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完宋玉雅的問題，卻是一轉(zhuǎn)。

    “這位便是前幾日剛從江南回來的七表妹吧？”

    果真是美人一位，單從這風(fēng)姿來講，比京中第一美人安月也是半點(diǎn)不遜色的。

    待阿蔓點(diǎn)頭回應(yīng)之后更是爽朗一笑。

    “你同表妹一般稱呼表哥就可以了?！闭凵纫晦D(zhuǎn)，指著旁邊穿著青衣的蕭瑜說，“這位是襄陽伯家的二公子，蕭瑜?！?/br>
    襄陽伯夫人和宋蘇氏乃是堂姐妹，宋玉雅稱呼蕭瑜“瑜表哥”，便拉著阿蔓也如此稱呼。阿蔓卻是鎮(zhèn)定，半點(diǎn)都無嬌羞慌亂的女兒家模樣，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樣。

    蘇揚(yáng)也曾在風(fēng)月場上打滾，如何看不出兩人的模樣竟然都是對對方無意。覺得自己頗對不起兩位姑姑的囑咐，便借賞花的名義拉著自己沒眼色的meimei趕緊離開了，讓兩人獨(dú)處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蕭瑜承認(rèn)自己面前對著的是個(gè)容貌冶麗，氣質(zhì)清新的佳人，想著臨行前母親哀求的神情，也想著自己想要斬?cái)嗯f緣的決心，終究開了口。

    “不如手談一句？”

    桃花林中有亭，名曰“君莫?！?，亭中擺有棋局，供往來香客消遣。

    阿蔓欣然同意。

    她對眼前這個(gè)蕭瑜沒有半分感覺，說不出好壞，但是觀其神情氣質(zhì)覺得對方乃是落拓君子一枚，想著母親的安排，倒也覺得嫁給眼前這個(gè)人也不算是什么壞事。

    ☆、第003章

    觀棋如觀人。

    蕭瑜的棋風(fēng)非常的穩(wěn)健，穩(wěn)扎穩(wěn)打，善于防守，非常有君子之風(fēng)。阿蔓絲毫不意外。

    但是對面的蕭瑜心里卻是驚訝，眼前這位七表妹雖然身帶楚楚可憐之氣，但是棋風(fēng)卻傾向于進(jìn)攻，棋風(fēng)咄咄逼人，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霸道”。

    “我輸了?！?/br>
    蕭瑜坦然。

    阿蔓欣然一笑，一對桃花似的眼眸里泛起盈盈的波光，嘴邊的一對梨渦悄然出現(xiàn)，更顯出一絲嫵媚模樣。她難得的開懷，臉頰邊的梨渦若不是真正笑得開心，是不會(huì)顯露出來。對這副棋局非常的滿意。

    她棋力不錯(cuò)，但卻難得尋著一個(gè)不錯(cuò)的對手。眼前的蕭瑜，在下棋方面非常的得她的心，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人長得非常順眼，和剛才得平淡無奇相較，竟然看上去俊秀了些。若是以后成婚了，有這樣一個(gè)可以手談得人，想必日子應(yīng)該不會(huì)非常難熬。

    蕭瑜眼里泛起一絲驚艷得光芒。

    眼前這位表妹，的確是妻子的大好人選。

    家事優(yōu)越，聰慧絕倫，且面容姣好。想必將來成婚后，兩人也可成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夫妻。

    因?yàn)橐痪制澹掕ず桶⒙麑ρ矍暗倪@樁婚事竟是暗自都有了些滿意。

    襄陽伯夫人聽到小廝的稟報(bào)，更是快要喜極而泣。恨不得過幾日就馬上派媒人上靖康侯府提親。

    就連老太太和宋蘇氏得知后，都非常開心。

    阿蔓一直都被宋蘇氏帶在身邊，阿蔓的事從小不假于人。她也知道阿蔓的毛病，不若旁的女兒家，會(huì)有許多的小情緒、小心思。她的女兒聰慧，不說融入江南的閨秀圈子，回侯府幾日就和府中的幾個(gè)姐妹處的極好。但是她知道女兒其實(shí)情淡，有許多事做就做了，其實(shí)都沒上心。

