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李不琢猶自揚起天真小臉,又朝父親喊去:“李鶴染,莊佩茹說你菜糊了,罰洗碗!” 夫妻倆在一次次的明爭暗斗中用女兒做傳話筒,做間接較量,等察覺家里很久沒聽到“爸爸mama”的聲音,李不琢已經(jīng)改不了口了。 但誰也沒去糾正,堅決貫徹“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讓李不琢這樣叫了下去。 李鶴染求的是賢良內(nèi)秀的妻子,偏偏莊佩茹不懂安分守己,執(zhí)意要與小姐妹去千里外的澍城打拼。這觸到他的逆鱗,兩人由冷戰(zhàn)升級為爭吵。 其實他也退讓過,帶李不琢去澍城找她,辭去教師職務(wù)甘愿縮進(jìn)格子間做文員。 但還是沒逃過勞燕分飛的唏噓局面。 莊佩茹自認(rèn)不是好妻子,卻無論如何不肯把李不琢交給李鶴染,離婚后獨自帶著女兒過活。 之后看來,她也不是個盡責(zé)的好母親,沒把李不琢教成想象中的樣子,放養(yǎng)過度,掰不回來。日子雞飛狗跳,索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卻在李不琢心中,成為一塊隆重的存在。 記得莊佩茹同她說過,這輩子不后悔追求李鶴染,那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她想圈回家里養(yǎng)??墒聵I(yè)哪有那么容易,她能力不夠,兩頭顧不上,還與領(lǐng)導(dǎo)糾纏不清,沒能好好珍惜家庭。 李不琢那會見她眼角噙淚,不禁嗤鼻,“你等著看,以后老公和事業(yè)我都拿得??!” 女兒才十五歲,真不知道說這話是誰給的底氣,莊佩茹瞬間破涕為笑。 在沈初覺還沒出現(xiàn)的時候,李不琢曾經(jīng)和林錦承一起瘋,一起野,騎在他摩托車后座上,兩個人迎著午夜孤烈的大風(fēng),大罵家里的腌臟事。好像只要說出來,不快就會隨風(fēng)消散。 李不琢猜這或許讓他誤會,這種事人人得而誅之。 可莊佩茹是斷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誰敢動,誰找死。于是在聽到林錦承在線那頭洋洋自得的聲音,她握住手機的手微微發(fā)抖,輕聲應(yīng)道:“好?!?/br> * 對于李不琢的單刀赴會,沈初覺不放心,又拗不過,開車送她的路上,少見地沉下臉,一言不發(fā)。 “我肯主動交代,你該開心啦!” 沈初覺握緊方向盤,直視前方的路面,平靜無瀾地說:“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對她意有所圖的男人,我真的好開心啊?!?/br> “你不相信我?” 沈初覺偏頭飛快看她一眼,“你小心點,有事及時聯(lián)系。” “等我拿到照片,就一把火燒了他的破會所!” “燒?!?/br> “打斷他的狗腿!” “打?!?/br> “往他衣服褲子里倒一桶蟑螂,領(lǐng)口袖管和褲腳全都扎緊,再五花大綁吊起來!” 沈初覺不作聲地笑。 “笑什么?” “在想你腦子里裝的到底是什么?” “當(dāng)然是和日理萬機的沈總完全不一樣的東西?!?/br> 李不琢靠著椅背,愜意地翹起腿,沈初覺給她的副駕座椅后調(diào)了點,整個人看著像要陷進(jìn)去。她原本就隨意綁了個馬尾,這樣壓一壓,再起來怕是松散得不像樣。 不要緊,故意的。 她今天挑了件素凈的白t,一條露踝牛仔褲和一雙白色皮革運動鞋,隨性的街頭氣息。還罩了件oversized藍(lán)色格紋西裝,干凈利落的廓形感,愈發(fā)襯出西裝下她嬌瘦的身子骨。這一身穿去寫字樓上班還好,要是參加party,不免落下輕慢主人的口舌。 李不琢閉上眼睛,想象林錦承咬牙切齒的模樣,嘴里漏出幾聲笑。 后來她打開一線車窗,嗅到空氣中干凈柔涼的氣味,想著到海邊了。一刻鐘后,沈初覺停車。 李不琢起身看向窗外,瞧見綠蔭掩映下的會所大門。黑澄澄的低調(diào)靜默,沒門牌,也不氣派,稍不留意還以為只是一戶普通的消夏別墅。不過再多看幾眼,院落一側(cè)綿延海灘的十幾頂豪華帳篷和沿山勢分布的屋頂露臺昭示著,出沒這里的不是一般人。 沈初覺降下車窗和門童不知說了些什么,探頭出去幾秒,又坐回來,輕車熟路地駛?cè)肼短焱\噲觥?