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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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書院曾向王家屏投去過橄欖枝,聽說有眾多大儒前往授課,王家屏不是沒心動過。但打聽之后,他就沒了興趣,以政事繁忙退了這個邀約。更寫信給與自己交好的幾個大儒,令他們也不要與東林書院扯上干系。 顧憲成,志大。他日難保朝中不會再起一個東林黨。 這些趙志皋并不了解,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顧允成是個有才之人,就這么給輕易擼下去,有些可惜了。同時也擔心事情會波及到其他方面,最后無法收場??伤降资莻€次輔,比不得王家屏這元輔權(quán)力大,只得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替顧允成道一聲可惜。 王家屏見他并不是非常贊同自己,也不再多言。二人于閣中相對靜坐飲茶,一時都沒了言語。 東廠的一個太監(jiān)過來,臉上笑瞇瞇的,手中捧了一封卷宗?!耙娺^兩位閣老?!彼辛藗€禮,有些夸張地一嘆,“咱們東廠這幾日吶,不知用了多少法子,今日總算是叫顧允成的嘴開了。” 他嘖嘖道:“是個有些血性的男子。”將手中卷宗放在案桌上,“口供都在這里了,二位閣老,奴才就先行告退了?!?/br> 王家屏點點頭,將卷宗拿起來細看。 天牢中剛用過一遍刑的顧允成像個廢人一樣躺在濕冷的地上。蟲子在他的傷處爬過,又麻又癢,也沒力氣去抓撓。一只螞蟻從他的發(fā)間爬出來,慢慢爬進了眼睛里,他用力地眨了幾下眼,沒能將螞蟻給夾死,反倒令它變本加厲地往更深處爬去。 就連螻蟻,都能欺負自己了。 顧允成咧著嘴,無聲地笑了。他的門牙已全部脫落,笑起來就剩下一個巨大的黑洞。 笑著,笑著。眼淚從眼眶中涌了出來,將那只叫人難受無比的螞蟻也給沖了出來。 捱不住重刑,顧允成只得屈打成招,胡亂攀咬起來。顧家要因為自己而敗了。身在朝中多年,他也算是見過不少事了,知道后面的結(jié)局。 顧允成很后悔,自己當初沒能聽兄長的勸,早早致仕離開京中,回鄉(xiāng)與他一同打理東林書院?,F(xiàn)下倒是好了,兄長一手建立起來的東林書院將毀于自己之手。 他恨,天子先是當中駁斥了兄長,將他擼成了白板貶斥出京,而今又對他以重刑加身,毀他顧家滿門。 顧允成與朱常洛有過一面之緣,對這個并不受到天子喜愛的皇長子很是看好。從宮里告老出來的老太監(jiān)口中聽說了李太后想要將朱常洛捧上太子的事后,顧允成就在心里琢磨著,是不是該主動獻一回殷勤。 有文忠公在前,沒有人不渴望當年內(nèi)閣權(quán)傾天下之時的模樣。 顧允成自認是個謹慎的人,從未與合謀者李誠矩碰過面,所有的事都假借他人之手。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仿造王錫爵的筆跡,買通文吏將出入牌給偷出來。 牌子不是顧允成親手給的李誠鉅,李誠鉅到死也不知道在幕后運籌帷幄籌劃一切的是他。 自己自視甚高,最后到底還是讓鷹給啄了眼。 顧允成已經(jīng)不記得那張手稿究竟怎么會夾在書中的。明明他已經(jīng)全部燒毀了。他不信是有誰誣陷的自己,思來想去,還是將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一招錯,步步都錯。 他想博個從龍之功,如今卻即將落得家散人亡。 牢門被打開,一碗不知是什么做的糊糊放在地上,隨后門又被關上。 顧允成沒有力氣坐起來去吃東西,他就這樣平靜地,如同一具死尸般躺著。 直到他真的成了死尸。 前朝的事不需要鄭夢境自己去打聽,身邊的人自有告訴她的。翊坤宮的皇貴妃很快就會成為新一任皇后,這是明擺著的事。過去沒趕上的,如今都來趁熱灶,再來添一把柴火。 將顧允成的事聽了個全須全尾,鄭夢境心中只想叫好。