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扈mama亦是湊趣兒:“正是,二少奶奶很該繪上兩幅裝裱起來,也叫咱們皆贍仰贍仰您的丹青手藝?!?/br> 如玉初來,最這扈mama給的冷眼兒多,受的氣多,如今如玉二少奶奶的位置漸坐漸穩(wěn),奇門循甲似的,下人們還未摸清門路了,仿佛就連區(qū)氏這個國夫人都對她另眼相看了。下人們最會看料下菜碟兒,此時不恭維兩句在她心里種個好兒,更待何時? “我不過略會勾幾刷子而已,所繪也多為涂鴉,實(shí)在不敢稱丹青。”如玉忽而轉(zhuǎn)眉一笑,又說道:“不過在我們秦州清河縣,倒有位奇女子,丹青堪稱圣手,我多次想拜師無門,一直遺憾?!?/br> 如玉腦瓜子轉(zhuǎn)起來,開始胡拐了。 區(qū)氏父親曾任過禮部尚書,是大家閨秀。但其父遵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教,姑娘們《女誡》、《女訓(xùn)》背的滾瓜爛熟,但文章做的并不好,琴棋書畫那等娛情娛懷之事,是青樓女子,家養(yǎng)小妾們拿來哄爺們開心于樂的,自然不屑于學(xué)。一聽如玉這樣說,區(qū)氏心中又浮起股子不舒服來:“什么奇女子,只怕是青樓里供人玩樂取笑的吧?” 如玉停了筆道:“并不是,她在秦州各大戶人家做教習(xí),教姑娘們學(xué)規(guī)矩,繪丹青,兼自賣些字畫,是個能獨(dú)生的婦人?!?/br> 在婦人們幼時必須傍從父母,長大之后必得要出嫁仰息丈夫的社會中,能獨(dú)生的婦人,于任何女人來說,都是極其艷羨的。區(qū)氏是個男人性子,幼時脾氣比如今還火爆,生生叫父母掰折了腳,捆成個小腳,教成了本呆呆板板的《女誡》。她好奇起那能自賣字畫,還能以教習(xí)為生的婦人來。遂又問如玉:“那婦人叫何名,是何方出身?難道無父母長輩,竟要一人獨(dú)生?!?/br> 如玉聽區(qū)氏問起這話來,便知她是上鉤了。她道:“那婦人藝號南華,人稱南華夫人。本是咱們西邊鄰國西夏國公主身邊的侍婢,因家業(yè)變故,流落到我們秦州?!?/br> 南華這個藝號,是如玉自起的。她在西京賣那胖娃娃,搖錢樹的時候,畫上所蓋印章,便只有南華二字。區(qū)氏與扈mama兩個一聽是西夏公主身邊的侍婢,先有些不信,卻也追著問道:“一國公主的侍婢,千里路上,怎會淪落到咱們中原來,這其中可有什么故事?” 如玉又是一笑,只要區(qū)氏一上鉤,這謊就撒的十分從容了:“若說那南華夫人之所以會從西夏流落到秦州來,這其中也有一段公案,卻是牽扯著南華夫人的主母,西夏那位公主。 那公主本是西夏國主最疼愛的女兒,嫁予國中中書令府上一位庶出的公子,那位庶出的公子在尚公主之后與公主恩愛有加,并因此竄掇公主上疏,想要上疏替生母請封誥命。西夏國自來仰慕咱們中原文化,便是朝班衙建,禮儀人倫,也與咱們大歷儼然相同。嫡母尚在,庶子便敢請封庶母,這樣的事情在西夏國,是嚴(yán)重違背禮教的。 御史臺上疏彈奏,皇帝自然不會因此而責(zé)罰公主,卻將南華夫人這位最得力的侍婢下了大獄。南華夫人因公主一力相保,才能逃出西夏國,到我秦州謀生?!?/br> 區(qū)氏心說好巧不巧,我也在為難這樣的事兒。她心中半信半疑,說道:“在咱們大歷,雖說嫡母未受封之前不能先封庶母,可若庶子出身卑賤,為他的出身故,皇帝在尚公主之前也要替其生母封賞誥命,以正庶子之出身,不至他不能相配于公主,難道西夏國的禮法,竟不是這樣?” 如玉道:“西夏國律法依照咱們大歷,于嫡庶之別比咱們大歷還要嚴(yán)苛。庶子得尚公主,本就十分難得。中書夫人為這庶子能尚公主,主動將他記到自己名下?lián)狃B(yǎng),于道義上便讓世人無話可說。