/br> 李不琢訝異:“你認(rèn)識他?” “是他認(rèn)識我?!鄙虺跤X神態(tài)自若地放緩車速,“之前受客人邀請,來過兩次。這次為送你過來,臨時辦了個會員,剛才在刷臉?!?/br> 李不琢:“……” 據(jù)說森會所把自己定位在“商務(wù)俱樂部”上,準(zhǔn)入門檻高,不但有高額入會費,會員還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力。能進(jìn)去的,多半是老會員們彼此推薦,若是自己申請,反而摸不著門路,所以會所規(guī)模也不大。 不管真實情況是不是這樣,在李不琢看來,已如天方夜譚。 而身邊的男人輕描淡寫地說,辦會員只是為了方便送她。這讓她不禁思考,搞不好這個會所沒有傳說中的那么浮夸,就是個普通的度假村。 兩人下了車往外走,聽到不遠(yuǎn)處的喧囂,轉(zhuǎn)身看見幾個人穿著泳衣走來。 李不琢一眼辨出人群中的關(guān)璞——很好認(rèn),視線永遠(yuǎn)追著別人,一臉討好的笑,走路時微微前傾。這與個頭相仿,卻時刻自帶氣場的戴品妍截然不同。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錦承,全身披水淋漓,只有一條泳褲,濕透的頭發(fā)垂著。 他線條勻稱,身前肌rou隱現(xiàn),看得出是個講究形象的人。抬眼一見李不琢,林錦承笑了:“李管家,上班下班都捂這么嚴(yán)?” “有些人,多看一眼就覺得冷,不值得我穿太清涼?!?/br> 林錦承雙手叉腰,低著頭笑,隨后讓其他人先走。又叫住關(guān)璞:“你走什么,大家都認(rèn)識,留下敘敘舊啊!” 關(guān)璞便轉(zhuǎn)回來,站到他身邊。 她穿豹紋比.基尼,清晰的骨感,和平日的風(fēng)格相去甚遠(yuǎn),也不復(fù)一貫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可惜她過于干瘦,沒能突顯比.基尼的誘人,尤其此刻唯唯諾諾的,似乎總想往林錦承身后藏。 林錦承呵斥:“你師兄在這,你不上前,躲我后面干什么?” 關(guān)璞這才又往沈初覺那靠。 眼前的鬧劇實在荒誕,沈初覺興致缺缺,手搭在李不琢肩上,附到她耳邊說:“我先回去了,記得及時聯(lián)系?!?/br> “沈初覺,”林錦承大聲叫住他,“好歹我們也是多年的交情,生日快樂沒有一個?” 沈初覺雙手揣在褲袋里,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不緊不慢地說:“林公子生日快樂?!?/br> “少在這拿腔拿調(diào),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林錦承伸手一抹頭,朝他扔去幾把鋒利的眼刀,“當(dāng)年我讓人幫你找房子,是要你幫我,不是破壞!” 他嘴角抽搐著,一步跨到沈初覺跟前,眼里燃起怒焰,句子打散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往外蹦:“我們明明說好的!明,明,說,好!” “不好意思,后來我改主意了?!鄙虺跤X側(cè)身看他,臉上浮出淺笑,“誰也沒有辦法對自己的心收放自如,不是嗎?” 被徹底晾在一旁的李不琢一臉關(guān)不住的驚愕與茫然,腦中閃過一排問號——“他們在說什么?怎么一點都聽不懂?說好的床.照呢?” 林錦承怒焰躥起三丈高,恨不得將沈初覺挫骨揚灰似的,惡狠狠地笑:“你他媽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真小人!” “如果你指對她動心這件事,那就是吧?!?/br> 天空陡然變了臉,聚起大片烏云。海浪的聲音此起彼伏,起風(fēng)了,裹挾略帶咸澀的水汽,呼呼撲面。風(fēng)聲聽著,像長久的忙音。 “你就沒想過,萬一你輸了,會連累她?!”林錦承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 沈初覺垂眸,眼里帶著沉思。大風(fēng)吹亂了他的頭發(fā)。 “你別對她亂來。”對林錦承留下這一句,他伸手拉起不在狀況的李不琢,往旁邊走了兩步。 沈初覺雙手撐住她肩膀,低頭緩緩開口,唇邊含著笑。 