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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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哀?!?/br> 林鳳兒面無表情的臉上一下子皸裂開來,“節(jié)哀?”她好似聽見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當(dāng)年明軍與佛郎機聯(lián)手攻打呂宋的時候,也是這般?!彼钢换鹧嫱淌芍氖?,眼中干干的,“若不是我乳母抱著我躲進木桶里,藏于暗道的水中,怕是我早就死了!” 她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溫暖極了,但表情卻好似寒冷地底鉆出的惡鬼?!拔夷餅樽o著我,叫明軍一刀當(dāng)胸穿透。如今,那群蠻子竟連她的尸首都不肯放過!” “你叫我怎么節(jié)哀?”林鳳兒抓著史賓的衣襟,怒吼道,“你叫我怎么節(jié)哀!你說?。 ?/br> 史賓一反常態(tài)地抓住了林鳳兒的手腕,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說出的話卻極為傷人?!澳阌心芰θ蟪饐??” 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沒有遇難之前,林鳳兒沒有同佛郎機的一戰(zhàn)之力,更遑論現(xiàn)在。即便以命相博,她身為眾人的首領(lǐng),也不可能讓大家去赴死。做海賊,是為了活命,有錢過日子,不是為了死。 林鳳兒松開史賓,“你說的對,我甚至沒法兒替他們報仇?!彼穆曇羝鄾?,哀婉,充斥著無盡的絕望。 明知殺人的是誰,但他們卻沒有任何力量和辦法。 “你愿不愿意歸順大明?!笔焚e緩緩道,“我能保你,”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還有你們,都不會有事?!?/br> 方永豐死死地皺著眉頭,“歸順大明?”他冷笑,“看來你在狗皇帝身邊的地位還不低,竟能說出這等大話。我告訴你,歸順大明,絕無可能?!彼母赣H就是死在明軍手里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若降明,豈非不孝之輩。 林鳳兒伸手阻止方永豐接下來的話。她死死地盯著史賓,“你什么意思?說來聽聽?!?/br> “護送我去馬尼拉同佛郎機人交易,若能尋到細(xì)作再好不過,當(dāng)下就能殺了?!笔焚e臉上淡淡的,“我船上有圣上蓋有璽印的密函,在馬尼拉,佛郎機人不會拿我怎么樣。而你們,與我同去的人,也會無事?!?/br> 林鳳兒狐疑地盯著他,“密函?為何我們搜船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 史賓淺笑,“若能輕易叫人找著,我的項上人頭就不保了。你若不信,大可上船進我的房內(nèi),從床頭往后數(shù)第三塊木板打開,密函就在里面?!?/br> 林鳳兒朝方永豐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地點頭,飛快地跑上史賓被劫的那艘船。不多時,果然捧了一封信回來。林鳳兒是識得字的,她打開信,先看最后,上頭果真有璽印的痕跡。 “我沒騙你吧?!?/br> 林鳳兒將信攥在手里,不動聲色地緊盯著史賓。 “殺了陳三,只是其一。說到底,佛郎機人才是你們真正的仇人。在我售完貨物后,你們便同我一起回到月港,屆時我會向漳州知府表明身份,言明你們棄惡從善。之后若是順利,便可留在漳州?!笔焚e的嘴角微微彎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過去你們是大明與佛郎機人的心腹大患,可現(xiàn)在,佛郎機是你們與大明的共同敵人?!?/br> 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 “如何?” 