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書香門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 清明上河圖密碼4:隱藏在千古名畫中的陰謀與殺局(出書版) 作者:冶文彪 出版社: 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 副標題: 隱藏在千古名畫中的陰謀與殺局 出版年: 201761 內容簡介: 全圖824位人物,每個人都有名有姓,佯裝、埋伏在舟船車轎、酒肆樓閣中??此铺绞⑹?,其實殺機四伏。翻開本書,在小販的叫賣聲中,金、遼、西夏、高麗等國的間諜、刺客已經(jīng)潛伏入畫,824個人物逐一復活,只待客船穿過虹橋,就一起拉開北宋帝國覆滅的序幕。 《清明上河圖》描繪人物824位,牲畜60多匹,木船20多只……5米多長的畫卷,畫盡了汴河上下十里繁華,乃至整個北宋近兩百年的文明與富饒。 然而,這幅歌頌太平盛世的傳世名畫,畫完不久金兵就大舉入侵,殺人焚城,汴京城內大火三日不熄,北宋繁華一夕掃盡。 這是北宋帝國的盛世絕影,在小販的叫賣聲中,金、遼、西夏、高麗等國的間諜和刺客已經(jīng)潛伏入畫,死亡的氣息彌漫在汴河的波光云影中: 畫面正中央,舟楫相連的汴河上,一艘看似普通的客船正要穿過虹橋,而由于來不及降下桅桿,船似乎就要撞上虹橋,船上手忙腳亂,岸邊大呼小叫,一片混亂之中,賊影閃過,一陣煙霧襲來,待到煙霧散去, 客船上竟出現(xiàn)了二十四具尸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翻開本書,一幅曠世奇局徐徐展開,錯綜復雜,絲絲入扣,824個人物逐一復活,為你講述《清明上河圖》中埋藏的帝國秘密。 作者簡介: 冶文彪,1970年代人。多年前偶游開封,自此沉迷《清明上河圖》,立誓圍繞此圖創(chuàng)作小說史上最龐大的推理布局。他花費五年時間構思此書,創(chuàng)作歷時三年。曾出版大歷史推理小說《人皮論語》。 ================= 引 子 飛 樓…… 人之所終歸,鬼之所藏也。 ——沈括 “天爺!” 鄭鼠兒被唬得身子一顫,手一抖,舊溲罐掉落在地,頓時跌破,穢水潑濺起來,淋濕了褲腳布鞋。他卻全顧不得,瞪大了眼驚望向蔡河對岸。 他是個肥皂團匠人,今天出門和鄉(xiāng)友團聚,散了之后不愿回家,又獨個兒亂逛了一圈,天黑才回來。一開門,屋里熏臭無比,溲罐幾天沒倒了,今天天熱,臭氣全蒸了出來。他端著溲罐剛出來,才走到岸邊,猛聽到一聲巨響,牛吼一般,卻比尋常牛吼震耳百十倍,連地都在顫。 他循聲望去,巨吼聲是從對岸庭院里傳來。那原是一座舊宅,今年正月間才拆除重建。引了蔡河水進去,蓄了一片大池子,池子中間搭了座臺子,起了一幢高樓,名叫百藝樓,是為收藏京城百行絕藝而建,又是京城第一營造師李度親自構畫督造,無比精巧宏麗。 昨晚,這樓才竣工。剛才回來時,鄭鼠兒聽見那院中隱隱傳來歌吹笑語聲,里頭自然是在慶賀歡宴。他正乏餓,望著那樓窗燈火,人影晃動,知道那里頭必定在飲宴,大吞了口口水,白饞了一陣。這時,那院子大門緊閉,院墻擋著,漆黑中只看得見那樓頂上一層,樓門關著,窗紙卻透亮,映出明耀燭影。 那巨吼聲一直響個不住,震得鄭鼠兒耳蝸嗡鳴,連那樓都在隱隱顫動,卻不見樓上有人開門出來。鄭鼠兒盯望了一會兒,巨響聲漸漸歇了。他正在納悶,眼睛一花,恍然覺得那樓似乎晃了晃。