再則,這庶子之生母,為婢妾而德行不檢,還曾伐害主母留有案底。 當(dāng)初庶子一道請封折子遞上去,嫡母隨即便跟了一道彈折,彈奏這庶子不孝,再將那婢妾伐害主母之罪證呈供上去,這庶子非但未能請封生母,還因不孝之罪而遭皇帝厭棄,公主與他,婚姻也不甚和睦了?!?/br> 區(qū)氏止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如玉胡拐出來的一通故事,恰就說到了她心坎兒上。她又笑著問道:“那中書夫人,后來怎么樣了?” 如玉道:“中書夫人以嫡母之尊而為庶子跑路,替他迎娶公主,替他謀成終身悠閑的皇家富貴,得國中諸人贊,亦得夫之敬重,自然夫妻恩愛,和和美美了?!?/br> 雖說入府日子不多,但如玉也看出來了,區(qū)氏深愛丈夫,可丈夫未將她放在眼里。也許這故事的結(jié)局叫區(qū)氏滿意,她坐在大榻上,盯著地上那青銅鎏金的熏香爐,長時間的不言不語。故事想要打動人心,不在于邏輯多嚴(yán)密,不在于講的天花亂墜,而恰恰在于,于這一刻,暗合了聽者的心思。 * 下午,如玉就聽說區(qū)氏入宮替張誠跑路去了。 而張登縱使在迎駕的路上,也快馬加鞭的吩咐著,今天給區(qū)氏送盤點(diǎn)心,明天又給區(qū)氏送盤瓜,區(qū)氏雖嘴里說一家子人,何必端來端去,但光那和沐似春風(fēng)的笑容,便是這府中二三十年的老人們,都甚少見過。 因?yàn)榛实垡€朝,一國之中似乎都有了震蕩,各州縣往京城的大路也嚴(yán)加盤查,安康也被阻在了半路。等到了皇帝入城那一日,如玉和蔡香晚自然不好出門去擠看熱鬧。蔡香晚倒罷了,丈夫一直在家里呆著,彼此吵了又和好,和好了又吵,十分的熱鬧。 傍晚,如玉坐在檐廊下教秋迎與丫丫兩個做針線,試著替她們自個兒納鞋底。只聽院外沉沉一陣腳步聲,進(jìn)來的卻是扈mama。她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奇怪樣子,揮著帕子道:“皇上下了圣旨,老夫人與老爺,夫人一個時辰后要在外院聽旨,各院皆把門關(guān)嚴(yán)實(shí),不要出門亂走,等宮里下旨的內(nèi)侍與學(xué)士們走了方可出來!” 如玉尋常也不亂走的,主動替扈mama掩上院門,過了不多時,遙遙聽得一陣禮樂之聲。那王婆嘆道:“皇上早晨才還朝,傍晚就封賞永國府,看來咱們這一府的潑天富貴,又要更上一層樓了?!?/br> 這婆子看明相十分的精明利落,尋常也從不多言,一院的重活累活也是搶著干。如玉如今漸漸有些尊她,倒與許媽同樣看待。 * 恰同一時間。張君同翰林院其他同僚們一起在大慶殿外連寫帶繪,整整稱頌了一整天的皇帝,直到與諸臣工用罷慶功宴的帝王來巡,便垂手恭立,靜等皇帝巡過。 歸元帝年齡比張登還大,今年恰好五十歲,精瘦,兩鬢已是花白,一席明黃色圓領(lǐng)龍袍,面容與三皇子寧王十分相似,眉眼略有吊梢,但整個人提著一股子十分活躍的精氣神?;实蹫槭祝邮逃诤?,寧王與瑞王再次后,分侍于左右,皆下來,便是各位親王,并文武大臣們。 走到張君面前時,歸元帝忽而止步,當(dāng)著一眾人的面,略略俯首,端詳著張君那幅《帝巡圖》,笑意吟吟說道:“若朕記得沒錯,這當(dāng)是咱們永國府的二公子,張君,張欽澤?!?/br> 張君甩袍便跪:“微臣見過皇上!” “任職于何處?”皇帝問道。 張君回道:“回皇上,微臣在翰林書畫院供職!” 皇帝轉(zhuǎn)身往回走著,約走到殿前時忽而回頭,當(dāng)著眾人遙指張君:“大約是前年,他將寧王打的面目全非,鼻青眼腫。其因有諱于人,朕就不細(xì)講了。 朕記得當(dāng)時國公爺綁著他跪在午門外,要朕剁他的腦袋。