他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但每個字都被李不琢看清楚。他在說: ——我不會輸。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的基本都猜對男配了~ 我記得免費章下曾有仙女問男配是不是喜歡女主,那時因為還沒寫到后面,沒有想清楚,現(xiàn)在看來,是這樣的。男配比男主先到,他不甘心。 第31章 31. 沈初覺走后, 林錦承叫了個服務(wù)生為李不琢引路,轉(zhuǎn)回去招呼后面的人。這一片是私人海灘, 在她來之前, 已經(jīng)有幾撥人帆船摩托艇的下海沖浪去了。 穿白色制服的服務(wù)生在前方不做聲地走, 李不琢和關(guān)璞跟在后面。 關(guān)璞雙手?jǐn)n著肩上那塊米色浴巾, 全無先前的瑟縮,語調(diào)輕快地和李不琢搭話:“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我真的沒有打算過來, 并不喜歡這種場合。” “你以前可是喜歡得很。” “以前?我都記不清我以前什么樣?!?/br> 李不琢每一句都熱情欠奉,關(guān)璞接連吃癟, 不得不訕訕收聲,沉默地走在她身側(cè)。 從院落側(cè)門一進(jìn)入, 李不琢放眼望去, 里頭果然別有洞天。 到處是茂盛的南國植物, 如塔槐、紅花楹和使君子,從圓簇灌木到挺立喬木, 深深淺淺的綠意淬了滿眼。一幢幢黑色云石外墻的平頂房屋,亦高亦低錯落有致地沿山體分布, 被逶迤長廊不動聲色地連接。 再仰頭,看到半山一座頗有氣勢的建筑,極富設(shè)計感的樓體頂層是大片露臺, 在那上面休憩片刻,就能坐擁山風(fēng)朗照,遼闊海景。 這座建筑在外面被山體與植被遮掩,一定要進(jìn)入會所才能望見。李不琢暗暗咋舌, 看來森會所確實如傳聞那般。 迂回的長廊迷宮一樣。她們繞過幾條,踏上階梯,關(guān)璞突然說著“我去沖涼換衣服”就轉(zhuǎn)去了另一條分岔的路。 服務(wù)生將李不琢引入一棟房屋的后廊,推門走進(jìn)室內(nèi),她看到狹長的玄關(guān)地板上晃動的幽藍(lán)光芒。 她疑惑,下意識抬頭,意外發(fā)現(xiàn)樓上是個泳池,玄關(guān)處的天花板便是池底——大塊的透明長條玻璃。一群身著比.基尼的年輕女人劃著水,倏隱倏現(xiàn),身姿曼妙。后頭很快跟來幾個只穿泳褲的中年男人,他們甫一現(xiàn)身,女人們紛紛游過去,細(xì)長的胳膊小蛇一樣攀上。 李不琢趕緊撤走視線。 帶路的服務(wù)生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見她示意繼續(xù)走,才邁步往前。 玄關(guān)盡頭是電梯廳,這里的電梯要刷指紋。李不琢不是會員,服務(wù)生代她刷,然后按下轎廂里唯一一顆璀璨的皇冠按鍵,電梯平穩(wěn)地上升。 “景觀回廊在上層,頂層是露臺,樓下有專業(yè)的雪茄房。”電梯門打開,那個不茍言笑了一路的服務(wù)生突然開始介紹,“林先生讓我?guī)Ю钚〗闳サ氖莢ip房?!?/br> 他停在一扇莊重的褐色大門前,向李不琢鞠躬后轉(zhuǎn)身離去。 等他走遠(yuǎn),李不琢湊到門邊,里面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到。她敲了兩下,沒人應(yīng),便試探著擰轉(zhuǎn)門把。 門開了,細(xì)碎的笑聲流淌出來。 李不琢推開門,小心地往里探頭,還沒看清楚,忽然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李不琢!你怎么才來!你再不來,我就要輸了!” * 里面十分寬敞,整個空間貫通一體,不分功能區(qū)。 挑高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巨型線切割水晶燈,夢幻得不可思議。褐色墻面乍眼看去沒什么噱頭,可人一旦走動,墻面又隨距離的改變或淺或深地呈現(xiàn)出,高田賢三式的花鳥魚蟲描金圖案,實在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