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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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若能獲得清議,入閣之事則大有可為。 朱翊鈞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朝臣不會輕易答應。但當自己真的面對這一切的時候,還是心里頭發(fā)虛,有些慌。這稱得上是朱翊鈞第一次正式向他們,向陳舊的規(guī)矩出聲。 而另一撥反駁的人自然就是與歷法息息相關(guān)的欽天監(jiān)。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向來父子相承,如今天子要求改歷,不僅是對自己職責的不滿,更是推翻了他們父祖的努力。 但就像鄭夢境說的那樣,改革歷法是一件正確的事,有反對聲,自然也會有贊成的聲音。 禮部侍郎刑云路就是其中之一。早前刑云路就提出過現(xiàn)在所用的《授時歷》已不適用于大明朝了,必須進行改革。只是那時候朱翊鈞尚未下定決心,只做了留中。刑云路雖然失望,但還是懷抱著信心,等著下一個機會再次提出。 如今朱翊鈞的主動,給了刑云路很大的信心。在反對聲音剛出來的時候,他就立刻站了出來,引用嘉靖年間的大儒唐順之、王陽明之徒顧應祥等人的研究主張。 不過刑云路還沒說完話,監(jiān)正就跳出來打斷,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預備等會散朝回去后就寫信去南直隸。大明朝有南北直隸,各有兩套朝廷班子,不僅京城所在的北直隸有欽天監(jiān),南直隸也有。 朱翊鈞望著那個跳腳的監(jiān)正,冷笑一聲,“把東西呈上來?!?/br> 陳矩低垂著頭,從一個太監(jiān)手里將一個斷了口的渾天儀捧了過來。 “去給監(jiān)正瞧瞧?!?/br> 監(jiān)正望著陳矩的腳步,汗水不斷落下。陳矩越靠近,他就抖得越厲害。 渾天儀是銅質(zhì)的,輕易不會斷。至于為何這個會斷,監(jiān)正心里一清二楚。 欽天監(jiān)乃雜官,又是世襲,清水衙門里的清水衙門,根本就不會有人愿意奉上銀子來??纱竺鞒囊?guī)矩便是官員的薪俸極少,到了舉步維艱,難以維持家計之時,監(jiān)正也不得不開始想法子開始貼補。 旁的動不得,但所需用度的東西卻是可以想想法子的。 “還望張監(jiān)正能告訴朕,為何應用純銅所制的渾天儀會是青銅包著錫的?!敝祚粹x面上風輕云淡的模樣,好似半點不生氣。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副“恭候佳音”的表情等著張應侯回答。 王家屏面色煞白,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天子會不與自己商討了。他是管著工部的,渾天儀的制造自然也是由工部來做。若朱翊鈞當面指責,豈非羞煞了瀆職的自己?如今卻是將矛頭對準了欽天監(jiān),令自己逃過一劫。雖還是會被攻訐,卻已是讓張應侯拉去了大半的火力。 果然,朱翊鈞的指責、斷了口的渾天儀、張應侯的支吾不語,令滿朝嘩然。言官們這次連草稿都不打,直接就擼袖子上,沖著張應侯就開始罵,有的人靠的近些,連唾沫星子都往他臉上蹦。 “數(shù)典忘祖的敗類!張家竟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這等重要之位交予爾手?!”刑部給事中是個上了年紀須發(fā)皆白的二甲進士,考了多年才終于考中,情緒特別容易激動,說完話后,竟當眾哭了出來。 其他的給事中受了他的影響,紛紛指責張應侯,自貪墨說起,再到前幾年的歷法不準確,甚至連他兒子娶親攀附了富戶之女的陰私之事都拿來說。 張應侯哪里見過這等仗勢,被氣得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就厥過去了。 言官們這才消停。不過很快他們反應過來,渾天儀的制造乃工部管轄,立刻就由朝工部開火,旋即針對上了王家屏。 朱翊鈞心中暗笑,到目前為止他細想過一切都實現(xiàn)了。在任由言官們發(fā)揮之后,見事態(tài)有些不穩(wěn),開始牽扯到了元輔身上,他便開口阻止了接下來的一場罵仗。 “好了,方才諸位卿家也說了如今欽天監(jiān)所用的《授時歷》確是不夠準確,既如此,朕想要改歷,當是無錯了?”朱翊鈞正欲點刑云路主持此次改歷,又叫言官給打斷了。 “陛下,朝中所用之歷乃太|祖所定,不可廢啊!臣以為《授時歷》雖有不準之處,可……” 朱翊鈞不耐地擺擺手,“戈卿是不是要將慈圣皇太后的徽號給奪了?如若不是,朕意已決,就此定下?!?