他以為自己餓暈了眼,忙搖搖腦袋,再仔細一看,那樓真的在晃! 鄭鼠兒以為地震了,可定神看自己這邊柳樹,紋絲不動。他忙又望向那樓,那樓晃得越來越急,晃了一陣,竟忽然向上升起! 鄭鼠兒又一次驚叫起來。這回不是他一個人,左右鄰舍聽到巨響,也紛紛跑出來,立在岸邊驚望,一起叫嚷起來。 對岸那樓一邊搖晃,一邊緩緩向上升移,不久便升到圍墻之上,現(xiàn)出整個樓體,連臺基也連著一起升上半空。樓上門窗全都緊閉,卻盡都通明。樓里還傳來一陣陣笛簫之聲,如嗚如咽。今晚云厚,遮住了月光,那座樓在夜幕中緩緩飄升,如同一座云中仙剎。 “里頭有人!”不遠處一個鄰人嚷道。 鄭鼠兒忙瞪大眼睛細望,果然,那些窗紙上隱隱映出許多人影,有男有女,衣袂飄飄,像是在團旋舞蹈。那樓卻仍不住飛升,越升越高。良久,漸漸小如燈籠一般,最后只剩一點微光,即將消失于暗夜中,忽又陡然發(fā)出紅亮,如一小團燭光燈焰,之后,便隱沒于墨云之中。 鄭鼠兒驚得渾身發(fā)冷發(fā)麻。今天正午,他在汴河虹橋邊才目睹了大船化霧不見、白衣神仙降世,誰承想,晚間又撞見這場神異……他仰著脖,待在那里,指甲一直掐著大腿。正在驚疑,脖頸前猛然一痛,不由得伸手一摸,又冰又薄,是把刀,割進了自己頸項。他張嘴要喊,一樣東西忽然塞進嘴里,直抵喉嚨。他慌忙望向左右,想求救,但岸邊漆黑,只能隱約辨出人影,那些鄰舍又都朝天呆望著亂呼亂嚷,誰都沒工夫留意他。 他伸手要去拔嘴里那東西,卻頭腦一昏,栽倒在地,滾下岸坡…… 青篇 蘿卜案 第一章 便面 虛者,妙萬物之地也。 ——沈括 清明一早,張用騎了馬,帶著僮仆犄角兒出城,去祭掃祖墳。 張用今年二十八歲。這幾年,他裝瘋扮傻、佯狂處世,常日里懶于梳洗、任從邋遢。今天要上墳,犄角兒怕老主人在地下怪罪,再三哀纏,才逼著張用梳頭洗臉,換了干凈衫褲鞋襪,戴了頂細紗黑幞頭,罩了件白苧直裰。張用原本生得眉修目俊,換了這一身素潔,頓時顯得風神飄逸、灑然脫塵。 犄角兒看了,眼睛一亮,隨即搖頭叨嘆:“好好一只云上白鶴,偏生要混進泥淖里做烏鰍?!?/br> 張用聽了哈哈一笑,隨手抓起桌邊一把團扇,青絹扇面上是他用亂筆隨手涂抹的一根拗虬黑枝,枝頭單腿立著只大眼縮脖怪鳥。他一邊搖扇,一邊抬腿出門,隨口應道:“云怕風,鶴怕雨,泥怕日曬鰍怕旱。揀東揀西,嫌高嫌低,何如風起為蓬,水來化萍。涼熱隨寒暑,無形亦無拘。” 他家墳塋在東郊,主仆兩個尋到那里。祖父母和父母各合葬了一座墓,兩座墳頭都生了許多荒草。犄角兒忙取出帶來的鐮刀去割整。張用則從馬鞍上摘下一只鳥籠,里頭是昨天讓犄角兒去魚鳥市買的一對綠鸚哥。他祖父愛鳥,張用提著鳥籠走到祖父墳前,躬身一拜,笑著說:“祖父大人,又有兩個小友來拜望您啦。您老人家如今仙游何方?”他側耳聽了聽,而后道,“南邊?好?!彼麑ⅧB籠子門打開,伸手進去,先后捉住兩只鸚哥,朝南邊望空拋去,兩只鸚哥撲騰了片刻,隨即相引著飛鳴遠去。 “我怎么聽不到老老相公說話?”犄角兒張著小瞇縫眼問。 “魂魄如鳥兒一般,你張著網(wǎng)待等,它會往你懷里鉆?”張用又望墳頭拜了一拜,笑著說,“祖母,院子里那棵杏花開了幾天了。每天清早,孫兒都替你繞著樹賞三圈?;ㄩ_得極好,比去年多了十三枝,您就放心吧?!?/br> 說罷,他轉向父母墳墓,見犄角兒正揮著鐮刀割草,草間開了兩朵黃蒲公英花,他忙叫道:“住手!” 犄角兒嚇得一顫。 張用笑望著那兩朵蒲公英:“那是我爹我娘?!?/br> “啥?” “祖父母在旁邊,我爹自然不敢遠游,常困在墓里又憋悶,必定是我娘攛掇我爹,一起鉆出墳頭,廝并著開成花,來應這春景?!?