朕非但不剁他的腦袋,還命人為其松綁,傳入宮中好生安撫,大加賞賜,爾等以為這是為何?” 所謂有諱于人,說的當(dāng)然是武德大將軍張震,以及他的妻子周昭了。周昭為女子,一個皇子并一個將軍為了她爭風(fēng)吃醋,這種事情皇帝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 寧王趙鈺面容肖似皇帝,吊梢眼,鷹鼻,蟒臂蜂腰,虎勢猿行。他曾隨帝出征,此時還是一身銀甲,于丹墀之上冷眼掃那跪伏于地,穿著文臣服的小書生一張白嫩嫩的細(xì)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暗罵了聲無恥小人。 誰能想他那瘦而文弱的樣子,打起架來非但不要命,而且又毒又狠,掏襠挖鳥,剜眼扣珠,皆是狠手。將他打成了個豬頭,陷些連命根子都廢了,偏還不能脫了褲子驗(yàn)傷。 諸臣之中,最難堪的自然是樞密副使,永國公張登了。他撲通一跪,雙手按地不敢再出一言。皇帝仍還在丹墀之上漫步,忽而兵部尚書岑參出列,抱笏頌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噬喜灰杂H王為親,不以臣子為疏,這恰是連圣人都做不到的,可見吾皇之賢德,以愈圣人。此乃臣等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兵部尚書此話一出,自臣工們皆是附合稱頌。 歸元帝似乎挺滿意岑參這個注腳,又道:“天下為公,天下是百姓的,朕自然也是百姓的天子。百姓的兒子,皆是朕的兒子,朕一碗水端平,所以才不責(zé)罰于張君?!?/br> 他轉(zhuǎn)口又道:“不過,朕聽聞前些日子太子欲晉升你為翰林學(xué)士,你卻推脫了,這又是為何?” 皇帝話一出口,滿朝文武,所有的目光皆掃到了張君身上,翰林學(xué)士人稱內(nèi)相,從一個書畫院的閑職翰林一步登天成為隨侍于帝冊的學(xué)士,無異于一步登天,這小子打完皇子,便如踩著了狗屎運(yùn)一般,先是金殿得中,如今還要入翰林拜內(nèi)相? 太子亦是一滯:他欲晉張君為翰林學(xué)士的事情,除了他知,張君知,天底下也再無人知,是誰將這樣重要的事情透到了皇帝那里的? 滿朝文武眼神復(fù)雜,張登恨不能刨個洞鉆進(jìn)去,又恨不能上去踢這不中用的兒子兩腳?;实圻€能御駕親征,可見身體很好,或許一二十年內(nèi)都還會在帝位上,他們永國府雖是太子一系,但事情做的太明顯,終究要遭皇帝忌憚,兒子竟連這樣重要的事情都不與他商量,他如何能不氣。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張君如何應(yīng)對。張君從畫案下站起來,行到當(dāng)廷重新跪下,奏道:“回皇上,并不曾有晉升之事。但于一月前,太子殿下曾召為臣到慈慶殿一敘,言談中提及隨皇帝北征的翰林學(xué)士張永因連番舟車體有不適,為替皇上分憂故,太子于飛華亭上與微臣相談,問為臣是否愿意自薦,請為學(xué)士,在皇上回鑾之后,隨側(cè)分憂。臣以為此事不合大歷官員任免之律法,故而婉拒。” 既然皇帝都已經(jīng)知道了,索性就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或者他能少些懷疑。 歸元帝俯視著眾臣,他顯然心情大好,又是一笑:“既是這樣,倒也合情合理。張永確實(shí)體有不適,很難再勝任翰林學(xué)士一職。朕今日親自問你,你可愿意為翰林學(xué)士,隨侍于朕側(cè)?” 張君連忙回道:“自然愿意。