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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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輕輕咬牙,聲音放得極低,“到了文忠公的時候,更是說一不二。六曹形同屬吏。孩兒以為,這本就有違太|祖定下的祖訓(xùn)。”他雙目微斂,在心里給自己鼓足勇氣,“所以,孩兒以為,現(xiàn)在是收回閣權(quán)最好的時候?!?/br> 將一切恢復(fù)到開國之初,國家欣欣向上的時候。 但是……這可能嗎? 朱翊鈞拇指和食指不斷搓著,他承認(rèn)朱常汐說得沒錯。但要按他說的去做,卻不是一件易事。且不說現(xiàn)今閣臣里有幾位都是自己的先生,礙著面子,自己總得寬待一些。再有黨爭已現(xiàn),不是輕易可以彈壓的。 朱常汐見父親有些被自己說動了,趕忙加把勁,“父皇,孩兒以為當(dāng)以國為重。此次京察之爭,不正是因?yàn)殂屵x旁落,引起吏部不滿嗎?令各司各行其職,才為正途。現(xiàn)下京察已淪為黨同伐異,挾私報仇的工具,父皇,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br> “沒錯,本……不該如此?!敝祚粹x深吸一口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開始必須要和沉積了百余年的舊例相抗衡。 這很難。但如果他想要繼續(xù)維持整個大明朝的運(yùn)轉(zhuǎn),就必須這么做。 朱翊鈞露出一抹苦笑,揉了揉眼懷希冀的兒子,“父皇知道了,你回去陪著你母妃吧。哦,對了,近來朕沒空上翊坤宮去,你母妃的身子如何了?” “還是老樣子,不好不壞,都是積年下來的病,輕易去不了根?!敝斐d尤鐚?shí)道。鄭夢境的膝頭現(xiàn)在準(zhǔn)得很,只要一疼,就知道天要冷了。 朱翊鈞沉默了一會兒。他想起當(dāng)年跑去太廟的時候,看見半身是血的鄭夢境暈倒在太廟前。如果不是他的優(yōu)柔寡斷,小夢又怎么會遭這樣的罪。當(dāng)年的他壓不住朝臣,差點(diǎn)失去了她。 朱常溆說要將銓選重歸吏部,這只是表面上的說辭。更重要的,是要讓所有的庶務(wù)都再次重歸皇權(quán),而并非旁落閣臣手中。 在皇權(quán)的積威下,天子就不會再被朝臣輕易彈壓住,在政事上就會有更多的話語權(quán)與朝臣抗衡。 “罷了,朕同你一起去看看她吧?!敝祚粹x吩咐田義去備好鑾駕。 陳矩卻在此時殺了出來,“陛下,漳州來信了。是史賓親手寫的?!?/br> 朱常溆和朱翊鈞眼睛一亮,異口同聲道:“他還活著?!”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的臉上滿是喜意。 “不僅如此?!标惥卮鼓康?,“史賓還將此次出海所得的銀錢連著信一并送上京城。奴才已點(diǎn)了數(shù),約有一萬余兩白銀?!?/br> 朱翊鈞按捺住心里的喜悅之意,讓陳矩趕緊把信呈上來。朱常溆也不忙著走了,他想著等會兒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回去告訴一直替史賓擔(dān)心的鄭夢境。 草草看完信,朱翊鈞不僅撫掌大笑?!昂?,好個史賓!” 朱常溆忙問:“史公公此次出海必是有奇遇了?” “不錯?!敝祚粹x將信收好,并不給兒子看,“信上說,這次一共賺了兩萬兩,不過他將一部分銀兩拿來買了貨物,打算在國內(nèi)售賣。不止如此,令朕高興的是,他竟說服了??軞w順,人數(shù)雖不多,約有五十來人。但漳州的水師向來人少,恰好能做彌補(bǔ)?!?/br> 不過該給這些??軅儼才攀裁垂俾毮?。朱翊鈞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百戶,有些低了。千戶,又有些高。 朱翊鈞剛想開口讓陳矩將閣臣們叫來,同自己一起商定,轉(zhuǎn)念想到剛才朱常溆說的話?!瓣惥?,讓孫鑨過來下,朕有事相商?!彼€沒同意孫鑨的致仕奏疏,其還是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呆著。 不多時,孫鑨就到了。