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打車去的陳曦外公家。出租車上，許多又睡著了。大概藥物的后遺癥還要持續(xù)一兩天。陳曦看到她昏昏沉沉的樣子，說不出的心疼。

    原本中午，他是找了社團活動教室給許多補眠的。結(jié)果躺在躺椅上，她就開始跟他分析昨晚發(fā)生的事。

    方淼的舉動在情理之中，又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追問陳曦，方淼究竟跟他說了什么。陳曦含糊表示，當時他是真迷迷糊糊的，只隱約聽到方淼的父母被鱷魚給吃了。

    許多嚇了一跳，沒想到方淼父母竟然是這樣沒的。不過方淼的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倒是他們事先推測過的，倒并不是太讓她意外。

    “我一直在想，方淼為什么要布置這個局。我被迷暈了送去另一個房間，孫強來了以后，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不外乎我被侵犯。后面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我忍氣吞聲，隱瞞這件事?！?/br>
    這種情況是強jian案中并不少見。受害人出于害怕被人指指點點的心理，很多時候都保持沉默。最糟糕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女性的從一而終思想，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屬于一個人，那么她就徹底應(yīng)該屬于他。

    許多大學(xué)時，有門課叫法醫(yī)學(xué)。授課的老師是法醫(yī)，就提到過類似的案子。受害者還是名校高材生，最終卻因此一步步沉淪，從被從強jian犯轉(zhuǎn)變?yōu)槟杏焉矸莸牧髅ヒT著賣yin開始，一步步走上了不歸路。她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才剛剛過完二十三歲的生日。

    當時，法醫(yī)學(xué)老師就說，雖然老話講勿以惡小而為之。但人生在世，雖能無過。發(fā)生錯誤就該承認并且糾正，而不是為了掩蓋小錯卻釀成了大禍。

    陳曦握緊了她的手，像是警告一般：“想都不要想，再糟糕的事情，都不許瞞著我。咱倆一起面對?！?/br>
    許多反手握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拿他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臉，微微嘆氣：“放心，我不會。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受害而心生自責，那是惡人的罪，我永遠不會用別人的錯來懲罰我自己。那么就進入另一種情況，我選擇報警。但是，他們可以消除證據(jù)。那個出現(xiàn)在別墅的女人，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混淆視聽?！?/br>
    警方接到她的報警，控訴自己被性侵犯?？墒莿e墅里的其他人卻可以證明他們看到案發(fā)時間，她人在樓下。這樁案件便是子虛烏有。倘若恰好此時她的尿檢結(jié)果呈現(xiàn)出，某些諸如搖頭丸之類的軟性毒品陽性，更加可以在她身上按住吸毒后致幻的罪名。

    況且，之前帖子事件的負面影響尚未完全消除。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女孩控訴有錢有勢的男子強賤，輿論上，她被同情的可能性都會減小。否則科比性侵案爆出來以后，他的律師團為什么會集中火力在女方的私生活上做文章。

    “這類案件的一個重要證據(jù)是強jian犯的jingye?！彼p輕闔了下眼皮。上輩子，她在醫(yī)院上急診的時候，碰到過警察帶著來提取罪證的受害人?？墒菍O強可以通過使用安全套來消除這樣的罪證。臨床上，受害人究竟是被強jian還是自愿配合發(fā)生性行為，根本就沒有明顯的差別。

    “如此一來，我報警的結(jié)果很有可能就是一場笑話。沒有充足的證據(jù)，警方不會輕易定罪?！痹S多看著陳曦，“如果到了這一步，陳曦，你會怎么辦？”

    陳曦的面上顯出了陰沉的神色。

    許多沒有等他回答，搶先說出了答案：“你肯定不會放任罪犯逍遙法外，你會伺機布局報復(fù)?？墒沁@，正是方淼設(shè)計這樁案件的目的。他想毀了你，陳曦。我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大概是覺得你的手臟了，他就更容易靠近你。而這，是我決不允許的?！?/br>
    她握住他的手，將頭靠近他的懷中，如同喟嘆一般：“你是我的太陽，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臟了你的手，包括我自己。cao控會上癮，就跟你之前給我上財經(jīng)課時告誡過我的一樣。人是經(jīng)驗獲得性動物，一旦在某件事情上嘗到了甜頭，下一次就會如法炮制。”