微臣謝皇上厚愛!” * 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張君便從翰林院一步登天入宮成了翰林學(xué)士,皇帝才剛回朝,所有太子與諸大臣批閱過的奏折,三位翰林學(xué)士還要重新再查閱一遍,以備皇帝隨時提去問話。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月,張君是無法回家了。 往垂拱殿時,張君見同為翰林學(xué)士的文泛之穿著朝服,領(lǐng)著一列的內(nèi)侍,捧黃巾遮蓋的盛御之盤,后面兩列樂鼓,像是要出宮的樣子,遂拉住了上前問道:“文學(xué)士這是要往那一府?綿延近一里的賞賜,皇上才還朝,誰家能有如此殊榮?得如此豐厚賞賜?” 翰林學(xué)士雖被稱為內(nèi)相,但都是不及而立的年輕人,概因差事太過勞累,非得這些年輕人才能勝任。文泛之今年也不過二十七,侍于御前,自然是風(fēng)度儒雅,溫和內(nèi)斂的書生氣質(zhì)。他道:“除了你們永國府,還能有那一府?” 他笑的有幾分揶揄:人常言沖冠一怒為紅顏,這張君沖冠一怒為大嫂,打完皇子后中探花,如今又入宮為內(nèi)相,眼看步步死局,卻又總有生門,也算千古第一人。 若為大哥北征之功故,有些賞賜也是正常的。張君再問:“都賞了些什么?于我們府中可有晉封?” 文泛之道:“皇上此番大手筆,加封永國公為太尉,賜尊府老夫人一品誥命。余人也皆有封賞,至于你,不用說,與我一起干這苦差使,往后還要相互照應(yīng)才是。” 他說完便告辭。皇帝還朝,太子不再臨朝監(jiān)政,自然要撤出慈慶宮,重回建于外皇城的東宮。他仍還穿著恭迎皇帝回鸞時的紅色盤領(lǐng)朝服,戴玉冠,眉心緊簇,面色透青,走到張君身邊時略停了一停,說道:“恭喜你,還是入宮做了內(nèi)相?!?/br> 詹事府與左春坊一眾隨侍太子趙宣的官員們十分明顯的斜瞟眼角,鼻盡哼意,以行動來表達(dá)對于張君背主的蔑視。趙宣心里也滿是矛盾,一邊覺得是張君將兩人間的私話漏到了皇帝耳朵里,一邊又還憶著張君千里路上孤身捧回玉璽的忠勇,略停了停,嘆口氣又補(bǔ)了一句:“欽澤,往后,本宮仍還得你多多照應(yīng)才是?!?/br> “殿下!”張君忽而出口,喚住趙宣問道:“你可知天下為公的意思?” 這小翰林,永遠(yuǎn)冷漠,刻板,一臉的倔犟。會埋頭做事,似乎也忠于職守,可他永遠(yuǎn)不會跟任何人之間有格外的信任與依存,無論你怎樣努力,也無法跟他交心,做朋友。 他眉目間的焦灼感染了趙宣,趙宣止步,揮左右退遠(yuǎn),問道:“何意?欽澤你直言即可?!?/br> 張君自己腦子里也是一團(tuán)亂麻,他覺得天地之間有一張大網(wǎng)正在漸漸收攏,可他眼光太淺薄,看不到深處,看不到詳細(xì)的脈絡(luò),只從隱隱而浮的淺顯脈絡(luò)中,察覺到讓他自己都感覺到恐懼的兇險(xiǎn)。他道:“天下為公的下一句,是選賢與能,講信修睦?!?/br> 他盯著趙宣,趙宣臉色越發(fā)慘白。若以朝來論,自然是選賢而任官職。那在大位之選上了?瑞王占盡賢名,而他,占的卻是嫡出之尊。岑參府上嫡長女入宮,為賢妃,瑞王恰就寄養(yǎng)于她膝下。難道說,過了二十多年后,皇帝重又起了要立瑞王為太子的心? “烏蒙部土司羅衿明早便能到京,鄧鴿必然派人追沿途追殺,還請?zhí)忧踩俗o(hù)送,必得要送他順利到御前見皇上?!睆埦钌钜欢Y,越過一重重捧著封賞之禮的內(nèi)侍,逆人流而上,往皇帝論政的垂拱殿而去。 * 自皇帝還朝之后,大封永國府,一府之間從仆婦到主母,連張仕院里的狗都叫的喜氣洋洋。