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趙姨嗔了他一眼,一邊端出早餐一邊埋怨:“這都幾點(diǎn)了,你哥應(yīng)該都在開會了,你才剛起?!?/br> “我在下面分公司,就是去做個擺設(shè)而已,只要我哥不來管我,別人也不會吃了熊心豹子膽多管閑事?!睂庫V然笑嘻嘻地道。 趙姨也不好多說什么,老大和老二都是和父親一樣,嚴(yán)肅板正的性子,偏生這老三吊兒郎當(dāng)?shù)?,一點(diǎn)兒都不像寧家的基因。 寧霽然風(fēng)卷殘?jiān)?,沒一會兒就吃完了早餐,抹了抹嘴就往外走去,言菡在他身后叫了一聲:“哎,你等一下!” “叫我?”寧霽然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她。 言菡指了指他的屁股:“你兜里的東西掉出來了?!?/br> 寧霽然伸手一摸,牛仔褲后兜里是一張折疊的手寫曲譜,他立刻心疼地展了開來,小心翼翼地?fù)嵴R了收進(jìn)了公文包里:“謝了。” “你彈的吉他……挺好聽的?!毖暂瘴⑿χ洫?。 寧霽然怔了一下,回了個笑容急匆匆地走了。 住在別墅里也有大半個月了,這位寧三少喜歡些什么,言菡也能咂出幾分味道來。他有專門的一間影音室,隔音效果非常好,里面擺滿了各種視聽音響和樂器。 偶爾有一次言菡經(jīng)過,聽到他正在彈吉他試音,聲音清澈動聽,放在網(wǎng)上肯定能迷倒一大片聲控的妹子。 然而,他是寧則然的弟弟,寧氏集團(tuán)的三少爺,命中注定是要做寧則然的左膀右臂在商場廝殺的,這點(diǎn)小小的愛好,應(yīng)當(dāng)只能作為閑暇調(diào)劑的娛樂了。 吃完早餐,言菡去了一會兒花房,她精心侍弄的虎尾蘭開得正歡,白色的花瓣徹底綻開了,末端還掛著一滴透明的油脂,清新欲滴。 這幾天她向園丁學(xué)了不少,園丁養(yǎng)的虎尾蘭直接種在花園里,比她的高了足足有一倍,看上去挺拔卓然,據(jù)說寧則然很喜歡這個,春秋兩季喜歡坐在虎尾蘭旁休憩。 可言菡不喜歡這么高大的虎尾蘭,乍一看到的時候她都嚇了一跳,簡直毀了她心中虎尾蘭的形象,她的可不能這么瘋長,嬌小點(diǎn)就好啦,最好每年都開一次花,她就很開心了。 快十點(diǎn)了,她想好了理由準(zhǔn)備回家一趟,原本要自己坐地鐵的,可司機(jī)老周一定不讓,說是寧則然吩咐過了,出去就開他的車去。 老周的車雖然沒有寧則然那么氣派,可放在大街上也是特別醒目的那種,言菡可不敢讓他開到小區(qū)門口,隔著兩條街就讓他停了。 剛走到小區(qū)前,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追了上來,攔在她的面前:“小菡,可算見到你了?!?/br> 第20章 白蟾花(七) 自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后, 華梓竣給她發(fā)了好幾條微信, 問她有沒有事, 需不需要自己和寧則然解釋一下。 言菡隔了好幾天才看到,回復(fù)了他一句:謝謝,不用了。 華梓竣倒也不是客氣, 雖然他接近言菡的動機(jī)并不單純,但這次的事情大出他的意料,他的確是真心想要幫幫言菡的:寧則然在他們那個圈子里名聲在外, 不外乎怪癖眾多,嚴(yán)苛冷漠,工作狂人,不近人情……等等,言菡這么一個嬌怯怯的小女生,只怕是要吃虧受苦了。 一想到這些, 他就有些坐立不安。 這些心思, 說不清道不明, 他也沒法和他哥解釋,只想見見言菡,說不定見了面就會放下了。 正在暑假,他沒法去學(xué)校等人, 拐彎抹角問來了言菡以前的地址, 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而寧家的別墅他進(jìn)不去,只好偶爾到言菡家里來碰碰運(yùn)氣, 今天剛好就撞上了。 