠了他的，尤其是佛修，卻未曾想到，真正招致他滅族的正是自己的同族。

    思惑宣了一聲佛號。白狐口中如此說，身上盤踞著的戾氣卻是散了。他向思惑沖來，身后的九尾卻在一條條消散，待他到了面前之時，思惑僅用一根手指便止住了他。思惑的佛光再一次將白狐彈出，只是這一次，那白狐卻沒再起來。

    思惑又道了一聲：“出來罷?！?/br>
    這一回終于有人回應(yīng)了他。

    明輪法師從虛空里緩步踏出，面孔上掛著毫無笑意的冷笑。

    “不想你竟真尋到了菩提同自在塔。”明輪法師的聲音里有些冷，又有些忌憚。思惑微微頷首：“阿彌陀佛?！?/br>
    明輪法師的眼中有一絲嫉恨，又有一絲不甘，他道：“想必青燈大師賜予了你不少珍奇機(jī)遇?！?/br>
    思惑微微搖頭，眼中透出一絲慈悲來，他看著明輪道：“師父不曾給貧僧多的機(jī)遇?！?/br>
    “你收入青燈座下之時不過是個天資愚鈍的小沙彌，卻在短短百歲之內(nèi)成就奉上修為，精修楞嚴(yán)經(jīng)法，若說青燈未曾替你洗濯過經(jīng)脈，開過智，無以信服他人?！泵鬏喎◣熇湫Φ?。

    “貧僧機(jī)遇無他，唯苦修耳?！?/br>
    見思惑始終不肯承認(rèn)他曾受到青燈偏愛，明輪也不再糾纏于此，他冷聲道：“何時發(fā)現(xiàn)是我？”

    思惑宣了聲佛號道：“能誘得所有佛門弟子者，唯佛門高僧。此次前來，唯你我二人。貧僧前來消孽，大師前來造業(yè)。”

    明輪法師卻是微微一笑，他道：“消孽還是造業(yè)，且要等百年之后再看。我問你，待你消了一身的因果，你對世間萬物，是慈悲，還是不慈悲？”

    “慈悲?！?/br>
    “只是心中慈悲，卻不救蒼生不行善？”

    “行善。”

    “若是你行了善，又如何消得盡因果？若是你行了愚善，又如何斷盡業(yè)障？佛普度眾生，何人度佛？”

    思惑忽然不說話了。他曾經(jīng)在見到那佛珠后也有此疑問，佛普度眾生，那么何人度佛？

    明輪又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冷，卻又裹挾著一絲冰冷的佛氣。

    他道：“若是束手坐看世間萬物，這同造孽又有什么分別？獨(dú)善其身的佛，有沒有佛又有什么分別？”

    明輪法師的話同佛道大相徑庭，然而周身卻未曾籠罩鬼氣。他的佛氣也驅(qū)散了四周的鬼氣。

    思惑宣了一聲佛號，頷首道：“是以諸般因果歸于貧僧，貧僧歸于寂滅?！?/br>
    思惑話畢，兩人周身的靈壓不約而同升了起來！

    明輪法師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口中低喝道：“冥頑不靈！”明輪法師的佛身隱約顯露出來，一輪巨大的彎月出現(xiàn)在其身后，那輪彎月依舊佛氣十足，卻不再是原先那渾圓金黃的模樣，而是一片冷白。

    明輪法師的佛身一現(xiàn)，一陣罡風(fēng)便從他周身旋轉(zhuǎn)而出，直撲向思惑，在半途被思惑的罡風(fēng)猛地阻住，仿佛踢中一塊鐵板，兩道罡風(fēng)兇猛地碰撞之后向來處退去，下方的沙石隨之分向兩側(cè)翻滾疾退！

    煙塵彌漫之間，思惑那消隱的佛身再度漸漸顯了出來，金光盛大之處，無上尊佛立掌闔目，面目安詳慈悲，一如思惑。

    ——

    十戒瘋了一般挖掘地上的石塊，十指鮮血淋漓。他甚至忘了用上自己的靈力，直到看到一縷白發(fā)，他才猛地睜大眼睛，更加快了速度。指骨斷裂聲不斷響起，手指卻又不斷愈合，愈合起的卻不是原先鮮活的血rou，而是在鬼氣影響下的可怖腐rou。

    他終于挖出了凈蓮。凈蓮的半個身體暴露出來，另半個身體被埋在石頭下方，他的面孔朝下，一動不動。

    十戒想起石窟坍塌前的最后一幕，瞳孔不斷收縮放大，他猶豫了小半刻，將凈蓮的上身輕輕扶了起來。

    凈蓮身上只披了一襲佛袍，那襲佛袍上殘留的氣息燙傷了十戒的手。十戒知道這佛袍是思惑那他恨之入骨的和尚的，然而他卻不敢將其剝下。它對十戒造成的傷害越大，對可能此刻已處于凈蓮體內(nèi)的苦非魂魄禁錮得也就越深。

    凈蓮被支起的胸口上滿是傷口，傷口卻在漸漸的、緩慢地愈合。十戒的手指顫抖著向他鼻尖下探去，屏住氣息大睜著眼睛沉默了一瞬，接著猛地松了一口氣。就在他松出一口氣的下一刻，凈蓮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十戒張了張嘴，手指僵住了。