    上一次，陳曦成功地設(shè)計了孫強，將他送往監(jiān)獄。這一次，他也會布局。

    “可是，陳曦，所有的事情，只要發(fā)生了，就有跡可循。包括之前孫強的偷車案子，我懷疑彭叔叔已經(jīng)猜測到了緣由。昨晚，他特意帶著那個會法語的警察在車上，其實就是一種警告。警告我們，不要自作聰明，其實我們以為沒人知道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被記錄了下來?！?/br>
    第398章 解鎖人

    沒有人能夠真正凌駕于世界的秩序之上。善泳者溺， 善騎者墮，各以其所好反自為禍。陳曦聰明，強勢，自信，一直近乎于完美地掌控著自己的生活。就像大自然中的猛獸， 他不允許任何人侵犯到他的領(lǐng)土， 否則就會將入侵者徹底消滅。

    自信與自負只有一線之隔， 往往誰也無法真正判定出區(qū)分的標準。

    陳曦沉默地摟著許多， 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猜測到方淼李代桃僵的原因是想利用自己的愧疚。如此一來，等孫強施暴的事情曝光，因為自己曾經(jīng)與他有過那種關(guān)系。出于男人天然的愧疚心理，他大約會潛意識里對方淼有種微妙的維護心理。畢竟是自己酒后亂性， 強上了一個男孩子。

    就跟多多推測的一樣， 假如孫強真的得逞， 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畜生。即使現(xiàn)在，縱然不過是想到這一點，他渾身的怒氣都要膨脹到爆炸。在那種激憤且得不到法律幫助的情況下， 他會瘋狂，會想法設(shè)法報復(fù)甚至直接殺掉那個混蛋。

    布置好這一切的方淼會怎么做？他會主動以幫助者的身份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 出于愧疚。因為多多是在他家別墅出的事，他當時要是堅持將孫強趕走就好了。一旦方淼這樣低姿態(tài)且忍辱負重，完全不追究自己曾經(jīng)對他施加的暴行；可想而知，自己肯定會將在從孫強的同盟名單里面剔除掉， 轉(zhuǎn)而與他合作，對孫強施加殘酷的報復(fù)。

    人在激憤時，情感會壓制住理智。這時只要方淼有意無意地加以引導(dǎo)，暴怒之下，制造車禍之類，徹底讓孫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沖動也不是沒可能轉(zhuǎn)變?yōu)楝F(xiàn)實。

    “生命最獨特也是最寶貴的地方在于，生命對于我們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所以才會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生命的敬畏構(gòu)筑了我們良知的底線，一旦突破這個底線，我們就會完全失控?！痹S多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像是尋求保證又像是懇求，“陳曦，答應(yīng)我，永遠不要突破那一層底線?！?/br>
    陳曦緩緩地長吁出一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微微闔了下眼皮。過了半晌，他才開了腔：“那你來當我的底線好不好。你來當我的良心?！?/br>
    許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一個人是另外一個人的良心，這種說法，她只在《荊棘鳥》中看過。女主人公的兒子戴恩對他的jiejie朱絲婷說：“因為我是你的良心?！?/br>
    陳曦揉著她的頭發(fā)，苦笑道：“世人皆是看的到別人，照不見自己。我也一樣。老實說，那個人類是經(jīng)驗獲得性動物，所以容易陷入狂熱的觀點，我是想用來告誡你的。因為我一直覺得你情感豐富，容易情緒不穩(wěn)定。我還為自己的自控力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我也被人牽著鼻子走。果然是那句話，只要是人，就都有弱點。想要掌控住一個人，讓他心甘情愿地按照你的布局去走，利用好他的弱點就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利用了孫強的貪財好色，方淼也利用了我的掌控欲。如果這回不是我們心生警覺，提前做好了布置，我真的會著了道。多多，答應(yīng)我，看好我，提醒我，千萬別讓我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br>
    許多怔了一下，鼓起勇氣，點了點頭：“嗯，雖然我經(jīng)常挺迷糊的，不過我愿意去嘗試。”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包括經(jīng)濟學(xué)理論里頭的不虧本原則。這一條也可以運用在日常生活中。確定好那條底線，別越界。