見到言菡以前,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張憔悴的臉龐,沒想到比起從前,那原本就白皙嬌嫩的肌膚仿佛更添了幾分瑩潤的光芒,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子特有的嬌媚。 不知怎么的,華梓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還好吧?我只是和你開開玩笑,沒想到會有你認(rèn)識的人。” 言菡垂下眼瞼,低頭無意識地摩挲著地上的小石子,好一會兒才道:“沒什么,你也不是故意的,不過以后你不要再和我開玩笑了,他很忌諱這個。” “你是他的……情人?” 雖然華梓易斬釘截鐵地一語挑明了言菡和寧則然的關(guān)系,可華梓竣卻還是沒有完全相信,那個一說話就臉紅的女孩,看上去完全就是潔身自好、清純嬌羞的小家碧玉,怎么可能自甘墮落地成為有錢人的玩.物呢? 言菡抬起頭來,她的臉色有些發(fā)白,看向華梓竣的眼中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算了……別說了,我知道了?!比A梓竣頹然地?fù)狭藫项^發(fā)。 “你能不能替我保密?”言菡顫聲說,“別往外說?!?/br> 華梓竣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點(diǎn)點(diǎn)頭。 “謝謝,”言菡松了一口氣,“那我先走了?!?/br> 華梓竣站在原地,看著言菡的背影,言菡仿佛對白色有著偏執(zhí)的喜愛,今天也和前幾次碰見時一樣,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上面是蕾絲花邊,下邊是朵開的小a裙,纖腰不盈一握,步履輕盈得好像在舞蹈一樣。 見了面之后,非但沒有放下,好像心里那種沒著沒落的感覺更強(qiáng)烈了。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華梓竣再次追了上去:“小菡,等一等?!?/br> 言菡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他,和他保持了一米的距離。 “為什么要做他的情人?”華梓竣的目光炯炯,“他用什么買下你的?我出雙倍,離開他?!?/br> 言菡的臉一下子白了:“你……胡說些什么?” “我說認(rèn)真的,”華梓竣冷哼了一聲,“他寧則然有什么了不起,耍橫也只是在北都而已,你跟我去n國就不用怕他了,我保證讓你過上和公主一樣的生活,他的手再長也升不到我那里?!?/br> 眼淚在言菡的眼眶中打轉(zhuǎn),她用力地忍住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隨便買賣的貨物嗎?” 華梓竣語塞,悻然道:“你別說得那么難聽,我不是那個意思……” “華梓竣,”言菡定定地看著他,“你看不起我,我也不想為我自己辯解。你們這樣的天之驕子,不能明白我們這類人的苦難。以后我們還是少接觸吧,別再用做朋友的幌子了,大家本來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以前你突然接近我,心里有什么目的只有你自己明白,可能你比寧則然還要不如,光想得到,卻不愿付出?!?/br> 華梓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言菡離去的背影,忽然汗顏。 這個小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敏銳得多。 蔣湄沒什么大事,和從前一樣,經(jīng)常胸悶氣短,但去檢查,支架瓣膜工作良好,醫(yī)生認(rèn)為可能是排異反應(yīng)引起的,除了藥物治療不能間斷以外,還要注意放松心情、保持愉悅。 一家人吃了午飯,言菡又陪了蔣湄一會兒,去廚房倒水的時候看到沈安川躲在后陽臺上壓低聲音打電話。 