    她只盼嫁人生子后女兒能有所改變。這蕭瑜是個(gè)好的，老爺調(diào)查過后也非常滿意，只盼將來能化開她這女兒的心。

    宋五在馬車上挽著老太太的手，一直揶揄的看著阿蔓。她越看越順眼，同時(shí)心里升起一種隱秘的感覺。一方面是因?yàn)檠矍暗钠適eimei就身份而言值得她看一眼，另一方面更是因?yàn)樽约旱幕槭赂鼊僖换I，自己將來是做冢婦的。

    老太太也是滿臉喜悅，拉著阿蔓的手絲毫不避嫌地說著好。

    馬車?yán)镂í?dú)一個(gè)正常的就是阿蔓自己了。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同來時(shí)一無分別，就連嘴角揚(yáng)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

    因?yàn)榫缚岛罡拖尻柌p方已有默契，在三月三這日的踏青會(huì)，阿蔓就得到了許可不必跟著還未定親的姐妹一起頑，而是可以拿著蘭花和蕭瑜一起了。

    三月初三，草長鶯飛，柳綠花繁。溱水與洧水交匯的河邊，一犁杏雨幽幽，三徑桑云淡淡，正是韶光好年華。大周的風(fēng)俗允許這時(shí)已經(jīng)定親或者是即將定親的男女踏著柔軟的青草，各自手拿一棵蘭花，在河邊踱步相處。而沒有定親的少男少女也可以借此機(jī)會(huì)踏青。

    阿蔓今日裝扮的溫柔嫵媚，頭上挽著隨云髻，簪著一支鑲著東珠的銀簪，耳上別出心裁的帶著銀的流蘇耳墜子，身上穿著淺粉色夾襖，腰上系著極淺極淺的藍(lán)色繡花錦裙。妝容也淺淡，眼角眉梢?guī)е姆?，唯?dú)點(diǎn)了紅唇。

    阿蔓接過蕭瑜手上的蓮瓣蘭，對著他微笑，笑容不深不淺，如同他們現(xiàn)今不親不疏的關(guān)系，客氣卻看不出半分的疏離。

    蕭瑜今日看到自己這位即將定親的未婚妻，只得贊嘆，“柔橈嫚嫚，嫵媚纖弱”，果然一副好相貌。即使自己之前不曾心動(dòng)，但此刻也不得不心旌搖曳。

    兩人相處起來略微有些尷尬，畢竟之前也只見了一面而已。一時(shí)之間竟是寂靜下來竟還不如身后遠(yuǎn)遠(yuǎn)跟著的丫鬟和小廝熱鬧些。

    最后還是蕭瑜先提起了話題。

    “我這兒有幾本李賢的棋譜，不知表妹可感興趣?！?/br>
    蕭瑜想起上次兩人弈棋，便猜想自己這位未婚妻大概對這方面會(huì)比較感興趣。果然就見到身邊人立馬看了他一眼。

    “甚好，多謝表哥?！?/br>
    李賢是前朝的國手，他的棋譜千金難求。阿蔓愛棋甚，有一段時(shí)間甚至格外迷戀，恰好李賢又是江南人，棋譜多流傳在江南一帶，宋三爺和哥哥沒少為她淘棋譜。也因此，她幾乎把李賢所有流傳下來的棋譜都收藏了一份。

    但是無謂推辭人家的好意，阿蔓還是表現(xiàn)了感謝，甚至還投桃報(bào)李。

    兩人就著棋譜和棋局的話題，也談的不錯(cuò)。

    蕭瑜第一次聽自己這位未婚妻說這么多話，一時(shí)之間還有些驚奇。想必是在江南待久了，話音里便帶了些吳儂軟語的軟糯，比之上京女子的清脆倒是多了一些溫柔。蕭瑜忽然走神想到另外一個(gè)人，她講話沒有眼前女子的溫柔，也不如眼前女子的美貌，但卻承載了他無數(shù)個(gè)日夜的思念。

    “瑜表哥？”

    忽然被眼前人的聲音召回了思緒了，蕭瑜心下暗暗落定，她再也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了，自己只能將她收藏在心里的某個(gè)角落里，如今還是憐取眼前人吧。