    后來因為說的實在太多了，中午的休息時間全都被花光了。兩人回教室時，碰到二班的盛樂，對方還打趣問他們昨晚是不是出去做壞事，怎么一點兒精神也沒有。

    陳曦輕輕地揉著許多的頭頂，開始考慮，孫強的事情到現(xiàn)在，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自己也該買輛新車了。這樣，開車的時候，多多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外公住在靠近城郊的位置，交通不算特別的便利，但環(huán)境非常清幽。他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六點多鐘，天色轉(zhuǎn)暗，庭院的小花圃中的洋蘇草藍紫色的花簇已經(jīng)隱在了夜色中，只有獨特的濃郁香氣還散發(fā)在空氣里。

    陳曦笑著跟許多解釋，這是外公家的阿姨特意種的，專門用來給外公燉rou吃。

    陳曦的外公住著的是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房子占地面積不大，大約七十平方米的樣子，一樓是廚房、客廳跟飯廳，二樓是外公的臥室、書法室和書房。

    “我爸媽帶我過來的時候，就住在三樓。”陳曦給許多簡單比劃了一下房子的結(jié)構(gòu)。

    家里的保姆已經(jīng)等在了大門口，見到兩人就笑：“曦曦來啦，爺爺正在里頭等你們呢。本來他還想在外頭等，可我怕晚上風大，硬是把他給勸回去了。”

    陳曦父親那頭父母都過世的早，所以從小養(yǎng)在外公膝下的陳曦，一直管外公叫“爺爺”。

    陳曦笑著朝她點點頭：“麻煩你費心了，吳阿姨?！?/br>
    許多也跟著對她點頭致謝，被她一把拉住，笑容滿面地夸贊：“好標致的小姑娘，果然好看。”

    許多笑著道謝，趕緊表示阿姨謬贊了。

    兩人換好拖鞋，進了客廳。許多一抬眼就見到了位大約七十來歲的老人，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戴著老花眼鏡看手里的報紙?？匆妬淼目腿耍矝]放下報紙，只點點頭，道了聲“來啦！”，繼續(xù)用簽字筆在報紙上做著什么記號。

    陳曦走過去，拿走他手上的筆，抱怨道：“爺爺，都說了，天都黑了，你現(xiàn)在看什么報紙。多費眼睛啊?！?/br>
    外公掃了他一眼，也沒搶回筆，順勢放下了手里頭的報紙，意味深長道：“好了，都聽你的，外公都是一把老骨頭了，能給你們這些小的發(fā)揮一點光熱是一點光熱?！?/br>
    許多聽著他意有所指的話，立刻垂下了腦袋。陳曦揉了下她的腦袋，親昵地嗔道：“怎么不說話了，傻丫頭，趕緊叫人?！?/br>
    許多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小聲喊了一聲“爺爺”，聲音低的像是蚊子哼。

    陳曦笑著跟外公解釋：“多多膽子小，怕羞?！?/br>
    外公眼皮子撩也不撩，似有所指：“膽子小好，怕羞也不錯。曉得一個怕字，總比膽大包天，肆意妄為，沒皮沒臉來的強?！?/br>
    許多臊的面上通紅。

    只差被點名道姓的人卻一點兒也不以為忤。陳曦始終笑嘻嘻地看外公。對于他仿佛是訓(xùn)斥的話，也絲毫沒有羞惱的樣子。他走上前，扶著外公朝飯廳走，使眼色示意許多跟上，面上故意夸張地做出垂涎三尺的模樣：“哎喲，我都好久沒吃吳阿姨做的燉rou了，睡著了都要饞醒了?！?/br>
    吳阿姨笑道：“那可是你說的，曦曦。今天這盤子燉rou，都歸你承包了。”

    陳曦笑著挑挑眉：“那可不行。爺爺就指望著吳阿姨的燉rou下飯呢。我要是全吃光了，爺爺可不得拿棍子揍我?！?/br>
    外公撩了下眼皮，似笑非笑：“你以為一盤子燉rou就能賄賂我？你小子就是欠揍！”