/br> “這花又不會說話。小相公怎么認得是老相公和老夫人?” “你沒見左邊那朵昂著頭,喜滋滋的,恨不得要飛的樣兒,不是我娘是誰?右邊那朵半垂著頭,不情不愿,卻又不好違拗,勉勉強強、應應付付的樣兒,自然是我爹。但凡上廟、看燈、踏春,他們兩個哪回不是這樣?眾人都說我娘賢德,其實她那性情最受不得拘管。別的花她不變,偏要變朵蒲公英。自然是想,生時服侍公婆,賢德了半輩子,死了便該隨性任意,四處暢快游走。等春末花謝,結了絨朵,那時不管我爹愿不愿意,都得隨她一起飛了,哈哈。” “這么一說,還真的像。老相公、老夫人,犄角兒給你們磕頭了?!标鹘莾赫f著跪了下來,朝那兩朵花連磕了三個頭,“老相公,老夫人,你們也瞧見了,小相公雖沒胖,卻也沒瘦,每天都穿得這樣干干凈凈、齊齊整整。從來都早睡早起,也不出去耍鬧生事,二老就請放心。朱家那邊一直在等,到五月初三,孝期滿了,犄角兒會催著小相公把朱家小娘子迎娶過來,到那時,小相公飯食起居就有人上心照管了,二老就越加不用憂心了?!?/br> 張用也拜了三拜,這時一陣清風吹來,那兩朵花一起搖了搖?!澳镉植荒蜔┝耍壕筒粩嚁_二老賞春景了?!睆堄眯χ职萘艘话?,退回到樹邊,翻身上了馬。 主仆二人賞著四野新綠,慢慢往回行去。等回城時,已近正午了。今天出城掃墳游春的人多,汴河兩岸、城里城外,到處人擁聲喧,張用許久沒有上街,興致大漲,四處亂瞧著,隨口說說這個,笑笑那個,高聲大語,毫不避忌,不時引得路人驚怪。 一路來去,他都搖著那把團扇。時人有個禮俗,出門時帶一把團扇,若是見到熟人,自己正巧內急,或有要緊事,來不及招呼,便用扇遮住臉,以示致歉,叫作“便面”。張用覺著這禮俗極好笑,一路上留意著熟人。行過力夫店時,他見店主單十六站在門前張望,便用扇子遮住一半臉,露出半只眼瞅著單十六,看他作何應對。單十六是個誠樸人,抬頭認出是他,雖一愣,但隨即叉手一揖,笑著拜問:“張作頭,進來歇歇腳?”張用覺著不好耍,笑著眨了眨眼,便驅馬而過。犄角兒快步跟著,連聲勸道:“小相公又胡亂逗人,逗到肚皮寬大的,笑笑也就罷了,若是遇見窄心窄腸的,平白惹閑氣。上回工部那位宣主簿大小也是個領錢俸的官兒,當時惱得臉發(fā)青、手直抖,若不是李度相公在一旁開勸,他早就發(fā)作了……” 張用卻渾未入耳,笑著驅馬上了虹橋。這座虹橋本是他祖父當年所造,無梁無柱、無釘無榫,全由短木拴扎拱接而成,至簡至牢,歷經(jīng)六十多年,依然穩(wěn)固如初。直到兩三年前,因“花石綱”運送太湖石,虹橋才被拆建數(shù)次。不過,每回都照原樣裝回,只抽換了幾塊遭蟲蛀的木料。如今騎馬過橋,仍然穩(wěn)如平地。 張用想起幼年時常聽祖父叨念:“人死功不廢,身沒智不亡?!敝两窨峙聸]有幾個人還記得祖父的名字,不過,這不正遂了祖父心愿?他不由得高聲念道:“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橋上過往的人盡都望向他,他卻如獨行于荒郊一般,自顧自笑誦著驅馬下了橋。 剛下橋便瞧見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盛年男子騎馬緩緩行了過來,是將作監(jiān)修內司大作頭黃岐,身后跟著大徒弟陳寬。黃岐與張用父親相熟,他在京城宮室營造行名位極尊,為人又倨傲,眼常上翻,尋常人物從不低眉瞧一眼。張用見了大喜,扇遮半臉,迎了上去,拿單眼瞅看著黃岐。