接著,朝中傳出叛歷入理七八年的烏蒙部重又歸附大歷朝廷,土司帶著地圖親自入宮請罪,這于國來說又是一喜。 當(dāng)然,借此,也就牽扯出了駐守貴陽的明威將軍鄧鴿當(dāng)年酒后誤殺烏蒙世子,逼烏蒙部叛理一事。一時間朝野震動,沸沸洋洋,失璽一事也就暫且未被人們提及,一半個月里,太子總算平安渡過。 而鄧姨娘身為鄧鴿的jiejie,被勒令禁足于靜心齋后面的小院之中,連番給張登遞條子,叫區(qū)氏拿到,也不過展于火邊焚凈而已。 張登得封太尉,有朝之中武官位極,算是了了多年心愿,只他向來人穩(wěn),喜形不露于色罷了。 總之,自皇帝歸京之后二十多天里,如玉都過的十分自在。待安康來了之后將他安頓好,等應(yīng)天書院的院試,平日里也就只給周昭讀兩本書做胎教,或者跟蔡香晚學(xué)學(xué)繡花兒,閑來自己涂兩筆工筆,唯獨(dú)一點(diǎn)遺憾,便是自打皇帝歸京之后,張君便沒有回過家。 這天早起到靜心齋請安。三妯娌正與區(qū)氏幾個坐在榻床上邊理府中的賬目,一邊閑話著,便聽外面有婆子進(jìn)來報(bào)說,瑞王認(rèn)了個義女,要于府中開宴,請府中幾位少奶奶帶著姑娘們同去。 區(qū)氏吩咐著賞罷來人,著扈mama送了出去,對著蔡香晚便是一笑:“那趙蕩三十歲的人了,立府而不娶妻,本就悖著人倫。虧得皇上一直能容他作非,如今竟認(rèn)起義女來。天家所出的皇子們都不遵律法不講禮節(jié),我們這些百姓們還如何守他天下的律法?真真笑死個人,我不準(zhǔn)你們?nèi)??!?/br> 她心情好,蔡香晚便敢撒嬌開幾句玩笑。她道:“母親,那瑞王不婚是有原因的。聽聞二十五年前咱們大歷與契丹在永昌結(jié)盟,皇上許了瑞王為婿,要娶契丹公主為妻。瑞王癡情,雖契丹早已滅國,皇族也全遭覆滅,瑞王還等著要娶個契丹公主了?!?/br> 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如玉心中莫名一跳。自打區(qū)氏不鬧騰,一府人還算好相處之后,她猶豫了幾回準(zhǔn)備要燒掉那本法典,幾番猶豫著未能下手,今天聽蔡香晚這番話,心里便暗暗下了決心,至晚回去一定得燒了那本法典。 扈mama送完人并不入內(nèi),在窗外盯著幾個婆子剪花枝,隔窗笑著說:“瑞王殿下都三十歲的人了,不娶妻,總得有個女人好養(yǎng)著的,只怕他這義女也是名義上認(rèn)的義女,暗地里……” 屋子里并沒有未婚的姑娘,一幫已婚婦人們開起玩笑來,自然沒有什么避諱。周昭撫著肚子起身,告了聲不適先走了。蔡香晚湊到區(qū)氏面前,搖著區(qū)氏的手道:“母親,就讓媳婦們?nèi)デ埔磺?,看那瑞王殿下究竟認(rèn)了個怎樣的義女,您就準(zhǔn)了我們?nèi)ヒ换?,好不好??/br> 正說著,張登穿著朝服走了進(jìn)來,見兩個兒媳婦簇?fù)碇拮?,一派家庭和樂之相,也不明白她們究竟在說什么,笑呵呵道:“為何不去?年級輕輕兒的,既能出去走動,就多走動走動。老捂在家里做甚?”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張君太久不回家,回來發(fā)現(xiàn)媳婦兒跑到情敵家去了,怎么辦?所以明天有吃醋之那啥 第59章 瑞王府 公公與婆婆這些日子忽而好的蜜里調(diào)油一般, 他們的合樂,直接關(guān)系著三個兒媳婦的日子好不好過。所以蔡香晚與如玉皆是行退禮,悄悄退了出來。 那如錦就在外面廳里站著,見如玉和蔡香晚出來, 問了聲安,笑嘻嘻問道:“二位少奶奶明日要去瑞王府赴宴, 見瑞王的義女?” 她是無論內(nèi)院外院皆跟著張登的,所知所略自然比這些內(nèi)宅婦人們更多。