    許多嚇得趕緊給陳曦備書：“爺爺，這個不怪陳曦，都是我的責任，您別怪他?！标愱氐耐夤能娹D(zhuǎn)干部，骨子里頭是軍人做派，養(yǎng)孩子相當下的了手。

    外公看了眼許多，聲音倒是和氣了不少：“小姑娘啊，你別急著幫這臭小子說話。就是你們這樣慣著捧著，他才會這么無法無天?？偟糜袀€人好好管教管教他。既然我這把老骨頭還在，那這個惡人就我來當吧?！?/br>
    陳曦倒是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樣，一個勁兒催促許多好好吃飯。她今天一直精神不濟，早飯跟午飯都沒什么胃口。

    “你嘗嘗，這些都是吳阿姨特意幫你準備的。多吃點兒，你吃的越多，阿姨她越高興?！标愱夭粌H自己幫許多布菜，還暗示吳阿姨也效仿。有了他的提醒，許多的碗就一直沒空下來過。

    外公瞄了瞄陳曦，微微合上眼睛，隔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做就做了吧。他自己手腳不干凈，當?shù)鶍尩囊苍共坏脛e人。這種不成器的混世魔王，早點兒送進去吃吃虧，總比以后闖下更大的禍好?！?/br>
    陳曦等著他的下文。孫強的事情，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就跟外公說的一樣，做了就是做了。后果他自己擔著，沒什么好推諉的?？墒橇硗庖患?，牽涉著多多，他沒辦法同樣的瀟灑不在乎。

    然而外公卻似乎完全將這件事給忘記了，慢條斯理地吃著晚飯，始終不肯給陳曦一個準話。

    陳曦心里頭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哪里還吃得下東西。原本聞著特別香的燉rou，也讓他食不下咽。

    外公一直到吃完飯，還是沒有對兩人此番過來的真正目的發(fā)表任何意見。許多被吳阿姨塞得吃下去的東西都要往嗓子眼外冒了，老人才放下手里的筷子。如蒙大赦的許多趕緊接著表示，她吃飽了。

    吳阿姨收拾飯桌，幾人移步到了客廳。外公嘆了口氣，指指許多道：“行了，小姑娘，你也別犯愁了。好端端的，訂什么婚，這才多大點兒年紀，還上著學(xué)呢?！?/br>
    虧得他家的女兒跟女婿也想的出來。女兒不用說，被他養(yǎng)的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滿腦子的浪漫思想。女婿呢，猜也猜得出來，大約這種事壓根不在意。

    陳曦一開始還因為困境得解心生安慰，聽到后半句話，嚇得他忍不住結(jié)結(jié)巴巴地想要抗議。開什么玩笑，外公不會說是上學(xué)時都不行吧。他家多多可是將來打算學(xué)醫(yī)，那高中畢業(yè)后，還足足有八年呢！

    第399章 教訓(xùn)

    “哎， 那個，不是?！标愱毓淖懔擞職?，訕笑道，“真不用等那么久的，中國現(xiàn)在老齡化問題這么嚴重， 人口紅利逐步減少， 所以得鼓勵孩子的出生?；橐錾咭惨S著時代變遷相應(yīng)調(diào)整啊?！?/br>
    外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言辭相當冷酷：“這孩子要是鬧心呢， 還不如不養(yǎng)。養(yǎng)個孩子并不能人生活的更幸福。”

    許多好想點頭，對啊對啊。有種說法叫教育是天然的避孕藥，女性獲得的教育程度越高，接觸的世界越大， 越是不愿意將人生的意義禁錮在傳宗接代上。因為懷孕生孩子的成本太高了。她完全可以從生活事業(yè)的其他地方獲得滿足感。

    陳曦一見許多眼睛都亮了， 急的差點兒當場嘴里起燎泡。他今天實在是失策， 怎么能把多多就這么帶到外公面前呢。他外公可不是凡人，多多這么個傻乎乎的實心眼，三兩句就得被外公帶到溝里去。

    他輕咳一聲， 討好地看著外公，主動提議：“爺爺，要不， 我們上去談？”

