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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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陰影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模糊人影佇立在那里,對蘇和微微鞠躬:“謹轉達吾王的指令,‘金魚缸’發(fā)出警報,它極有可能要再次逃脫了,吾王請您回去主持大局。” “看來我的假期要結束了?!碧K和淡淡道,“替我轉告權力,我現(xiàn)在就強制脫離任務回去,順便帶了一份大禮送給她?!?/br> 黑影又一鞠躬,魔王與魔王之間的特殊聯(lián)系并不能在圣修女的領域中維持太久,它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陰影中。 冷寂的空氣中,蘇和低沉的聲音傳來,夾雜了嘲諷一般的感慨:“……女人啊。” 齊樂人幾乎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死神的披風已經(jīng)遮住了他的眼睛,空氣越來越冷,寒意從地下慢慢往上涌,他就快死了。 他聽見蘇和的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響起,他似乎蹲了下來,輕柔地撥開了他額前的發(fā)絲。 “本來還想再陪你們玩一會兒,不過很遺憾,游戲得提前結束了。你的好朋友贏了伊莎貝爾,正在趕來的路上,不過算算時間,他大概見不到你最后一面了。沒法看到他那時的表情,倒是有些可惜?!碧K和溫柔的聲音在彌留之際的齊樂人耳邊響起。 “為你的勇氣和執(zhí)著,我允許你在此安息?!币粋€輕若無物的吻落在了齊樂人的額頭上,那是告別的吻。 “墮落的樣子很美,只可惜,你終究沒有成為它?!?/br> 蘇和從容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消失在齊樂人的耳畔。 齊樂人就快死了。 欣慰,并且焦慮著。 雖然大腦已經(jīng)快停止運轉,可是他還是聽懂了蘇和和那位不知名的人的對話,他現(xiàn)在有急事會立刻離開這里,也就是說寧舟是安全的了。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七天后他就可以復活,只要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寧舟…… 已經(jīng)連挪動一根手指都困難的齊樂人從身體里擠出最后一絲力氣,用沾滿了血的手指顫抖著寫下了一個7,他還想再寫一個“天”字,可是拼盡全力都無法讓手指再挪動一下。 齊樂人力竭地閉上了眼,呼吸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意識因為缺氧沉入了混沌之中,就連疼痛都變得遲緩而迷幻,仿佛他的靈魂已經(jīng)開始逐漸脫離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只有一個數(shù)字,寧舟能明白他的意思嗎? 7天,7天后他就可以復活,只要等7天就好了…… 回憶開始片段似的在腦中閃過,像是從相機里拉出來的膠卷一樣,然后倏然定格在了某一張上。那時候他正在古堡驚魂的任務中,因為思考任務線索而心不在焉,而蘇和正對呂醫(yī)生解釋數(shù)字的含義:“噩夢世界的數(shù)字很有意思,很多數(shù)字有特殊的含義,比如4代表著幸運,7是代表……” “我愛你?!?/br> 他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絕望中的齊樂人掙扎著維持呼吸,可是堵在喉嚨里的血沫卻讓他無法再吸入空氣,他睜大了眼,死不瞑目地要去擦掉這個用血寫成的數(shù)字。 他拼盡全力地從神經(jīng)里、從骨髓里、從每一個快要停止工作的器官里榨出最后一點力氣,去抹掉這個數(shù)字,可是他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他動不了,根本就已經(jīng)動不了了。 悔恨的眼淚從眼角流下,他哭了,不是面對魔王時演出來的眼淚,也不是面對死亡時恐懼的哭泣,而是真正失控的淚水,怎么也止不住。 這種絕望的恐懼甚至超過了他對死亡本身的恐懼,快要消散的意識在吶喊,在掙扎,在懺悔。他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寧舟看到它時的表情——這個簡單的數(shù)字,也許就是毀掉寧舟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界緩緩地沉入黑暗的死亡深淵。 他想起了幾小時前的分別,那時候天那么黑,他鼓足勇氣,也只敢問寧舟要不要跟他一起走,那顆膽怯的心讓他甚至不敢等到寧舟的回答就匆忙告別,他總以為他們會再相見,于是他說:我馬上就回來的,你要等等我!你一定要等等我! 多么天真,又是多么愚蠢的自信,在現(xiàn)實面前脆弱可笑,不堪一擊。 意識潰散前的最后一刻,齊樂人看到了圣墓花園的那一天。 那時候,他從鋪滿了落花的樹墩中醒來,跟著呂醫(yī)生向蘇和所在的地方走去,他一邊走著,一邊回過了頭,于是看到了寧舟。 他站在那棵斷木旁,遠遠地看著他。 那么克制,那么疏遠,卻又那么溫柔,有太多太多的情緒沉淀在他的藍眼睛里,就像是包容了一切的天空和大海。 他突然想問寧舟,他究竟有這樣的眼神看了他多少次?而他自己又錯過了多少次這樣的回頭? 寧舟總是那么孤獨那么沉默,所有的傷痛都深埋在自己的心中,不言不語。 如果他不回頭,就永遠不會看到那樣的溫柔。 他也永遠不會知道,這份壓抑到極致的愛意,究竟有多深重。 只差一點,就是永遠。 穿過破損的石柱群和無數(shù)殘破的雕像,寧舟目不斜視地向前走,終于來到了圣殿大教堂前。 圣殿的前半部分已經(jīng)嚴重損毀,在星空下書寫著莊嚴和歷史。 寧舟快步走到大殿深處,看向這兩扇巨大的石門。 