黃岐似乎有心事,掃了一眼,并未認出張用,拽韁要避開。張用側身探頭過去,用獨眼繼續(xù)瞅著黃岐笑。黃岐有些著惱,狠盯了一眼,這才認出張用,隨即叱道:“張用!你做什么?”張用卻立即移扇遮住全臉,裝作不見。黃岐怒哼了一聲,驅馬要走。張用又移開半扇,高聲叫:“黃老伯!”黃岐扭過臉望過來,張用迅即又全遮住臉。黃岐越發(fā)惱了,罵了句:“瘋兒!”便驅馬走了。張用移開扇子,見黃岐馬后那徒弟陳寬一邊快步趕,一邊回頭愕然望過來。張用朝他擠眼逗笑,陳寬既驚又窘,忙回過頭追趕師傅。 張用最愛看世人這神情,常日里個個板著面目裝老成,一旦失措,便立即現(xiàn)出孩童般羞腆來。他哈哈大笑著,驅馬慢慢跟了上去。那徒弟中途又回過臉,見張用跟在身后,越發(fā)慌了,緊跟著師傅,再不敢回頭。到了護龍橋前,黃岐師徒拐向爛柯寺那邊。張用已經(jīng)樂夠,便沒有再跟,向前進了東水門。 剛拐過香染街口,見一群人圍在街角查老兒雜燠店門首,張用在馬上探頭一看,是說書的彭嘴兒在講黃巾軍。他知道彭嘴兒向來一張嘴就亂滾球,便停住馬,彭嘴兒每講一句,他便大聲應一個“對”,連應了三聲,不但彭嘴兒滿臉驚愕停住了嘴,連圍聽的人都齊齊望向他。里頭有認得張用的,不由得叫出來:“作絕?” “否!吾乃對絕是也。” 張用哈哈大笑著撥轉了馬頭,剛一轉臉,見斜對面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年過五十,身材粗壯,穿了件黑絹袍,是京城彩畫行的黎百彩,身后跟著個蠢丑小徒弟。黎百彩手藝高明,但好說大話,張用曾當眾戳破過他幾回。黎百彩手里也拿著把團扇,一眼瞅見張用,慌忙用團扇遮住了臉。張用見了,被逗起興致。縱身跳下馬,幾步繞到黎百彩身前,站住腳,盯著黎百彩笑。黎百彩移開扇子見是他,忙又遮住了臉,想要繞開。張用卻笑著高聲道:“彩畫五裝,雜間為王!”引得路旁的人全都望過來。 黎百彩滿臉慌窘,忙低聲求告:“張兄弟莫要亂說……”說著便低頭急步走開,慌慌拐過街角,向城外急步走去。 張用這才笑著重又上馬,慢慢往家里行去。 一乘轎子在龍柳茶坊前停了下來,轎簾掀開,走出一個女子。 女子體格微豐,臉盤略圓。里頭穿著薔薇隱紋花羅衫、染金絲絹綠裙,外頭罩了件孔雀妝窄緞鑲邊的淡黃綾褙子。樣貌雖然生得甜秀,眉眼間卻透著不耐煩。 她見轎子停在龍柳茶坊前,離河岸還有二十來步,依她常日的性子,定要坐回轎子,讓轎夫再往前抬滿這一小截。但今天心里有事,懶得計較,便從腰間摘下綠地薔薇紋孔雀妝彩緞錢夾,取出一陌錢,又數(shù)了二十五文散錢,一起給了轎夫。一轉頭,見跟來的那輛草篷車也停了下來,那車夫站在車邊蠢蠢望著她,她越發(fā)有些不耐煩,吩咐道:“你到那岸邊柳樹下等著,莫要亂跑!”說著便快步往河邊走去。 女子姓寧,乳名繡薇,今年二十五歲。她生于織錦之家。父親是宮中綾錦院織匠,只生了她姐妹二人。她jiejie善織妝花緞,在錦上以緯線挖花盤織,又用彩絨絞邊,極費時力,一天最多織寸許,有“一寸妝花一寸金”之稱。她jiejie心細手巧,所織花朵精細如真,京城人便叫她“寧妝花”。寧繡薇一心要勝過jiejie,見有人用孔雀毛織羅,便將這手藝搬來織緞,又用金線絞邊?;ǘ淇棾鰜?,明艷華貴,斑斕耀眼。讓她如愿勝過jiejie,更得了“寧孔雀”的稱號。 寧孔雀今天到這汴河岸邊,是來接jiejie寧妝花。 昨天,jiejie的使女小漣先從應天府趕來報信,說許多船都不愿載棺材,好不容易才找見一只船,扶著姐夫靈柩,今天到京城。 