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第133章 破局 放眼全國, 生在初一這天兒的沒一千也有八百, 其中出息的有幾人?覺得兒子生在吉日長大了鐵定不凡那就是為人父母的自我安慰罷了……話是這么說, 太子妃這胎還是帶來了不小的震動,早就聽說日子懷滿了,她硬生生捱了小半個月, 到除夕才發(fā)動, 并且就那么剛好在雞啼鳴響時把孩子生了下來。 因這胎懷得坎坷, 哪怕是足月生也沒有老五家毛頭看著結(jié)實,胤礽瞧著就心疼。 要說他這晚也不容易, 他在產(chǎn)房外守了一整夜,心里總不安生,直到聽見奶娃子的哭聲才略略松了口氣, 親眼見過乖兒子, 他一掃先前的疲憊困頓,心潮都澎湃起來。 盼了多少年, 可算把嫡子給盼來了。 九弟妹真是副靈藥,求她比燒香拜佛還好使。 在心里稍微感慨了幾句,他就想起受累的發(fā)妻, 問:“太子妃如何?” 跟在接生婆后面出來的太子妃的陪嫁嬤嬤趕緊回說:“勞殿下掛心, 娘娘累得睡過去了?!?/br> 這么說就是沒什么妨礙, 胤礽徹底放下心來,吩咐膳房給太子妃煲上滋補的湯羹,有交代奶娘好生照看小阿哥,而后方才叫來大管事, 給闔宮上下發(fā)下三個月賞錢。 將這些安排下去之后,他梳洗一二就要親自去給康熙報喜。 這夜京城無眠,家家戶戶都在守歲呢,宮里頭也熱鬧,妃嬪齊聚,皇子并皇子福晉也到了個七七八八。因為他塔喇氏須得閉門靜養(yǎng),毛頭也還小,吹不得寒風(fēng)……胤祺早先就進(jìn)宮將情況稟明并且求得恩典,就像頭年胤禟那樣。 除去胤祺,旁的兄弟都在,胤礽一過來就成了焦點,都知道太子妃昨個兒發(fā)動了,也知道太子對這胎非??粗?,寸步不離的守著,宮里擺了宴席他都沒露臉。 一整晚不見人,這會兒他過來了,意思還不簡單? 眼神好的已經(jīng)看明白了,哪怕太子深諳克制之道,周身喜氣也還是壓不住,瞧這樣篤定是一舉得男母子平安。沒等他開口,胤禟就拱手作揖:“恭喜太子二哥。” 邊上胤誐吃得正香,聽見這聲就抬起頭來興致勃勃追問說:“這是生了?” 這不是廢話么! 要是沒生他能趕著過來?過來就是來報喜的。 胤禟嫌棄的瞥了胤誐一眼,那頭太子順著桿子就往上爬,他沖老九老十這方笑了笑,徑直往前去,跪在康熙跟前,滿是激動說:“稟皇阿瑪,瓜爾佳氏給兒添丁了?!?/br> 康熙先是撫掌大笑,連聲說好,而后趕緊讓太子起身,問他小阿哥是什么模樣,像誰。忽而想起丁點大看不出什么樣貌,復(fù)改口問幾時生的。 太子回說他趕著過來報喜,倒是忘了問邊上奴才那是什么時辰,只記得那會兒等得很焦心,恍然間聽見一聲雞啼,小阿哥就呱呱墜地了。 這說法更讓康熙滿意,因為寶珠這個先例,他如今很信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生在大年初一好??! 邊上跟著樂呵的不少,強(qiáng)顏歡笑的也多。就說直郡王,早先聽說太子妃發(fā)動了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總覺得不妙。像這種不妙的事,你越不想它來,它偏偏就是會來,果然,一夜的功夫,事情就往對他最不利的方向走去了。 老二有了嫡子,這個奶娃生來就是好兆頭,別說看在愚民眼里,朝臣也會迷信。 本來在博弈中占優(yōu)的就是老二,這波造勢之后自己還能有機(jī)會嗎? 胤褆跟兄弟們一道向太子道賀,同時在心里撥弄小算盤,希望能趕緊破局。他胡思亂想這會兒,康熙又拋出一枚炮彈,他臨時起意,要給小阿哥賜名。 不用想也知道,這名兒差不了,胤褆還是沒料到皇阿瑪如此偏心。 