她已是決意不再退讓半分,沒得叫人次次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來。 朱常溆過來將顧允成的死訊報于母親后,就從荷包里取了一個雕好的木兔,“這是母妃上回說要的,我已是做好了。” 鄭夢境笑著接過,包在手里細細把玩,越看越覺得熟悉,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又覺得什么都想不起來,便索性撩開去?!澳阏f庶人洛果真有那般好?竟讓顧允成一眼就相中了?” 朱常溆垂下眼,“兄長好不好,我倒是品不出來,也不是看相的,哪里知道人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倒是顧允成,卻是個心大的蠢物?!?/br> “哦?”鄭夢境挑了眉,“你且說來聽聽?!?/br> 朱常溆冷笑,“母妃若封后,我必為國本,不過順理成章的事。他以為站了兄長隊,便可有所作為。殊不知逆水而行,行錯一步都會釀成大錯。他且不是魚,又豈能于水中自在。” 朱常溆不敢評價朱常洛是個什么樣的,于公于私都不想。但顧允成他卻有一肚子的話要說。“這樣的人,竟還能高中,真真是奇怪。依我看,反倒是徐駙馬可惜了,滿腹的學問,一腔報效國朝的熱血,生生被磋磨了這許多年?!?/br> 鄭夢境細思,“照你這么說來,豈非現(xiàn)在的科舉大為不妙?誰能保證高中之人就不會是顧允成這般的jian佞小人?!?/br> “是?!敝斐d狱c頭。在他看來,漢朝的舉孝廉,往后的世族世襲,再到現(xiàn)在延續(xù)了多年的科舉,似乎都不是最好的方式。 但他卻想不出什么更有效的方法,“但孩兒并無良策應對?!?/br> 鄭夢境有些可惜,旋即想到一事,“先前我聽你說,會助你皇叔父讓爵,如今可有法子了?” “不僅是讓爵,我還想向父皇稟明,讓鄭藩就此廢除,讓田于民?!敝斐d釉缇拖脒@么干了,只是如今身份尷尬,“想等著冊封之后再說的。皇叔父如今還在忙著歷學的事,很是不必著急?!?/br> 朱常溆想的更多,鄭藩一除,會帶起連鎖反應,當是會有不少藩王都疑心大明朝以后會用諸般借口來除藩。若是引起他們的不滿,擁兵自立與朝廷作對,會造成局勢的動蕩。 播州之亂尚未平息,且有的打。國庫和私帑與多年經(jīng)營的藩王不同,連年征戰(zhàn)大大消耗了文忠公積累下的銀錢。朱翊鈞現(xiàn)在還因為沒錢而舍不得修繕被燒毀的兩宮。 朱常溆想將自己前世沒能完成的事在重生后做到?!澳稿阌X得若是我向父皇提議,讓那些如皇叔父這般,愿意自動讓爵之人從譜上除名,令他們恢復平民之身,可以參加文武科舉,如何?” 這卻是由朱常洵的離宮從戎想到的。朝中需要一股親皇勢力來平衡君臣之權(quán),軍中也是一樣的。 便是退一步說,同為天家之后,不說鎮(zhèn)守一地為將,在戰(zhàn)場上幫一把朱常洵也是能夠的。 聽兒子一說,鄭夢境就同他想到一處去了,當下便點頭,“我看倒是可行?!蹦茏屼瓋憾嘁环只钕聛淼臋C會,她都愿意去做。 鄭夢境不通政務計策,但于庶務上還是更明白些。“愿意除籍的朱家人,大都是過不下去的,想來也不會有什么銀錢花在讀書上。倒不如我出錢,在京中立一處書院,就仿照先前的醫(yī)學館那樣。愿意除籍的一人得十兩銀子的路費,入了學后,再分十兩,只要安心念書,高中了,還有錢拿。” 利能動人心,鄭夢境愿意拿大把的銀子砸在這上頭,便是起先十個除籍的有四五個,哪怕一兩個愿意來的,等有人高中后,自會有更多的人紛擁而至。 這想法倒是好,有點類似于宮外的族學。鄭夢境和朱常溆也能借著天家的身份將有名望的大儒請來授課。唯一可慮的地方是,錢會不夠用。私帑已經(jīng)出不起了,朱常溆自己也沒多少私房,全賴鄭夢境一人。 一個后妃能攢下多少錢,朱常溆很懷疑。便是時常有宮外的孝敬,大抵也只能撐的起租賣地皮,建造書院。再往后的路費、高中之后的獎勵,怕是就供不起了。 聽朱常溆一說,鄭夢境笑道:“帶金,你去將我的賬冊取來,給二殿下瞧瞧?!?/br> 劉帶金福了身子,將自己保管著的賬冊取來,“二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