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尤其太子,因為親眼目睹了巡捕衙門前那場鬧劇,他對這事格外關注,當時就吩咐底下人警覺著點,聽說了什么趕緊報來。這道指令讓他開了眼界了,三兄弟氣暈了皇祖母,得了皇阿瑪劈頭蓋臉一頓罵,被罵的最慘的看似老九,引火燒身的分明是老八。 傳回來的消息讓胤礽沉默許久,他真誠的感謝了老八,虧得有他搶著插手,當時他要是不管,作為儲君自個兒少不了要站出去,總不能由著胤禟胡鬧。 胤礽想著假如老八真把自己坑進去了,他回頭就去廟里供一盞佛燈,替他祈福。 萬一不幸真當了接盤俠,那再給他掛個長生牌好了。 八弟妹和科爾沁格格這樣的奇女子,遇上一個就已經是造了孽,兩個一塊兒迎回去簡直要折壽。 胤礽覺得眼下宮中雞飛狗跳不是摻和進去的時機,還是等皇阿瑪消氣,晚些時候露面。他照常去赴了索額圖的約,準備借這回將事情攤開來說清楚。 與此同時,胤禟等人已經跪到慈寧宮去了,他們跪了半個時辰太后就醒轉過來,睜開眼還有些暈,突然想起先前聽到的,又要背過氣去,幸而守在床邊的嬤嬤反應快,拿過太醫(yī)留下的小瓶,拔開瓶塞給太后嗅了嗅,清涼的氣息竄進鼻翼,一路進到心里,太后這才撐住了沒再倒下。 陪在屋里的淑惠太妃趕緊坐到床邊來,親自往她身后墊了兩個軟枕,并握住她的手說:“阿姐消消氣,別為后生晚輩做下的糊涂事氣壞了自己?!?/br> 太后從嬤嬤手里拿過巴掌大的藥瓶,又嗅了幾下,緩過勁兒來,方才問:“同哀家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一干奴才齊齊搖頭,淑惠太妃想了想,說:“你暈過去之后,皇上召三位阿哥御前回話,說了什么暫且不知,之后他們就跪來慈寧宮,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過聽了個囫圇,不甚了了。” 太后腦仁生疼,又問:“圖門寶音在哪兒?” “皇上怕吵著你,讓底下奴才送她回房去了?!?/br> 這事源頭在圖門寶音身上,太后雖然不想見她,卻不得不見,總不能真的放任不管,由她搞壞整個科爾沁的名聲。畢竟名聲是最重要的,一旦壞了,往后大清皇室豈會再聘科爾沁女子? “帶她過來,哀家有話問?!?/br> 不多時,心腹嬤嬤就回來了,身后跟著圖門寶音。 甫一見著太后,圖門寶音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她撲到床邊跪下,嚎啕道:“您可算醒過來了!您可得為寶音做主啊!” 畢竟是娘家人,哪怕隔了一層,不是嫡親,太后對圖門寶音一貫不錯。 不是不知道對方個性偏執(zhí),只是沒想到她能闖這么大禍。 比起太后,淑惠太妃就冷淡得多,常言道,真心方能換真心,她見過這位格格兩回,感覺很不好。瞧瞧,阿姐讓她氣暈過去,醒來之后聽她說的第一句竟然是求太后做主。 哪怕虛情假意也好,難道不應該先關心關心? 淑惠太妃心中不豫,倒是沒說什么,只是拍了拍阿姐的手。 太后對圖門寶音原就沒什么期待,見她如此,也不傷心。她急切的想知道今兒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遂單刀直入問了出來:“說吧,從頭到尾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圖門寶音面露遲疑,她本想栽贓胤禟,又想起胤禟說的,他已經拿住證據。 因為著急,她所作所為并不高明,原想只要能成,胤禟就得咬牙認下,哪怕不看太后和科爾沁的面子,為了全八尺男兒的尊嚴他也得把事情遮掩過去,總不能讓人知道九貝勒爺被人上了。 