    阿蔓聰慧，她雖然情淡，但心思敏感，向來容易察覺別人心思。她看出了眼前人的失神，更看出了他面上帶著的悵惘以及眼里的情愫。但她并不開口，對她而言，眼前的人心底有誰都不重要，哪怕他們即將定親。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夠了。

    蕭瑜書卷氣濃重，阿蔓也是個(gè)愛書的，兩人都有共同的喜好，倒是相談甚歡。只是完全看不出兩人之間即將定親，反倒有點(diǎn)同窗之間共同討論課業(yè)，只是處于其中的兩人卻完全沒有意識(shí)到問題。

    宋蘇氏愛cao心，拉著阿蔓問話，問了半天竟得出兩人在一起討論四書五經(jīng)的回答來，而且女兒竟然還說什么相談甚歡，不禁覺得有些惆悵起來。

    夜里同宋三老爺□□結(jié)束之后，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惹得宋三老爺箍住纖腰才一吐心思。

    “阿蔓可怎么辦？”

    “兩人在一起竟然討論四書五經(jīng)？”

    “我看阿蔓竟連半分的喜歡都沒有？”

    宋三老爺最是淡定。

    “阿蔓和蕭瑜已是非常好的了，多少兒女是在洞房才見了第一面？又有多少夫妻能夠相談甚歡？”

    宋蘇氏還琢磨著多找些機(jī)會(huì)讓兩人相處，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道旨意徹底打翻了所有的盤算。

    當(dāng)今圣上登基四年，登基第一年乃是太上皇禪位，因此圣上還遵循太上皇的年號(hào)，直至一年后太上皇駕崩，才改號(hào)“嘉元”。直至前一月圣上整三年守孝期滿。沒想到朝中立刻就有多人上奏請求圣上進(jìn)行選秀。

    滿朝文武皆以為請求圣上選秀之事會(huì)被圣上推諉，畢竟守孝期滿一月了，多次提出皆被圣上推卻，至少也要入了夏才能執(zhí)行。誰承想?yún)s是宮中太后也向圣上進(jìn)言選秀了。

    原來距離上次大選已經(jīng)是三年以前了，后宮佳麗三千但是圣上的高位妃嬪并不多。令太后也下定決心選秀的原因就是圣上的子嗣太少了。滿后宮竟然只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

    靖康侯府和襄陽伯府私下訂好，等到下月初一的黃道吉日便請人上門提親的，沒想到這道圣旨一打下來，這親眼看著就結(jié)不成了。

    這可急壞了兩家人。

    靖康侯府除了阿蔓適齡之外，其他沒頂親也適齡的就是二房的兩姐妹了。但是相比于二房的欣喜。三房可算得上是愁云慘霧。

    宋三老爺和宋云氏從來沒想過讓自己的女兒進(jìn)宮。

    自己的女兒身嬌體弱，若是進(jìn)了宮里恐怕讓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這好端端的怎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宋三老爺今日去詢問父親的時(shí)候，打聽出了一點(diǎn)。

    “聽說這二皇子身子不太康健，太后憂心非常，才有了這一出?！?/br>
    宋云氏直掉眼淚，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傷心已經(jīng)慌張過了。

    阿蔓的大伯母，世子夫人也是尬尷，她算的上是兩家的中人，但是沒曾想居然事情最后竟成了這樣，也只能在心中嘆了句沒有緣分。

    其實(shí)，哭慘了的又何止宋云氏，襄陽伯夫人蕭蘇氏才是最傷心的。四年前，一場選秀選走了二子蕭瑜的青梅竹馬，四年后一場選秀又奪走了即將定親的未婚妻。她的兒，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愿意定親，可沒想到又是如此，真是天意弄人。

    靖康侯府和襄陽伯府這一樁定親只得作罷，等候選秀完畢再說。

    宋蘇氏倒是想過萬一沒被選中就兩全其美了，但是隨即一想，想到自家侄女的容貌和家世，又覺得沒被選上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此大的變動(dòng)，整個(gè)靖康侯府最冷靜的算是只有老夫人和阿蔓兩人了。