沈安川匆匆?guī)拙鋻炝穗娫?,尷尬地說:“是檸月,暑假里也不知道在哪里瘋,我問問?!?/br> 沈檸月是沈安川和前妻的女兒,一個和她母親一樣潑辣大膽的女孩,比言菡小半歲,在北都財經(jīng)大學(xué)讀金融,北都財大是重點(diǎn)大學(xué),考上的時候正是他們家最拮據(jù)最狼狽的時候,沈安川也還是替沈檸月擺了宴席慶祝。 言菡是事后才知道的,言冠武特意打電話通風(fēng)報信的時候加油添醋了一把,話里話外就是當(dāng)初她考上北舞的時候沈安川壓根兒沒動作,親生女兒那就不一樣了。 其實(shí)她很能理解沈安川,這親生的血緣是怎么都割舍不了的,沈檸月比她爭氣,放在平時擺酒慶祝無可厚非,然而當(dāng)時家里債臺高筑、走投無路,她聽了之后終究還是有了那么一點(diǎn)介懷。 當(dāng)然,她選擇了沉默,并沒有像言冠武盼望的那樣和蔣湄說三道四,甚至和沈安川大鬧一場。 蔣湄需要的是一個可靠的臂彎,丈夫比女兒更合適。 而蔣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她,也無法承受失去這世上最后一個血親的任何可能。 沈檸月去哪里瘋玩了言菡并不關(guān)心,只是隨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了水就要往外走,沈安川叫住了她:“有機(jī)會和寧總商量一下……能不能回來住兩天?!?/br> “怎么了?”言菡心里一驚。 “沒什么,”沈安川嘆了一口氣,“你媽老是疑神疑鬼的,生怕你住在外面學(xué)壞了。我說的也不知道她聽進(jìn)去多少,要是她找人去打聽糟糕了。” 言菡猶豫了片刻道:“我試試,沈叔,拜托你多和我媽說說,可能陪她出去走走她就不會一直惦記我了?!?/br> “怎么可能,”沈安川失笑,“在她心里你排第一我排第二?!?/br> 前腳回到別墅,后腳寧則然的車就開了進(jìn)來。 這陣子寧則然回別墅的時間基本都固定在六點(diǎn)半左右。 寧霽然出去玩了,不到半夜不會回來,餐桌上只有言菡和寧則然兩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各自一份飯菜。 餐桌上悄無聲息的,寧則然不愛說話,言菡也很安靜。 寧則然想了起來,順口提了一下:“皓宇說,你那個繼父做事還挺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續(xù)了幾個工程了,工程驗(yàn)收都是優(yōu)秀。你當(dāng)時還挺有眼光的?!?/br> 言菡心里咯噔了一下,當(dāng)時的安家費(fèi)她退回去了一部分,用以交換寧則然出手挽救沈安川的公司。她想過了,錢再多也會有用完的時候,如果沈安川的公司可以順利度過危機(jī),以后蔣湄再出什么事情,她就不至于再走上賣身這條路了。 現(xiàn)在看來,她的決定是正確的。 可不知道寧則然會怎么看待她,會不會覺得她有心計呢?會不會覺得她想要死纏著寧氏這塊大肥rou不放呢? “我不太懂這個,只知道他說公司開始盈利了,”她小心翼翼地問,“要是你不喜歡他和寧氏有關(guān)聯(lián),我和他說,讓他去開發(fā)一下別的市場……” 其實(shí)沈安川并不是和寧氏直接發(fā)生關(guān)系,而是寧氏的下游建筑公司承包出去的小工程,這樣的小公司多如牛毛,當(dāng)年寧則然也是心情好,又著實(shí)看言菡順眼,便隨手幫了一把,過后壓根沒放在心上,要不是今天田皓宇隨口提了一句,他早就忘了。 “除了第一個工程,其他的和我沒什么多大關(guān)系,”寧則然不在意地道,“能繼續(xù)做下去也是他的本事,你就不用管了。” 言菡松了一口氣,心里越發(fā)感激寧則然。 寧則然對她真的不錯,她也要用更多的溫柔體貼來回報。 然而,這個念頭真要付諸于實(shí)際行動時,一下子遇到了一些困難。 