他原以為朱翊鈞是要叫他過去數(shù)落一頓,要知道,他在致仕奏疏上的話并不是那么好聽,甚至很有可能激起天子的怒意。誰料比喜愛竟是叫他過去商量如何安排那些歸附大明的??堋?/br> 這對于孫鑨而言,是個極大的驚喜。這意味著天子不再那么依賴朝臣,而是開始有所轉(zhuǎn)變。而銓選很有可能會在之后歸于吏部。 孫鑨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陛下,臣以為,海寇可留在漳州,巡視月港附近的海域。就……定為千戶所鎮(zhèn)撫一職,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鎮(zhèn)撫有鎮(zhèn)守、安撫之意,用在歸順的匪寇上再合適不過。 朱翊鈞在心里琢磨著。千戶所鎮(zhèn)撫,從六品,也算是拿得出手了。“好,就依卿所言,定為漳州水師左所鎮(zhèn)撫,從六品,允世襲?!?/br> 林鳳兒手里只有五十余人,按人數(shù)算,本只能做個總旗。朱翊鈞為了表示自己的優(yōu)待,特地提了一提,讓她做了能統(tǒng)領(lǐng)十個總旗,一千一百二十人的千戶所鎮(zhèn)撫。日后若是她有意招攬人馬,也方便行事。 名頭挺虛的,能唬得了人。這是朱翊鈞登基以來第一個愿意歸順大明朝的??埽匀徊涣哂诙髻n這些官職。明軍在朝鮮之戰(zhàn)中暴露出水軍的薄弱,同時這正是朱翊鈞在決心行海商之后心中掛念的事。這事正好起個頭。 這本是一件極小的事,很正常的人事任命,朱翊鈞的行事沒有特別出格。但也正是這么件小事,令內(nèi)閣震動。 第一次,天子沒有過問閣臣,直接與吏部尚書商議后就下了旨,讓內(nèi)閣票擬。 票擬后的圣旨又被送回了司禮監(jiān),由陳矩加印。但大學(xué)士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天子的心變了。他們以往靠著與天子的師生之誼,多年扶持的感情,不說一帆風(fēng)順,卻也是大都能如愿順?biāo)斓摹H缃裉熳釉竭^閣臣,對于大學(xué)士們而言,不僅僅是他對吏部遞出了橄欖枝,更意味著天子意識到了皇權(quán)旁落,想要收攏權(quán)力。 嘗過了手掌天下之權(quán)的滋味,任誰都不愿意再交出來。 在內(nèi)閣的指使下,言官們對吏部的彈劾越演越烈。最終,孫鑨成了這種斗爭的犧牲品。朱翊鈞終于允許他致仕。 但也僅此而已。除了孫鑨,其他吏部的人一個都沒有受到波及,所有彈劾的奏疏都被留中。朝臣們問起,朱翊鈞便以病痛搪塞,拖著不愿給答復(fù)。而空虛的吏部尚書一職,由吏部左侍郎陳有年擔(dān)任。 天子這樣的舉動,讓吏部的臣子們看見了扳倒閣臣的曙光。繼閣臣的彈劾后,他們開始奮起反擊,瘋狂地以私事作為攻訐的證據(jù),就像閣臣做的那樣。 但他們的奏疏,還是被朱翊鈞留中了。理由都不帶改的,用的同一個。 朝臣們終于看清了天子的意圖,不偏不倚,誰都不幫。沒有天子點(diǎn)頭,誰都不能輕易地就罷黜一個人。 京察之爭在綿延數(shù)月后,總算消停了。眾人不過暫時蟄伏,等待著下一次的機(jī)會。 還沒等朱翊鈞喘口氣,朝鮮那頭就送來了倭國豐臣秀吉的使節(jié)入京,面見天子,要求議和。 第69章 “徐秀才,到了。”一個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車內(nèi)正和耶穌會士郭居靜對弈的徐光啟停下了對棋局的思考,撩起門簾,望著自己從未來過的京城。 出身于意大利亞貴族的郭居靜透過徐光啟,好奇地望著街坊中來來往往的人。 這里就是大明朝的中樞。與意大利亞完全不同的風(fēng)情。 郭居靜是于去歲在韶州和徐光啟相識的。當(dāng)?shù)匾恢绷鱾髦敻]被大明朝的皇帝宣召去京城,在宮內(nèi)委以重任。與利瑪竇同為意大利亞人的郭居靜,心中羨慕不已。 這次徐光啟被宮里來的內(nèi)監(jiān)找上后,郭居靜就想法子說服了他,跟著一同北上入京。他心里算計(jì)著,到時候先去找上已經(jīng)發(fā)達(dá)了的利瑪竇,而后兩人一同在京城傳播教學(xué)。 兩人一同上路后,相談甚歡。徐光啟本身就對郭居靜所掌握的與大明朝完全不同的文化感興趣,有了這一路的交流后,越發(fā)覺得西學(xué)比大明朝在某些地方要好上幾分。他心中甚至有了想要接受洗禮入教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