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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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素娘和朱常洵現(xiàn)在是庶民的身份,綢緞顯然是穿戴不了的。另有一些給女子用的金飾,也不好給。 朱軒姝懷念地摸著那匹光彩熠熠的緙絲。她印象特別深,小的時候,凡是有的,一模一樣都得分成好幾份,母后從來都是不偏不倚,姐弟們?nèi)巳硕加小?/br> 這匹緙絲本有四匹,只花樣不同。朱軒姝是女孩子,鄭夢境由著她挑走了最喜歡的。余下的,斟酌著紋樣分別給三個兒子留著。 朱軒姝的那匹緙絲,現(xiàn)在還躺在公主府的庫房里,一直舍不得動。 鄭夢境摸過一樣,報一樣的名兒——全是不能用,有些是太過華貴,有些是宮造的,不能流出宮外去用。到了最后,竟沒剩下些什么來。 這倒叫鄭夢境犯了愁。兒子成親,禮必得送去的。她要讓兒子知道,便是相隔千里,他這個兒子永遠(yuǎn)都在為娘的心里惦記著。又想叫那兒媳明白,自己并未看輕了她。 朱軒姝在庫房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指著角落里堆著的十個大木箱子。“這里頭是什么?” 劉帶金走過去,看了看,“是鄭國舅從江陵送過來的,自家織坊里頭織的細(xì)棉布。”說著,取了鑰匙將箱子打開,“方送來沒多久?!?/br> 朱軒姝抱了一匹出來,走到光線好的地方對光看。這布用料足,抱在手里沉甸甸的。用手去摸,自然比不過絲緞的光滑,卻也很舒服。 “母后,倒不妨送這個?!敝燔庢瓕⒉冀o母親看,“這個洵兒和素娘,當(dāng)是能用上的?!?/br> 鄭夢境細(xì)細(xì)看了摸了,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好?!彼钢切┫渥?,“統(tǒng)統(tǒng)都給洵兒送去?!?/br> 劉帶金哭笑不得,“奴婢的好娘娘,哪里能全都送去?豈不是太打眼了?” 鄭夢境叫她將箱子全都打開,哪個色都舍不得不給。最后只得咬了牙,很是為難地道:“那……那就每個色都挑一匹,湊個一箱吧?!?/br> “依著奴婢,半箱都足夠了?!眲Ы鹦Φ?,“外頭哪里用得了這么多的布匹?一季能做一件新衣裳,都是很了不得了。這一箱子的布,都夠四皇妃連著好幾年換新衣穿了?!?/br> 朱軒姝又道:“金飾是給不了,不過母后可以差人在宮外做一些銀鎏銅的首飾。”她比著箱子的打小,“最好東西能全都塞進(jìn)一個箱子里頭去,路上也好帶?!?/br> 鄭夢境有些不高興,“都依著你們的話,倒是叫洵兒和素娘受了委屈?!笨梢矝]法子,這規(guī)矩便是如此,“罷了,就由你去辦吧。”她指著女兒道,“叫帶金陪著你一道?!?/br> 朱軒姝知道母親心里不痛快,當(dāng)即應(yīng)下了。送了母親去主殿歇著,出了殿門,差人去尋已經(jīng)搬回乾清宮的朱翊鈞?!叭羰歉富书e著,叫他過來一回。” 太監(jiān)點(diǎn)點(diǎn)頭,一路小跑著出了宮門。 朱翊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鄭夢境在里殿的窗前垂淚。他走過去,為她擦了淚?!笆窍彩?,哭的什么?!?/br> “奴家就是心里頭替洵兒委屈。”鄭夢境用帕子掖著眼角,“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給素娘畫個像,好叫奴家知道知道這新兒媳長什么樣。” 朱翊鈞在她身邊坐下,把人摟在懷里哄?!半捱€記得當(dāng)年洵兒出生的時候,正好和孝端皇后是同一天。你還特地瞞報了時辰,是不是?” 鄭夢境輕輕“嗯”了一聲。“奴家就是心里難受?!彼龓е抟魞?,手上比劃著,“剛生下來的時候,才那么點(diǎn)大。打小就不是個省心的。