他讓梁九功拿紙筆來,稍一沉吟,揮筆寫下一個“曄”。 太子離他最近,第一個看清楚,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哪怕知道皇阿瑪屬意他,從沒考慮過讓其他兄弟繼承大統(tǒng),這賜名還是很讓人意外。 單說曄這個字,就是光明的意思,小阿哥生在清晨,倒是很襯。 關(guān)鍵不在釋義,這釋義縱使不差,也沒到令人心生忌憚的地步,關(guān)鍵在于它撞了當(dāng)今圣上的名諱。 康熙名喚玄燁。 按理說兒子孫子們?nèi)∶家苤M,莫說同字,同音也輕易不敢取,賜給小阿哥這個“曄”還不單純是同音,就只差了個部首,兩個字兒釋義還非常相近,這是什么意思? 只是這樣還不足以令眾阿哥瞎想,關(guān)鍵小阿哥是弘字輩,弘是光大發(fā)揚的意思。這么一搭配,弘曄這名字就越發(fā)曖昧了。 莫說其他人,太子也很惶恐,生怕他兒成第二個胤祚,他又跪下,說小子福薄,恐怕受不起。 名字取太大本就不見得是好事,這名兒比胤祚還過分,篤定招嫉,他兒從出生起恐怕就難以安生。 康熙正要開口,這當(dāng)口,直郡王插嘴了:“二弟說的是,皇阿瑪您看是不是讓欽天監(jiān)測一測,給小侄兒挑個最襯的名兒?” 胤禟真恨自己沒裝病早點走人,這一買賣,過年的喜氣丁點不剩,宮里眼看就要陰云密布了。 其實好些個兄弟差點按耐不住,比如老八左手已經(jīng)背去身后了,老十四看著也很緊繃……他們都在忍耐,生怕腦子不清醒說出暴露野心的話來。 唯獨老大,他就是個奇葩,分明是馳騁疆場做大將軍的料,他非得去爭位,姑且不論機(jī)會有多渺茫,坐上那位置他就能把自己逼死。 他壓根不喜歡沒日沒夜處理政務(wù),也不擅長勾心斗角,這么個直腸子人,干啥非得想不開? 看吧,人人都在等,等別人站出來。 他就搶著做了個這個出頭鳥。 康熙四十年,大年初一,皇帝怒斥直郡王,甚至重提旱災(zāi)時那段舊事,說他半點沒有手足之情,結(jié)黨營私,密謀不軌,順勢就削了他的爵,降成貝勒。 后來胤禟用通俗的說法給寶珠轉(zhuǎn)述,說皇阿瑪問大哥: 你是爹還是我是爹?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我還沒死呢,做事用你點頭? 寶珠好一陣唏噓,她那會兒陪在額娘身邊,同胤禟他們隔得老遠(yuǎn),還真不知道是在鬧哪一出,只是突然就變天了。 大年初一出了這等事,節(jié)日的喜氣被徹底沖淡,宮里人人都夾起尾巴來。惠妃聽說之后就暈死過去,醒來大哭一場,她將情緒宣泄出來之后立刻拾掇一番,她要求見皇帝為兒子說情。她邁出這一步就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結(jié)果并沒有見著人,只是等來梁九功幾句轉(zhuǎn)述的話,說老大成今天這樣,她這做額娘的責(zé)任不小,回去反省著,還折騰什么丟人現(xiàn)眼? 還別說,胤褆那性子,確實同惠妃如出一轍,都是沖動的人,康熙蓋這個章也沒冤枉她。 老大老二之間會有矛盾其實很正常,他倆年歲相近,打小互相比著,做阿瑪?shù)母厶樱剿匾矏劭洫勌?,胤褆篤定不順氣。本來,這點摩擦還不足以鬧成今天這樣,全靠惠妃娘家煽風(fēng)點火,推著老大往前走,逼著他做傻事。 畢竟是第一個養(yǎng)活的兒子,康熙對胤褆有很深的感情,也寄予過極大的期待,他斥責(zé)一番然后只是將胤褆降做貝勒就是想讓他幡然悔悟懸崖勒馬,并沒想過要直接犧牲這個兒子,所以惠妃來求什么情? 就撤了個郡王爵,有啥值得求情的? 