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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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軒媖微微皺眉,旋即松開了眉頭,“母后說的什么話,媖兒還記得,皇弟剛出生那會兒,母后多高興呀。媖兒心里也替母后高興,終于能挺直了腰板。父皇下了冊封太子的旨意時,母后喜極而泣,還記得不記得?皇弟現在才幾歲呀?還小著呢,咱們吶,且把目光放長遠些,看著以后?!?/br> 王喜姐擦著淚,“你也別哄我了,你看看他,自打開始跟著他父皇聽日講聽經筵,日日跟著那么多的大儒學著,他成什么樣了?有點長進沒有?”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崩了,“就是那么一丁點也好??!我也能有個盼頭??赡闱魄扑B‘何不食rou糜’這等話都能說出來,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 王喜姐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一想起當日慈慶宮的內監(jiān)來回報,她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好似又回來了,“他還高興,還得意,還覺得自己沒錯!真真是里子面子全給丟盡了!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大明朝未來的太子是個什么樣兒的了?!?/br> 朱軒媖死咬著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母親。當日這事兒一下子就傳遍了,自己的外祖母永年伯夫人第二日就進宮抱著皇弟哭?;侍觾苑獾涠Y后,走路都帶風的永年伯府,一下子就成了人人取笑的對象,恨不得足不出戶。就是參加個宴席,也叫人奚落得只想找個洞鉆進去。 院中棍棒擊打皮rou的聲音響起,和著受刑內監(jiān)的嗚咽聲。 王喜姐聽了猶不解氣,“給本宮打!狠狠地打!打死算完!” 棍棒打下去的速度快了起來,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那幾個內監(jiān)被打得斷了氣,屁股開了花,還是沒有停。 朱軒媖不忍看院中的狼藉,扶著傷心不已的母親回了內殿。 皇后一離開,執(zhí)刑的內監(jiān)就停了下來。他們熟練地收拾著院中的尸體,差人去將送喪太監(jiān)叫來,把人給領走。 送喪太監(jiān)過來,將尸體用草席包了,飛快地離開。路上,他們正好同前往翊坤宮送信的史賓遇著。 史賓匆匆掃了眼,心里就有數,這是從坤寧宮出來的。 隨著皇太子出閣后,皇后的脾性越發(fā)大了起來。 他低著頭,拐了個彎,就見到不遠處翊坤宮的宮墻。越靠近,他的步子就越慢,也越沉重。手里的那封信叫他死死念著,邊上都皺了。 如果可以的話,史賓希望這封信永遠都不要送到鄭夢境的手里。 守門的小太監(jiān)遠遠就瞧見史賓往這處來,他忙走進去,跟正殿門口立著的宮嬙說了一聲,又趕緊回了宮門口。 都人一見史賓進來,就朗聲道:“乾清宮史公公來了?!?/br> 鄭夢境放下手里的書,“讓他進來吧?!?/br> 史賓走進來,也不知道說什么,只將手里的信高舉過頭。 鄭夢境奇怪地看著他,從劉帶金的手里接過信。 這是一封家書,比較稀罕的是,不是父親鄭承憲寫給她的,而是兄長鄭國泰的字跡。 鄭夢境掀了火印,將信打開。只看頭一句,就差點從榻上跌下來。 其實自己早該想到的這一天的,只是一直不愿去想。 十四年的時候,父親就逃了過去,可難道還能逃一輩子不成。 鄭夢境愣愣地捏著信,兩行淚毫無所覺地落下,她甚至都沒有發(fā)現自己身周的光線暗了下來。 “是奴家不是,竟累老父客死異鄉(xiāng)……”鄭夢境捂著臉,整個人幾近崩潰,“是奴家不孝?!?/br> 朱翊鈞原本不想來,所以才會讓史賓來送信。