圖門寶音不知道的是胤禟天生沒臉沒皮,哪怕真讓她得手了,劇本也不會順順利利走下去。 眼下的問題是,她迷錯了人,還把自個兒搭了進去。 說謊撇清關系? 太后又不可能只聽她一面之詞。 那說實話咯? 萬一太后撒手不管又該如何? 她眼神一個飄忽,就被太后看破了心中所想,太后臉色又冷了一分:“說實話,但凡有一句敷衍,本宮再不管你?!?/br> 聽這話的意思,太后是想幫她的。 圖門寶音這才定了心神,她又安慰自己,她爹是科爾沁王公,她哥是科爾沁貝勒……她不是任人揉搓的阿貓阿狗,她出不了事。 之后,她就從頭到尾把事情捋了一遍。 只怪在紅川瞎了眼,一顆真心所托非人,她為胤禟付出這么許多,胤禟如此涼薄。 圖門寶音的敘述里夾雜了很多主觀感情,在她看來,胤禟是蓋章的負心漢,他福晉儼然就是大清第一妒婦,是妒婦也是毒婦。 她說明的重點在于,即使自己做得不對,胤禟也太喪心病狂。他明知道自己有企圖,還推了底下奴才出來,讓她堂堂科爾沁格格同個奴才秧子成了好事。這么過分他還不覺得虧心,竟敢把事情鬧到人盡皆知。 說著,圖門寶音就抽噎起來:“在巡捕衙門前我丟盡了臉,要不是胤禩施以援手,他能拉我去游街,吵得滿京城百姓都知道?!?/br> 太后:…… 淑惠太妃:…… 旁聽的奴才:…… 我去這是哪兒來的瘋子? 你自甘下賤之前就沒想過后果? 什么叫九貝勒明知道你會對他下手竟然推奴才擋槍? 九貝勒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九貝勒不背這個鍋! 更可怕的是,他們竟然從這番腦殘言論里聽出了nongnong的情誼以及蕩漾的女兒心! 沒錯! 八貝勒被盯上了! 沒有一點點前兆她就移情別戀了! 聽這個話,她不僅要問九爺討公道,還要讓太后娘娘做主指婚八爺! 分明還沒到本命年,八爺咋就那么倒霉呢? 太后心力交瘁,她恨不得暈死過去,再不想管這事,圖門寶音還在哭:“九貝勒好黑的心,他這么算計我,我怎么嫁人?太后娘娘,您可得替寶音做主?。。?!” 要不是皇太后的身份使她沒法像鄉(xiāng)野潑婦一樣破口大罵,這會兒圖門寶音保準已經被噴了個狗血淋頭。太后幾度想要昏厥,到底撐住了,她看也沒看圖門寶音,指著門口的方向:“滾出去?!?/br> 圖門寶音正在抹眼淚,沒料到太后會這么說,她表情有些錯愕,看起來非常滑稽。 不等她再鬧,淑惠太妃按著太陽xue說:“太后娘娘需要靜養(yǎng),去兩個人送她回房?!?/br> 這真是一本爛賬,平心而論,哪怕再氣,要是事情沒鬧大,她們的確是想遮掩過去,都是為了科爾沁。然而事情已經鬧開了,眼下還能怎么辦? 重要的不是圖門寶音,到底怎么才能讓科爾沁抬起頭來?至少不那么尷尬。 任憑太后閱歷再廣,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法子。 淑惠太妃也無奈的很,哪怕早看出圖門寶音心性不好,也沒料到她有這魄力,竟然敢對胤禟下藥。要是其他哪個皇子倒還好說,唯獨老九老十,最抹得開臉面,你想讓他捏著鼻子認下,做夢也不可能。 怎么辦? 她們想不出辦法,只能使個苦rou計,請皇上拿主意。 皇上身居高位想事情周全,總不會像她們這樣束手無策。 太后打發(fā)三位阿哥退下,同時使人去九貝勒府,請九福晉進宮來。又交代說,假使那頭問起,就回她太后身體不豫,讓她去慈寧宮陪著說說話。 本來召的是寶珠,因為聽說太后貴體欠安,四福晉七福晉十福晉也很擔心,就跟著一道進了宮。太后任憑幾個孫媳婦關心自己一通,閑聊幾句,就屏退眾人,說要同寶珠單獨說話。 她畢竟不像圖門寶音那么厚臉皮,她老半天沒開得了口,之后才說了一句:“是皇祖母太縱容她,皇祖母對不起你?!?