當(dāng)然不是人人都看得明白,準(zhǔn)確的說,絕大多數(shù)人并沒想通其中深意。胤褆身后的支持者年都過不下去了,私下議論好幾場,有人想改投其他皇子,也有人想挽救一番,希望誰來牽頭為其求情……想孤注一擲走極端的當(dāng)然也有,不過幾乎無人響應(yīng)。 掌握著京城最多兵力的是富察家,不是他們自己人,以富察家爺們的尿性,別說拉攏過來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他非但不會給你任何好處,反而會卯足勁絕你生路。 寶珠還沒意識到她娘家莫名其妙又成了焦點,她出宮之后好好睡了一覺,后一日同胤禟膩在府上吃吃喝喝,等弘曄洗三那日,她好生拾掇了一番揣著賀禮才往東宮去。 先前給五嫂那邊送的是虎頭鞋虎頭帽之類,太子妃這邊簡單很多,她拿巴掌大的錦盒裝了個祖母綠的平安扣,簡單打了個絡(luò)子掛上,揣著就搭上轎子出了門。 雖然胤褆鬧出了事,并不影響東宮,東宮熱鬧極了。前院姑且不論,女眷這邊,撇開妯娌幾個,太子妃娘家就到了不少人,送禮的沒斷過。 縱使如此,寶珠還是瓜爾佳氏最想見到的來客。 聽說九福晉過來,太子妃立刻朝門邊看去,看見寶珠解了斗篷之后窈窕的身影,就發(fā)自內(nèi)心笑出來。 寶珠送來的平安扣被太子妃親手裝進(jìn)吉紅錦囊里,壓在弘曄床上,還給嬤嬤提了醒,讓她仔細(xì)盯著別給人順了去。 小阿哥得名弘曄,太子妃既高興又忍不住擔(dān)心,她心里惶惶不安,這會兒見著寶珠才覺得有了主心骨??粗菈K綠得出油綠的沁人心脾的平安扣,心里果真踏實不少,心想只要當(dāng)心些,篤定能將弘曄平安養(yǎng)大。 第134章 訓(xùn)斥 正月間, 寶珠往太子妃那頭去了好幾趟, 她倒不是逢迎拍馬去, 主要誰也沒想到,太子求了許多年才盼來的乖兒子同九福晉格外投緣。洗三那日寶珠伸手去逗他,就被他抓了個正著, 成人掌心那么大的小爪爪握著寶珠嫩白柔荑不放, 閉著眼往嘴邊拽, 把吃奶得勁兒都使了出來。 寶珠連聲哄,生怕他把指尖的丹蔻吃進(jìn)嘴里去。 看她著急的模樣, 太子妃很沒良心的笑了,直說小阿哥生來認(rèn)人,知道自個兒打從娘胎里就得了九嬸的照拂, 一樁樁一件件他全記在心里, 長大之后要報恩呢。 寶珠倒沒覺得自個兒有多大貢獻(xiàn),能被小阿哥喜歡她還是高興的, 因為每次見著弘曄都很愉快,東宮難免去得勤些。她倒沒厚此薄彼,也帶自家那三個混世魔王去五貝勒府瞧過毛頭, 說起來, 他們同毛頭還要更親些, 老五老九可是一母同胞呢。 毛頭生來就壯實,胎發(fā)濃密,起先皮膚還有些紅,不過幾日就長開很多, 瞧著白嫩不少。許是因為他在娘胎里養(yǎng)得好,精神頭比阿圓他們當(dāng)初要好很多,連著幾回見他都沒在睡,或者躺平了手舞足蹈,或者盯著某處發(fā)愣。 阿圓每回過去都自發(fā)往他塔喇氏跟前湊,因為打小就當(dāng)哥,他并不稀罕小弟弟。倒是阿滿,頭回見毛頭就很驚訝,聽額娘說他從前也像這樣,阿滿臉上就寫上了你騙我。 “他那么丑?!?/br> 話音方落,寶珠就揉上他的胖臉:“臭小子不會說話就閉嘴,毛頭這是還沒長開,以后篤定也是美男子?!?/br> 阿滿心說阿瑪也自詡美男子,不就是小白臉么,有啥稀罕的? 這么想著他就沒了興趣,跟著打個呵欠,眼神都水潤起來,他又想睡。 對這個橫空出世的弟弟,阿壽的興致最高,他單方面認(rèn)可了這個跟班,碎碎念讓毛頭多吃rou快長大,以后他也像阿瑪關(guān)愛十叔一樣關(guān)愛毛頭。 