蔡香晚回頭問如錦:“那瑞王的義女,是否美絕天下, 不然怎么就能勾的瑞王那三十不婚的老狐貍要認(rèn)她做義女?” 如錦亦是笑的暖昧,對著如玉說:“傳聞是這樣。二少奶奶工筆繪的好, 等到瑞王府見過那美人兒,回來照她容貌繪上一幅,叫我們也開開眼, 好不好?” 如玉笑著應(yīng)了,回到竹外軒,便見許媽一臉的高興。她道:“咱們少爺從宮里帶出話來, 說明兒下午大約就能出宮, 叫少奶奶指個事兒別去夫人那里站規(guī)矩, 在咱們院里等著他。” “好巧不巧, 我與四少奶奶明兒要往瑞王府赴宴了。想必下午能完, 你叫柳生帶個話,若他出宮的早,直接往瑞王府找我即可?!比缬裥恼f這人也太猴急了些, 這話交待的,光從話音里就能聽他出的急不可奈來。 她就像個孩子,隱于黑暗的從林之中,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卻又叫好奇心驅(qū)使著,想去看看獵人,以及野獸們的樣子。她隱隱約約可以猜想到瑞王所認(rèn)那義女是誰,自然必得要去看個究竟。 既張君明天要回來,她自然得用心打扮打扮,二十天未見,也不知他長成個什么樣子了。 至晚,周昭將自己貼身使喚的丫頭小荷派了過來,因如玉于各府間認(rèn)識的人太少,要她明日一早陪著如玉一起往瑞王府。雖說蔡香晚為人更熱絡(luò),這些日子來明面上也與如玉交心交肺,要做一對好妯娌,但終究二人不是同路人。周昭雖為人冷冷淡淡,于這些為人處事的細(xì)節(jié)上,實(shí)在是叫如玉感激不及又贊嘆不及。 次日一早,恰是八月初三,秋老虎仍還熱的什么一樣。蔡香晚穿著銀紅色的紗衣,白色百褶裙,青面小繡鞋,帶著自己房里的紅豆和青雨兩個丫頭。如玉這邊帶著小荷并王婆兩個,另還有幾個婆子,再加上周昭的meimei周燕,并這邊府里一個沒娘的庶女張鳳,并那府里的張寧和張茜兩位姑娘,一行人浩浩蕩蕩,便往那從未踏足過的瑞王府而去。 瑞王府亦在京西,離永國公府也不過五六里的路程,門口兩排肩圓肚聳的護(hù)衛(wèi)。雖是招呼女客,這府里因沒有主母,招呼女客們的亦不是有頭有面的婆子,而是幾個圓乎乎白胖胖的中年內(nèi)侍們。 親王府第中亦可養(yǎng)閹人,但所用數(shù)量卻有限額。瑞王為親王,按例王府中可用八到十名內(nèi)侍。這些白白胖胖的中年內(nèi)侍們身后跟的皆是十三四歲的小男童們,看那行走步態(tài),當(dāng)不是被閹過的。 自側(cè)門進(jìn)了王府,來來往往伺候的仍還是些小男童們,如玉一路走著,也見有幾個婆子來往,卻始終未見有年輕的婢女們行走其中。 * 越過王府中重重樓閣,最里面一座二層朱色小樓,兩側(cè)高高的垂柳將小樓掩影,瑞王趙蕩就在二樓窗前。窗前有面銅鏡,四周絕色貌美的兩個婢子環(huán)繞著,當(dāng)中一女,蔥白色的窄袖羅衣,沉香色闊幅長裙,金絲繡菊瓣披帛,發(fā)成朝天髻,戴冠,飾以怒放的芍藥,金玉簪釵相輔。 趙蕩親自替她飾上兩枚黃玉香瓜耳飾,站遠(yuǎn)幾步看了看,僅憑眉眼中的笑意,便知他十分的滿意。他提起唇筆,沾上唇脂正要往這義女唇上去,一個中年內(nèi)侍蹬蹬蹬上了樓梯,遠(yuǎn)遠(yuǎn)回道:“王爺,貴客到了?!?/br> 坐于銅鏡前的女子忽而回頭,滿頭釵簪亂晃,兩枚玉香瓜打的面頰生疼。 她竟是在陳家村突然消失的二妮兒,一身貴女打扮,臉上脂粉更是厚厚一層,因那脂粉夠濃,倒將她原本紅彤彤的臉蛋兒調(diào)出十分潤澤的粉紅色來,雖眉眼仍還平常,但與陳家村時一比,簡直天上地下了。 趙蕩提筆的手一抖,隨即丟下那唇筆,大步下樓:“走,咱們?nèi)タ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