    凈蓮皺起了眉來，用力垂了一下額頭，接著他看向十戒冷聲道：“還站著做什么？扶老夫起來?！?/br>
    第211章

    十戒手腳發(fā)冷，僵硬得猶如那無數(shù)埋在碎石下失去了魂魄的佛修人傀?？喾琼斨鴥羯彽臍ぷ?，用力在十戒肩頭一撐，將自己的兩條腿依次拔出。他看了看這具健康強(qiáng)壯的身軀，面孔上漸漸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笑容又逐漸摻雜了遲來的激動。

    苦非捏緊了拳頭, 看著手背上凸起的年輕有力的青色經(jīng)脈, 感受到強(qiáng)大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體內(nèi)流動！他的臉上露出了感慨激動的笑容, 仰頭大笑了起來。

    “老夫……終是擺脫天道因果了！還有誰能奈老夫何！哈哈哈哈——”隨著苦非的狂笑, 他原來那具干枯老朽的rou身瞬間破碎，一具奉上大能的靈軀碎成塵土，一點(diǎn)點(diǎn)漏入下方的石塊中……

    苦非冷眼看著那rou身的逝去，面孔上毫無一絲留戀。他有了如今的身體, 何處不能去，何種功法不能使？佛修的體內(nèi)本就因無欲無求而不摻雜一絲雜質(zhì), 此身軀靈秀通透, 假以時日，他就會再度成為奉上的強(qiáng)者, 只要他能拿到紫云里的一絲天雷同女媧石——

    苦非的雙眼因?yàn)橥攵牬螅樕下冻隽霜b獰的笑意。

    他是世間唯一成功躲過因果天道的人……他是唯一躲過天道之人！

    十戒渾身仿佛凍在了冰里一般，雙目漸漸下垂，看著碎石里殘留著的苦非原軀碎片。他的雙眼通紅，胸口中一股強(qiáng)烈的怒氣不斷上升……

    “還我……”

    苦非莫名其妙地看了十戒一眼。這個傀儡他用得十分順手，在他籌劃逃亡之時，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還將鬼門再次打開，然而苦非卻覺得這傀儡用到頭了。他已然有了過強(qiáng)的力量，還學(xué)會了遲疑。

    “還我……”十戒的聲音從喉嚨里緩慢地扯出，像是鋸子在鋸木頭。

    苦非皺了皺眉，他將自己原先的儲物戒指從地上撿起，當(dāng)他想要摘下這身佛袍上纏繞著的一個儲物腰包時，卻無論如何也摘取不下，更無法將神識探入其中?？喾禽p蔑地喝了一聲，尖銳的神識猛地刺入那腰包，腰包應(yīng)聲脫落?？喾沁@才從自己的戒指中取出一身自己的衣著穿上。

    佛修皆是些窮鬼，連儲物戒指都用不起只能用儲物腰包的更不可能有什么好東西。唯一妙的就是這幅rou身。這rou身純凈，身上卻不帶有過強(qiáng)的佛氣，甚至還有一絲鬼氣，所修的功法更是奇也妙也，同正道佛宗不同，反倒是有妖修的路子，縱然是臨時改換個修煉的法子，這功法也海納百川，對其rou軀起不到絲毫破壞。

    他不過瞬息間通曉了這rou軀的底子，整了整衣衫，神識透過石窟諷刺地掃了一眼對峙的兩尊佛修，冷哼一聲道：“時機(jī)正好。把散殃喚出來罷?！?/br>
    十戒低垂著頭，雙眼比平時更為鮮紅。他滿臉都是汗水，汗水從他的臉頰側(cè)面滑下來，滴落在地上。他的嘴唇顫抖，忽然抬起了頭來，猙獰的面孔仿佛揉皺的樹干，五官統(tǒng)統(tǒng)聚攏在中心。他的口中嘶啞地低吼道：“還我……師兄！”

    十戒嘶吼出聲之時，身軀猛然不均勻地膨脹起來，皮膚凸鼓而起，仿佛有無數(shù)氣泡在其皮下涌動，濃郁的鬼氣從他的體內(nèi)隨著他的慘叫猛地噴發(fā)出來！

    苦非眉頭一皺，向后疾退了兩步，身體輕盈，全然不見他曾經(jīng)的遲緩老朽之態(tài)，這感覺讓他心下一暢，然而緊接著，他的腳便被鬼氣猛地纏住！那往日令他感到通體強(qiáng)大的鬼氣如今死命往他體內(nèi)竄去，竟是鉆心得痛！

    苦非雙目怒睜，只見十戒的身體仿佛怪物一般不斷擴(kuò)大變形，其腳下碎石統(tǒng)統(tǒng)下陷，仿佛滑落入一個愈來愈大的漆黑深坑——

    石窟開始轟隆作響，本已坍塌的四壁徹底碎裂了最后的幾根支柱，地面開始劇烈震顫，洶涌的鬼氣從地下蜂擁而出，仿佛涌出的井水般尋到了破損邊倒灌進(jìn)入了洞窟，將碎石里的一具具佛修的尸體緩慢托起，再飛快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