一開始,他塔喇氏很不適應(yīng),可最近聽得太多,她已經(jīng)能淡定接受兒子這個乳名,極其偶爾的時候會反省一二,她這做娘的沒替兒子據(jù)理力爭,這件事上她虧心了,只希望兒子長大之后還能喜歡這個名兒。雖然聽著質(zhì)樸了一些,可畢竟是爺辛苦想出來的,府上其他阿哥想得一個愛稱爺還沒工夫搭理他們,像劉佳氏所出的弘昇,得名之前闔府上下都管他叫大阿哥,哪有什么愛稱? 毛頭太小了,他接收不到親娘傳來的信號,不過也不用急,用不了幾年他就會明白自己格外不同,從而領(lǐng)悟到親爹在他剛出生時干了多過分的事。 想也知道,縱使他以后有了學(xué)名,估計也沒什么機(jī)會用到,像阿圓他們幾個,只會叫他毛頭。 對相繼出生的兩個侄兒,寶珠是一樣的喜歡,她的行為卻被心懷惡意的人曲解得相當(dāng)過分。倒是沒人敢去胤禟跟前嚼舌根,富察家那頭聽了不少閑言碎語,借年節(jié)走動的名義,索綽羅氏給寶珠去了帖,說有些時候沒見,做娘的掛念她,想去看她。 寶珠排了排日子,挑了一天出來,請她額娘過府。 等見了面,索綽羅氏才把外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給她聽了,寶珠倒是沒想到她同兩位嫂嫂正常往來也能被編排成這樣,她眨了眨眼,正要說點什么,裹著厚實棉衣的阿壽就搖搖晃晃跑過來,他沒來得及剎車整個撞在寶珠腿上,同時往后一仰,彈坐在地毯上。 索綽羅氏看得心尖兒打顫,就要伸手去扶,寶珠虛攔了一下。 只見阿壽皺起小臉,努力想爬起來,但因為穿得太多限制了他的動作,再加上手上勁兒還沒那么大,不足以直接撐起,他反復(fù)幾下都不成功,可憐兮兮朝前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額娘坐得穩(wěn)當(dāng),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伸手去端一旁的冰糖雪梨,壓根沒打算施以援手。 阿壽最明白他額娘,瞧著軟和好說話,卻有許多奇怪的堅持,只要她拿了主意,怎么撒嬌都不好使。 縱使如此,阿壽還是很愛他額娘,哦不,是最愛額娘才對。 既然沒捷徑可走,阿壽就努力翻身,從仰躺的小烏龜狀態(tài)變成趴伏在地上,費了些勁就從地上爬起來。寶珠這才擱下湯匙,拿出手帕來給阿壽擦了擦,擦干凈之后將他抱上炕來。 “額娘的心肝寶貝,急沖沖過來有什么事?” 阿壽趴在寶珠身上蹭了蹭,笑嘻嘻說:“額娘額娘,我們?nèi)フ颐^好不好?” 寶珠捏捏他小胖手,說今日不成。 阿壽又是一陣撒嬌,問為什么,寶珠才讓他轉(zhuǎn)過身來直面索綽羅氏:“瞧瞧這是誰?叫人了沒有?” 寶珠嫁出來之后,同娘家并沒生任何罅隙,感情一如既往的親厚,不過見面的機(jī)會確實少了很多。做了皇家媳婦規(guī)矩總是要講的,隔三岔五同嫂子們吃茶是無妨,無事往娘家跑絕對不行。正是因此,阿壽沒見過他郭羅mama幾回,索性這娃聰明,記性賊好,他偏著頭想了想,眼神就晶亮起來,還向索綽羅氏伸出手要抱。 “是郭羅mama!” “郭羅mama阿壽想你!” 寶珠在心里嘆息一聲,仨兒子里面阿壽尤其黏人,他嘴賊甜,見了誰都說我真想你,句式一毛一樣。 這事寶珠知情,索綽羅氏并不知情。 她當(dāng)即展顏,果真伸手把阿壽抱過來,心肝寶貝好一陣膩歪,還滿心感動夸寶珠將他們養(yǎng)得好,打小就獨立,又懂事又乖巧。 寶珠還真不敢居功,謙虛的說阿壽是像他阿瑪。 索綽羅氏對女婿的印象又好了一分,贊道:“不愧是皇阿哥,你看達(dá)春也是跟他阿瑪學(xué)的,比阿壽差幾里地去,那皮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