以前讀書時,平常她都在學(xué)校,周末三天雖然要隨時待命,但寧則然一般只會來個一兩天,性愛并不算頻繁,可自從搬來了別墅以后,寧則然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幾乎每晚都要,而且不知饜足,總是要弄得她淚水漣漣才肯罷休。 有時候晚了,寧則然就索性不讓她回自己房間,抱著她一起睡,她最怕就是這樣,一整晚都會被壓得喘不過起來,又不敢動,有時候睜著眼睛到深夜還睡不著。 一連幾次這樣下來,她有些吃不消了,原本圓潤的下巴有些削尖了,臉頰上的紅潤也淺了很多,白天總因?yàn)樗卟蛔愣愤B天。 眼看著就已經(jīng)是八月中了,言菡找安娜打聽了一下公寓的裝修進(jìn)程,安娜說已經(jīng)在掃尾了,可搬家的事情卻沒人提起,她有種不妙的預(yù)感,寧則然不會想開學(xué)了也把她留在這里吧? 這天周六,寧則然有事沒回來,寧徐然和寧霽然兩兄弟都在,這陣子言菡和寧霽然接觸得比較多,兩個人本來就年齡相仿,言菡脾氣又好,和寧霽然相處融洽,寧霽然有時候還會邀請她去影音室,彈一些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曲給她聽。 寧霽然成天在公司里混日子,對音樂卻有很多獨(dú)到的見解,創(chuàng)作的歌曲也很好聽,言菡有時候覺得比起那些當(dāng)紅歌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相比寧霽然,寧徐然就嚴(yán)肅多了,他在家的日子也不多,見面就點(diǎn)個頭,可能和寧則然的模樣性格都太像了,言菡有點(diǎn)怕他,尤其是他看過來那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好像總會在審視、掂量著自己。 久而久之,言菡能繞著他走就盡量繞著走,避不開了也就局促地笑一笑。 今天也不例外,餐桌上她一聲不吭,迅速地吃完自己的一份,眼看著寧徐然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躲進(jìn)自己房間里去了。 “二哥你看你,把人家嚇的?!睂庫V然不滿地道,他吃飯?zhí)貏e墨跡,喜歡邊吃邊聊,是三兄弟中的異類,碰上兩個食不言的哥哥,餐桌上經(jīng)常是他一個人在叨逼叨。 寧徐然也有些納悶,明明他對言菡算是和善了,怎么還是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他有比老大更恐怖嗎? 其實(shí)他還挺喜歡言菡的,尤其是她親手做的一些小東西,比如酸梅湯,比如小餅干,拿過來的時候的眼神特別有趣,怯怯的,卻又滿含期待,深怕被人拒絕。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我可怕嗎?她不應(yīng)該來討好我才對,以后老大不要她了我也好幫她說說話?!?/br> 寧霽然無語,他這兩個哥哥什么都好,就是都太自戀:“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歡這樣?說不定小菡早就盼著大哥膩了呢,大哥這么悶。” “幼稚。”寧徐然下了個注腳,他已經(jīng)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自然深知金錢和權(quán)勢的力量。 言菡回自己房間后開了電腦刷微信,這陣子余歡在劇組里跑龍?zhí)?,雖然沒幾句臺詞,卻長了很多見識,一條條地在寢室的微信群里刷,大家都新鮮得很。 拍攝地在離北都不遠(yuǎn)的一個影視基地,余歡一個勁兒地喊言菡過去玩,說是有好多明星,她已經(jīng)攢了一疊簽名明信片了。 “當(dāng)明星真好,能被全世界的人認(rèn)識,多有成就感啊,賺錢多,還能體會不一樣的人生?!?/br> 末了余歡感慨了一句。 言菡盯著這句話看了好一會兒,心里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