/br> 朝上再沒有人敢提出什么祖訓了。李太后雖病重,卻還沒薨逝。這時抬出祖訓,褫奪徽號便是頭一樁,這不是要活活把人給氣死嗎?這位可是當今天子的親生母親! “禮部侍郎刑云路,此次改歷便由你主持?!敝祚粹x滿意地掃了一圈不再提出反對意見的朝臣,“退朝吧?!?/br> 朱翊鈞離開后,王家屏拉著張位匆匆趕往啟祥宮。他不僅是要向天子好好問明白這次改歷究竟怎么想的,另也是想感謝方才對自己攻訐的打斷。雖然之后的彈劾奏疏必不會少,但今日朝會上天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了,必是會將自己給保下來的。 不過他們兩個卻撲了空。啟祥宮的正殿里只留了一個田義在那兒,他看了看兩位閣臣,道:“圣上一下朝就上翊坤宮去了,兩位大人……要不等一等?我這就差人去跑一趟?!?/br> 王家屏此時還有些惶惶然,不是很能拿定主意,見張位的下巴微微往外頭側(cè)了側(cè),便了然了。他對田義道:“既然陛下不在,那我等會兒再來也是一樣的?!鳖D了頓,他還加了一句,“有勞田公公了?!?/br> 田義之后很有可能會將陳矩給擠下去,成為新一任的司禮監(jiān)掌印。王家屏覺得當年文忠公的路子還是不錯的,與司禮監(jiān)好好打交道,并非壞處。若一味逞著己身之高位而看不起人,誰知道這些日日伴駕的內(nèi)監(jiān)會在天子跟前給自己告什么小狀呢。何況內(nèi)閣想要政令通達,沒有司禮監(jiān)的批紅也是辦不到的。 田義對他的稱呼很是滿意,笑吟吟的將人給送走了。他如今最忌諱的便是旁人叫他“秉筆”,一聲“公公”雖聽著低了,在田義心里卻比秉筆要高上幾分。 朱翊鈞興沖沖地跑去翊坤宮,是為了換個鄭夢境分享自己的喜悅之意。若非小夢點醒了自己,怕是他也不會猶如醍醐灌頂般在一兩日之內(nèi)就想出法子來。 走到半道,朱翊鈞心里便有些可惜?;寿F妃這般好,卻不能成為自己真正的皇后。不過既然那日她自己也說了如今這般好,便由著她吧。只要高興了就行。 不過到了翊坤宮門口,守門的太監(jiān)卻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通報。陳矩虎著臉上前喝道:“反了你!陛下來了為何還不往里通傳?!” 那太監(jiān)當即跪下,“非是奴才怠懶,乃是娘娘今日身子不爽利,聽里頭的都人說這時候還在榻上歪著沒起來呢。”他偷偷看了一眼朱翊鈞,“奴才該死。”磕了個頭,不等人說就開始自己打嘴巴。 朱翊鈞皺了眉,朝陳矩揚了揚下巴。陳矩會意地道:“停了,起來吧。知道你侍奉皇貴妃有心,只萬沒有下次了?!?/br> “奴才知道了?!碧O(jiān)膝行地挪了位置,給朱翊鈞讓路。 朱翊鈞撩了道袍的下擺,大步走了進去,心里奇怪為何小夢病了也沒找太醫(yī)來瞧瞧。在正殿的門口,恰好遇上端了水盆出來的劉帶金,他將人給攔下?!盎寿F妃怎么樣了?病著了?可有請?zhí)t(yī)過來瞧瞧?藥用了不曾?怎么病的?” 劉帶金面對著這一大串的問題,都不知道自己該先回答哪個才好。里殿的鄭夢境聽見外頭隱隱好似有朱翊鈞的聲音,便道:“是陛下來了嗎?”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劉帶金沖里喊了一聲,“是陛下來了?!闭f罷,將朱翊鈞給迎了進去。 鄭夢境聽見腳步聲,就讓太監(jiān)們將屏風搬來,又將帳子給放下來蓋得密密實實的。 朱翊鈞一進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屏風給遮住了視線,有些不耐煩地道:“誰讓放的?把屏風拿了!” “是奴家讓放的,”鄭夢境說半句話喘口大氣,“怕把病氣過給了陛下?!?/br> 朱翊鈞也不管這些,揮開宮人們,繞過屏風挑起帳子,見鄭夢境背朝著自己,用被子裹住了。他想將被子拉開,卻發(fā)現(xiàn)鄭夢境的力氣用的很大,當下也不敢用死勁去拽,只得坐在榻邊?!斑@是怎么了?前日不還好好的?怎得一日不見就病得這般厲害。” 鄭夢境用被子塞住了嘴,努力不讓咳嗽聲透出來,只是被子因咳嗽而抖動,還是將她的小心思給暴露了。等咳完,她道:“大抵是昨夜夜色好,奴家在院子里飲酒吹了風,小小風寒,喝幾帖藥就好了,當不得什么大病。” 厚被子裹住的鄭夢境看起來越發(fā)顯小,大床上只那么一團,看的朱翊鈞心疼不已,一下下地隔著被子摸她。“叫太醫(yī)了不曾?朕讓太醫(yī)來瞧瞧吧。”說罷就讓陳矩去一趟太醫(yī)院。 鄭夢境躲在被子里擦了一把被蒙出的汗,“被子焐一焐就好了,哪來那么多事?!?/br> “你的事,就沒有小事?!敝祚粹x不知怎的,竟覺著鼻子發(fā)酸,“武宗皇帝就是因為落水風寒才駕崩的。小夢你怎能說風寒是小???”他把手伸進被子里去,摸索著牽住鄭夢境的手,“小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