    選秀的旨意一出，老夫人立刻尋了阿蔓。老夫人揮退了房里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阿蔓伏在老夫人膝上，靜靜的聽祖母講話。

    “阿蔓，你知道為什么我最疼你嗎？”

    老夫人摸著阿曼的頭發(fā)，滿是溫柔，也沒聽回答，自己就接著說下去了。

    “阿蔓，你最像我，比我兩個(gè)兒子還要像我。不單單是容貌，更是性情。

    我小的時(shí)候，同你一般大的時(shí)候，那時(shí)候家里可沒有靖康侯府這么昌盛。我的父親是一個(gè)窮翰林，門庭也算的上清貴，只不過父親很快病逝了。

    然后我就嫁給了你的祖父。

    我從來沒想過會(huì)嫁給你祖父這樣的武將。即使我沒想過要嫁給誰，但是總想著至少要嫁一個(gè)聽得懂我說話的人吧?？墒悄愕淖娓改兀恐挥袝J(rèn)識(shí)他，沒有他認(rèn)識(shí)書的份。

    唉，人生便是這樣的變化無常?！?/br>
    阿蔓知道這個(gè)故事接下來的走向。

    祖父同祖母合不來，便納了貴妾，后院的女子一天天多了起來，祖母身邊也有了許多的庶子庶女。但是祖母卻從來不虧待妾室和庶出子女?；蛟S有許多人都覺得祖母傻，太過純良溫和。但是阿蔓心里很清楚的知道。

    一切都是因?yàn)樽婺覆⒉粣圩娓?。所以祖母不在乎祖父身邊的妾室，不在乎祖父的庶子庶女，不?huì)理解祖父偶爾流露出來的落寞，更不會(huì)像自己的娘親一樣因?yàn)榈脤櫟逆彝低档脑诜坷锪餮蹨I。

    阿蔓對五歲之前的記憶都是隱隱約約的，但是她唯一記得就是祖母那雙笑眼，溫柔平和，一切都在眼里，一切卻又都不在眼里。祖母的心永遠(yuǎn)都是平和的，即使她也會(huì)嗔怒，也會(huì)有大笑，也會(huì)跟祖父撒嬌，也會(huì)故意哭給祖父看。

    祖母過得很開心，家族昌盛，夫君敬重，子女孝順，兒孫繞膝。

    “所以，阿蔓，守住自己的心。”

    ☆、第004章

    “皇上今日去了哪個(gè)宮里？”蔣妙如手里正拿著賬本查看六宮最近一個(gè)月的用度，且漫不經(jīng)心的問了旁邊正站著伺候的剪燭。

    剪燭正聽了剛才小丫頭的稟告，心里也得知皇后雖然在看賬本上，但其實(shí)心思都在這兒呢。

    “皇上方才翻了凌云宮云昭儀的牌子?！?/br>
    云昭儀是四年前當(dāng)今第一次大選時(shí)選入的秀女，初初因?yàn)樯矸莸臀⒅环饬艘粋€(gè)庶八品的小儀，可誰知一步步的爬上了正三品的昭儀。更因?yàn)橐蝗说玫离u犬升天，連她那個(gè)九品芝麻官的父親居然也升官發(fā)財(cái)了。

    當(dāng)今并不是一個(gè)沉溺女色的昏庸之輩，相比于先皇的后宮三千，當(dāng)今的后宮算得上凋零，一月三十日里，入后宮不過十五數(shù)，也正是如此，這云昭儀的得寵才是最令人驚訝的。

    這兩年來，云昭儀更是猖狂起來，不但肆意責(zé)罰宮人和低位妃嬪，就連對皇后的請安也是馬馬虎虎。

    能不戳著皇后的心窩子？

    剪燭說完了這句再不敢多說什么，她知道皇后娘娘得知這個(gè)消息后心情定然不怎么好。果然只見面前的皇后娘娘猛然間將手里的賬本摔在了桌上。

    “這個(gè)狐媚子。”

    憤憤的斥罵聲伴著頭上金步搖的顫動(dòng)，瞬間旁邊伺候的幾個(gè)心腹丫鬟都跪下了。最后還是一向最得皇后歡心的大宮女紅袖大膽進(jìn)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