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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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都是嫡親的兒子,難道僅僅因為朱常汐是皇太子,自己身為長兄就必須事事靠后,妥協(xié),忍讓嗎? 如果沒有選妃,沒有母親的話,也許朱常洛真的會就此放棄,轉(zhuǎn)而覺得事已至此再做努力也無濟于事。他會在宮里默默等待自己就藩那一天的到來。 夜風(fēng)吹在身上有些涼,朱常洛打了個哆嗦,又爬去床尾將被子拉過來裹在身上。他靠在床板上,牙齒不住地打戰(zhàn)。 讀了這么多年的書,朱常洛已是熟知經(jīng)史。他知道玄武之變,知道戾太子,知道八王之亂。翰林的先生們不厭其煩地將這些史實烙印在朱常洛的心上。身為皇太子的兄弟,不能生亂心,起他意,理當輔佐好皇太子,避免給黎民百姓,給朱家的國運帶來劫難。 月光照在被面上,映地錦緞上的花兒越發(fā)多姿。朱常洛緊緊抓著被褥,整個人都縮在了里頭。在極暗的環(huán)境中,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好似心底的那一扇門被突然打開,將所有的惡念全都放了出來。 是啊,他只要像一個傀儡木偶一樣聽話就夠了。到了年紀就婚配,然后聽從父皇和朝臣的意思滾去藩地,隨后拿著歲祿庸庸過活,娶上無數(shù)個女子,與她們交|合生子,而后子又生子。 就像牲畜一樣! 黑暗的被子下,誰也看不見朱常洛臉上充滿了毒辣意味的笑容。母妃再怎么得寵又如何?自身再上進、博得各人夸贊又怎樣?還不是最后會落得自己這般猶如被圈養(yǎng)的畜生般的下場。 被褥被一再地裹緊,朱常洛在里面不斷地用力,甚至可以聽見錦緞上的細絲受不住拉力被掙斷的聲音。這種聲音愉悅了他,使得他再次加大了力道,即便自己快要因此而窒息也恍然無覺。 最后朱常洛是怎么睡過去的,自己一點數(shù)都沒有。醒了后,他只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空全是黑黜黜的,一點亮光都沒有,比夜里還要黑。 值夜的太監(jiān)不知上哪兒去了,里殿雖然被點上了蠟燭用來照明,但一個人也看不見。 朱常洛慢慢地下了地,趿拉著鞋,隨手抓過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阮和此時從外面跑了進來,見朱常洛下了床還打算出來,忙脫下身上的衣服將他整個人都罩上?!芭诺暮玫钕拢醯贸鰜砹??快快進去!”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這是出了什么事?”朱常洛想把阮和散著油煙味的外袍從自己頭上扒拉下來,卻拗不過阮和的力氣。 阮和將人拖去里殿,把所有的窗戶都關(guān)上?!叭帐?,是日食!殿下萬莫出門,讓穢氣沖煞了!”他粗喘著氣,不斷地轉(zhuǎn)頭去看大門,從宮檐上的一角判斷日食到底有沒有過去。 朱常洛有些奇怪和糊涂,先前他可沒聽說過今歲會有什么日食。這么大的事,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難道沒算出來?心里雖這般想著,可他也不敢探出頭去看。 日食兇險,乃是上天降下的懲罰,行于其下,必有不測。 朱常洛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賭。 翊坤宮中,鄭夢境帶著幾個孩子在正殿守著,他們還不知道這場日食什么時候才會過去。 鄭夢境不斷地朝雙眉緊皺的朱翊鈞看著,抱著朱常治和朱軒姝的手用了幾分力氣。 朱常治以為是母親害怕了,低聲安慰道:“母妃不怕,治兒保護母妃?!痹倏纯疵娉约旱幕式?,“也會保護二皇姐的?!?/br> 朱軒姝這次沒同他抬杠,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勉強笑了笑。 朱常洵雖然心慌,但自持年紀比他們大,也沒好意思膩過去母親懷里。他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自日食以來就一言不發(fā)的父皇身上。 “皇兄,你說父皇……是在想什么?”他戳了戳朱常溆,低聲地問道,“是怕日食影響了國運嗎?” 朱常溆搖搖頭,“父皇恐怕是在想著,要動一動欽天監(jiān)?!彪m然他語氣中透著幾分猜測,但心里卻很是篤定。 現(xiàn)在利瑪竇這些擅長西學(xué)的西夷傳教士都在京城,這幾年他們不斷地與京中的達官貴人們相處,倒是教了不少東西。與他們接觸最為親密的便是徐光啟。早前徐駙馬就上疏提出要重整欽天監(jiān)改歷,不過朱翊鈞想了很久,還是將這封奏疏留中了。 “欽天監(jiān)……能動?”朱常洵微微皺了眉,“那可是世襲的。太|祖就定下的規(guī)矩,民間不許學(xué)這個。