林鳳兒上前一步,仔細(xì)打量著史賓,“你究竟是何人?” 史賓垂了眼,“司禮監(jiān)前任秉筆。也就是你們口里說的宮中第二大太監(jiān)。” 矮個子的男人后退幾步,喃喃道:“我滴個乖乖,竟是釣了條大魚?!?/br> “成交。”林鳳兒應(yīng)得很痛快,史賓說的每個字都戳在了她的心上,“我只有一個要求,到了馬尼拉,將陳三給殺了。不殺陳三,我就讓你死在回去的路上。” 史賓將手伸向林鳳兒,示意她給自己松綁。解開之后,他揉了揉被粗麻繩磨破皮的手腕?!拔蚁騺硌猿霰匦小!?/br> “好?!绷著P兒大手一揮,“大家伙兒都準(zhǔn)備準(zhǔn)備,明日啟程?!?/br> 方永豐尚有疑慮,“大當(dāng)家……” “此事不必再說,我心意已決。”林鳳兒轉(zhuǎn)身望著還在啜泣的小子,“阿九,出了這樣的事,這里留不得你了?!?/br> “不!不不!”陳九膝行到林鳳兒的跟前,“大當(dāng)家,我愿意做船奴,你們帶上我吧。我、我要給阿娘報仇!” 方永豐逼自己硬起了心腸,冷聲道:“咱們留不得背叛的人,阿九,我會給你留一條小船?!钡綍r候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 陳九不斷地磕著頭,軟軟的沙灘上被磕出個小坑,“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別留下我?!?/br> 林鳳兒背過身,忍住眼里的淚。雖然心里舍不得,但她還是不得不這么做。心軟立不了威,帶不得人。 史賓走過去,將陳九扶起來,“你愿意跟著我嗎?” “你?”陳九擦了擦眼淚,有些怯意,“是說我也要做太監(jiān)嗎?”他的頭搖得飛快,“我答應(yīng)過我阿娘,還要給她抱孫子的?!彪m然阿娘再也抱不到了。 史賓搖搖頭,“我對海上極不熟悉,身邊需個熟悉的人,免得我下次再走岔了路。” 陳九沒有立刻答應(yīng)。他懷著希冀看看林鳳兒,再看看方永豐,但他們都沒有出聲。身后曾經(jīng)熟悉的溫暖燭光成了一片黑暗,那里再沒有他的家,沒有他的阿娘。 陳九低下了頭?!昂?,我以后跟著你?!?/br> 史賓知道在場的人不出聲,其實是默認(rèn)了自己的做法。都是朝夕相處下來的感情,誰能真的就這么拋下,何況陳九還是個孩子。 沙灘上的尸首被燒得差不多了。林鳳兒從方永豐的手里接過三炷香,朝被燒成灰的尸首們拜了三拜,然后丟在骨灰之中。 海風(fēng)呼嘯而過,帶走了骨灰,還有香灰。沙灘上只留下了黑黜黜被燒過的痕跡。 第二日一早,史賓就同林鳳兒他們一起啟程,前往馬尼拉。 不過途中,史賓改了主意。“先往倭國去一趟?!?/br> 林鳳兒奇道:“這是為何?” “你們的船很容易叫佛郎機人認(rèn)出來,況且你們也需要換身打扮。陳三怕是一直提防著你們尋仇,不會離開港口太遠(yuǎn),見你們過來,必會報于佛郎機人?!笔焚e笑了笑,“其實這樣也好,免得咱們找人太累?!?/br> 林鳳兒想了想,點頭,“聽你的?!?/br> 一行人到了倭國的薩摩后,林鳳兒就低價賣了他們的船,另在薩摩買了一艘新的。新船比舊的小一些,倉庫并不大,難以出遠(yuǎn)海。但速度快了許多,遇上什么事,大船絕對跟不上這些熟識船性、海況的人。買船的錢是史賓出的,林鳳兒他們的積蓄在佛郎機人登島時就被掠劫一空。 林鳳兒還會說一些倭國話,到了薩摩后,替史賓做翻譯,同倭人商定了買賣價格。然后她就撒丫子不見了人影。史賓也不忙去找她,只專心將東西賣出去,換來自己打算要買的珍珠和珊瑚。 史賓不會武,在以武為尊,路上隨處可見佩刀武士的倭國很容易被欺負(fù)。方永豐便一直跟在史賓身邊保護。他瞥了眼史賓,“不擔(dān)心嗎?大當(dāng)家。” “擔(dān)心什么?!笔焚e點了點幾箱子珍珠,讓陳九收好。他轉(zhuǎn)過來,看著方永豐,“大當(dāng)家這樣的稱呼,以后不要再叫了?!?/br> “叫公子什么的……不習(xí)慣?!狈接镭S的臉微微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