但人走了,他卻后悔了。 想起這幾年鄭承憲父子為了皇商一職,在全國東奔西走為朱翊鈞賺來許多銀錢,的確也算是殫精竭慮。他低聲對鄭夢境含著歉意道:“小夢,朕……給不了鄭公爵位。” 依律,只有皇后和太后的娘家才能封伯。鄭夢境是皇貴妃,而鄭承憲的功勞也不足以封伯,哪怕是個虛銜。朱翊鈞不想拿這點小事再去和朝臣們爭吵。 鄭夢境從雙膝抬起頭,整張臉都哭得紅彤彤的,妝花得一塌糊涂。她竭斯底里地喊道:“奴家不稀罕!鄭家也不稀罕!” 爵位有什么用?冷冰冰的一封旨意,根本換不來她父親那條活生生的命! 朱翊鈞知道她現在難過,也不同她計較這些不敬之言。“你兄長已經扶棺北上,再過幾月大概就到大興了。朕已下詔,允他暫且卸了皇商的職,安心守孝?!?/br> 幾個孩子被鄭夢境方才的喊聲給吸引了過來。不過他們都站在門口,并不敢進來,里面的情形有些嚇人。他們從未見過母妃這般失態(tài)過。 朱常治已經稍微會跑幾步了,他是到的最晚的。他仰頭望著幾個兄姐,“母妃這是怎么了?” 朱軒姝摸摸他,“我們大興的那位外祖父……沒了。母妃正傷心呢,乖,莫要吵?!?/br> 朱常治還懵懂地不知道什么叫“沒了”,但叫他乖,別吵鬧,卻是懂的。他把兩只手都捂在嘴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往里看。 朱軒姝這個時候沒心思去調侃弟弟,她是與鄭夢境相處時間最長的一個孩子,又是女孩子,比起兩個弟弟而言,感情自然不一般。她雖然不能體會母親的喪父之痛,卻知道現在對于母親而言,是最難捱的時候。 鄭夢境兩只手背一起抹著淚,哭得就像個小孩子,“先父過世,奴家為人女,連守孝都不行,看最后一眼都做不到。奴家愧對先父多年養(yǎng)育之恩。”她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厥過去,幸好身后就是幾個厚厚的隱囊墊著,沒碰到磕到。 “打十七歲入宮,就連多見幾面都做不到,成日就只能在宮里盼著,念著,等著家書送進宮來。做人子女不能膝下盡孝,有女如此,尚不如當時就莫生了我!” 劉帶金眼見著鄭夢境的情緒好像逐漸開始失控,趕忙領著殿里的宮人們都出來,并將門給關上。她微微蹙眉,對站在殿外的四位殿下說道:“娘娘今兒……” 朱軒姝牽著朱常治的手,打斷了她的話,“劉都人不必多言,我們心里明白的?!彼拖骂^,溫言道,“治兒,同皇姐一道回屋子好不好?皇姐給你講話本子聽?!?/br> 朱常治興奮地點點頭。 朱常溆和朱常洵還有功課沒做,他們現在不比結束蒙學之后的那段日子清閑,雖然不參與政務,但先生們所布置的功課與皇太子一般無二,都是要做的。兄弟倆對視一眼,也紛紛回了屋子。 空寂的殿內,鄭夢境蜷縮在角落里抽噎著。朱翊鈞身上明黃色的衣袍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抓過一個隱囊就往朱翊鈞身上砸過去,遷怒道:“為什么要選九嬪?!為什么要將我留宮!為什么要封嬪!” 隱囊里頭塞滿了棉絮,軟軟的砸在身上并不疼。朱翊鈞走過去,在榻邊坐下,把人摟在懷里,輕輕地撫拍著,“是,是朕不對?!编崏艟硨㈩^埋在他的胸口,兩只手握成拳,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胸口、背上,“為什么!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朱翊鈞把她抱得更緊,“嗯,都是我不好?!?/br> 鄭夢境伏在他的懷里大聲嚎啕,在生母過世之后,她就再不曾這般哭過了。 等她稍微平靜后,朱翊鈞輕聲道:“朕許你在翊坤宮守孝,好不好?人前不行,人后,在翊坤宮,關上門來,都可以。不過只能一月,再不能多了?!?/br> 鄭夢境抹著淚,聲音哭得啞啞的,“謝陛下。” 不過最后,鄭夢境還是沒這么做。就好像朱翊鈞必須做出妥協(xié)一樣,她也是。身在局中,站于最高處,他們誰都身不由己。 在翊坤宮等待的日子,便是一刻都好似過了一年那么久。鄭夢境終于把兄長給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