大地還在震顫著,毀滅已經(jīng)奏響了終結的樂章。 寧舟深吸了一口氣,腹部的傷口正灼燒一般地疼痛著,他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然后推開了這扇石門。 巨大的圣母像和被刺穿逆鱗的巨龍撲面而來,霸占了人的視野,寧舟的視線卻沿著地面上觸目驚心的血痕,一直追向那倒在地上的熟悉的身影。 心跳在這一刻停止,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在這一刻都不復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的面前,跪倒在那里。 那雙沒有合上的褐色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他沾滿了鮮血的手指停在一個紅褐色的數(shù)字上。 臨死前的這一刻,他在說—— 我愛你。 幽暗的大殿深處,傳來他壓抑到崩潰的哭泣聲。在圣修女和魔王的遺骸的見證下,一個虔誠的信徒終于承認了自己不被神明允許的悖德的愛情。 可這已經(jīng)太晚了,在他得到愛情的這一刻,他也永遠失去了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圣修女的夢境(二十四)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 大地的震動還沒有停歇,而且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頻繁。 這個早已死亡多年的領域正在緩慢地走向崩潰,就像他的世界一樣。 寧舟抱著齊樂人的尸體,走在教廷舊址的石階上,一步步往下走,從云端,到地底,從天堂,到地獄。 夜風送來一幕幕回憶,曾經(jīng)那些平淡又微小的喜悅被埋沒在無數(shù)的苦痛和彷徨中,然而當死亡過濾掉那砂石一般的雜質后,留下的卻是讓人怦然心動的甜味。 可他甚至還來不及細細品嘗,就猝不及防地翻到了悲劇的終章。 圣墓花園已經(jīng)近在眼前。 墓園角落,那棵直徑足有兩米多寬的巨木早已被蛀空倒下,剩下的木樁里長滿了青草,被藍白色的落花覆蓋著,像是一張?zhí)烊坏乃病?/br> 他們又回到了這里,這個他曾經(jīng)愜意小睡,他曾經(jīng)溫情注視過的地方。 這一次,他會睡上很久很久,他也會等上很久很久。 也許靈魂中的一部分將被永遠留在這里,伴隨著已經(jīng)死亡的他,直到永遠。 他小心翼翼地擦干凈齊樂人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曾經(jīng)白皙漂亮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上到處都是爆炸造成的燒傷,還有更久之前在地下湖中刮出的早已結痂的傷痕,從無數(shù)細節(jié)中寧舟早已勾勒出了圣殿中發(fā)生的一切。 伊莎貝爾侍奉著欺詐魔王,她會出現(xiàn)只會代表一件事——欺詐魔王進入到了這個領域中,而他的身份已經(jīng)毋庸置疑。 魔王引誘了他的愛人,但他拒絕了。 圣殿中那杯打翻的魔王之血靜靜地訴說了一切。 是背叛,還是死亡。 他選擇了死亡。 為什么?寧舟無聲地問著,為什么要選擇死亡? 他明明對他說過,任何時候,活著都是最重要的。 他寧可看到他喝下魔王的血,從此走入地獄,至少他可以活下去,他也可以將這份不被神明祝福的愛情深藏在心底,給一切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反正對他們這群來自異世界的不信者來說,正義和邪惡的立場其實本來就不分明,不是嗎? 也許未來他們會因為立場相對兵戎相見,他愿意雙手奉上自己的性命,回報他當年為他一次又一次的犧牲。 可偏偏,他選擇了死亡。 夜風清冷,吹落了周圍林木枝梢上的花瓣,藍白的落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就像那一天一樣,他安靜地睡在午后溫暖的陽光中,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醒來了。 語鷹悄悄落在了這張?zhí)烊坏乃策吷?,它歪著頭,不解地打量著睡在那里的齊樂人,蹦跳著來到他的身邊,用鳥喙蹭了蹭他的冰冷的臉,又來到寧舟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臉。 一樣的冰冷,一樣的死寂,語鷹哀叫了一聲,拍著翅膀飛走了。 寧舟從未感覺到這么冷過,哪怕是終年冰雪的永無鄉(xiāng),也從來沒有這么冷,冷到他撿起地上的枯草,都無法好好地將它編織成一個戒指。 等到這個草戒編織成型,寧舟慢慢地在樹樁邊單膝跪下,拉住了齊樂人的手,就像他在夢中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 但是沒有一個夢,有現(xiàn)實萬分之一的殘忍。 他向他死去的愛人求婚,愿用剩余的生命去堅守一段不被神明允許的愛情,哪怕他將在死后落入地獄中,永世沉淪。 滿是創(chuàng)傷的手冷得像一塊冰,死亡的冷意沿著血管,一直凍結了他的心臟,那里好像裂開了一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這道傷口將伴隨著每一次心跳,陪他度過一生。 他為他戴上戒指,不去親吻他的嘴唇,而是親吻著他手上每一道傷口,虔誠得就像是親吻十字架,一切長久以來壓抑在靈魂深處的猶豫、彷徨、悖德、痛苦,還有那他曾經(jīng)不敢承認的愛意,都融化在殘酷的死亡中,化為無數(shù)淬毒的利箭,一箭一箭地射穿他的心臟。 世間最殘忍的酷刑,也抵不過這一刻的痛苦與煎熬。而這樣的絕望還將繼續(xù)持續(xù)下去,直至他走入死亡的深淵。 亙古不變的星海下這棵蛀空的朽木中,沉睡著他的愛人,銀河在頭頂東升西落,世界逐漸明亮,星辰湮滅,東方漸白,黎明即將到來。 但也許,永遠也不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