    外公看看他，又看看許多，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壓根沒在意他的話?？蛷d電視機里的新聞聯(lián)播都放完了， 天氣預(yù)報前插播廣告的時候，老人才緩緩站直了身體，也不看誰，就兩個字：“走吧?！?/br>
    許多趕緊要跟上，卻被端著切好的水果上來的吳阿姨一把拉住。她笑著拉許多的手，聲音溫和：“多多啊，陪阿姨說說話吧?！?/br>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一老一少就消失在樓梯口了。許多有些悵然，她寧愿跟陳曦一起去面對，而不是這樣躲在他的身后。拒絕訂婚是她的想法，即使會激怒老人，她也想自己表達出自己的意愿。

    吳阿姨說話的腔調(diào)帶著吳儂軟語的味道，說不出的輕柔和軟。她細細地問了許多的學(xué)業(yè)啊，愛好啊等等諸多方面的問題。老實說，倘若換個人這般問她，許多會有種生活被雙眼睛盯著的不適感。但吳阿姨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她柔軟的腔調(diào)，總能輕而易舉卸掉別人本能的防備。

    許多心思還放在樓上人的身上，對于跟吳阿姨的談話，也是大半時候保持微笑。

    真不知道陳曦會怎樣跟外公談，會不會激怒對方，他會不會傻乎乎地將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成。人的世界極其講究面子這個詞。外公雖然剛才說的輕描淡寫，仿佛這件事，手一揮，一頁篇章就這么翻了過去。但是，他心中未嘗沒有埋怨與不滿。

    還有外公那些別有深意的話。

    許多越想越如坐針氈，完全靜不下心來。

    吳阿姨笑道：“多多啊，男人有男人自己的事情，女的是cao心不過來的。我們守在家里，等著就好?！?/br>
    許多不置可否，眼睛還是盯著樓梯口的方向。

    天氣預(yù)報已經(jīng)放完了，許多對于明天的天氣情況卻依然絲毫沒有印象?！督裹c訪談》上在說拆遷問題，以往她還對這塊新聞比較關(guān)注，現(xiàn)在卻毫無興趣。

    一直到整個《焦點訪談》結(jié)束，陳曦才一瘸一拐地下樓。

    許多嚇了一跳，趕緊迎上去扶住他。陳曦額頭上都是冷汗，可見被揍得不輕。他以前說過，外公是軍人做派，打起孩子來，那都是上軍法的標準，絕對不會意思意思就過去了。

    許多一面心疼地給他擦汗，一面忍不住抱怨：“爺爺，他錯了，你說他，教育他就是了，怎么能下手打他呢?！?/br>
    外公倒是神清氣爽，聞言直接冷笑出聲：“慣子不成龍。輕飄飄的毛毛雨頂什么用，非得讓他自己記住了什么是規(guī)矩，什么叫天高地厚才行。真當自己有多聰明呢，渾身上下全是破綻，還在洋洋得意。我是老了，你又不是我?guī)У谋?，我懶得管。不然你今天，還有站起來的機會？陳曦，我問你，你服不服？”

    最后一聲振聾發(fā)聵，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位身體瘦削的老者發(fā)出的聲音。許多都被嚇了一跳。陳曦卻掙扎開她的攙扶，站直了身體，大聲回答：“服！”

    外公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語帶深意：“年輕人，要有不服的勁兒，更要學(xué)會服。這是做人的底線，別越界了?！?/br>
    到了外公的練字時間了，他也不留兩個小輩，連藥膏都不施舍點兒給陳曦，直接示意兩人可以走了。

    陳曦倒是來之前自己就備好了藥膏，奈何外公連給他上藥的機會都沒留。他只能齜牙咧嘴地笑，硬著頭皮帶上多多走了。

    這邊的居民出行，都是組織上派車，所以路口經(jīng)過的出租車都寥寥無幾。兩人站在路邊等了幾分鐘，完全不見出租車的影子。許多看陳曦強忍著痛意，還試圖偽裝沒事，談笑風生的樣子，心里面疼的厲害。

    真是的，什么道理不能好好說，非得下這個狠手死命打。她剛才都看到他背上的傷了，老粗老粗的印子，鼓起來老高，因為組織液的滲入，亮晶晶的，滲人的慌。

    她抓著陳曦的手，一個勁兒安慰：“等回家，給你上好藥，就不疼了啊?！?/br>