要是動了欽天監(jiān),那以后歷法誰來算?” 朱常溆卻對弟弟的看法不置可否。民間不學(xué),大明朝的國運就能千秋萬代了嗎?若果真如此,為何自己最終還是于煤山自縊了。他心中冷笑,當破不破,貽害無窮。 “利瑪竇那些西夷傳教士都能算歷,大駙馬現(xiàn)在大抵也能算一些。洵兒,現(xiàn)在欽天監(jiān)用的《授時歷》是沿用的前朝,早就不準了。”朱常溆冷笑,“只是朝臣們還一直捏著太|祖時候的規(guī)矩,不肯松口?!?/br> 朱常洵了然地點頭,難怪父皇會這般苦惱。歷法的重要性在皇子們進學(xué)的時候,翰林先生們就提到過。歷法不準,會讓依靠天時吃飯的耕農(nóng)不能及時耕種,進而影響到國庫一整年的稅賦。 朱常溆接著道:“其實今日的日食,先前利瑪竇就已經(jīng)算出來了,并且面呈父皇。只是這事兒父皇沒叫旁人知道,怕人要將利瑪竇逐出去?!?/br> 民間嚴禁學(xué)習(xí)天文歷法,利瑪竇無官無爵,被人知道了自然會被拿來做文章。 “既然父皇沒叫旁人知道,怎么皇兄就知道了?”朱常洵憂心忡忡,“既然皇兄能知道,那朝臣也會知道吧?” 朱常溆笑出了聲,見鄭夢境看過來,又趕緊把嘴給抿起來,“是父皇自己告訴我的。我西學(xué)學(xué)的好,他問我將西學(xué)的歷法同《授時歷》合在一處改行不行。” “父皇怎么說?”朱常洵湊近了兄長,很是感興趣。他雖不擅西學(xué),不過旁的書本學(xué)問也不是特別好。唯有徐光啟教授的火器正是對了他的胃口,雖不能真槍實彈地cao|弄,但看著也高興。 朱常洵想著,若是西學(xué)歷法能用,那是不是到時候父皇會大力開發(fā)神機營?到時候自己再長大些,就請奏去神機營待一段時候。屆時沒了姐夫在一旁看著,自己還不是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 “父皇倒是有這個意思,不過你也知道,難?!敝斐d訃@道,“尸位素餐的人實在太多了,守著那點子禮法,也不知能做什么用。反正大明朝不是他們家的,待那些人百年后,吃苦受累的還是我們朱家。” 不知為何,朱常洵從兄長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憤懣和惆悵,好似他親身經(jīng)過那樣的事。朱常洵不自覺地默默伸過手,牽住了兄長,冰涼而干燥,還在微微發(fā)抖。他的手要比朱常溆的寬厚幾分,大約是平常喜歡舞刀弄槍之故,現(xiàn)在卻是好,能不算吃力地包住。 朱常溆微微一笑,輕勾起了嘴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逐漸長開了,眉目間與鄭夢境仿佛,一雙含情桃花目只一挑,就勾地小都人們亂了心跳紅了臉。如今這一笑,倒將自家兄弟給看迷了。 “皇兄真、真好看?!敝斐d柿搜士谒?。長得好,又上進,樣樣都是一等一的棒,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哥哥?! 朱常洵摸了摸自己放在隨身荷包里的木雕小兔子——朱常溆親手替他雕的那個,臉色漸漸恢復(fù)正常。旋即又開始想,不知以后會有什么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皇兄呢。 朱常溆收起了笑臉,戳了戳朱常洵淺淺的酒窩,“瞎說什么呢。”嘴上抱怨著,可心里甜滋滋的。 朱翊鈞將兩兄弟的小動作看在眼里,輕嘆。少年不識愁滋味,真好。他如今總算是知道了當年文忠公的不易來,彼時自己還年幼,朝中上上下下文忠公都一把抓了,還得抽空關(guān)心自己的進學(xué)。 那本文忠公修撰的《帝鑒圖說》已經(jīng)被朱翊鈞放在枕側(cè)多日了。偶爾睡不著,又煩躁地不想看奏疏,他就會摸一摸那書皮,再信手翻開某一頁??吹牡共皇抢镱^的內(nèi)容,而是想著昔年文忠公是如何邊與閣臣商議,邊撰寫此書的。 朱翊鈞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文忠公,起碼是在某些地方不如。當年文忠公能壓制住朝臣,讓政令通行,這一點他做不到。 可身為一國之君,做不到,也要硬著頭皮上。 朱翊鈞望著漸漸露出的太陽,下定了決心,這次必要推行西學(xué)歷法,改革現(xiàn)今的《授時歷》。 日食已經(jīng)完全結(jié)束了。因今日的日食之故,所以幾個皇子都免讀一日。朱常洵拉著兄長和幼帝跑去了演武場,想看看今日有沒有機會摸一把徐光啟手中的火器。朱軒姝上了啟祥宮,等會兒大皇姐一定會入宮的,她想去見見。 朱翊鈞沒有回去,他帶著鄭夢境去逛了御花園。這幾年事務(wù)繁多,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能在御花園好好逛逛了。侍弄花草的內(nèi)監(jiān)倒是年年月月都將奇珍異草擺在那處,可他這個本該賞花的人卻無心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