/br> 這話寶珠萬萬不敢受,她趕緊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孫媳不太清楚,只知道,哪怕格格真做了錯事,也同皇祖母無關,哪能讓您替她受過?” 太后真是傷心不已。 科爾沁就沒有這么通透的好姑娘。 她的家鄉(xiāng)啊,她無論如何都要庇護的家鄉(xiāng)啊……真是寒了心了。 太后有些私心,心想胤禟疼寶珠,只要寶珠抬抬手,至少胤禟那邊容易過去。寶珠猜到太后召她進宮是為這事,說真的,她沒有怨氣,相信胤禟也沒有。 要說起來,他們沒受什么害,也就是讓科爾沁格格糟蹋了上好的書房。 太后豁出去老臉想盡量緩和,卻沒想到,圖門寶音又干了件大事。 到底是巧合還是老天爺幫她不好說,她方才發(fā)現在巡捕衙門同八爺抱一起的時候,八爺袖子里揣的香囊落她身上了,這香囊聞著沒半點香氣本就古怪,堂堂八尺男兒放著玉佩不戴揣個不香的香囊在袖袋里更蹊蹺。 圖門寶音想著恐怕是誰家姑娘塞給胤禩的,她心里打鼓,想看看里頭有沒有情詩傳情。徑直給拆了線,然后看到了要命的東西。 從慈寧宮退出來之后,胤禩才發(fā)現袖子里少了東西,他心下大駭,后背都沁出冷汗來。 壞事了。 第119章 寧壽 胤禟回府之后就招呼人將書房徹徹底底清洗了一遍, 饒是如此, 他還是嫌棄, 盤算著將東西搬去臨著朱玉閣正房的東暖閣,將那里正式改作辦公的地方。 這個想法甫一萌生出來,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先前沒想到, 搬去東暖閣真是大大的好, 往后再惹著福晉,被打發(fā)去睡書房, 他夜半還能偷摸溜隔壁去。 趁著寶珠陪太后去了,胤禟趕緊將能搬的全搬,待寶珠回來聽說此事, 險些將他耳朵揪掉。 “你搬過來容易, 也不想想,往后兄弟們登門難不成放他們進我朱玉閣尋你?你那些門客親隨有事相稟, 又去何處?” 胤禟今兒個受的刺激太大,還真忘了這茬,他趕緊哄寶珠松手, 說:“兄弟們過府我去前頭招呼他們, 門客什么的更不用擔心, 爺保準安排好,哪能放他們來正院亂竄?” 說著,他捧起寶珠一雙嫩白葇荑,問道:“今兒個這事再清楚不過, 皇祖母還召你進宮去做什么?” 寶珠從他手里掙開,徑直靠上榻,舒服的一聲呻吟:“爺以為呢?” 胤禟在桌邊坐下,抬手倒了小半碗涼茶,飲了一口說:“總不會是為科爾沁格格討公道?!?/br> 寶珠沒應,他又補充道:“哪怕真要追究,也該找爺來,福晉從頭到尾沒摻和進去。” 寶珠這才瞥他一眼:“知道你還鬧這么開?我看皇祖母那精神頭很不好,這事讓她為難了?!?/br> 胤禟心說這是情理之中的事,哪怕不為圖門寶音著想,想想科爾沁也足夠讓太后頭疼……胤禟知道自己激進了些,可比起花式被坑,他更喜歡先下手絕人生路。 也別怨他心狠,活路給得夠多了,科爾沁格格偏不走,非往死路上來。 胤禟心知寶珠想法純粹,不欲為她剖析太多,他隨口問道:“那福晉是怎么說的?” “我答應皇祖母回來勸勸你?!?/br> 胤禟很有些興致:“勸我什么?” “勸你趕緊撒手,別再搞事了?!?/br> 寶珠這么說,胤禟就笑了笑,原就答應了皇阿瑪,他也鬧夠了。 這時候,胤禟終于想起被他遺忘的苦主,他讓天冬招呼趙百福過來,讓趙百福從賬上支二百兩給宗其送去,還給傳話說,雖然經歷了這么殘酷的事,千萬別對生活失去信心,實在想不開就當是被瘋狗咬了一口,左右睡他的是科爾沁格格,給這么個貴人開了苞,怎么想都賺。 宗其收了銀子,他看起來還湊合,男性尊嚴終究是受了致命的打擊,一時半會兒怕是緩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