當(dāng)年溆兒得天花的時候,陛下可還記得,他哭得那叫一個慘?!?/br> 朱翊鈞用力地抱緊她,“嗯,朕記得。那時候是朕在外頭抱著他,一道哭的?!?/br> “再長大些,就越發(fā)喜歡粘著溆兒。走哪兒跟哪兒。”鄭夢境的眼淚流的越發(fā)兇,“溆兒屋子里,地上鋪著的那塊舊毯子,還是他小時候玩兒的呢。溆兒怕他撞上桌角,還特特地叫人用布將桌角包起來,包得厚厚的。又怕他亂跑,跌了,毯子都得多墊幾層?!?/br> “嗯?!敝祚粹x的眼里有了水光,“洵兒自小就淘氣?!?/br> 鄭夢境哭著將臉埋進(jìn)朱翊鈞的懷里,“現(xiàn)在大了,娶親了,偏奴家還瞧不見,不能親手摸一摸他,也不能好好兒地同素娘說說話兒。洵兒夜里頭最愛踢被子,不知道這個毛病改了不曾?!?/br> 朱翊鈞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髻上,簪釵深深嵌進(jìn)皮rou里,也不覺得疼。“都那么大的人了,一定改了?!?/br> “嗯?!编崏艟晨拗僬f不出話來。 朱翊鈞將哭累的鄭夢境扶到榻上躺下,坐在一旁,等人睡著了,才離開去庫房瞧瞧。 朱軒姝正和劉帶金比著單子,看要添哪些東西。陰影照在單子上,讓人瞧不清字。她扭頭去看,“父皇?!?/br> “嗯。”朱翊鈞從她手里將單子取了來看,“寫好了?”看著上頭的東西,許多都是在宮里上不了臺面的。不覺想起方才鄭夢境的難過勁兒,許是自己也被影響到了,竟也鼻子發(fā)酸。 朱軒姝無奈道:“我也不想委屈了洵兒和四弟妹。可有什么法子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這宮里宮外,差別就是這么大?!?/br> 朱翊鈞沒在宮外生活過。出生的時候,是在裕王府,還沒記事。等再大些,他的父親已經(jīng)是九五至尊了,自己也成了皇太子,裕王府的生活越發(fā)模糊了?,F(xiàn)在也記不得了。不過只看這單子,也能想到幾分。 他嘆了一聲,將單子還給朱軒姝,“你已是大了,就由著你定吧。這事兒別尋你母后去了,免得叫她傷心?!?/br> “我知道?!敝燔庢瓕巫佑面?zhèn)紙壓平了,“動作得快些,聽說五日后,人就要從京師走了?!?/br> 東西不能走官道驛站,更不能叫人知道是送去遼東的。最后還是借著朱軒姝的馬車帶出宮,送去了鄭府。再由宋氏接手,輾轉(zhuǎn)交到前往遼東的商賈手中。 張素娘對著鏡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只覺得穿了新嫁衣的自己再美不過了。她在心里偷偷地美著,就算宮里頭的娘娘,也一定沒有今日的自己好看。 張東俊坐在一旁,沒好氣地道:“美個什么勁兒,還不就是、就是那個樣子嘛。”想著今天妹子就要嫁人,還嫁的是那個姓朱的,心里……說不好受,卻又有為meimei有些高興。 “我自己個兒樂意就成?!睆埶啬锱ゎ^瞪了一眼哥哥,繼續(xù)對著鏡子美滋滋地看。 朱常洵收了信兒,知道有人找自己。沒曾想不僅有從京里來的家書,還有一大箱子?xùn)|西。 “鄭家的宋夫人聽說你要成親了,特地叫我送來的?!彼投Y的漢子笑道,“我先在這兒給小弟道喜了?!?/br> 朱常洵笑著拱手謝過,從荷包里取了一個最大的碎銀塞進(jìn)那漢子的手里?!扒Ю锾鎏?,有勞了。” 那漢子越發(fā)笑得沒了眼睛。 朱常洵雇了輛板車,將箱子送回了李府。搬進(jìn)自己屋子里,將箱子打開,一件件地往外拿。 拿著拿著,細(xì)棉布上就濕了。 朱常洵不用看箱子最上面擺著的單子,就知道里頭這些是誰送的。他再沒力氣收拾東西,坐在榻上用手蓋住眼睛,無聲地哭著。 這么多年了,朱常洵以為宮里的人早就將自己給忘了。日久情便淡,就是曾經(jīng)再濃厚的感情,過了這么些年,也該淡了。 可是誰都沒有把自己忘記。 有的時候,一個人獨(dú)處的深夜中,朱常洵會失眠。枕著手望著窗外高懸的月亮,想著自己是不是當(dāng)年不該那么幫著二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