寧孔雀才走到岸邊,就聽見虹橋上一陣叫嚷,她沒有閑心去理會,四處張望尋找jiejie,卻不見人影。她便先走到梢二娘茶鋪后面,向水邊那只客船船工打問:“你家船主是不是姓梅?”那船工搖頭。寧孔雀又去問后面兩只客船,都不是。她這才后悔沒帶小漣一起來,正在煩躁,見河兩岸的人紛紛奔到岸邊,齊齊望向虹橋。她也不由得望了過去,卻見一只船煙霧騰騰從虹橋橋洞下駛過來,直直撞向前頭一只游船。她也忍不住隨著眾人驚呼了一聲。那船撞上去后,卻越縮越小,消失不見。隨后,煙霧中飄出一個白衣道士、兩個白衣童子,順流而下,神仙一般。她心里雖然記掛著jiejie,這時也不由得驚住。半晌,才回過神,忙要去前面繼續(xù)打問。然而,岸邊人都在叫嚷奔呼,她只能在岸邊樹下尋了個空地,耐著性子等。 鬧了許久,兩岸的人才漸漸散開。她這才挨著岸邊客船一只只去打問,卻都不是。兩岸問下來,走得口干腳軟,她心里不住罵jiejie,做事從來都這般沒張沒致。除了織緞,樣樣都像是芋泥拌漿水——黏黏濘濘。但一想到姐夫那樣一個活跳人,竟說歿就歿,心底又一陣酸心。她嘆口氣,站在虹橋北頭,呆悶了半晌,見旁邊米家客店里空蕩蕩沒有人,便走過去坐到門邊臨河的座兒上,想買碗茶吃。等了半晌,才見一個中年胖廚婦走了出來。 她沒工夫吃點茶,便要了碗煎茶。那胖廚婦取過茶壺茶盞,斟了一杯給她,茶湯瞧著倒也罷了,那茶盞卻似乎沒有洗凈,隱約有些斑漬。寧孔雀心里煩惡,卻又不好說什么,只得從袖管里抽出白絹帕,將茶盞邊沿拭了拭,這才端到嘴邊,盡量不讓嘴唇沾那盞沿,微微喝了兩口,只潤了潤喉嚨,便放下了。 那胖廚婦在門邊一直用眼角偷瞅著,那面上神情古古怪怪的。寧孔雀頓時要惱,但旋即忍住,強換作一絲笑,問那婦人:“這位嬸嬸,今天上午你有沒有瞧見一個年輕婦人下船?年紀比我長兩歲,樣貌和我有些像。外頭穿的該是一件靛青錦邊的菱紋藍綢褙子。” “怪道我剛剛瞧著小娘子有些面善,還納悶在哪里見過。你這一問,我才記起來。約莫半個時辰前,是有個娘子從這岸邊下了船,眉眼和小娘子是極像呢。對了,她搭乘的就是剛剛化煙不見的那只客船。” “哦?” “船夫還幫那娘子搬了一具棺木下來……” “對,是她!她去哪里了?” “她在這岸邊候了半晌,有個年輕男子走過來,喚她‘jiejie’,聽那聲氣,兩人似乎相識。” “年輕男子?什么模樣?” “我只掃了一眼,記不太清了。那時店里剛巧來了客人,我去招呼,等安排客人坐好,再回頭時,那位娘子已經(jīng)跟著那個年輕男子走了,還有四個力夫幫著抬那棺木?!?/br> “他們去哪兒了?” “往沿河西街去了?!?/br> “難道是他?”寧孔雀有些納悶,又有些惱。 力夫店里空蕩蕩的,店主單十六坐在自家店前的長凳上,閉著眼打盹。 今天是清明,生意原本會好過常日幾倍。單十六特意備足了rou飯菜蔬,一早就讓廚子煎好了一大罐茶水??烧绫荒窍纱扇艘霍[,人都爭著瞧稀奇去了,力夫店里便沒有了食客,喝茶的也不見來。單十六倒也不太介意,他經(jīng)營這店已經(jīng)許多年,早已經(jīng)慣了起落。這生意就如天氣一般,好兩天,自然會歹兩天,有什么打緊? 岸邊船上說話聲叫醒了他,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臂,四處望望,又扭頭向店里看去。廚子董瘦子不見人影,自然又去偷空睡覺了,吹哨一般的鼾聲從里間一串串傳來。只有那個幫廚的雜役解八八,拿著塊抹布賣力地擦著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